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韩亦轩忍不住爆粗,“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姐新婚,我才不邀请你。你说说你,结婚了,你带着我姐来出差工作,现在想起来该有点新婚样子了?”
“亦轩,你别抓着他不放了。”笠舟拉住他,“说过了先不办事的,你怎么是听不懂么?”
嗅到了嫁鸡随鸡的气息!
韩亦轩恨其不争地住了嘴,“哼,工作有做完的时候么?非得挑新婚期。”
笠舟笑笑,“蜜月也可以有度不完的时候,只要我乐意,每一天都是。”
赵时亭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在笠舟脸上扫过,就匆匆移开了。老歌有唱,爱对了人,每一天都是情人节。她这样一句话,是说嫁对了人的意思。即使千千万万遍告诉自己她已为他人妇,她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笑容还在他心里造成着持续影响。
手心传来一股陌生的力道,他看了眼,是顾颖其放在他手心里的手。她意图安慰陪伴他,他心里有几分动容,却没有太多效果。论说他接受她这件事,其实是他的自私,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可怜她痴缠多年,蹉跎了青春与光阴。
“那你们真不去啊?”
陈铮岩见笠舟这么为自己说话,心情瞬间好了,话口自然也松了:“看在你这么盛情邀请,去也可以。我让人安排下,就去海景别墅度假区住几天吧,玩来玩去太累。”
“嗯。”休息几天,韩亦轩没有异议,“但是,钱得我出。这项目是我们公司牵头,我也算小半个主人家,这次你就别跟我争了啊。地方和其他我来安排,你们都别管。”说完,他风风火火就走了。
顾颖其说要去洗手间,把小手包递给了赵时亭也走开。
笠舟看了眼那个精致的手包,和气说道:“那我们先进餐厅点菜吧。”
落座后,陈铮岩打开菜谱翻起来看,赵时亭兀自玩手机。笠舟正想着和陈铮岩一起看看菜式,他手机响了,他看也没看递给了她。
倒不是工作,是小也。
不知是不会操作还是故意的,发来的是facetime,笠舟刚接起来,他稚气的声音就传过来:“姑父姑父,你给我买的汽车到啦!妈妈说我不能天天开,听话了才能每星期开一次……”
声音刚低落下去,又在看到是笠舟时响亮起来,“姑姑!你和姑父在一起吗?怎么是你接电话呀?”
“嗯,我们在一起吃饭。”
“姑姑,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太小气了?你跟我妈妈说说吧,我不要一星期才玩一次小汽车。”
“唔,你妈妈比我大,我也没办法。那不然……”
“你别给他出主意。”陈铮岩冷不丁飘来一句,笠舟也只得不说了。
“好了小也,听话,你好好听话,爸爸妈妈才会开心,知道吗?”
“那好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答应的。”小也一直是听话的孩子,见这事儿没得商量也不闹腾,换了个话题,“姑姑,我刚刚去看我爸爸了。他握住我的手了,我妈妈说我爸爸是想要抱抱我。姑姑,你说是不是呀?”
“是,你爸爸一直都想抱抱你。”笠舟蓦然有股心酸,“所以你更要好好地听话,爸爸哪天一开心,说不定就真的把你抱起来了。”
“像姑父抱我那样吗?哗一下,变得好高呀!”
“嗯,像姑父抱你那样。”
“真好!那姑姑你要早点回来呀,我妈妈说爸爸也想你了,所以我给他折了小纸船。姑姑,小纸船就是你,我爸爸把我折的小纸船放在枕头旁边了。”
笠舟心里暖暖的,“好,再过几天姑姑就回去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这小纸船给你爸爸。”
“好!”小也愉快地答应,突然又压低声音,凑近手机,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煞是可爱,“姑姑,小纸船是你,那我给我爸爸折什么呀?我妈妈说爸爸的名字是天涯的意思,天涯是什么呀?”
“是天,是很大很大的天空。所以你不用折纸,抬头看天空就好了。”
“啊!那我以前好多次都抬头看天空了,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在那里。”小也说着有点落寞,“他们说我爸爸是植物人,姑姑,你知道什么是植物人吗?是不是不会动不会笑的那种人?可是我妈妈说,爸爸会笑的,他还会握我的手……”
“相信你妈妈。”笠舟盯着小也,目光坚定,“她是最爱你爸爸的人,她说的话就是真的。”
小也飘散的目光一下子清晰起来,“好!”说话间,小家伙往背后看了眼,“姑姑,我要去玩小汽车了,mua一下。”
“mua!”
“还有姑父,也要mua一下。”
陈铮岩嫌弃的脸突然出现,皱着眉颇有几分威严的样子,“你是个男人,娘们唧唧的亲什么亲,玩去!”
他常跟小也这样说话,小也听了只是嘻嘻嘻地笑,露出小虎牙,一句再见都没就直接挂了视频电话。
“臭孩子。”陈铮岩嗤了一声,“你别老惯着他,这孩子以后叫姑姑就给糖,算盘精着呢。”
“你不也是给他买玩具了么?”笠舟对小也好是没法说服的,昂着头,带笑的眼睛扫过坐在对面的人才突然意识到——赵时亭也在这里!
她望着赵时亭眼中的震惊和探究,一时间有点尴尬。
赵时亭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与激动。
“是远涯哥?是不是远涯哥!”
这一刻,他眼中的悲伤,笠舟是感同身受的,但想不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景就突然揭开了。
“是。”
“他怎么是植物人了?”
笠舟不答反问:“你和顾颖其在一起了?”
赵时亭冲动地朝她低吼:“我和她在没在一起跟远涯哥有什么关系?!我现在问的是远涯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人!”
笠舟泛上来一阵鼻酸,她在这个时刻突然觉得自己是罪恶的,因为当初的隐瞒。然而世事已变迁,后悔药亦是没有的。
她没有再说话,门开了,顾颖其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她用一种求助的口吻对赵时亭说道:“时亭哥,我很不舒服……你能陪我先回去吗?”
赵时亭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笠舟。
沉默了有一阵,顾颖其又说:“时亭哥,我不舒服。”
还是没人理她。打破沉默的是陈铮岩,他合上菜谱,伸手握住笠舟冰凉的手,“还想继续在这里吃饭吗?还是我陪你回房间?”
笠舟微微一笑,轻轻回握他后,站了起来。
和以往每一次怼顾颖其时的歇斯底里不同,她今天很平静,到让人感觉到诡异的害怕。顾颖其努力镇定,站在门口又对赵时亭说了一句:“时亭哥,我想走。”她大约也是在赌,赌赵时亭没有推开她时的那点良善会在今天起效果。
但再善良的人,心里都有不可触碰的界限。
“你进来。”赵时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来跟我说说,为什么远涯哥的事情会涉及到我和你是不是在一起这件事?”
陈铮岩在一旁坐着,亮了一下眼睛。他倒有几分庆幸,赵时亭这个时间点才找回来他在感情上的智商。这要是早八百年这么想了,笠舟恐怕就没他的份了。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个什么远涯哥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说?”
笠舟轻笑,点了点头,“对,我哥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他出了车祸,被一个未成年孩子撞成了植物人,那个孩子现在还在里头关着。整件事从头到尾,跟顾市长家的千金毫不相干。”
“包括这之后,我爸在学校里被排挤被孤立,研究项目骤停,收入又锐减,发展到突发脑溢血死亡,也和她没关系。当然了,再之后我妈精神崩溃,到现在还在疗养院里待着,就跟她更没有关系了。”
有时候苦难就是这样,明明要花一生的时间跨过去,说起来却不过几句话,轻描淡写得像是别人家的八卦。
赵时亭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地响,这个他生命中最为珍视的人,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而他却只是听闻张叔叔工作不得力,举家搬迁去了别处。
“这几年的事?”开口时才惊觉,他声音哑了。
“六年前的事。”
赵时亭跌得后退一步,六年前!他还没走!那时笠舟身上发生这样多的事情,他竟一无所知!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她那时在他眼中的“无理取闹”和“喜怒无常”,他以为的“渐行渐远的青春爱情”,他以为的“女孩子都多少爱作天作地”的可笑认知……像是在他面前撕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他有一瞬间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话落在喉口,却成了:“小舟,对不起……”
笠舟笑了笑,“你没有错,时亭。我在六年前做了选择,也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就算重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
他懂。
压下情绪,他转头看向顾颖其,“所以,这一切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这是别人的家事。”顾颖其心跳得很快,话说得却慢吞吞,“我确实使过小心思,造成了你和她之间的误会。但就因为这样,所有的脏水都要泼给我吗?我也想问,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换做以前,笠舟可能会冲过去掐死她。
但在这时,她突然有些可怜这个人。但仔细想想,自己这份可怜又太过廉价,顾颖其凭什么能得到她的怜悯?
赵时亭突然想起前些天咖啡厅里的事情。
笠舟对顾颖其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也包括陈铮岩说的那句“我们家笠舟从来不做无厘头的事情,如果她看不爽你,那一定就是你有问题”。事到如今,他才领悟到这句话的深意。他的小舟,他记忆中单纯善良热烈的女孩,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心里开满恶之花,真的只是家庭变故而已?
“既然无关,为什么每次我和你出现,小舟就要发怒?”
顾颖其脸色越发白惨,“这你应该问她。”
“好,小舟,你能告诉我吗?”
笠舟回头看了眼陈铮岩,他依然是镇静温和的样子,对她笑。她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心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