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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1

澳国s市,天半阴着,沿街有幢极老的房子,起码有上百年历史,外面看着还是当年的老样式,回廊上装饰着木制垂花,玻璃窗嵌着古旧的拼花玻璃,前后院种着好几棵老树,一层又一层的树冠遮天蔽日,罩住整幢房子。

这房子虽然有点老,胜在地方够大,整块地足足有六七百平米,还坐落在一个不错的区,在寸土寸金的s市十分难得。

顾宁穿过房子,走到后院,手里托着一个巨大的看风水方位用的罗盘,一边假装东张西望,一边暗暗把手里的罗盘在左右手之间倒来倒去。

这罗盘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像个小桌面,又大又重,顾宁恨不得直接把它扔进后院的游泳池里。

这怪不了别人,谁让自己上个月热血上冲,非要开间玄学风水公司呢。

前不久,顾宁刚刚辞职,遇到大学同学宋小山,小山撺掇顾宁,由小山出钱,顾宁出力,两人合股开了一家公司,名叫宁合堂。

宁合堂的主营业务多种多样,批命改命,捉妖驱邪,卜卦预测,起名改名,阴阳宅风水堪舆,奇门遁甲决策问事,寻物合婚,择日搬家动土,简直是无所不包。

顾宁当初看了一遍宣传单上密密麻麻一长串业务列表,好奇地问小山,“你都会?”

小山坦然答,“不会。”

顾宁无语,“……我家家传的是命理和捉妖驱邪,你列的这些风水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懂。”

“没关系,”小山全不放在心上,“我觉得吧,这些东西和我以前做销售没什么大差别,全靠一张嘴忽悠。再说了,你不知道吗?有问题,问百度。”

顾宁:“……”

宁合堂开张了快一个月,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

没钱。

宁合堂每天的房租水电都要一大笔钱,顾宁和小山两个人都只领生活费,顾宁除了吃饭,还要还房贷,全靠这两年工作攒下来的一点存款支撑,撑不了多久,存款就要见底。

开张一整个月,广告到处发,只有微信上有个兴奋的新爸爸,不知打哪儿摸过来的,求给家里宝宝起名,除此之外,一个正经生意都没有。

起一个名,十块钱。

为了这十块钱,小山和顾宁列了满满一页纸的名字,对着那个小朋友的八字一个一个的挑,翻来覆去想得都快吐了,才总算挑出几个满意的发给那个爸爸。

因此今天早上,有人找上门来请顾宁去看风水时,小山的反应,好像是直接中了五百万。

这位大主顾名叫肖子阳,国内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家境小富,自己在澳国也开了间进出口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最近打算在s市再买一幢房子,来找顾宁帮忙看风水。

对这位宁合堂开业以来的第一位正式客户,小山立刻给他冠以尊称——“肖少”,跑前跑后,就差直接跪下叫爸爸了。

看房时,小山一直围着肖少转,嘴里唠唠叨叨就没停过。

“本来看一间房的风水,原价要三百块,三间就是九百块,咱们宁合堂开业打折大酬宾,看三间打包价,只要499呦,我们顾宁人称神算子,这次您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顾宁趁肖少不注意,偷偷摸摸把罗盘夹在胳膊底下,活动活动手腕,心中想,小山你个瞎子,你大学那营销专业是白学的?你仔细看看肖少上上下下精致考究的一身,像是会缺那几百块的人吗?说不定你给人家来个499,人家还不高兴呢。

肖少点点头,直接问顾宁,“顾小姐,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顾宁装模作样地重新捧起那个小山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大罗盘,其实根本连一眼都没往罗盘上看,就直接答,“不怎么样。”

心里想,这位肖少,就算你一丁点风水都不懂,你不觉得一进这房子,就有点太凉快了么?

这房子年头老,里面阴嗖嗖的,有古树遮着,大白天都得开灯。

不说别的,阳气就不足。

肖少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对房子感兴趣,还是对顾宁感兴趣,凑近两步问,“为什么?”

为了这笔好不容易接到的499大单,还是要好好装一下的。昨晚临时抱佛脚,网上搜出来的那点风水的事儿都是什么来着?

顾宁在脑子里快速把知识点捋了一遍,清清嗓子。

“这块地整个是斜的,咱们刚刚进门时,要先下几级台阶。从前院进屋再到后院,一路一直都是在往低处走,本身寓意就不太好。”

“而且你看,这房子四周的邻居都比它高,这叫犯了孤阴煞,阴气太重,容易破财招灵。”

肖少左右看看,邻居的房子确实都要高一些,这幢房子夹在中间,像被包围了一样,感觉挺压抑。

顾宁也抬眼看看左右邻居的房子,“再加上左青龙,右白虎……”

说了半句,顾宁忽然吃不准,房子的左右是怎么分来着?是应该算面向大门的左右手还是背向大门时的左右手啊?

现在没法拿出手机来百度,肖少正在兴致勃勃地盯着呢。

顾宁硬着头皮继续,“这房子右边邻居房子高,左边邻居房子矮,白虎高过青龙,不利家主,容易犯小人。”

这一段没什么把握,顾宁迅速跳过,“这些先不提,你再看房子加建的部分。”

几个人表情严肃地一起去看后院加建的阳光房。

顾宁用手一画,“房子原来的布局四四方方,本来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原主人非要额外加建一间,结果明明挺好一个房子,现在弄得缺了个角,西北少了一大块。”

顾宁心里默想了一遍昨晚重点学习过的知识点,语气确定,“房子西北缺角,不利家里的男主人,我看你最好别买,非要买,也别自己住。”

肖少听得兴味盎然,追问,“还有呢?”

都瞎掰了这么多了,还不满足?

“跟我来。”顾宁带着他们进了后门,直奔主卧。

主卧里有个卫生间,顾宁随手打开门,“还有这个卫生间,连扇窗户都没有,包在房子的正中央……”

话还没说完,忽然顿住了。

“正中央怎么了?”肖少跟着探头进来。

顾宁猛推一把,把他推出门外,把卫生间的门“砰”地一声关死。

肖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吓了一跳,大惑不解地看着顾宁。

顾宁背对着门,一手牢牢拉住门把手,另一只手藏在身后,食指在门上飞速地画了个符。

“我刚意识到,这卫生间和你八字不合,你还是别看的好,伤气运。”

“和我八字不合?顾小姐能推算出我的八字?”肖少大感兴趣。

顾宁只得说,“我只能看出个大概,你今年二十八,属马,腊月生人,对吧?”

肖少由衷地惊叹,“顾小姐真是神准。”

顾宁心想,废话,能不准吗?你刚才跟房产中介登记拿钥匙的时候,我看见你驾照上的出生日期了。

这里太不对劲了,不能久留。

“这间房子咱们就算是看得差不多了。”顾宁一路风风火火带着肖少和小山出了正门,把门锁撞上,来到前院。

三人站在院子里,一起再回头看一眼老宅。老宅外观虽老,维护得却不错,优雅大方。

肖少有点恋恋不舍,“这套房子除了里面装修品味不大行外,看着真的还不错。顾小姐,你刚刚说的那些毛病,就没有办法化解吗?”

顾宁随口回答,“化解也不是没有办法。”

心想,想化解还不容易,给我三分钟,我就能上网给你搜出一大堆化解的高招,外带各种趋吉避凶的风水吉祥物的淘宝链接。

可是这间房子真的不好。

顾宁劝他,“房子那么多,何必费那个劲,换一间不就行了?”

肖少点点头,深以为然。

小山在旁边急得拼命挤眼睛。顾宁知道,他这是又算计着想赚人家化煞的钱了。

三个人正在说话,房子里不知哪扇门,像是被风吹开了,忽然缓缓地“吱呀”一声。

声音不太大,站在前院的三个人却都听见了。

顾宁听见动静,左手一把抓住小山胳膊,右手按在肖少背上往前猛推,“天快黑了,咱们还赶时间看下一间,快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个人急匆匆离开老宅。

肖少的车就停在路边,顾宁原来没太注意,现在留神看了一眼他的车,心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肖少开的是辆跑车——今年新款的保时捷911,生猛的鲜红色。

顾宁心想,你选什么颜色不好,选这么个红色,妥妥的邪煞最爱,今天简直是倒霉催的。

顾宁把肖少推上车,“肖先生,天太晚了,快上车。你认识路在前面开,我和小山在后面跟着。”

小山开着他那辆灰扑扑的旧马自达,跟在肖少骚包的红色保时捷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路。

“顾宁,我亲爱的宁姐啊……”还没开出去多远,小山就开始语重心长。

“我知道。”顾宁连忙把小山出门前的嘱咐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多忽悠,多赚钱,千万别手软,能赚多少赚多少。咱们还要交下个月门面的房租水电网费。”

小山满意了。

云层更厚,天色越来越暗,两辆车开了一阵子,连小山都觉出不对劲。

“顾宁,你觉不觉得这路看着有点眼熟?”

顾宁心想,你才看出来啊,能不熟么?咱们都围着这个地方兜了三圈了。

竹马2

这里的社区大部分都是一间间的独立屋,彼此长得差不多,也没个特别的标志,天阴着,又是傍晚,路两边的房子都灰蒙蒙的,好像笼罩了一层雾气。只有前面肖少那辆血红色的保时捷在一团晦暗不明的灰色中无比显眼。

两辆车一前一后,看着明明走的是直路,却像是在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

天还没彻底黑呢,这是什么东西,胆大妄为,居然就敢这么折腾?

顾宁对小山一笑,一只手啪地一声按开安全带的卡扣,另一只手直接就毫不犹豫地去开车门。

小山被她吓得方向盘一抖,叫了出来,“顾宁,你疯啦?”

车还开在时速六十的路上呢,路两边的房子飞驰而过,这个速度打开车门直接跳车,是想找死吗?

顾宁从容地下了车,对小山摆摆手,就沿着灰蒙蒙的路向前走了,脚步轻快从容,好像要去郊游。

小山这时才突然发现,车还停在刚刚的老宅路边,发动机一片寂静,根本就没动过。

那刚刚开了那么久的车,难道都是幻觉?小山乖乖地缩在驾驶座里,抱紧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米八的自己,浑身冰凉。

肖少这时也正在开车,满脑子都在想顾宁。

顾宁是楚家妈妈介绍的,说是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s市,要介绍相亲。

肖少最近正有别的事烦心,没心思相亲,但是楚家爸爸是肖少父亲的老熟人,不好直接拒绝,听说顾宁新开了家给人看风水算命的小公司,就主动提出找顾宁的公司看风水,先试着接触一下看看。

谁想到是这样一个姑娘。

扎条马尾巴,套了条简单的小裙子,平底鞋,背了个放倒了的圆桶一样的巨大帆布包,站在刚刚阴暗的老屋里,明媚得整间屋子都跟着她明亮起来。

肖少立刻就后悔了,本应该约个正式的地方相亲的,不知道现在订吃晚饭的地方,还订不订得到?

肖少脑子里正在跑马,忽然听到有人敲车窗的声音。

一转头,就看见顾宁正俯身在车门外,笑着看着他。

车正开着呢,顾宁怎么会站在车外?

肖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脑中轰然一声,好像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车子根本就没动。

顾宁笑道,“我和小山看见你一直停着不走,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肖少随手发动车子,心中困惑,难道刚刚是想事情走了神?

顾宁走到车前,一巴掌拍在车前盖上。“啪”的一声脆响,响亮得好像打了谁一记耳光,吓了肖少一跳。

顾宁上了车,坐进副驾,“你这车可真不赖。”

肖少心想,喜欢它就给它一巴掌,你这表达赞赏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顾宁暗自好笑:拍这一下,给你这辆车去去煞气,可比这一整天看风水时的胡诌八扯值钱多了,你那499付得不算太冤。

顾宁气定神闲地系好安全带,“肖先生是困了吧?我坐在这儿跟你聊一会天。”又给小山拨了个电话,叫他开车跟在后面。

肖少定定神,这次才真的开上了路。

路两边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顾宁坐在副驾上,整个人仿佛都有淡淡的温暖的光,让人安心。肖少忍不住开一会儿,就悄悄看她一眼。

肖少满脑子正在胡思乱想,路对面一辆越野车突然逆行,越过中线,朝保时捷撞过来。

肖少还没反应过来,顾宁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已经抓住他的方向盘狠狠一打,车子猛地一拐,冲上路边草坪。

肖少踩下刹车,吓出一身冷汗。

对面那辆越野车也踩了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啸叫,在柏油路上拉出几道长长的黑痕,空气中弥漫着橡胶烧焦的刺鼻味道。

越野车的司机下车过来,一个劲地拼命道歉,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方向盘突然卡死不动了,怎么使劲扭都不灵。

什么东西?这么凶?

顾宁当机立断,“肖先生,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剩下的房子咱们以后有空再看?”

这正合肖少心意,“顾小姐,麻烦了你一天,刚才又多亏了你才没撞车,我们今晚一起去市中心吃个饭?”

“市中心?好啊。”顾宁心想,人越多越好。

人多热闹,冲冲煞气。

跟在后面的小山也停车走过来,把顾宁叫下车,拉到旁边。“宁姐,今天邪门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小山害怕时才肯真心诚意叫顾宁一声姐,那张阳光灿烂常常带笑的小脸现在一片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从刚刚就没缓过来。

顾宁拍拍他的胳膊安慰,“没事,你现在开车直接回家,冲个热水澡,立刻上床睡觉,明早什么事都没有。”

要赚这种钱,就得有会遇上这种事的觉悟。

小山知道顾宁的本事,对顾宁相信得近乎迷信,听话地乖乖上车回家。顾宁倒是不担心小山。小山最近运势极旺,旺到像个蹭蹭地冒着火苗的小火炉,肯定不会有事。

顾宁和肖少两个人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刚刚在那间老宅,打开卫生间的门的一刹那,顾宁一眼就看见半空中蠕动着一团黑气,受到惊扰,倏地不见了。

这东西看起来非鬼非妖,不知道是什么,却邪气逼人,看着就不是善茬,估计还在跟着。

竹马3

再往前就是市中心,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人多车也多,s市著名的海港周围灯红酒绿,到处都是准备去泡吧的男男女女。

肖少找了个地下车库把车泊好,带顾宁去了好不容易托朋友才订到的吃饭的地方。

这是个几百年老楼里的餐馆,两层小楼,门脸不大,名气不小,外面是铁架支的白篷,下面一张张小小的两人餐桌,很有气氛地点着蜡烛,映得大大小小的水晶杯子晶莹剔透。

肖少和顾宁被人引到小楼外白篷下的座位上。

顾宁先随手蘸了冰水,在桌布上龙飞凤舞地一画,才拿起菜单。

看了眼菜单,顾宁一阵肉痛:吃这种好看吃不饱,只适合发朋友圈的东西,肖少,请问能不能直接给我折现啊?

手机忽然叮咚一声,顾宁滑开,是楚家妈妈发来的消息。

“宁宁,相亲相得怎么样?”

楚家和顾家是世交,楚妈妈对顾宁向来疼得要命,比亲妈更像亲妈。这次和肖少半看风水半相亲,就是楚妈介绍的。

顾宁对相亲没有任何兴趣,不过肖少是宁合堂第一个正经客户,这笔钱无论如何都要赚。

“还行。我们看了一天风水,现在正在吃饭。”

“吃吧吃吧。据说这个肖子阳不错,虽然没我们家楚轩长得好,也是个帅哥。”

顾宁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肖少。

楚妈妈说得没错,肖子阳身材高大,眉目周正,打扮得一丝不苟,放到人堆里确实还算引人注目,可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楚轩。

不过也算正常,谁能比得上楚轩呢?帅到不是人,大概就是形容楚轩这种人。

又有消息进来,这次是顾宁自己的亲妈。顾妈和楚妈是铁蜜,两人倒是心有灵犀,要发消息就一起发。

“宁宁,楚轩今晚7点的飞机到s市,现在早该落地了,你不去接机吗?”

顾宁果断回复了两个字:“不去。”

心想,躲还来不及,还去接机?再说他一个男的,还非要人接?自己打车去酒店不行?”

楚轩是楚妈的儿子,和顾宁从小一起长大。

楚轩前几年留学美帝藤校,听楚妈说,最近他们和一家顶级科技公司的澳国分部以及s大学有个三方合作的企业项目,要过来一段时间。

三年了,除了前年过年回国见了一面,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半点联系。

顾宁回复完,心里有点烦躁,把手机静音,安心吃饭。

还没吃完主菜,肖少忽然开口,“什么声音?”

顾宁正在凝神细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细微的吱吱咯咯声,好像谁在缓缓磨牙。

顾宁越过桌子一把扯起肖少,拽着他就往外疾冲。

顾宁一边冲一边向上看,支撑白蓬的铁架突然脱力一样向两人直扑下来。铁管不是一起砸下来的,而是一根根一节节依次往下掉,“咚咚咚咚咚”几声,追着顾宁和肖少的脚后跟。

看起来好像是在开玩笑,力道却绝不含糊,比单纯的自由落体猛得多。其中一根狠敲在顾宁他们刚刚的小餐桌上,把酒杯和磁盘砸得稀碎。

这样给人来一下,估计直接要进医院。

几步外就是空地,顾宁拉着肖少抢在铁管落下来之前冲出白蓬的范围。只有这一角的篷子塌了,刚才坐过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

整间餐馆的侍者全都吓得目瞪口呆。大堂经理脚下长了轮子一样飞奔过来。

顾宁想了想,忽然问了肖少一个怪问题,“肖先生,我知道你出生的年月日,可是不知道时辰,你是几点生的?”

肖少被问得莫名其妙,仍然老老实实回答,“晚上十一点半。”

顾宁点点头,看看四周,嘱咐肖少,“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许乱跑不许动,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肖少大概被吓傻了,又被顾宁口气里严肃认真的劲头镇住,乖乖答应。

顾宁冲进餐馆的洗手间,锁好一个单间的门,伸指在空中虚点。

别人看不到,在顾宁的眼中,面前的空中浮现出上中下天地人三个金色的方方正正的命盘,每盘十二宫。顾宁手指轻弹,飞星入宫,安置妥当。

三盘间缓缓浮出金色的细线,金线在空中优雅地延展,在三盘旁,交织出一个更大的盘,三十六宫排成一个圆轮,金丝相连,上百颗星星在其中自动重新流转变换了位置,交相辉映。

正是顾宁的家传绝学——紫薇三十六轮。

顾宁轻轻勾挑金线,转动圆轮,仔细看了半天,叹了口气。

这个肖子阳,今天煞星汇聚,背到不行,偏偏又撞上了邪祟,看他这个倒霉劲儿,今晚只怕不死也要残。

肖少是宁合堂的第一个客户,宁合堂主营业务就是玄学命理,专门帮人解难消灾,要是第一个客户就出事,宁合堂今后的生意就直接不用做了。

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救他。

顾宁吃不准这跟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实在是太厉害,普通驱邪的手段全都没用。

难道就没办法了?顾宁盯着空中的命盘琢磨。猛然想起,当初搬新家时楚轩的爸爸——楚爸送的乔迁礼物是一颗辟邪用的铜铃。

楚爸当初说过,这铃铛是楚家祖传,材料特殊,只要摇一下,铃音能让各路妖邪都不能靠近。

只要能熬到今晚子时,肖少的运道转了,就没什么事了。

顾宁出来时,一群人还在围着肖少道歉,顾宁打发走他们,问肖少,“饭也不用再吃了,天还早,我家离这儿不远,不如一起去我那里喝杯茶?”

肖少抬头看看天色,天都黑成这样了,早……早吗?

不过顾宁主动开口约人,肖少自然愿意,两个人重新上车,一起往顾宁家开。

顾宁家是一幢新建的公寓,是顾宁前不久贷款买的,离市中心不算太远,开车不到十分钟。

车开到公寓下还没停,顾宁就看到有人等在楼门口。

醒目成那样,除了楚轩,再没别人。

楚轩坐在一个大行李箱上,穿了件带兜帽的白色卫衣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显得整个人肩宽腿长,身材无懈可击。他的头微微低着,不知在想什么,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条长腿一伸一屈。地上放着一个双肩包,一副刚下飞机的样子。

楼门口的一盏灯刚好照在他身上,映得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长而浓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顾宁看熟了的清冷的眼。

灯光像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他成为黑暗中唯一的焦点,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个楚轩,毫不含糊是顾宁的竹马。

顾宁心想,这才真的叫做时运不济,煞星临门。

今天晚上肖子阳欢聚一堂的一堆煞星,在顾宁看来,统统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让人头大。

竹马4

顾家和楚家四代世交,顾宁的曾祖父和楚轩的曾祖父是同门师兄弟,做的都是算命捉妖的行当。只是师父给两人传了不同的秘术,顾家的绝学是命理占卜,楚家的拿手绝活是捉妖驱邪。

楚家到了楚爸这一代,早已经洗手不干。楚爸现在是大学教授,当着博导,自己还有一间火爆无比的高新技术公司。

而顾爸性格闲散,优哉游哉地开了家店,专卖传统中式家具,老本行却一直没丢,时不时玩票一样做做朋友的生意。

虽然两家不再是同行,南辕北辙,但关系一直很好,顾宁出生时,两家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没多久就一起买了新房,特意当了邻居,楼道里门对门,两扇门常开不关,大人小孩没事就串来串去,不分彼此。

顾宁从出生第一天起,就认识楚轩。也是从第一天起,整个人生就悲惨地笼罩在楚轩的阴影下。

顾宁的人生过得逍遥自在,向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不学霸,也不学渣,什么都能凑合,什么都不强求,一切都不多不少刚刚好。

可是偏偏身边摆着个明晃晃光彩夺目的楚轩。

楚轩聪明过人,从小到大就没拿过第一以外的任何名次,解题速度向来秒杀老师,没人能教。别人去奥赛班都是去培训的,只有他去奥赛班向来都是被请去辅导别人的。

聪明也就算了,人又长得帅。走到哪儿都有人偷拍,随便和隔壁班打个球赛,居然有邻校的女生成群结队地带着灯牌跑来助阵,差点和本校的女生为了抢位置打起来。

楚轩一路奥赛冠军保送华大美帝藤校一条龙,压得顾宁喘不过气来,硬是把顾宁的各种“还凑合”比成了“很差劲”。

每当顾宁的妈用夸奖亲儿子的溺爱口吻,说楚轩又如何如何时,顾宁就很想偷偷跑过去,砸他窗户玻璃,偷他作业本,拔他气门芯。

要说好处,其实也不是没有。

楚轩为人冷淡,刀枪不入,身边只有一个随和接地气的顾宁,柿子捡软的捏,于是顾宁就变成了大家眼里好下手的突破点。

渐渐地有人发现,凡是托顾宁转交给楚轩的东西,楚轩从来都没退过,于是雪片一样的情书和各种礼物都往顾宁这里送。顾宁不胜其烦,灵机一动开始收劳务费,收的钱当零花还有富余,还能存起来不少。

要不是楚轩从来没提过分成的事,顾宁简直觉得,这像是两个人串通一气做的一笔好买卖。

也有人怀疑,“楚轩只对顾宁那么特别,不会是喜欢顾宁吧?”

立刻就会被群嘲,“怎么可能,这俩人看着一点都不搭,比顾宁聪明漂亮的人多了。再说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没可能在一起的啦。”

可是顾宁十六岁那年,楚轩去华大报道之前,突然向顾宁表白了……

肖少一个急刹,打断了顾宁的回忆。

坐在行李箱上的楚轩听见汽车引擎声,抬起头,刚好看到坐在副驾上的顾宁。刚刚微低着头清冷如水的样子都不见了,楚轩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肖先生,就在这儿停吧。”顾宁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哪有这样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找上门的?

楚轩看顾宁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开口,语调却慢悠悠,“你妈妈给了我你家地址,让我先到你这儿来。我一直打你的手机,”顿了顿,“怎么都打不通。”

顾宁从包里摸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

“男朋友?”楚轩瞥一眼不远处的红色保时捷。

“不是。客户。”顾宁立刻澄清。

楚轩的英挺的眉峰微微挑了一下,没说什么。

可是以顾宁和他相识二十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脸上的表情明明就写着:客户?这么晚了,还带客户回家?

就算他没说出来,顾宁也只当他已经说了,火腾地一下上来,还没开口,肖少已经停好车走过来。

果然,肖少自己一个人时看着模样还不错,可是现在有楚轩站在旁边,整个人突然就平庸起来。

顾宁立刻换上客套的假笑,“这是肖子阳。肖先生,这是楚轩,”顾宁介绍,“我哥。”

听到“我哥”两个字,楚轩的脸色变了变。

楚轩刚刚下飞机后就接到短信,楚妈和顾妈两个人极力要求他先去看看顾宁。顾宁一个人在澳国这么久,两个妈妈不放心,楚轩完全理解,所以一出关就先打电话找顾宁。

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楚妈这时才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说顾宁今天好像在相亲,据说相亲对象条件非常好,家世好,人品好,各种好,长得据说也不错。

楚轩的目光一扫,把肖少从头扫到脚。

这就是那个“条件非常好”的相亲对象?“非常好”到顾宁居然会直接带回家?现在都已经几点了?

学校早已经安排好了接机和临时落脚的住处,楚轩原本打算先过来看看顾宁,给顾妈楚妈发张照片后直接就走。

现在彻底改主意了。

黑暗的树影中忽然旋起一小股怪风,卷动地上的落叶,发出诡异的咔啦咔啦的声响。

顾宁回头看了一眼树影里怪兽一样匍匐着的保时捷,不再废话,立刻伸手打开门禁,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都了塞进去,“走,咱们上去再聊。”

顾宁家不大,两室一厅,四白落地,浅色木地板一望到底,家具简单,都是白色配橡木色,空荡荡没有什么东西,最显眼的是生机勃勃的几盆绿植。

进了门,顾宁先看一眼门口挂的铜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顺手拨了一下。古旧的铜铃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传出老远,在夜晚格外清晰。

楚轩进门就随口问,“宁宁,我的房间在哪?我飞了二十几个小时,想先去洗澡。”

怎,么,就,变,成,你,的,房,间,了?

顾宁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叮咚一声,顾宁瞄一眼,这次还是顾妈。

“宁宁,我把地址给楚轩了,我跟楚轩说,让他住过来,不用再在外面找住的地方了,反正你那里还有空房间。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后面是个巨大的笑脸。

卖女儿,你是专业的。顾宁气闷。

顾宁给顾妈发消息,“妈,你不觉得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大合适吗?”

顾妈秒回,“那是楚轩,又不是别人。”

顾宁叹口气,请肖少先坐,自己打开次卧的门,回头看楚轩,示意他过来。楚轩不动声色,跟到次卧。

里面床铺家具齐全。顾宁原本打算把房间租出去贴补房贷,一直忙,还没来得及招室友。

楚轩把行李箱挪进去,对顾宁笑笑,随手关上房门。

既然号称上来喝茶,顾宁去厨房找到红茶包,好不容易才翻出个一次性杯子,泡了杯红茶给肖少。

窗外黑洞洞的,路灯黯淡,好像比每天还要黑一点。顾宁一边和肖少随口乱聊,一边看钟。

肖少问,“顾小姐以前学过风水?”

楚轩正好手里拿着一叠干净衣服,打开卧室门走出来。

在楚轩面前撒谎,顾宁有点心虚,“风水命理都是从我曾祖父那里传下来的手艺,见笑了。”

楚轩果然拆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风水?”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咱俩很熟吗?”顾宁捧着自己胖胖的大瓷杯,喝一口茶。

楚轩闻言挑挑眉,脚步停住了,“宁宁,还有浴巾吗?总不能让我用你的史努比浴巾吧?”

顾宁:“……”

肖少,“……”

一条浴巾算什么?你的事,我哪件不知道?楚轩不动声色,进了浴室。

顾宁认命地去找来一条全新的白色大浴巾,敲敲浴室的门,给他递进去。

楚轩低头看一眼浴巾,抬眸看顾宁,眼底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楚轩向来床单浴巾内衣等等贴身的东西一概都是纯白,从不用其他颜色。这条浴巾白得这么彻底,简直就像是特地给楚轩准备的。

顾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压低声音,“你得意个什么劲啊?这是我上次刚好看见一家店里的浴巾又软又厚,质量特别好,还打折,随便买回来的。”

楚轩嘴角一挑,“多谢你,特地帮我挑白的。”不等顾宁反驳,顺手把门关了。

我挑它是因为白色百搭,给谁用都行,你懂不懂?懂不懂?顾宁被关在门外,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抬脚想踢浴室的门,忽然想起肖少还在看着呢,只得怏怏地回来端起茶杯猛灌。

“真是你哥?”肖少神经再粗,也看出不对。

“邻居哥哥,住我们家对门,和我一起长大的。”

“那还真是有缘分。”肖少试探。

“孽缘。”顾宁下结论。

外面好像起风了,一阵紧似一阵地呜呜乱响,窗外比刚刚还暗。顾宁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两根指针今天好像挪得特别慢。时辰还不到。

肖少并没有走的意思,顾宁也乐得他不提。

顾宁不用太费心找话题,因为肖少一直在搜肠刮肚,给顾宁讲他们做外贸的各种段子,逗得顾宁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冷场。

过了一会儿,楚轩从浴室出来。肖少和顾宁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着楚轩,说不出话来。

竹马5

楚轩只穿了一条长裤,裸着上半身,骨架匀称,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饱含力道,在压迫人的威胁感和诱惑人的吸引力之间,取得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没擦干的水珠顺着结实的腹肌一路滚下去,没入长裤,引人遐思。

顾宁心想,这家伙的身材比以前更好了,真是越长越妖孽,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谁。

楚轩仿佛才注意到顾宁和肖少在看着自己,随口解释,“拿错衣服了。”用毛巾擦着头发回了自己的房间。

肖少已经完全明白了楚轩行为里挑衅的意思。

顾宁再好,有一个住在一起还不穿衣服满屋子裸奔的“邻居哥哥”,这件事看着也太不对劲,更何况就连肖少那连鬼打墙都能忽略的粗线条神经,都终于感受到了楚轩的进攻性。

情况不明,肖少选择战略性撤退,欠欠身,“太晚了,顾小姐,我先告辞。”

顾宁看一眼挂钟上的指针,连忙留人,“再过十分钟!”尬笑一声,补充,“再过几分钟。我……那个……还有个重要的人没介绍给你认识。”

肖少苦笑,一个楚轩还不够,还有别人?

顾宁跪下去,趴在地板上,对着沙发底下像老鸨一样招呼,“四喜!四喜!出来见客!”

沙发底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面风声更紧,头顶上的灯闪烁两下,突然熄了。公寓里顿时漆黑一片。

顾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凭感觉冲到门口,伸指对着门上挂的铜铃一弹,铮地一声响。然后顾宁才摸出手机照明,对肖少笑道,“可能是跳闸了。我去看看。”

窗外漆黑一片,连平时长明的路灯的光都没有,黑得诡异,顾宁直奔厨房,打开柜门,去拨电闸开关。

噼里啪啦地上下拨了几次,一点反应都没有。

四周极黑,客厅里没什么声音,不知道肖少怎么样了,顾宁心里着急,伸出手指凌空画了道复杂的符,黑暗中一道金光闪过,再拨,还是不行。

背后好像有人。

顾宁还没回头,一阵温暖又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过来,还带着顾宁自己的沐浴露的清香。

一着急都忘了他在这儿。楚轩体质特殊,有他在,说不定管用。

“跳闸了?我来。”

楚轩语气坚定平缓,毫不含糊地贴上来,伸出一条胳膊,越过顾宁去拨电闸,微潮的肌肤擦过顾宁的耳畔。

楚轩手指一扳,电闸啪的一声,全屋立刻大放光明。

楚轩还裸着上身,全屋一亮,这抱着的姿势就有点暧昧。

楚轩退后两步,顾宁顾不上想这个,奔回客厅。

肖少还好好地坐在沙发上,毫发无损,只是身边多了个东西——一只棕色虎斑猫眯着一双黄澄澄的眼睛,胖乎乎肉团团,端庄地趴在肖少旁边。

“四喜,你总算是出来了。”顾宁给肖少介绍,“这是我们家少爷,四喜丸子,简称四喜。”

肖少笑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它忽然出来,在我旁边呜呜地吼,好像是在吓唬人。”

顾宁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我们家四喜哪会吓唬人?它吓唬的都不是人。”

肖少只当她在开玩笑,伸手去摸四喜的头。四喜少爷偏头躲开,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拍在肖少手上。

肖少尴尬地缩回手,“一回生,两回熟,下次我再来就认识我了。”肖少站起来,“这次真的要告辞了。”

顾宁看看钟,松了一口气。

时辰过了,肖少的那堆煞星总算挪了位置。

顾宁痛快答应,“我送你下楼。”

“太晚了,还是我去吧。”楚轩从屋里出来,身上终于好好地套上了t恤。

楚轩和肖少一起乘电梯下楼,两个人各想各的,谁都没说话。外面一切如常,邻居家客厅里电视的光一闪一闪,路灯发出昏黄温暖的光。

楚轩送肖少上了车,看他发动引擎,走到车边,随手拍了车前盖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

楚轩微笑,“你这车真不错。”

肖少:???

这种夸车的方式,是你们老家那边的风俗吗?

楚轩回来时,顾宁已经换上了睡衣睡裤,正在给四喜少爷加水添粮,屁股后长着一小截尾巴,兜帽上连着的大耳朵耷拉在背后,要是带上,整个人就是个活体史努比。

四喜少爷在旁边监工,臭着一张脸。

刚刚有肖少在,楚轩一心对付肖少,顾宁一心熬时辰,两个人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时辰过了,肖少也走了,整间公寓里只剩下两个人,就都觉得有点尴尬。

楚轩蹲下来,一本正经地跟少爷打招呼拜码头,“我叫楚轩,是你宁宁姐的‘哥’,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楚轩的‘哥’字落音特别重。

顾宁的关注点只在“一段时间”上,他还真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

楚轩不看顾宁,伸手去摸四喜少爷的头。少爷不负顾宁所望,伸出爪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楚轩手上。一人一猫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噼里啪啦打出火花,楚轩先败下阵来。

四喜少爷今天连战双雄,大获全胜,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神情到姿态,都确凿无疑地表明了到底谁才是这间公寓里的老大。

楚轩并不在意,伸手把顾宁随手乱放的少爷的水碗和饭碗转成同一个方向,靠墙摆整齐,站起来去厨房。

“宁宁,我饿了。”楚轩参观冰箱,里面空空荡荡,“你这儿什么都没有?”

“你懂什么?”顾宁跟过去,“我这叫极简主义。”

楚轩没什么表情,“极简主义,极简到冰箱?”

“冰箱才最该极简呢。”顾宁有理有据,“我爸我妈家的冰箱里能翻出五年前的冰棍和十年前冻的猪肉。”

楚轩拿起一听可乐看看生产日期,“‘极简’成这样,那你平时吃什么?外卖?”

“这里不比国内,哪有那么多外卖?”

顾宁从冰箱旁边拖出一个巨大的整理箱,“算了,看你可怜,就分你一点我的宝贝。”

满满一整理箱五颜六色的泡面。

楚轩无语。

顾宁打开盖子炫耀,“你能想得出来的牌子,这里都有——我觉得难吃的除外。从咱们国内的到韩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各国各款美女,任皇上您随意翻牌。”

楚轩闻言看了顾宁一眼,伸手捏出一袋。

“千胜厨的叻沙,眼光还行。”顾宁又补充,“就是吃多了有点腻。”

楚轩拎着泡面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没锅?你不开火?”

顾宁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锅,“谁说的?当然开火。有些泡面不能泡,只能煮。”

楚轩,“……”

楚轩把袋子里的料加到水里搅匀烧开,顾宁看他手法专业,不再管他,逛出去陪四喜少爷玩。

过了一会儿,香气在整间公寓里弥散开。

顾宁被香味勾回厨房,楚轩已经自动自觉地给她盛了一碗。顾宁把碗端上餐桌,两个人对坐吃面。

楚轩没有动筷,看顾宁正大口大口地把面塞进嘴里,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忍不住,“你这几年,自己就天天吃这种东西?居然没死?”

“你说话好听点行吗?再说什么叫这种东西?不好吃吗?”顾宁心满意足地喝一口泡面香浓的汤,“我又不止吃泡面,有时候也在外面吃点麦当劳什么的。”

楚轩无语。边吃面边低头滑手机。

过一会儿,顾宁的手机叮地一声。顾宁低头去看,吓了一跳。

“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楚轩头也不抬,“房租。”

这么多,还三个月贷款还绰绰有余。顾宁警惕,“不会吧?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楚轩悠然答,“放心,不久。”

“那这也有点太多了吧?你手滑多打了个零?”顾宁给他看手机屏幕。

楚轩想想,“再加上泡面?”

顾宁无语:土豪,我那儿还有一整箱,要不您再去看看,看还有哪包能入您的法眼?

竹马6

两人吃完宵夜,顾宁自动去洗碗和锅,就听到楚轩在问,“宁宁,你还有没有多的被子和枕头?”

顾宁去卧室里翻出自己冬天压在上面的被子,抱给楚轩。枕头是真的没有。

整间公寓只有顾宁床上那一个粉灰色格子的枕头,楚轩的心情忽然就愉快起来。

楚轩直接进了顾宁的房间,顺走床上的史努比。

“你干什么?”顾宁去抢。

“借我用用,明天就还你。”楚轩举高,不让她碰到。

顾宁跳起来去救可怜的史努比。

楚轩举着史努比出了门,轻飘飘撂下一句,“别那么小气。我又不是没睡过。”

史努比是楚妈有一次去国外出差,千里迢迢给顾宁背回来的,陪了顾宁很多年,以前楚轩在顾宁家午睡时,常常随手顺走当枕头。

趴着的史努比,翘起来的屁股和大头之间的凹槽刚好可以放头,当枕头完美。可是两人好久不见,比以前生疏,顾宁怎么都觉得天天抱着的史努比借给他,有点脸红。

而且楚轩的用词,也太直接了吧?

什么叫“我又不是没睡过”?

顾宁本人从一丁点大开始,就和可怜的史努比一样,和楚轩一起睡过无数次。

顾宁刚出生时,几乎从来不好好睡觉,睡一小会儿哭一次,睡一小会儿又哭一次,把本来产后就很虚弱的顾妈妈折腾得死去活来。

顾爸和楚爸两个人出尽百宝,在顾宁的床边挂了一整圈各种名目的辟邪镇煞的东西,琳琅满目,像个传统文化糟粕展览会现场,可是对顾宁,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直到有一次,顾妈和楚妈聊天,为图省事,把几个月大的顾宁和不到三岁的楚轩一起放在大床上。

小小的顾宁才睡没一会儿工夫,又开始折腾,楚轩已经稍微懂事,看见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扁着小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就学着顾妈妈的样子,伸手轻轻拍她。

顾宁闭着眼睛,肉乎乎的小手摸上来,找啊找,找到拍着自己的手,紧紧攥住大拇指,小眉头总算舒展开,安心睡了。

等到顾妈反应过来时,发现顾宁居然整整睡了一个下午,没哭没闹。

顾妈喜极而泣,简直想把楚轩打个牌位供起来,楚轩从此荣升为顾妈的心头肉。

自此之后,只要顾宁一闹,大家就去找楚轩。

楚轩十分懂事,一点不嫌麻烦,常常坐在旁边,一手玩着自己的玩具,或者拿着自己的小画书,另一只手分出来让顾宁握着手指,等顾宁睡沉睡安稳了,才悄悄回家,有时实在太困,自己就歪在顾宁旁边睡着了。

顾爸鉴定,顾宁命盘奇特,招邪引煞,又特别敏感,容易受惊扰,而楚轩天赋异禀,妖邪不近,天生注定是顾宁的安眠药。

可是毕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宁稍微大一点,顾妈就想尽各种办法努力给她戒断这个习惯。

没有楚轩,顾宁大哭大闹,宁死不睡。

顾宁那时才会说话,发不出“轩”这个很难发的音,张大嘴巴,对着对门的方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先先!先先啊!”

就这样从一岁多一直闹到三四岁,比断奶还麻烦。

顾宁再大一点,长成了个小姑娘,自己不再好意思握着楚轩的手睡了,可是如果午睡时楚轩在,顾宁就会睡得特别香。

楚轩那时已经变成一个小小少年,有一段时间迷上各种热血漫画,因为楚妈不许看,借回来后就直接藏在顾宁的床底下,每天中午午休时都跑到顾宁家来偷看。

于是顾宁放心地在床上午睡,楚轩就坐在床边地上狂啃漫画,等上课时间一到,再叫顾宁起床一起上学。

漫画之后又有各种奇怪的小说,后来又有装满游戏的手机和平板,顾宁的房间就是窝藏楚轩的据点。

楚轩在外面是学霸,是男神,不苟言笑,清冷淡漠,只有在顾宁这里,他才是十几岁的楚轩本人。

后来楚轩去上大学,每天晚上睡觉前必然跟顾宁语音聊一会儿,听的多,说的少。顾宁把每天发生的哪怕芝麻大的小事都跟楚轩汇报一遍。楚轩时不时嗯一声,但是他的声音有奇妙的镇静作用,顾宁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再后来就没有楚轩了。

到澳国之后,顾宁好不容易找到了四喜少爷,少爷昼伏夜出,满公寓溜达,给顾宁当夜班守卫。就冲这个,顾宁每月也要省钱给少爷买最好的口粮。

今晚楚轩就在隔壁,少爷趴在脚边。镇宅之宝突然乘二,顾宁满心满意地打算睡个超安稳的好觉。

可是才到半夜,顾宁就突然惊醒。

屋里很黑。顾宁的房间从不挂遮光帘,窗帘都选又薄又透的,就算是夜里,外面的灯光和月光也能照进来。可是今夜窗外却一点光也没有,黑成一片。

“是谁?”

顾宁坐起来,伸脚探探,少爷不在。环顾一圈,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顾宁冷笑一声,“不跟着肖子阳,改跟着我了?”

黑暗中寂静无声,没人回答。

顾宁继续,“你算老几?胆子有多大,敢来找死?你知道我是谁?隔壁那个又是谁?”

楚轩带着笑意的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冲破黑暗,“所以隔壁那个是谁?”

顾宁猛然睁开眼。

床头柜上的台灯已经扭开了,灯光温暖。一人一猫四只眼睛正在极近的地方一起观察着顾宁。

四喜少爷看顾宁醒了,随便舔了两下她的脸,趴下继续打盹。有一瞬间,顾宁几乎觉得,楚轩看上去也很想像少爷一样碰碰她的脸,然而楚轩没动。

“我听见你说梦话,过来看看。怎么了?你在梦里凶巴巴的,吓唬谁呢?”

顾宁知道,楚轩从小就不肯学家传的那套捉妖驱邪的本事,更是半点都不信顾宁排盘算命的绝活,两人前几年为这个吵过无数次,冷战过无数次,这个话题简直就是超级雷区,一碰就着,绝不能提。

顾宁含糊混过去,“没事。我刚刚做了个噩梦而已。”

“哦。”楚轩站起来开门走了。

顾宁伸手关掉台灯,把被子连同趴在被子上的沉重的少爷一起拉高,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没有他的那些年,不是也都过得好好的?

不过片刻功夫,楚轩又回来了,把手里抱着的史努比和棉被丢到顾宁床前的地上。

薄荷1

顾宁床前的地板上铺了好大一块白色的长毛地毯。

“我就在这儿,你好好睡。”

顾宁坐起来,无语地看着楚轩,“孤男寡女,避嫌啊哥哥,不懂?”

“你?我?避嫌?”楚轩看她一眼,十分自然地把史努比摆好,关掉台灯,躺下去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好像两个人还是小时候,中间隔着的那段光阴全都不存在。

四喜少爷听见异动,探头半眯着眼打量床下的楚轩,估量了一会儿,觉得他躺的地方比自己矮出一大截,应该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把下巴重新搁回到爪子上。

顾宁在黑暗中坐了半天,终于躺倒,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翻身悄悄转到楚轩的方向。楚轩闭着眼睛,躺得端端正正,看起来坦坦荡荡。

没关系,他过几天就走了。顾宁心中默念,闭眼装睡。装了没有三分钟,就真的睡沉了。

顾宁的呼吸慢慢和缓均匀起来时,楚轩睁开眼睛。

顾宁趴在床沿上,一张小脸就在楚轩面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线,楚轩用目光把自己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的眉眼、鼻子和嘴巴认真仔细地描画了一遍。

她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风中摇晃的树影映在窗帘上,黑乎乎一片。楚轩瞥了一眼窗外,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顾宁起床时,楚轩已经走了。床前的地毯铺得整整齐齐,地毯的边缘与床沿绝对平行,史努比趴在叠好的被子上。

顾宁光着脚跑进他的房间,行李箱还在。

浴室里多了一整套他的东西,电动牙刷正在充电,他顺便把顾宁的也充上了。两人用的居然是同一款,一粉一白,并排站在一起。

地板明显用蒸汽拖把拖过,光可鉴人,绿植都浇过了,猫粮加了猫砂也换了,少爷在沙发上睡得正欢,窝在一条毛茸茸软乎乎的小毯子里。

小公寓里莫名其妙有种女主人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顾宁摸摸少爷的脑门,背上包离开家。

宁合堂在一个老华人区。小山租了个临街的二楼。这里以前是港人来澳国时落脚的地方,现在时代变了,满街人说的都是普通话和沪语。

小楼是一八七几年建的,外立面极老,和其他两层的小楼连在一起,挤挤挨挨的一排,左边卖烧腊,玻璃橱里吊着一只只油光锃亮的烧鸭,右边卖沪上小吃,一盘盘青团熏鱼和烤麸。楼下是回国礼品店,里面一排排摆着各式ugg和包装漂亮却来路不明的保健品。

礼品店旁边是狭窄的楼梯,走上去迎面就是宁合堂崭新的招牌,挂在老旧斑驳的墙面上,极其不搭。

顾宁楼梯才走了一半,就听到小山和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什么好日子?今天店里竟然有客户?

顾宁推开门,里面地方狭窄,小山偏偏又在里面塞了极大的办公桌。为了省钱,没安空调,临街的窗户开着,旧吊扇在头上缓缓旋转,吱嘎作响。

小山对面坐着个微微发福的太太,衣着精致,妆画得毫不含糊,却愁眉不展,眼眶通红。

顾宁和她打过招呼,坐下细听。

这位太太姓王,和丈夫都是香港人,两个人移居澳国多年,做华人的冷冻食品生意,这些年澳国华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生意大了,丈夫的心思就活泛了,前不久和王太摊牌,外面有了人,闹着要离婚。

王太病急乱投医,把s市大大小小的命理玄学公司问了个遍,占卜求卦,只求转运,连刚开张的宁合堂都没放过。

王太好不容易逮到人,倒豆子一样诉苦,居然一点也没嫌弃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小山一点大师风范都没有。

小山上面穿着件印花大体恤,下面是条色彩奔放的夏威夷风大裤衩,脚上趿着人字拖,一身都是廉价超市的货色,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块钱。

但是小山一身阳光少年的朝气,眼神明亮,神情中透着认真,午夜节目主持人一样温柔地问王太,“王太太,那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有孩子吗?”

王太抹抹眼睛,“有个女儿,刚高考完,成绩特别好,马上要去墨城m大读医。”说起女儿,哭肿的眼睛熠熠发光。

顾宁好奇,“你女儿怎么说?”

王太哽咽着回答,“她说:让他滚。”

顾宁忍不住想笑,努力绷住脸。

王太和小山继续聊天。原来她本身家境不错,当初做生意的本钱就是王太出的,现在自己在澳国和香港都小有资产,养自己和女儿全不成问题。

王太的诉苦告一段落,喝茶喘口气时,顾宁问小山,“有没有硬币,要三个一样的。”

小山在钱包和抽屉里摸了半天,终于搜出三枚小小的金色两元硬币。

顾宁对王太说,“我帮你卜一卦,测测吉凶。”

顾宁问了王太的姓名住址和生日时辰,双手合起三枚硬币,心中默祷,把手一放。两枚硬币乖乖躺平,只有第三枚滴溜溜转了几圈,才朝字的一边躺倒。

在倒下去的前一瞬,忽然像是被谁一拨,硬生生朝另外一个方向扭过去,由字变成了头像。

顾宁抬起头看看四周。

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还在。

顾宁轻轻说,“你再捣乱,我就把你切成一段一段的给少爷拌饭。”

楼道里忽然吹过一阵风,宁合堂的旧木头门被风吹开,居然开一段停一下,开一段又停一下,发出嘎嘎的三声响。

好像有人在发出嘲笑的声音,“哈——哈——哈——”

顾宁:“……”

顾宁再投第二次,这次倒好,三枚硬币干净利落地一起被翻了个面。

顾宁投第三次时,没等硬币转完,忽然双手一拢,把硬币遮住,手挪开时,硬币已经好好地躺倒了。

第四五六次如法炮制,终于把六次顺利投完。

顾宁抬起头,“王太太,你这卦凶中带吉,配上你的八字看,竟然是一副好卦。”

“得此卦者,现时时运不佳,与其强求,不如顺其自然。此卦大利诉讼,先阻滞,后顺利。王太太,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个好律师,开始打离婚官司了。”顾宁想想,又补充,“还有,这一卦大利西北方,秋后回港,必然亨通如意。”

王太在澳国这些年,重心一直都放在老公和女儿身上,每天都在围着老公孩子团团转,因此老公一要离婚,就慌了手脚。

其实长久以来,王太也未必不是被家庭束缚得死死的。听顾宁一席话,忽然觉得离婚也没什么不好。女儿已经长大了,父母亲戚朋友都在香港,想想真要回港的话,竟然觉得海阔天空。

只是对面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副学生打扮,不知说的可不可信。

顾宁看看她,冷静道,“王太太,你从小父母慈爱,家境富裕,天真烂漫,难免识人不明,二十一岁就遇到王先生,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放弃学业,三个月闪婚,婚后半年就怀孕,孩子才一岁大,王先生就撺掇你变现名下资产,带你移民澳国,不过是觉得这样容易操控你而已。生意刚有点起色,他就一直出轨,这一次只不过是小三急着上位,闹大了,摆上了台面。这样的人,你何必抓住不放?”

这些细节王太刚才统统都没说过,顾宁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王太愣了好久,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从皮夹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小山。

小山愣了愣,“给多了,开张打折,卜卦问事只要五十。”

王太笑道,“不多。顾小姐别嫌少。”

顾宁答,“谢谢王太太。你还要去找人卜卦?对面街还有一家测字的。”

王太拎起挎包笑答,“我去找离婚律师。”

王太告辞后,小山坐在转椅上左右扭动了两下,目光却定在顾宁身上不动,半晌忽然问,“顾宁,你其实是在忽悠人对吧?”

“不是。”顾宁泡了杯茶,“卦象上真的是那么说的。”

小山狐疑,“人家算命的,不是都不愿意拆散别人的姻缘,都是劝和不劝离吗?”

顾宁眨巴眨巴眼睛,“我是在劝和啊。她这次回港,桃花正旺,前面有大好姻缘等着她呢。”

小山把手里的钞票点了几遍,塞进钱箱,忽然打开电脑。

“你干嘛?”

小山在网页上狂点,“我找找有没有铜钱,乾隆通宝什么的,给你买几个。人家来卜卦问事,咱们满钱包找硬币,这也太不像话了。”

顾宁默了默,“灵的话随便一个钢镚都灵,不灵的话你把乾隆爷本人请出来也没用。”

小山好奇,“顾宁,你卜卦到底有多灵?”

“这个不一定。事儿越简单,变数越少,就越准,”顾宁想了想,“就像试卷上的问题,已经有了唯一正确答案这种,最容易算。以前高中的时候,数学周考都是选择题,我自己做只能对六成,勉强及格,可是要是给我三个硬币,我差不多能拿满分。”

小山张口结舌,“那你何必还要自己做,考试时口袋里揣着钱不就完了?”

“我不敢,考试的时候扔钱太招眼了。”顾宁蔫了,“这么干过两次之后,我一考好,数学老师就当着全班的面问我:顾宁,你这又是扔硬币扔出来的吧?”

小山想了想,突然激动,“顾宁,那你能不能算出今天的彩票号码?”

薄荷2

小山双眼放光,“你看见彩票店门口贴的宣传单没有?足足三千万啊!”

顾宁看了他一眼,幽幽问,“小山,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察见渊鱼者不祥?’”

小山一头雾水,“插件越狱的不香?什么插件?越什么狱?为啥不香?”

顾宁:“……”

“这句话是说大家都蹲在水池子边上,别人都看不见,就你一个人能看见水里有几条鱼,每条有多肥,琢磨着那条适合清蒸那条适合红烧,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离倒霉不远了。”

“干咱们这行的,骗子不算,真的有点本事的,都有祖宗传下来的一套规矩,有些事能干,有些事不能干,你敢瞎搞,自然有人会来收拾你。”

小山好奇,“什么人?难道还有个什么时空管理局?哦不对,不关时空的事。是黑衣人?呃也不关外星人的事。地府驻人间办事处?呃也不是闹鬼。那应该叫什么呢?”

顾宁笑笑不答,用手指把桌上刚才卜卦用的一枚硬币一拨,硬币滴溜溜转起来。

硬币将倒未倒时,又姿势奇怪地朝另一个方向翻过去,顾宁手疾眼快,抢先把硬币按回原来的方向,用手指抵在桌面上不让它动。

然后再拿起一枚一转,在硬币又要作妖时,顾宁又抢先一步把它按回成正确的一面。

顾宁用两根手指死死按住硬币,低声说,“就不让你翻,气死你。”然后直接把硬币捏起来,丢进小山桌上的笔盒里。

两枚硬币一进笔盒,就赌气似的在两面之间翻来翻去,翻了好几个来回,把铁皮盒子弄得咔啦咔啦乱响。

顾宁弯弯嘴角,不再理它,端起茶杯去窗口看风景。

小山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注意力已经回到网页上,在网上翻了半天,下单买了几个不知真假的乾隆通宝,伸个懒腰,“顾宁啊,你那么厉害,帮我算算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女朋友呗。这个应该可以算吧?”

顾宁站在窗户边捧着大茶杯抿了一口,“五。”

“五什么啊?”小山不明白,“五年?五个月?五天?”

顾宁:“四,三,二,一。”

咚咚咚,有人敲门。

小山吓得一哆嗦,下一秒,扔了鼠标,从转椅上蹦起来,花枝招展的小鸟一样飞到门口。

打开门,小山满脸的笑容僵住了,门外站着衣冠楚楚的肖少。

小山回过头,对顾宁用口型无声地说,“耍我?”

然后脸上挂上谄媚的笑容,“肖先生,您请进。”

肖少一进门,身后露出另一个人。是个短发姑娘,娃娃脸,圆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穿着t恤跑鞋,一身学生打扮。

小山顿时就结巴了,“这这这……这位是?”

肖少一脸无辜,表示“我不是和她一起来的”。

那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怯生生地问,“我是u大的学生,现在假期,正在找兼职,请问你们这儿招人吗?”

小山立刻答,“招招招,我正等你呢,都等了好多年了,你快来吧!”

姑娘:???

肖少:???

顾宁:“……”

姑娘手里正捏着简历,这时候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犹豫了半天,问,“那……工资多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小山兴奋得手舞足蹈,把人往里让,“工资你说多少就多少,现在就上班!”

那姑娘反而退后了两步,警惕地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小山,再退就要从楼梯上掉下去了。

顾宁看不下去,走过来一把把小山扔到旁边让他贴墙,从姑娘手里接过简历看了一眼,“方元元?”

顾宁看起来正常多了,姑娘终于不往后退了,点点头。

顾宁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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