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舟这一夜很累。
陈铮岩以一副老师的姿态教她,她在上面时的动作。即使如此,最后的主动权还是到了陈铮岩手里,她依然腰酸背痛。
“禽兽。”她在累得睡去时最后控诉他。
陈铮岩轻笑,把她揽进怀里,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灯,他拿过来看了眼,脸色几分凝重,几分坚决。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要一起过下半生的人,谁也不能欺负她。
欺负过的,也要讨回来。
夜里,笠舟睡得不□□稳。
她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又长又累,梦里空荡荡的,她一个人不知目的地一直跑,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又好似是想要往前去追逐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跑,气喘吁吁到精疲力竭还不停歇。
她翻身了好多次,把陈铮岩也吵醒了。她却还没醒,死皱着眉,额头和后背冒着冷汗。
“舟舟?舟舟?”
他摇她,笠舟紧紧闭着眼睛,沉在梦境里。陈铮岩觉得有些异常,打开灯,愣是把她叫醒了。笠舟迷蒙睁开眼,饶是房间里这种故意调暗了的昏黄色调,依然让她觉得光线强烈。
“做噩梦了?”
“应该是。我梦到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很累很累了,还停不下来。”笠舟瑟缩了一下,陈铮岩就抱紧她,“铮岩,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别多想,就是最近累得紧了,做噩梦是正常的事情。”
“我没有觉得很累,就是,就是觉得不舒服,心里不安定。”
他的脸色也有几分沉,“没关系,就算有事情发生,也算我头上。”
笠舟神色的阴霾散了几分,“是,陈大总裁最厉害了。”
“陈大总裁么?”
她打了他一下,“莫非你对那种‘老公’和‘亲爱的’这种称呼有执念?”
“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确实不是滋味。我觉得你喊‘阿铮’我就很舒服了。”
笠舟无异议,又觉得他有点好笑。一个大男人,平日里看着男子汉气概十足,没想到关起门来对媳妇是这样优柔的,还会跟她讨论两个人之间的昵称?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点可爱。这么跟他聊了会,心里的情绪散了些,她在他怀里又睡去了。
之后几天,陈铮岩一直很忙,晚上通常到深夜才回来。那时笠舟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她这几日持续的睡不安稳,白天去工作也有些头脑不清。不安的情绪一日比一日强烈。
直到一周后,她看到了陈铮岩放在桌上的文件,那是何曜从b市带回来的。
他把陈氏集团名下的不少酒店项目交给了陆恒,陆恒本人虽然是律师,他背后的家庭却是一个大集团——和成集团。陈铮岩用这些项目兑了不少资金,转而投入了b市一个高新区项目开发中去了。而这个项目的牵头人是b市市长,顾杰明。
她把近期陈铮岩在g市的活动梳理了一番。这些天她一直有一种他在密谋些什么的预感,但看他签合同忙事情好似也不过是总裁日常,又无从多想。如今这些文件明明白白摆在这里,再笨也看明白了。
这一日陈铮岩还是深夜回房,却不再是床头笠舟给他留的一盏昏黄的灯。
她还没睡,披着睡衣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沓文件。
陈铮岩脱了西服,换了鞋,扫了眼桌上的文件,在她对面坐下来,“木已成舟,事情已经做了。”
“你想好了?这件事,爸他知道吗?”
“知道。”
笠舟一震,“你们……”转念一想倒也合理,政商分不开,但是如果“政”方向的人太过狮子大开口,商也无处可行商,没得钱赚,最后还是一场空。想来陈近儒也是思量了许久的,这么大的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
“舟舟,陈氏因为他,在b市的各种项目多有掣肘,这一点在这些时间里你接触的资料中,你应该看到了。这件事,不是小事,我不会意气用事。”
“我知道。”笠舟低下头,“但是……风险很大。”
“我做的事情,起码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说着,他突然笑了,“不过要是万一失败了,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就要消失一段时间了。”
笠舟听着,突然觉得在工作上来说,她可能并不了解陈铮岩。她知道陈家的实力雄厚,背景也深,但在业内,陈铮岩行事一向低调。有时,一些必要的晚会和交际他都鲜少出现,连签订合同也不一定是他本人来。
别人家的公子哥动不动就上花边杂志新闻,这一点,他很少。偶尔看到,也无非是财经商业方向的采访多一些。她几乎没有认真看过那些采访,但他刚刚说的那一句“消失一段时间”却是明晃晃地彰显着他东山再起的信心和实力。
这个人明明野心大,谋略深,却能看淡结局。这对于一个而立之年的人来说,实在难得。也不知是陈家长辈教得好,还是他自己修炼得当。
“这么盯着我看,很迷我了。”
“嗯,很迷。”
陈铮岩笑得非常得意,把她抱到床上,“还是老婆大人在上。”
“不要了,好累。”
“多练练就习惯了。”
事后,她没有睡意,趴在他胸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很早,你搬过来的时候书放家里架子上,有天无聊我随便看了看。”
“我以为你不会看那些书,都是杂七杂八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低笑,“那时候觉得你可爱,想多了解了解关于你。没想到被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我说过我应该告诉你的。”
“我不发现,你还不会告诉我。”他断言,“但这件事太危险,成本也太高,不适合你做。名利场上的杀人不见血,对你,还是太烈了。”
笠舟明白。也是因此,她一直都不敢动作,把那些资料偷偷地搜集起来藏好,希望有朝一日老天爷开眼。每天她都要催眠自己,正义会迟到的,但不会缺席。这样过了这几年,有时她都怀疑这世界到底是否真的有正义。
“舟舟,你是我的妻子了。”陈铮岩轻叹一声。
“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阿铮,再怎么样,这是我的家事,就算我们是夫妻我也不该拿着它来要求跟我一起分担是不是?我觉得你能理解。”
“当然。我只是心疼你。”陈铮岩叹了口气,没有多说。
窗外的梧桐叶在一阵风路过的时候,掉了不少叶子。笠舟站在酒店的落地窗边看出去,恍然发现,夏天已经过了。她犹记得陈铮岩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挡天光的时候,仿似是很久以前。
时间只走了一季,她和陈铮岩却行了很远。
远处的林荫道上,有不少行人走走停停。笠舟看了一会,突然发现其中两个人有些眼熟,她又细细地观察,才认定那两人是顾颖其和赵时亭。
顾颖其不知为何,在穿衣风格突然转变得有些职业女性后又突然变回去了,回到了她粉红色的公主城堡里。白色的百褶短裙和粉色的针织衫,配上一头微卷发,看着很像大学生。她依在赵时亭身边。
也是在这样远距离的观察下,笠舟有了一份迟来的领悟。
赵时亭始终双手插在袋子里,自顾自低着头,顾颖其跟在他身后。有一会后,她小跑了两步,走到他面前去,说了些什么,赵时亭还是那副双手插袋的模样。她一直站在他身前说话,很久,她状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赵时亭的手臂。
从手臂,到他的手。笠舟隔了这老远都能感觉到顾颖其在牵到他手后的欢呼雀跃。
有许多细细密密的情绪侵袭着她。
“怎么了?”陈铮岩站到她身边,揽住她,才发觉她有些发抖。
“他……他们……”
陈铮岩眯起眼睛朝远处看了会,“怎么?”
“他们,才在一起。赵时亭和顾颖其,他们……我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陈铮岩笑了笑,“你才知道?”
“难道你比我早知道了?”
“嗯哼。”他得意地哼了一声,“傻子都看得出,赵时亭对那个顾颖其没什么意思。也就是女方一头热追着跑而已。”
笠舟惊悚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啊,还是不了解男人。要是真喜欢这女人,别说像顾颖其那么个追法了,她就是稍微透露点有意思,男人就死乞白赖追上去了。哪有这么几年了还清清楚楚的?要么,赵时亭不行,要么就是不喜欢。”说话间,他的手伸进笠舟的睡衣里了。
笠舟按住他的手,“其实我也怀疑过,但是……”
“但是你就是无法接受他对顾颖其的善意和宽容,你希望他无条件站在你身边。”
笠舟低下头,不再说话。
陈铮岩从背后抱她,把头搁在她肩膀,声音柔软而富有磁性,“有一点,舟舟你要明白。再亲密的两个人也终究是两个人,很多话,是需要说出来沟通的。”
“你在替赵时亭说话?”
陈铮岩笑笑,他无非是说出了这几年笠舟始终在想的心里话。与其让她一直憋在心里,不如散开了,“我不替谁说话,只是陈述事实。今天我可以无条件站在你身边,因为爱。但也不是所有事都会这样,除了爱,这世界上还有责任、公道、利益……还有很多东西。”
笠舟一边听着,一边摩挲着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
在这个窗外梧桐叶落纷纷的时刻,她觉得她很爱他了。
他的坦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而他不着掩饰的真实,又让她看到了一个宽广多样的世界。他宠她却不放纵她,宽容理解她又嫌少要求。
笠舟转过身,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我怎么之前没早发现你这么好。”
陈铮岩非常受用,双手托着她把她抱了起来,“我们晚两年要孩子吧?”
“嗯?怎么突然说这了?”
“我觉得,就算后面几个月可以了,头三个月的素我也不想吃。”他拉拢窗帘,把她往大木书桌上一放,三两下就和她紧贴在一起,“新婚燕尔就该这么过,没事瞎聊什么天。”
笠舟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心思反驳他,总而言之,她的小惆怅又被他带走了。
忙了有一阵,总算大体的事情都初期告一段落了,笠舟一行人也是时候回b市。回去前,韩亦轩以东道主的态度提出大家一起去哪里玩几天。他本意是心疼自己老姐结个婚还没时间度蜜月就直接来工作出差的,但这几日工作相处下来,他对赵时亭也很有好感,故而一起邀请了。
其他人都没异议,除了陈铮岩。
“我和笠舟新婚,不想参与这种集体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更新完了再跟你们好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