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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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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玩了一小会,一直到夜幕将黑,王寻丝萝这对小情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丝萝踩着夜色缓缓回家,一回家后便看见几个小厮停在门外,一看见她,神色立刻变得慌张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今日在下朝的路上晕过去了。”

点上了两盏昏昏黄黄的光线,李尚书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跪在自己床畔的丝萝,丝萝一看见他醒来,立马一路跪着一路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双眼红彤彤道,“爹,孩儿回来了。”

李尚书注视着自己这个女儿,忽然便忆起了他那去世的夫人,他当年本是寒门书生,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科举,得以入朝为官,而后又喜上加喜,结识了他一生所爱之人,李尚书勉力起身,丝萝乖巧的垫了一个枕头在李尚书身后,李尚书虚弱的笑,“丝萝,来,给爹爹瞧瞧。”

昏黄的烛火打亮在丝萝脸上,那般青黑的发丝,那般青葱的年华让李尚书眼里闪耀出温润的光,李尚书笑道,“丝萝,你看,年轻多好。”

年轻可以意气风发,年轻可以去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年轻你可以去要爱情,去要友情,就像曾几何时的他一样,他和丝萝的娘也曾恩爱两不疑,李尚书仿佛忆起了自己的年轻时光,眼内光华万丈道,“丝萝,这辈子你认定那王寻了吗?”

丝萝没想到李尚书会这么问,她怔愣了片刻,思索了片刻,更加坚定的点头道,“孩儿此生,非王寻不嫁。”

是那般坚定不移的回答,是那般铿锵有力的爱情,李尚书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只是淡淡道,“好,好,那便好,千万别走了爹爹的老路。”

“爹。”

“孩子,你知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这么宠你吗?是因为你娘的早逝,当年是你爹负了你娘亲,你娘亲陪我三年,而你爹却最终有负于她,在一日一日官场的纸醉金迷间,你爹爹最终迷失了本心,娶了一房姨太,在爹爹大婚那日,你娘生你难产而死。”

李尚书老泪纵横,丝萝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桩有关娘的旧事。每次问起爹爹娘时,爹爹总是说你娘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却再不肯提其他,如今爹爹主动提起,丝萝说不上是恨爹爹还是不恨,一时之间只知流泪。

“你娘是那般温柔的女子,爹爹为了权利,迎娶了另一个官宦女子,你娘却也是温温柔柔的接受,那时我总在想,没事,娶了就娶了,以后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补偿,却不料你娘却是郁结于心,难产而死,这成了爹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下人来禀告时,只是说今日上朝,李尚书被人参了一本,冤枉李尚书参加党争,说是不知检点,李尚书忠名在外,受不得这屈辱,反驳一句道,“那我李家和太子结亲,岂不是更加卷进党争!”

那人冷冷回了一句,“你家女儿不洁之名传遍庆京,如今嫁不嫁的出去还另说!”李尚书当朝并未发作,却是强撑着一口气,直接在回府的路上晕了过去。

丝萝已经做好了会被李尚书责罚的准备,却不料李尚书却只字不提对她的惩罚,而是和她说了许多许多的往事,夜色那样深,李尚书最后望了一眼丝萝道,“但怜眼前人。”

翌日清晨,李尚书自愿上折一封,要求和李丝萝断绝fù_nǚ关系,大臣之间的家事本不必闹到庆帝处,但李尚书偏偏闹大了此事,折子里写明李丝萝不洁,有违孝道伦理,有伤李家门风,他一介老臣因为这不孝之女,遭人诬陷,愿以身正名,和这不孝女脱离关系,求庆帝做主。

闹大了有闹大的好,那便是整个庆京都知,太子便再也不会娶一个没有李家身份且不洁名声在外的姑娘为妻,彻底绝了太子的心,但闹大也有闹大的不好,那便是得正式记入李家族谱,出李家必须得忍受李家的家规。

太子原本迎娶丝萝的日子定在了新年,刚好凑个喜庆,如今已经又过了一段日子,已经是秋日萧瑟,大庆这个地方,寒与热并不能平分秋色,四季夏季最短,秋季来的别样早,秋季,似乎命中注定应该是萧瑟的,众人便只能看着李家娇女李丝萝今日彻底断情的一场戏码。

“李家家规,受十鞭,断家情,过七情路,此后祠堂除名,此身再非李家人。”十里长街,李家年纪最老的长辈站在了路的尽头,面目严峻,居高临下。

一百零七、家法无情

十里长街,曾有光有火有天地亮色,庆京有那般和乐的景象总是年年有,当然,是在李丝萝还是李府嫡出大小姐的时候,一旦她再也不是李府的大小姐,便会有许多磅礴的恶意,李家施行家法的地点是在李家通往长街路口的那条街道中,因此在长街路口中,便挤了许许多多看热闹的平民老百姓。

“哎,这不是李家大小姐吗?”

“听说是被李尚书逐出家门了。”

“庆帝可是亲自下令将这李丝萝从李府祠堂除名,啧啧啧,说是李丝萝有不洁之名。”

风的萧瑟,秋日的肃杀,落叶漫漫,李丝萝昂头,抛却罗带华服,紧闭的双眸忽的抬起,坚定不移道,“丝萝愿领李家家规,从此,此身再非李家女。”

街的入口,乾木坤抱怨,“这李尚书也真够狠心的,为了区区面子说舍也就舍了自己疼爱这么多年的女儿。”

“不见得。”

上官玥轻叹一口气。

“什么?这还叫不狠心。”

乾木坤不服了。

“李尚书恰恰是因为太疼爱她这个女儿,所以会如此,你想,李丝萝就算有不洁之名在外,太子要求退婚了吗?并没有,太子虽然对李家冷淡了许多,对这门亲事却还是不肯放手的,而不肯放手坚持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再不愿,李丝萝也得嫁进那太子府。一旦嫁进了这李府,丝萝有个私通不洁的名声,太子不宠,太子妃善妒,太子府众人都不会给丝萝好脸色看,丝萝这才叫真的走投无路,李尚书显然是想到这些,才舍了自己这一身富贵,演了这一场戏,赶丝萝出府,太子并非真心爱丝萝,没有李家嫡出小姐身份的丝萝,你以为太子还会娶吗?”

“第一鞭!”

“啪!”

长鞭划过那半空,与秋日萧瑟的风夹杂,响起一道凄厉之音,鞭身落在了丝萝背部,丝萝咬牙,默念,“秋水汤汤,李家第六代子孙李丝萝有污李家名声,自愿宗庙除名,死后不进李家坟。”

“第二鞭。”

“啪!”

这一鞭打在腰间,腰部是全身的部位,丝萝疼的厉害,全身猛的一揪,齿间一字一字道,“富贵荣华皆云散,丝萝再非李家女。”

“第三鞭。”

“啪。”

“第四鞭。”

“啪。”

一鞭一鞭落在背部、腰间,细细密密的疼痛在背部开来,丝萝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背脊,让那鞭痛落的更重更狠些,似乎这才能让她的心内好受些。

恍惚中,丝萝仿佛忆起,那夜深深,爹爹的老泪纵横,她不孝,此后她将一身独出,不能侍奉爹爹左右,爹爹做的一切,她懂得,她一直都懂得,往日的宠爱,往日的细心呵护,爹爹将她捧在手心,为她抵挡去一切风雨,而如今,爹爹为了她的幸福,彻底将她舍弃,她知道,她身上有多疼,爹爹承担的剜心之疼,更是比她疼上了百倍千倍。

“爹爹——”

这一声呼唤轻不可听,只盘旋在自己的心内,耳内,丝萝一直都没哭,直到望见李府家门口那熟悉的人影,忽的,挺直的背脊仿佛再也承重量,就这样,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一滴又一滴清泪滴在地面的岩石上。

“十鞭落。”

监督施刑的长老语落。

长街路口,丝萝勉力起身,素白的衣襟上已有淡淡的血渍,她忽转了个身,对着李府大门口做了三个叩首。

李府门口,李尚书便这样望着,他的面目仿佛老去,满头花白皆已尽露,舍弃了丝萝,便仿佛舍去了他这么多年的精血,他们就这样望着,半响,李尚书终于转头,一步一步迈进了李府,再不多看李丝萝一眼。

“丝萝,丝萝,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丝萝,等你长大了,将来有一天,你终将嫁做他人妇,爹爹一定为你准备十里红妆,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

不,爹爹,这便是你给我最好的陪嫁,丝萝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丝萝因为一个人懂得抛弃任性、自尊、懂得去体谅,去卑微,能和心爱的人相守,那便是丝萝最好的归宿,爹爹今日所做一切,丝萝都懂,往后每一个日子,丝萝必会与王寻长相厮守,方不负爹爹今日舍弃女儿的……剜心之痛。

三叩首落,李家长老又高呼道,“走炭石,往事烧断,断情义,此后长路迢迢,相见不相识。”

话音落,便有小厮训练有素而上,迅速将一大盆一大盆的碳石倒在地面,石头滚落,迅速铺成一条冒着滚烫热气石子扑起的路,别样炽烈。

这路有名叫“七情路”,人生来有七情,父母生而养之,家族育而带之,一朝抛弃家族,相当于断却过往七情,再世为人。

“这些炭石都是新烧的,踩在脚上如受火烤,走完这条路,你脚下估计便是皮开肉绽,你这薄皮细肉已受十鞭,可还受的住这酷刑?”

“受得。”

为爹爹抛却的苦心,为王寻真心相待的情义,为自己,绝不后退!丝萝一声素衣,站在了炭石小路起头。

“慢着!”

人群中有个少年冲了出来,他着一身绿蓝相夹的宝色上衣,一冲冲进了人群前方,着急道,“我以黄金万两,换丝萝不必再走着七情路。”

“黄金万两。”

“哇。”

人群中众多都是普通百姓,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少年身后的小厮提来两大箱黄金,就这样裸摆在了大街中间,黄金耀眼的光熠熠发亮,让不少人都张大了嘴巴。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寻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石子路,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救下心爱的姑娘时,身后的丝萝却轻飘飘来了一句道,“不必了。”

“丝萝!”王寻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那娇弱的少女。

人海茫茫,秋意瑟瑟,他们这样望着,便好像一眼望到了尽头,丝萝依旧明媚,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仿佛更多了一丝对人世的见解,她便这样微笑的看着王寻,毫不害臊道,“王寻,我爱你,但有些债,得还,有些孽,得报,唯有还清,我才可以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与你在一起,做你的妻。”

一百零八、新年新夜

人的成长仿佛都是一瞬间的,王寻注视着丝萝,丝萝的眼中满是孤注一掷的绝然,也许身上痛些,丝萝才会好过些,才会觉得不愧对李尚书些,这是丝萝选择的路,旁人再无力阻止。

秋日瑟瑟,落风中,王寻忽然觉得好笑,他的姑娘终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势迅速成长,她长的太快,比他不知道快了多少,上官玥说的对,表面上看似是他王寻主动,可实际上,永远都是他王寻在追逐着丝萝的脚步。

终于,任凭那秋日多少萧瑟,一抹温暖的笑意于王寻嘴角绽放,他如释重负道,“如此,你我便一起吧,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总归是要一起的。”

“王寻,你。”

丝萝下意识想要拒绝。

王寻了知丝萝的心意,第一次那般坚定道,“今日过后,李家再无李丝萝,却只有我王寻的妻,你欠的债,我与你一同,站在风里,站在雨里,共同还清。”

“好。”

没有争辩,没有犹疑,今日过后,他们便是一体,丝萝王寻携手,赤脚站在了那条炭石路前,二人坚定的看了彼此一眼,往炭石路上踏去,走去,前进去。

脚底滚烫之意直钻脚心,恍惚间二人都忆起,那年春日深深,一见动心,肢体交缠间是彼此的呼吸,从此折了一颗初心。

“嘶——”

烟灰烧烫脚板,炭石极坚硬、极滚烫,就这样烧进了脚心五脏,呛人的白烟自脚底而生,二人在千夫所指,烟光皑皑中握紧了手,露出一个勉力的笑意,你追我赶,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下来,是泪是伤是欢喜,是每一次相处时的你猜我度。

七情路那样长,从十里长街的开口一直延伸到很远,每走一步脚底火烧的炙烤便再度叠加,再度燃烧,疼痛越发烈,但仿佛只要握紧了身侧人的手,前路迢迢,便再也不那么难走。

“孩子,要幸福啊。”

这是爹爹的心愿。

“既然跨出这一步,以后你便得自己走完自己选择的路。”

这是爹爹的叮咛。

终于,路走到了尽头,王寻扶着丝萝从炭石上而下,二人执手回望,回头那一条艰难而布满荆棘的路终于已尽数走完,上官玥和乾木坤深吸一口气,一颗心缓缓放下,丝萝对着二人遥遥一笑,回头眺望路的尽头,李府高挂的门匾,一句话盘旋于反复盘旋于心底,“爹爹,你看见了吗?如何女儿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有值得信任的爱人,此后您,是否可以彻底放心?”

这一年的秋季,世间再无李家娇女李丝萝,丝萝脱离了李府,正式进了这王府,太子对有些东西并未追究,大概是还有一大部分是看中王家的身份,这几年到处有瘟疫水患,都是王家出钱,国库空虚,就连庆帝都得卖王家几分面子,太子便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李丝萝搬进了王府。

天气转寒,又是一年冬季,新年初始的那一日,庆京下起了一场茫茫大雪,因是新年,各人都在各自府邸吃了年夜饭,上官府的年夜饭一贯是设在东院的,一早上官芙蕖便换了大红色的披风和上衣,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上官瑞秋倒是也派人来请西院的人去吃饭,上官玥却是婉拒,她懒得在一场年夜饭中受诸多拘束,还得仰人鼻息,干脆称病窝在自己的西院中。

西院虽小,但好歹是五脏俱全,上官玥和小慧一同合作,在小厨房里忙里忙外,一轮虚晃的灯火燃起,在西窗外照耀屋内的二人,倒也在这陌生的王都燃起些许温馨,这是上官玥来到这个地方,过的第一个新年,上官玥亲手包了一些饺子下菜,小慧便倒腾着煮饭。

很快,热腾腾的饺子和饭菜都已上桌,小慧嘴馋,看到饺子便心生欢喜,也顾不得烫,赤手便拿了一个饺子往嘴里塞,囫囵吞枣般道,“好吃,小姐煮的饺子真好吃。”

满座的菜都是小慧做的,上官玥笑眯眯看着小慧这样子道,“那是因为术业有专攻,你家小姐只会煮饺子。”

“啊——”

“啊什么啊,”上官玥拾起筷子,两头往桌面重重一击道,“还不快吃。”

“哦。”

小慧挠了挠头。

一顿饭吃完,大家吃年夜饭的点都差不多,很快的,间接便有人家开始断断续续放起了自家的烟火,穷人间有穷人间小炮的放法,富人家有富人家的方法,烟火呈现出了人间百态,漫天的烟火在天地间共绽,点亮了庆京黄昏微晕,接近黯淡的天,五光十色。

“真美啊。”

小慧惊叹。

漫天的色彩在眼眶内重叠,交缠,穿过千年,唯有希望与光亮不灭,上官玥看着看着,微笑渐渐浮现嘴角道,“的确,真美。”

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烟火,眼间望见头顶极绚烂的色调,直到今日,上官玥才真切感受到了这个王都的繁华与真实,何为真实,又何为虚幻,一时之间,她倒真有些分不清了。

“新年的第一个愿望,一愿千年以后那个时代的朋友,她逝去的父母、她训练营的战友们,她的导师们,她所关心守护的人身体安康,二愿……,那便是活下去,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未来有多艰难,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庆京长街,张灯结彩,上官玥披了一件藕色的大裘,大裘衣面绣满了银色的花瓣,花纹不那么明显,倒显得别样清雅,小慧跟在上官玥旁边,兴奋道,“小姐,年年除夕,庆京大街上可热闹了,有烟火、有花灯、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喜庆极了。”

小慧虽是说着话,但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脂粉铺,小慧与自己同岁,想来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上官玥往她手中重重塞了一锭银子道,“今日是除夕,这是小姐赏你的,你只管去买些你喜爱的东西,晚些回府便可,不必守着我了。”

“好嘞。”

许是这胭脂太美,新年的气氛太好,烟火太过光华夺目,小慧竟没有反驳上官玥,兴奋的应了一声,只叮嘱了上官玥一声要注意安全,便欢天喜地的去寻胭脂小铺了。

一百零九、葱,你挑

夜风凉凉,路儿那样长,今夜的花灯大多以新年的大红喜色为主,红灿灿的花灯就这样点亮在天地之间,一只连着一只,没有缝隙的衔接仿佛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红色的花海,红色花海尽头,天空高深处,又有绚烂的烟火在阔大黑色底色中彻底绽放,为今夜的喜庆,点燃上最深的祝福。

一路走着,一路寻着,沿途有头扎小发的孩童往自己身边绕过,今夜的庆京仿佛等级没有那么深,大家都肆无忌惮的撒手玩开,一个身穿旧衣,一个身穿富色的孩童偶然相识,彼此的父母淡笑却不阻止,孩子们没有了父母的管束,你追我打下,竟然玩起了捉迷藏,绕着上官玥腿边玩耍,银铃般的笑声阵阵飘荡。

无意识的,上官玥竟自己一人走到了那馄饨小摊处,前次是岑渠带她来的,上官玥也不知是不是脑海中的记忆作祟,一人竟漫步于此,今日是年夜,小馄饨铺并无前次来的那般荒凉,小小的馄饨铺前摆放了五张小桌,有三张小桌已经坐上了人,上官玥自己寻了一处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碗馄饨,等待馄饨期间,上官玥抬头瞧了瞧,头顶的烟火五光十色,俗世的烟火气息淡淡缭绕,面前是一顶大锅,两缸清水,下一碗馄饨,浇一舀清水,老妇人手儿轻轻一挥,油盐酱醋调料尽数撒下,碗碟深处,便有了荡漾的香气。

“好嘞!”另外一桌也坐下了一人,要了一碗馄饨,老大爷今夜年夜客人频频,高兴的连嘴都合不上,高兴应和。

不一会,两碗馄饨都已尽数端上,老大爷用一个端盘端上,一碗放在上官玥面前,一碗放在上官玥身后那人身上,二人一同勺起馄饨,郁闷道,“放了葱花。”

“哎呦,瞧我这记性,今夜客人多,倒忘了您二位是不吃葱花的。”老大爷被这二人一同一呦呵,连忙拍了拍脑门。

“是你!”

上官玥和身后那人同时转头,眼中各自倒映出彼此的模样,漫天的烟火间,女子身穿藕色轻裘,男子身穿黑色轻裘,这世间最淡最深的色交相辉映,都将对方深深映在眼间。

“三殿下。”

上官玥微微屈膝行一礼。

半刻钟后,老大爷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对着面前两个如神仙一般的人物道,“二位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夜是大年夜,客人来的多,馄饨都卖完了,老头子怕是不能替你二人重新下一碗了,要不老头子将钱还给你,要不你二位就将就着吃……”

岑渠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发脾气,但他本就是天之贵胄,嘴巴挑剔的很,他皱眉看了看那老大爷手中的馄饨,上官玥连忙喊,“要的,要的,大不了挑了。”

寂静几秒后,上官玥头顶闪过了几丝黑线,岑渠虽未阻止,但却也并不动筷,只是皱眉盯着放在自己眼前的那碗馄饨,碍于远处一对老夫妇还在,上官玥好声好气道,“你怎么还不动筷?”

“有葱。”

“挑了不就成了。”

岑渠抬眉,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挑葱花挑的一脸悠闲的上官玥,嘴角笑的恶意满满道,“你挑。”

行,我挑,我挑。

不就是挑个葱吗?

上官玥认命的放下自己碗,竖起筷子,很是狗腿的先将岑渠的碗端了过来,一下一下挑出葱,挑的认真而执着。

“嘭!”

年近深夜,那最艳最大的烟花终于于天空深绽,宫殿深深,庆宫中十二道宫钟高昂,穿过遥遥宫墙,响彻庆城每个角落,上官玥挑完了葱,将岑渠的碗重重往岑渠面前一推道,“挑好了。”

万丈烟火齐齐迸发,岑渠忽的朗朗一笑道,“本王怎么觉着,看你挑完这一碗葱,倒是比你杀人更难些。”

有本事你挑啊!上官玥心内这么想,面上却还是很温柔,不能得罪面前这位主,笑着道,“殿下,您听,宫钟响起。”岑渠侧耳去听,面上也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不知怎的,只觉今年的宫钟声特别悦耳。

“你听你听,宫钟响起了。”

“明年大概又是一个好年。”

馄饨铺旁,随着上官玥话落,其他三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也开始拍手欢呼,孩童声音最盛,也最夹杂来年美好的殷殷期望,这馄饨铺虽不是什么大店,不能购买起大的店面,但他坐落的街角,位置极好,可以一望而尽漫天的烟火色,大家伙看着头顶那盛绽的烟火,脸上都呈现出向往笑意。

落雪纷纷,庆京的冬日总是别样长的,因为是过年,上官玥便多了许多空闲时间,在这府中,她无外乎便是和上官端荷和上官沐交好,上官端荷来寻她打了一会雪仗,但更多时间,上官玥还是泡在了北院上官沐那。

上官沐性情是冷淡的,但她屋内却是暖和许多,飘逸着淡淡药香,上官玥来,她不阻,但也说不上有多么热情,若换作旁人,大概早待不住了,但上官玥也算的上个特例,上官沐越这么对她,她反而越呆的主,经常是在上官沐院子里替她照料些药花药草,清闲自在。

“你倒是挺安的下心。”

某日上官沐赞许道。

“姑姑夸奖,”上官玥在上官沐书房翻阅书籍,正翻阅一本药书,药书一拿,一张有些暗黄的信纸从药书内滑落,上官玥顿身去捡,捏在手里转了转,却没有擅自打开,而是喊了声,“姑姑。”

“竟然夹到了这里。”

满头白发的上官沐反复将那信纸放在手中打量,脸上露出一个怅然若失的笑意道,“有心找时总是难找,倒彻底放弃后,会自动出现。”

“姑姑。”

见上官沐面色有异样,上官玥轻唤。

上官沐的脸上忽的又变成了一贯的冷漠,她淡淡道,“这封信件你不要管,去阅其他的书吧。”

上官玥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去照料屋内草药,上官沐宝贝她这些草药,唯恐它受了风雪的摧残,因此直接移植到屋内,上官玥一边照料,半响,忽的淡淡道,“姑姑可还记得一个叫胡烈风的?”

一百一十、穿越者欧阳晴

胡烈风!

上官沐的身子抖了抖,上官玥觉察到上官沐的异常,依旧淡淡道,“如今在那文德学院,上次玥遇见,还问起您呢?你二位既是故人,要不改日由玥做客,让你二人见上一面。”

“见一面?”上官沐喃喃,随后露出一副让上官玥琢磨不到的神情道,“罢了罢了,他依旧为那人守在那学院,都这把年纪了,又何苦叨扰。”

“那人是?”

见上官沐此刻正说到兴头,上官玥顺着话头问。

说起那人,上官沐一向冷傲的神情也忽的骤变,变的光彩熠熠道,“我的故友,裘铭的先师,也是一开女子入学朝堂先例的女相,欧阳晴。”

欧阳晴欧阳晴,又是欧阳晴!上官玥决意今日问出个究竟来,声音柔柔,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这么说欧阳女相和姑姑以及都是旧相识吗?”

上官沐面露感伤道,“是,不止是我们,整个庆京都想结识于她,她在的日子,开创了多少先例,她精通医学、天文、地理、诗书,就你我第一次见面所见的那副人体脉络图也便是她所赠与我的,只可惜过慧早夭,那人到底是先一步我们而去了。”

“啪!”

上官玥方才抱了一个空的花盆,准备移植一些药花,此刻那花盆却从手间摔下,碎成好几半。

“你这孩子怎么了?”

上官玥的异样让上官沐眉色一皱。

从北院出来时,院内冬梅又开了,上官玥一人站在冬梅前赏雪,手里捏着那梅花小枝叶发呆,她知道有些事情快要明了,可又隐隐约约觉得,有很多东西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裘铭曾说过,自己像他的先师欧阳晴,她以前只是听听,如今却觉得这其中另有深意,这份相像指的是什么?是不是同样来自千年以后的一份豁达,还是脾性。

越想越乱,越想脑子越大,忽的,远处脚步声渐近,上官玥定睛一看,只见飘雪深处,上官芙蕖和岑渠二人并肩而来,眼见她时,岑渠脸上平静如水,上官芙蕖则更加殷勤的为岑渠指路,指到了上官玥面前,上官芙蕖干脆很是惊讶道,“妹妹怎么形单影只的站在这?天气怪冷的,怎么,乾木坤小王爷没来陪妹妹吗?”

这几日是新年,今年庆帝提写新联,特地提写了“一门英杰”给上官府,赏赐各府东西时,更是多赏赐了几串玉钏宝石,玉钏宝石总归是赏赐给女儿家的,其中意味不言而明,上官芙蕖一下又成了庆京的香饽饽,岑渠来上官府,怎么看都有几分相亲的味道。

上官玥不欲打扰别人的好事,起身要走,忽的又忆起岑渠知道胡烈风的身份,那么这是不是也代表他知道胡烈风的往事,想着想着,上官玥又回头,一脸微笑的看着上官芙蕖。

“你,你如此紧盯我为何?”

“叨扰一下,”上官玥忽的一笑,笑的更加灿烂道,“借你的三殿下一用。”

上官芙蕖尖叫道,“上官玥,你好大的胆子!”

上官玥此刻心心念念的是欧阳晴和胡烈风,哪里顾的上其他,忽道,“既然你说我大胆,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殿下,借一步说话。”

“你!”

上官芙蕖倒没想到上官玥会大胆到如此地步,直接伸手来拉岑渠,正欲喊人,谁知一直默不作声的岑渠却打断了她的话,很是直接道,“芙蕖,你先回去,本王去去就来。”

“可是殿下!”

上官芙蕖不依不饶。

“记住,本王从不浪费口舌,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次。”岑渠面上依旧是笑着的,眼角却多了几丝寒意,上官芙蕖见状,吓得立即缩回拉着岑渠袖子的手,不敢多发一眼。

红梅纷纷,岑渠有些憋笑,方才上官玥那河东狮一声吼吓得上官芙蕖有些愣,现在二人此刻正走在上官府的小径上,岑渠静待上官玥开口,上官玥在心中措词,而后问,“殿下可知欧阳晴?”

欧阳晴!

听闻这个名字时,岑渠一贯淡定的面色中也有了淡淡的异样,他看了身畔着一声雪色大裘的少女,有些凝重的点头,上官玥话题又一转道,“曾听闻你说以前是江湖人,怎么后来却入了学院做那武术夫子。”

岑渠被上官玥这问法问的头有些晕,一会欧阳晴一会胡烈风的,不知道到底想问什么,但他还是耐性解答道,“这便是和那欧阳晴有关了,其中细节我倒也不得而知,只知这胡烈风曾也算个劫富济贫的山大王,后来不知怎的,却被欧阳晴一节劝回,弃了打家劫舍的这口活,安心做了那文德学院的武术夫子,自从欧阳晴离世后,胡烈风再不教学,但却依旧守在那文德学院。”

“原来如此!”

上官玥懂了,彻底懂了,胡烈风原先是个江湖人,免不了会受些磕磕碰碰,欧阳晴既然可以送上官沐现代的入体脉络图,自然也就可以送经常磕磕碰碰的胡烈风一瓶现代的药酒,冬日天那般寒,上官玥的心口却仿佛燃烧出一股沸腾的热气,全身都因为过度的兴奋滚烫。

“今日你如何会问我这个问题?”

岑渠有些疑惑。

落雪飘下,上官玥忽然感觉想哭,哪怕不敢置信,哪怕很玄妙,但的确,穿过千年时空,有一个人同她一样,跌落到了这个陌生的王都,他们都是时空的遗漏者,却也都努力在这个时代坚强的活下去,上官玥闭眸,再开眼时,眼中迸射出一片灼目的光芒,坚定道,“因为,我想回家。”

执拗的少女,磅礴的情绪,少女一番话实在是让他听不懂,可他却不能忽视少女脸上的坚毅,岑渠面露几分惊诧,更深更静的将上官玥放在眼里,在一片落雪间,低头,深思。

小年过后,众学子都在家过了清闲日子后,都一同在按定的日子,归文德学院,这几日天气寒,男男女女都在身上披了轻裘,各色颜色都有,围聚在学院门口,黑压压一片人。

一百一十一、夜探胡烈风

“吱呀——”

文德学院的那扇大门终于被缓缓推开,胡烈风一出场,立即带了一股彪悍的气息,大冬天的,胡烈风一手拿着大烟杆。一手提了提裤腰带,对着门外开始躁动的学子,怒喊一声道,“闹什么闹,现在的学子是一点也经不起磨打,一点小冷小风雪的都让你们开始哭爹喊娘。”

胡老夫子一发威,二世祖们不说话了,上官玥慢悠悠走在众人队伍后,临走时歪了歪头,俯在这老头旁,拍了拍肩膀三下,扬长而去。

深夜,三更。

三声响门声后,上官玥自己从窗外爬进了胡烈风屋内,胡烈风屋内点上一盏烛火,正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上官玥干净利落的拍了拍自己手上沾染的墙灰道,“夫子还挺悠闲。”

胡烈风忽的睁开眼睛,对着上官玥道,“你这小妮子想干些什么勾当,约我夜深人静三更相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老头儿存什么坏心思呢。”

“啊呸!”

上官玥佯装生气的吐了一口唾沫,唾沫吐完淡淡道,“我来嘛,是和你聊聊旧人,比如说,我姑姑上官沐,再比如说,欧阳晴。”

胡烈风对于这两人明显有着特殊的感情,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道,“这倒奇了,你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聊我这糟老头子的旧人做什么?”

上官玥无所谓摊手,笑了笑道,“纯属无聊。”

胡烈风又盯了上官玥好几眼,忽然间,忽的出掌风阵阵攻向上官玥,奈何上官玥早有防备,直接往后一跌,脚下使力,往后猛退几步,厮斗了好一会,上官玥见到一样东西就往胡烈风砸,不一会,胡烈风屋内摆设物体立即变得一团乱麻,能碎的碎成四分五裂,不能碎的全倒在一旁。

“还打不打?”

抱着胡烈风的那杆大烟斗,上官玥问。

什么都可以碎,唯独大烟斗不可以碎,半响,注视着上官玥高举的手,胡烈风猛的缩回自己的手,做投降状道,“我的姑奶奶哦,你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我问,你答。”

上官玥手中依旧握住胡烈风的命门,牢牢抓紧那大烟斗,十分冷静。

“第一个问题,红花油是不是欧阳晴送你的?”

这上官玥大费周章的就问个这么问题,胡烈风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碍于自己的宝贝烟斗还在上官玥手中,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是!”

上官玥做事缜密,她虽已有百分之九十的确定欧阳晴是穿越而来,但总要最后问问红花油的去处才能确定,得知这个确定的答案后,上官玥问出接下来她心中的疑问,“第二个问题,欧阳晴去哪了?竟然众人都说她死了,为何她没有墓碑和尸首?”

昏昏黄黄的烛火下,上官玥第一次见到素来彪悍的胡老夫子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仿佛被人提起一个禁忌,他很是平静的看着上官玥,眸中闪出打量的目光,最后直接一咬牙道,“这烟斗,我不要了,你摔吧摔吧,大不了以后老头子断了这烟。”

赌徒也好,烟鬼也罢,都有自己的命门,赌徒看见筛子便走不动,而如胡烈风这种整日一根烟斗不离身的老烟鬼,明显就把这烟斗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且这烟斗上的花纹很明显有些都已经磨平了,一看便是陪胡烈风上了二十几年的年数了,上官玥不过是单单问了他欧阳晴的下落,这胡烈风竟直接下了天大的狠心。

胡烈风紧闭上眼,不忍见他的宝贝一摔两断,半响,坚硬的物体却触了触他的身子,他睁眼,看见上官玥这小妮子正拿着自己的烟斗往自己面前晃了两晃,胡烈风狐疑的看了上官玥一眼,伸手,猛的将烟斗往自己怀里一一塞,宝贝似的摸了又摸。

“那么第三个问题,你和我姑姑上官沐是什么关系?”上官玥扔回了烟斗,换了个话题含笑盈盈的望了望胡烈风。

“这个……哎,一言难尽。”胡烈风脸上又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一把年纪了,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上官玥竟看出了几分春情勃发的味道。

上官玥盯了又盯,胡烈风想说些什么,上官玥却一把打断胡烈风的话,做了个理解的表情道,“不用说,不用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我懂得,我懂得!”

折腾了好一会,暗夜深深,上官玥披一件轻裘,很是淡定的从屋内出来,夜晚的风很凉,加之冬夜的那股清冷,红梅香气更加繁盛,走了一小段路后,上官玥忽然停在了一处阴影角落,对着虚空道,“冬日天寒,堂堂三殿下,怎么还做起了偷窥小贼的勾当?”

寒梅遮挡处,冬日的深夜那般酷寒,偏巧这世间就有这世间第一无聊人,华艳如水的人披一件黑色披风,缓缓从梅花深处走了出来,他的步伐那样沉稳,被人抓住偷窥神色也那样自若,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半分羞愧,半响,岑渠伸手,解开脖间的绑带,黑色沉重的小帽便顺着他宽阔的肩头滑落,他的笑,掩在了深深暗夜中,意味深长道,“也是,今日这一场好戏,本王倒也看出些端倪。”

飞雪间,少女露出了一个天真无暇的笑意道,“殿下是在说什么?玥可不是很懂,我不过是问胡老夫子一些前尘往事,满足玥一个年华正好姑娘家家的好奇心罢了,殿下心思深沉,莫不是想歪了。”

“哦,是本王想歪了吗?”

话音还未落,岑渠身影却快如鬼魅,忽的上前一把掐住了上官玥纤弱的脖颈,一步一步往墙角逼去道,“上官玥貌似不会武功吧,你的身手,你的谋略,你和我说你只是一个上官家默不作声的庶女,你觉得本王,会信吗?”

上官玥的表情那样平静,她的眸色是那般欺骗世人的纯净,平静到有一瞬间岑渠真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庶女,半响,上官玥从被岑渠压制着,喉间艰难发出几个字道,“殿下……有何高见……玥自当……洗耳恭听。”

一百一十二、落子无悔

上官玥喘不上气,咳嗽的那般厉害,这几声咳嗽响在凉凉的雪夜中,岑渠看了上官玥许久,忽的,便放开了钳在上官玥脖颈上的那只手,转而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披风,漫不经心道,“其一,你并非是上官玥,其二,你与欧阳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上官玥喉咙紧的厉害,跌落在地面,她面色有些微红,气息略有不稳,但她的语调依旧保持在平稳的调上道,“殿下接着说。”

雪色那样飘摇,冰凉的落雪将天地冻成一道冰墙,却冷不过岑渠眼内的深沉暗涌,他惊诧于上官玥被戳穿后的镇定自若,那暗涌被瞬间搅动,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紧接着筑造成更高更冷的冰墙,冷然道,“你是哪里的细作?真正的上官玥是不是已被人诛杀?又或者说,你也为欧阳晴的秘密而来。”

有时候总觉岑渠很近,有时候总觉岑渠很远,上官玥跌落在地,一方面是因岑渠方才的力气过大,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在示弱。

上官玥要让岑渠明白,她并不是他的对手,更不会是他的敌人,她不是什么深闺无知少女,她比任何人都懂岑渠所有的助她帮她,不过是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将众生视为蝼蚁,再加之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小兴趣,所以才会频频的帮她,但前提是建立在她无法妨碍到他的前途大业。

像岑渠这样的人,不会容许自己的人生出现错误,他的心思深沉如海,他的人生缜密行钢丝之险,一旦她在他眼中成了威胁自己之人,他的杀心绝不会软,更别提什么怜香惜玉。

“第一,我的确不是上官玥。”

岑渠面色平淡,果然,一切尽如他所料。

“第二,我也不是殿下的敌人。”

岑渠面色渐缓和。

“第三,欧阳晴是我的姑姑。”

落雪纷纷,一向镇定如山的岑渠眼中难得流露出几分讶然,他的指尖微不可觉的抖了抖。

原谅我吧,欧阳晴,你我好歹同是现代人,拥有一些共通之处,你也勉强算的上是我姑姑,我也是为了保命啊,上官玥在心中道了个歉,盯了盯岑渠,扶墙缓缓起身道,“殿下,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岑渠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的双眸掩在雪色里,掩在夜色里,宛若深渊之谭,让人捉摸不透,上官玥紧盯岑渠的神色,岑渠陷入了一片思考的静默中,随即抿了抿薄唇,终于开口道,“你以为本王会信你这么拙劣的谎言!”

“今日其实无论我说什么,依殿下的脾性,其实都不会全信的,信,与不信,不过是一念之间,这是殿下为君者的气度,更是殿下多疑的个性,人皆有秘密,若真要谈坦诚,殿下又能坦诚到哪去?殿下只需相信我决无相害你之心,若我真要害你,那日悬崖底,我大可趁殿下昏迷了结殿下的性命。”

“单单没有相害之心,这便就可以了,”岑渠的面色依旧淡然,语气间却带上几丝尖利的绝然,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在风中轻扬,他望着无边的夜色,与夜色浓为一体,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道,“你若不为我所用,我决不留你。”

大冬日的,上官玥院子里却热闹的很,乾木坤下输了棋,赖在她院子里不肯离去,恰逢丝萝也来,而王寻如今和丝萝定下了婚期,二人形影不离的很,二人披了一件同色类似于情侣装的轻裘一同来到上官玥院子,寒冬腊月,上官玥院子红梅白梅都开的极盛,大家伙便一同在窗前赏雪。

高台小茶几前,坐在一侧的乾木坤皱了皱眉道,“哎呀,错了错了,我这下法不对。”

白棋是上官玥,黑棋是乾木坤,乾木坤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拾那棋子,两道黑粗的剑眉紧蹙到一块道,“我方才下错,这会子重下。”

“啪!”

上官玥一巴掌拍上了乾木坤手背道,“落子无悔,就你事多。”

落雪簌簌,小窗牍前,上官玥凶悍的像只母老虎,一巴掌拍的力度直接拍出了乾木坤手上一道红印,乾木坤甩着手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凶悍,小心嫁不出去!”

坐在高台小茶几下的丝萝和王寻这会子憋笑道,“谁让你也不看人得罪来着,连上官玥面前都敢悔棋。”

“哎哎哎,不玩了,”乾木坤闹着上官玥下了一上午的棋,这会总算是消停了,转了转话题道,“你托我的事我可给你办妥了,小院子我已经给你买下了,不过你堂堂上官家的小姐,在上官府外买个院子,难道是养个小情人。”

乾木坤笑的龇牙咧嘴,又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也不该啊,还有一个世间第一奸诈人岑渠啊,你养小白脸可不是太岁头上在动土,没个好下场。”

岑渠便好像是上官玥的密门,每次只要谈及岑渠这个名字,上官玥总有些怪怪的,乾木坤自以为终于可以在上官玥面前扳回一局,笑的越发得意,上官玥却是气定神闲,半响,悠悠然来了一句,“乾木坤小王爷,你说说你吧,文不行武不就的,棋艺还烂到爆,你知道你最大的本领是什么吗?”

“是什么?”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乾木坤满心欢喜的等着上官玥的夸赞。

“哪壶不开提哪壶!”

神来之笔的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吞下的王寻险些被一口茶水给呛死,猛咳嗽个不停,丝萝一边抚着王寻的背,一边笑的猖狂。

是日,大家伙都在上课,冬日天冷,学堂内燃起熏香,醉夫子在学堂上讲的抑扬顿挫,学子们在暖烘烘的暖炉熏香下瞌睡打的无比欢快,正当大家伙都以为打着瞌睡便可过完今天的一天日子时,忽的,学堂外便猛然冲进来十几个小厮,那十几个小厮目标明确,速度迅速,一闯进学堂,便一把抓起了上官玥的手,碍于学院内到处皆是人,上官玥不便反抗动武,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被那些人带走。

“出什么事了?”

这是好奇的问法。

“看这架势,不会是上官玥惹什么事了吧。”

有眼尖的猛拍一下脑门道,“对了对了,我怎么依稀记得,那些人是上官府的家丁。”

一百一十三、怀疑上官玥

在一片吵闹不休中,学子们的猜想那般多,思绪宛若一团乱糟糟的线条般交错,醉夫子管不住,也不想管,干脆拿起自己腰间的酒葫芦,自顾自的饮,目光时不时扫过一人,那人静独而坐,他的神情那样从容,甚至连眉目都不曾抬起一抬,仿佛深谭之水,惊不起一点波澜。

罢罢罢,当事人都不曾急,他有什么好急的,世人皆醉我独醒,醉夫子一饮而尽烈酒,笑的一双眼迷迷蒙蒙。

丝萝目光搜了搜学子,发觉上官芙蕖的位置也空了,狠声道,“八成是这女人又出什么坏心眼了。”

王寻心中也有些焦急,但眼看丝萝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还是先安抚丝萝道,“你放心好了,上官玥是什么人,她旁人是难以欺负她的。”

上官府,俨然已经有了几分三司会审的味道,堂上主位坐的是上官瑞秋,而后便是各房的姨太太,上官玥被押进屋时,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发现大部分人显然表情也还是懵的,唯有一对fù_nǚ上官瑞掖和上官芙蕖,脸上显出几分洋洋得意。

近日来府中接连几件的大事都与上官玥脱不了干系,上官瑞秋这会总算是认出了上官玥这个人,很是准确无误的喊出了上官玥的名字道,“玥儿,你可知今日来唤你来何事?”

上官玥老老实实道,“玥儿不知。”

上官瑞秋又轻唤了一声道,“芙蕖,你出来。”

上官芙蕖提着裙摆跪在了上官玥身畔,笑意嫣嫣道,“今日芙蕖来此,只因芙蕖真正的妹妹上官玥已死,面前这人一定是个欺世盗名的假货,求祖父为我枉死的妹妹做主。”

说到最后上官芙蕖面上竟然显现出几分悲痛,上官玥认真看了看上官芙蕖冷笑道,“那还真是谢谢姐姐了,一直以来,玥倒不知道你对我竟有如此情义。”

上官芙蕖与上官玥不交好府中众人谁人不知,上官玥话一落地,各房的几个姨太太面上都堆出一个好笑的神情,上官芙蕖面色一红,狠声道,“祖父,芙蕖有证人。”

上官芙蕖话音落,第一个证人阿绿立刻一下子跪在地面道,“禀告老爷,阿绿有一日竟然看见玥小姐会武功,玥小姐直接从一个人的肩头直接翻了过去,动作娴熟的很,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素日倒没想到上官芙蕖和阿绿有这么细的心,武功一事,上官玥除了特定情况,一般毫无顾忌显露的唯有一个岑渠,在学院内上官玥一直都是尽量隐藏自己的,上官玥仔细回想了一下到底是哪日落了把柄,应该便是那日与乾木坤打闹,自己玩的兴起不小心流露出几分练家子的味道,就这样让人钻了空子。

上官芙蕖面有得色,上官端荷咬牙,第一次当着各位家中长辈的面,惴惴不安道,“阿绿从小便是大姐的贴身侍女,他的证言不一定可信吧。”

上官瑞秋对有人假扮上官玥入府一事,其实也觉得有些离奇,上官端荷胆子小,说的话却并非毫无道理,他皱眉问,“芙蕖,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上官玥一副低头静默,上官芙蕖早料到不会这么简单,单凭一个阿绿就可扳倒上官玥,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紧接着道,“自然,芙蕖还有第二个证人。”

第二个证人是锦绣阁的老板娘,那锦绣阁的老板娘一进屋,便忽的跪下,很是认真的答道,“那日我锦绣阁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匹黑衣人,这姑娘就这样手拿绸带,直接从天而降,看起来武功高的很,高的很。”

堂下二人齐齐指控,证据铁证如山,上官家是朝中望族,家中男子皆习武,女子却培育绣花诗书,莫名其妙出了一个会武功的姑娘,的确是太过滑稽离奇,上官瑞秋又仔细端详了上官玥的面容,这面容依稀有他二儿上官瑞琦的模样,说是顶包的,这未免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堂上各位长辈都在仔细打量上官玥的模样,上官芙蕖显然已经想到了这层,解释道,“各国多细作,会有专门噬骨架脸型的蛊虫改变一个人的模样,即便不是如此,这天下之大,两个人长的极为相像,那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

上官玥还是不语,上官芙蕖的面色更加得意,决意今日趁热打铁,果断要了上官玥的一条命,素手一挥道,“来,请第三个证人。”

若说前两个证人上官玥心里还有些准备,但下一个证人倒让上官玥有些心寒,这姑娘上官玥记得,某日自己与阿叶兹一同去花市寻些花花草草栽种,这姑娘便是那花市的姑娘,正被花市的几个恶霸欺负,这姑娘交不起铺子费,那几个恶霸便口里污言秽语不停,伸手对这个姑娘时不时摸上,上官玥正巧经过,收拾几个恶霸就像收拾几株烂白菜似的,直接一脚蹿飞了那几个恶霸,救下这姑娘。

那姑娘感激涕零的模样上官玥至今尤记得,却不料此刻却调转枪头,也被上官芙蕖寻了来,信誓旦旦指证自己,那姑娘跪在地面,一双眼不敢直视昔日的恩人,第一次见到这大场面,哆哆嗦嗦道,“这姑娘只是一挥手,直接就将几个高大的恶霸踢飞了出去,应该……不是个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

仿佛一切都败局已定,证词、证人、阿绿、锦绣阁老板娘、花房姑娘……上官芙蕖应该是为今日准备了许久,环环相扣,让上官玥无法反驳,这世间有很多的恶意,也有很多的善意,上官玥不后悔救了人,但却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脸上露出一个嗤笑的表情。

“你笑什么?”

上官芙蕖忽的一愣。

上官玥忽的起身道,“祖父,今日你总算叫对了玥的名字一次。”

被点名的上官瑞秋顿时愣在原地,他愣愣看了看清丽的少女站起,面色哀伤道,“不止是祖父,若真要算起,在座各位姨娘各位叔伯,今日之前,你们又何曾真正识的我上官玥?”

上官府的心血是上官芙蕖,上官府的正房嫡女是上官芙蕖,上官芙蕖才是众人捧在掌心的明珠,一颦一笑皆为人所关注,说句实话,今日若不是发生这样一件大事,众人还真记不起这位素日柔弱的庶出小姐,连模样都未曾细细端详过,一时之间,身为长辈的众人面上都有几分尴色。

一百一十四、上官沐出北院

“诚然如大家所言,玥的确身怀武功。”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上官芙蕖面露自得之色。

上官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上官芙蕖身上,接着道,“可谁又说会武功就不是上官玥了!”

上官芙蕖倒没想到上官玥还有这种强词夺理的回答,当众怒喝道,“上官玥,你搞什么鬼,我上官家女子何曾习过武,你此番说法与诡辩有何不同!”

上官玥理也不曾理上官芙蕖,权当上官芙蕖是个透明人,她朝堂上各位长辈温顺恭敬的做了一揖道,“各位族中亲辈,各位家中姨娘,玥只想问一句,今日之前,你们中大部分大概便都与祖父一般,连玥的模样恐怕都记不清,那么玥到底有没有习得武功,你们又如何判断呢?”

偷习武功和冒充上官玥进府两个罪名可是截然不同的,上官芙蕖眼看胜券在望,却被上官玥这人诡辩给全搅黄了,咬牙冷哼道,“口说无凭,何人教你?”

上官玥耍赖耍的彻底,“那人已死!”

如今这局面可说的上是死无对证,陷入僵局了,上官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可以瞒过自己有武功的事,毕竟这是事实,可她巧妙的转换了概念,直接反过来承认自己就是有武功的,倒让上官芙蕖准备的一系列说辞全部用不上,只是气恼的看着上官玥。

现在,唯一赌的,便是上官瑞秋到底相信谁。

良久,等了那样久,上官瑞秋就这样皱着眉不发一言,连带大堂内所有的人都屏息噤声,为难的看着今日这一出悬案,上官芙蕖说的够离奇,好端端的大活人就这样被掉包了,上官玥说的也离奇,自己其实是暗地里习武的,只是所有人都不知。

忽的,屋外传来了一声冷冷淡淡的声音,那声音穿堂而过,比人先一步到达大堂,“我作证。”

那声音音调不大,却触的所有人心都咯噔一跳,堂上上官瑞秋也眼有几分波动的看着那人走进大堂,她淡淡走过上官玥身畔,怒骂了一声道,“早和你说你不得习武,否则必定闹出事!”

“姑姑。”

上官玥垂首,柔顺应和,心内却是止不住的震撼。

上官沐如今年岁很大,她已经有很久不曾踏出过她的北院了,她和堂内所有人穿的衣服都不一样,素的端庄,但她的气度犹在,在座的所有人一见上官沐,脑中都浮现出这位姑娘曾有的光辉岁月和泼辣性子,一见上官沐来,不少人都主动轻唤道,“大姑。”

上官沐就这样站在大堂中央,时隔多年,上官瑞秋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女儿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心内也有些感慨,带了一些奇怪的情绪道,“你今日出来,是为了上官玥?”

“父亲。”这声父亲唤出口,上官沐也好,上官瑞秋也好,二人都轻颤了一下。

上官沐镇了镇情绪,缓声道,“二哥为了上官府,如今在边远出公,父亲难道就真的这么狠心要将二哥的女儿处置吗?仅仅凭上官玥有那么一点武功,难道说女儿家会了武功便是细作,便是混进我上官府的奸细,父亲当真依旧如昔年一般,那么武断,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但上官沐至此搬入北院,从此再不跨进其他几个院子,这是事实,上官沐曾是上官瑞秋最疼爱的女儿,这疼爱甚至更甚于自己的两个儿子,但自上官沐搬进北院后,上官瑞秋也再不提起上官沐,久而久之,上官沐的北院便真的再也无人踏足了。

上官芙蕖反驳道,“怨不得上官玥经常往姑姑院内跑,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姑姑可切莫为了一时心软,将这冒牌货留在上官府,日后为我上官府招来后患无穷。”

这话阴阳怪调的很,上官芙蕖见上官沐,不过是顶了一个长辈的名分,且没有什么实权,今日上官沐为上官玥发声,明显是站在了上官玥那一边,既然如此,上官芙蕖干脆一起打压。

话一出口,上官瑞掖立即深觉不好,相比上官芙蕖,他对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是最了解的,她这妹妹啊,如今哪怕看的再端庄不管世事,但骨子里的性烈如火,一旦燃烧,那便是……

果不其然,上官沐一听完上官芙蕖的话,目光陡染转到深寒,她回头,对着上官芙蕖,一声怒喝道,“长辈讲话,轮的到你这个晚辈来插嘴!即便上官玥是虚情假意,也好过你们几个院子,你你你你你!你们到底有几个人来看过我这个名义上的姑姑!上官芙蕖,作为上官家的嫡出小姐,说话要懂得分轻重,明得失!说我上官沐和细作合作,当年上官家若不是我,你以为你父亲可以平步青云!整个上官家可以扶摇直上!再者,我的话不可信,难道你的话就可信了,我上官沐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今日这番话是你该对我说的吗?!”

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性烈如火,鲜衣怒马的上官沐,在场的长辈有很多都是老人,上官沐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掀起了回忆,上官芙蕖见惯了上官沐素来清淡的性子,却没想到她发起火来如此刚烈,她愣愣退后了几步,哑了声音道,“祖父,父亲。”

上官芙蕖以为得到的会是抚慰,谁知堂上的上官瑞秋却只道,“芙蕖,你也太不懂事了。”

上官瑞秋话说完,上官瑞掖仿佛早知道了这个答案,深吸一口气,也道,“是我对你缺乏管教了。”

跪在地面的上官玥心内有些惊,方才上官沐的一番话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巨大,看上官瑞秋对上官沐的态度,好生奇怪,仿佛愧疚中又有点不敢面对与畏惧,脱离了一个正常父亲对女儿的慈爱之心,上官玥想了又想,不愿将上官沐很大的牵扯进来,主动打破现在有些僵局的场面道,“此事是玥儿不对,并未早些向各位长辈诉说事实,但玥儿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上官玥,诸位若不信,完全可以检查玥的身体。”

一百一十五、平安脱险

由女家仆带到偏房检查身体,上官玥身上的各个部分,无论是胎记、痣相,甚至与乌青都和带上官玥的奶娘所说的毫无差别,因此奴婢来禀告时,上官芙蕖险些眼睛都快跌下来。

今日之事上官芙蕖并未作假,某种程度来说,她甚至认为她在揭露事实,承欢宴以后,上官玥种种行为的确都和原先不同,一身武艺也是事实,所以她才在上官玥身侧安排了暗哨,上官玥被人领去检查身上印记时,她连下绊都懒得下,直接得意洋洋的等结果。

一个人可以改的了面容,但不能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改了,胎记、痣相、乌青很多微小的印记连自己都看不出来,都是由一出生时便记录下在小册子上的,如今一一都对上号,上官芙蕖实在有些震惊,直接尖叫道,“不,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上官玥对着上官芙蕖展颜一笑,笑的却是讥讽。

上官芙蕖受不得讥讽,反驳道,“即便如此,就算你习的武功,可你为何可以这么高,这是不通情理的。”

这点上官玥倒是了然于心,她早料到上官芙蕖会有这么一问她装作很惊诧的模样道,“姐姐在学院也不知是学些什么东西去了,你难道不知道学院有个武术夫子吗,妹妹得这教导,自然是武功日渐精进,哪里比的上姐姐是上官府嫡女,深闺大小姐,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日深夜从胡烈风屋内出来,上官玥早和胡烈风打了招呼,他日若上官府的人来问,直接便承认了他是她的师父,上官玥早料到会有今天这局面,早早为自己留了后招,有备无患的对着上官芙蕖笑。

“行了行了。”

“今日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无意于观察台下上官芙蕖和上官玥之间的明争暗斗,上官瑞秋忽的甩袖,临走时来了一句,“以后后院的事能自己处理便自己处理,一点小事别劳师动众,让整个上官府都来看这一场戏。”这话虽未点名说谁,但上官芙蕖的脸色唰的变的惨白。

一场风波渐停,众人都已远走,上官玥扶着上官沐二人最后走出东院大堂,二人一同走回北院,沿路雪花飘的并不大,二人皆披了一件轻裘,上官沐先开口道,“你一定很疑惑,今日我为何会如此及时赶到为你解围。”

上官沐在今日对峙中的出现是个意外,上官玥原本既定的计划只是第一死不认账,第二便是为自己找的后路有胡烈风做证人,为自己博一条出路,却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一个上官沐,上官沐住的是北院,离东院有一段距离,若无人通知,上官沐是万万不会知道的,她的出现为上官玥的胜算增大几分,却也让上官玥的心中疑问更甚,上官玥点点头,耐心等待上官沐继续往下说去。

“是三殿下来寻我的,”小径被落雪遮住,有点看不清尽头,栽种小径旁的树枝被一层厚重的雪给遮住,呈现出通天的白,上官沐和上官玥静静走在这条路上,上官沐面色呈现出一个思索的表情道,“我原先以为你和三殿下只是一个传言,但他肯亲自来寻我,让我出手助你,看来他的确是对你用情颇深。”

竟然是岑渠!上官玥心内受了极大的震撼,但她的表情依旧是淡定道,“姑姑就不问我为什么会武功吗?毕竟姑姑过往日子其实是不知道的。”

上官沐的神色依旧倨傲道,“不需要。”

“富贵府邸多寡情,女子到了最后,结局无非是嫁人,成为利益的牺牲品,你会武功也好,不会武功也好,是真的上官玥也好,是假的上官玥也好,老身认定的,只是在北院内收拾药花的那个小姑娘,其他的,与老身无关,老身已经老了,无意于看你们这些年轻人间的你争我斗,也无意于站于那边,其他的,你自求多福吧。”

好像人生一眼望到了头,好像看破了世情,有一瞬间,上官玥透过上官沐苍苍老去的面孔,仿佛看见了这个女子年轻时的命途多舛,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又看透过什么,如今才有了这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淡淡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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