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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会的高层在总部拥有的房间配置很豪华, 白袍人的房间自然也不差,根据p先生之前黑入后台得到的资料——
是的,他不仅黑入了永生游戏的后台, 还根据永生会在fn799世界留下的痕迹, 黑进了永生会总部的后台。
大到会长办公室,小到一截水管的弯曲方向, 永生会总部的一切都印在了p先生的脑子里。
只要是建立在恐怖世界维度的存在,p先生就能查找到, 区别只是时间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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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调过一万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文职人员, 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p先生从不觉得自己这迁移数千世界、数秒钟就能瞬间跨越维度、排查数据bug的效率比机器还高……的能力有多么值得夸耀,他并非高维神灵, 只是太习惯为上司做好一切准备。
扛不起几千斤的镰刀, 但总要能在上司扛起刀之前为她锁定正确的目标。
否则还怎么敢自称是上司最信赖的下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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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 如果说以往他是作为“下属”行动, 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只在规定的工作时间内工作, 能不加班就不加班——
这次格外仔细地把永生会的后台查了个清清楚楚,还只用了坐在休息室内的十几分钟,无疑是掺了点私人情绪在里面的。
p先生不会介意m小姐的任何过去任何经验,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m小姐这个疯癫又随便的作风, 肯定没少招惹其他家伙。
他很惊讶她有过“恋爱”,但绝不认为她没有“经验”。
有无经验这种事, 相处久了便能看出来——只要是个心思稍微细腻的家伙。
而p先生不是没心没肺的上司。
光是观察她某些自然的反应, 他早就能猜出来不少东西。
他不觉得上司会在这种事上专门琢磨助兴的新花样,但有时她流露的诱哄浑然天成, 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就好像曾无数次缠着某个不太情愿的家伙再来一次。
不过猜出来也无所谓,如果有人告诉他独自走过那么那么长时间的m是一张白纸,p先生反而会觉得荒谬。
-4-
大家都是死了不知多久的成年亡灵,成熟点吧,又不是什么写给学生看的爱情童话。
他不是上司的唯一,没有谁会是谁的唯一。
-5-
就像他自己,夜生活中从来没什么青涩或紧张,有时奉陪上司找乐子,自己心底浮现的淡淡厌倦感都熟稔得像老朋友,仿佛这种无奈的单向服务曾重复了无数次。
所以p先生即使早早猜出m过去有对象有经验,也没什么反应。
那些家伙全死了,也全被上司遗忘了,那便无足轻重,不是吗。
只有他,是依旧陪在她身边、被她时刻记忆的亡灵。
何必介意。
这和他不介意上司穿超短裙蹦迪是一个道理:反正上司自己就会把那些眼球都恨不得黏贴进超短裙的家伙弄死。
他为什么要介意死人。
顶多也就拿过拖把多拖几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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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万步,他和上司并非伴侣,彼此之间又有什么介意来介意去的关系。
不过,很奇怪的是,p先生能够分外平静地认可“我上司过去不知道有多少次经验招惹了多少个家伙”,却不能平静地接受——
“我上司过去招惹的某个家伙,现在对她恶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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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同担拒否的唯粉能容忍自己的偶像拥有超级多粉丝,但不能容忍这里面有一个是披皮黑。
p先生被那个暗地里的会长种种针对,被他的喽啰捏碎心脏、被他的组织成员推下高楼、甚至被他本人偷了上司赠送的礼物……
他都挺平静,上班时抽空调查,能处理就处理一点,收集不到情报也不着急,到点依旧下班玩耍。
反正,唔,上司很强大,对方也只能找这种机会袭击他。
直到在fn799世界,他查到了针对上司的精神攻击。
p先生意识到那个会长不止是迷恋上司。
“杀死报丧女妖”也并非自大吸睛的口号。
那个人恨她。
恨到要杀死她——用最痛苦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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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恨她?
既然那个人曾经打着“感情”的旗号去接触上司——傻乎乎的、没心没肺的、把“别让我负责,我就是想玩”写在脸上的上司——
天使发自内心地觉得,无论结果受了什么伤害,那都是他自己活该。
m小姐可不会用甜言蜜语骗人,她根本就傻到不会骗人。
拜托,难道她会说着一遍遍喜欢又一遍遍抛弃你吗?
她只会不断强调着“不喜欢”,抛弃你一次就不可能回头捡起了。
一次次的抛弃,前提还有一次次的捡回啊。
上司是个恶劣的坏家伙,但她一点都不渣。
她为了好玩坐上赌桌,把代价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摆得清清楚楚了——
是否参与那场名为“倾慕”的赌局,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又怎么能反过来去恨她、恨到希望她生不如死?
或许有一千一万个人都曾倾慕过她那样美丽神秘的存在,但上司就要对那一千一万个人的心碎负责吗?
-9-
心碎了,补一补,再追上去。
追不上去,碎得补不齐,离开就是了。
伤害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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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便终于带上了点私人情绪。
他不喜欢带着情绪工作,但情绪是无法用理智控制的,p先生过去很少有情绪,更没有压抑情绪的习惯。
他开始认真“介意”会长的存在。
十几分钟后,认真“介意”的p先生彻底黑入永生会总部的后台,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所有资料,然后制定了销毁计划。
——这不是普通上班摸鱼,这是发泄私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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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优秀的下属即使发泄私人情绪,工作效率也很高。
“……根据后台的数据,永生会这个组织之所以特殊到从未被系统世界检测,每次察觉只能辨别为‘不明波动’,是因为它所在的世界比较特殊,拥有隔绝系统世界的能力……能力来源不明,或许稍后我需要去一趟这里的档案室,查找这个世界在永生会之前的痕迹……”
p先生一边汇报一边顺手拍松了一只枕头,递给蹲坐在把手上的m小姐:“您先趴在这里休息吧。”
m小姐低头抬起肉垫碰了碰,又有点嫌弃地收回去了。
“不要。没有小p的枕头香,没有小p的枕头软。”
“……现在是工作时间,m小姐。”
下属整理床铺的动作顿了顿:“而且这个房间比我的宿舍配置豪华多了。”
——这是实话,身为永生会的高层,又身为不需要遵守规章制度的恶灵,白袍人的住宿条件相当豪奢。
不提别的,房间里这张床就能睡下四五个人,枕芯被套都是相当高级的货色。
哪个中立守序阵营能比邪恶混乱阵营赚钱多呢,规则下勤勤恳恳的工资奖金积累也比不过抢劫屠杀所带来的大把大把能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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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撇开阵营,单人对比,白袍人的房间也比p先生的宿舍豪华不少——
p先生或许是比白袍人赚得多些的,但他休闲时间不喜欢宅家,喜欢在各个度假世界到处乱窜,宿舍只用来养花养上司。
他会帮上司做家务,但绝不是什么居家类型,能出去玩一定要出去玩,所以对家具装潢等等都不算上心,自己挤在阁楼睡了几十年也无所谓。
不像白袍人。
后者明显是个大型自闭儿童,除了外出吃人吃兽吃亡灵,就是自闭在房间里。
所以,房间就是他唯一的常驻地点,也是他唯一会费点心思布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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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掀开被子,摸着里面满满的羽绒,有些动摇。
……如果把这种被芯换在上司的卧室里,是不是能减少她大半夜爬床作妖的概率?
之前把话题拖到“下班再说”了,按照上司以往的作风大概是想不起来的,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突然反应过来。
p先生欢迎上司的小恶作剧,但他实在不欢迎她拿着刀子直接割他皮带扣。
……咦,为什么这随随便便的举例就如此似曾相识,令人头疼。
这次任务结束他绝对要给自己争取一次单人休假……调整精神状态……最近总冒出奇奇怪怪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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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没意识到下属在想什么。
她再次嫌弃地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枕头,只觉得这个房间哪里都不顺眼。
——m小姐又不是没睡过豪华房间,她总统套房都不知道屠了多少次,还屠过王公贵族的宫殿呢。
人类把自己的居所装点得再华美奢侈又如何,报丧女妖只要抽抽鼻子,就能嗅到腐烂的气息。
这个豪华的房间属于一个恶贯满盈的恶灵,她能闻出白袍人吞噬的每一份死亡,也能听到他曾在这里打滚哀嚎,为了一抹生前记忆,执着无比,扭曲又可怜。
m之前没留意过白袍人,就算他长着和小p一样的脸,她也武断地将他判断为“赝品”,但……
她冷冷地看向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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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打开了另一层属于系统世界的数据渠道,里面是个小型空间,有点像是主系统在中枢控制室里建起、存储她物品的空间。
只是,这个小p建起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她的相关物。
有的只是那个昏迷的人——那个和小p长相相同,披着白袍的丑陋赝品。
m小姐冷冷地看着他把那个人抱出来,放到整理好的床铺上,还顺手理了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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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方案的关键就是代替这家伙的身份,正好这家伙昏倒在音乐会的地板上,小p便披上了他的白袍。
但他是伸手把他的袍子脱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又亲自伸手开了个空间,把昏迷的这家伙抱进去的。
……有必要吗?
就算是为了计划的万无一失,也没必要小p直接伸手抱吧。
而且,音乐会那时那么混乱,他为什么就注意到这家伙昏倒在地上?还要把他藏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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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怎么想怎么觉得,小p对这家伙,有些不自觉的特殊地方。
小p有抱过我上床吗?
……好像是有的,但每次都是我主动要求,抱上床的后续也不是单纯给我盖被子睡觉。
小p没有单纯给我盖过被子,也没哄过我睡觉。
——m小姐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每次被盖被子被哄睡觉时都会胡搅蛮缠要求不单纯的亲亲抱抱,m小姐就是很不爽。
她伸出爪子,原本是想把那颗枕头直接拍到那个昏迷赝品脸上的,但一时忘了刚刚收回伸出的爪尖,“撕拉”一声再次勾起——
她直接把枕头挠破了。
p先生正在给昏迷中的白袍人布置监控程序,听到这声噪音他想都没想,就说“安静。”
监控程序和隔离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起效,上司这时乱闹把白袍人惊醒就不好处理了。
m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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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下属教训了。
……下属竟然因为这个家伙教训她!!
怎么啦,这家伙的睡眠质量比上司我的心情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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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知道自己这想法是纯粹的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大吵大叫,她甚至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看那个金发的家伙如此不顺眼,比看那些油腻垃圾的追求者还讨厌,以至于小p对他做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恨不得扑过去咬烂那家伙的脸。
就像p先生怎么也喜欢不来w小姐,这个世界就是会发生一些玄妙的巧合的吧。
……所以m小姐最终还是没有嚷嚷出声,她只忿忿地把这些都憋了回去。
小p太过分了!这次任务结束后她必须索要补偿!
……她要做一晚上!然后被单纯地盖被子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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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把白袍人安置好,检查设置下的程序,确定他不可能清醒过来、也不可能被外界感知后,这才舒了口气,离开床边。
但m小姐注意到他离开时下意识就摸了摸对方的头,那个动作很自然,仿佛过去他每一次转身离开,都会伸手摸摸他的头。
她忍不住龇了龇牙。
……那个丑八怪赝品竟然用额头摸我下属的手!那是我下属!我下属!
可恶,可恶,可恶,如果这不是潜入中的工作,她的爪子就能直接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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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转身正打算继续汇报工作,就见上司爪前的枕头只剩一团棉絮了。
p先生:“……您变成这个形态后,还有忍不住磨爪子的心理影响吗?”
m小姐低头看看自己爪下的被抓烂的枕头——棉絮,又抬头看看他。
一只还不到成□□头大的小黑猫,这一眼硬是看出了阴郁帝王的感觉。
……p先生倒是没察觉到什么阴冷的帝王之气,他直接从她炸起的耳朵毛判断出了不妙。
“有什么事任务结束再说吧,”他有点头疼地回避了猫猫的瞪视,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摸索,“现在是工作时间,m小姐。”
他要集中精神销毁这整个组织,过程中必须要万分小心,不被这只超级可爱的黑色猫猫勾走注意力。
安抚上司猫猫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之后就不可能认真工作了,只可能把上司抱在怀里满心撸猫。
——用这个潜入方法也太容易给执行人员造成干扰了,她之前用这个潜入方法时绝对没有经历过团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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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当然知道什么是正事,她刚刚可是破天荒因为正事压下了那些大声嚷嚷。
“小p,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以往我这个时间下班已经在你宿舍里看电视了。”
p先生:“我自愿加班……”
“是呀是呀,上司为了你的自愿加班,也不得不加班保护你了。”
“……好吧,我知道了……您是又想要交易吗……还是说,需要我额外支付赔偿……既然这样……”
他听上去可真不情愿。
……他听上去干嘛这么不情愿!离婚冷静期的分居夫妇吗!
m小姐狠狠挠了一下手底的棉絮——那只枕头最后的一块残骸也灰飞烟灭了。
“我这次才不要什么交易!”她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上司的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吗?!”
下属听上去立刻就愉快了许多:“当然不是。那我请您吃饭吧?吃部门楼下新开的那家咖喱猪排饭。”
m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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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交易突然就降级成了一碗咖喱猪排饭。
……早知道还不如说自己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
“小p你……”
p先生摸索的动作一顿,把手放到了彩绘石墙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壁灯上。
“这些,”他若有所思道,“有点像是音符……乐谱……您来看看?”
m小姐立刻跳下凳子,走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裤脚。
p先生弯腰把她抱起来,让黑猫轻盈地跳上自己的肩膀,又攀上自己的头顶。
m小姐蹲在他头顶,望着那些错落有致的壁灯,甩了甩尾巴。
“你站远一点。”
下属往后退了几步,方便她在头顶将整面墙的布置收入眼中。
如果说壁灯隐隐的弯曲方向是音符,错落的位置是标注,后方的壁纸就是……
“是乐谱。而且这个谱子有点熟悉……唔……”
“是献给报丧女妖的赞美诗。”
p先生忽然说:“其中的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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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上司甩尾巴的动作一顿,然后,p先生感到头发“嗒嗒”痒了几下,有只小爪子在上方滑了滑,盖住了他的眉毛。
p先生抬眼一看,只见上空倒下来半颗猫猫头。
——m小姐正好在他抬眼时低下脑袋,一抬一低,他的视野里就是翻倒过来的猫猫脑袋了。
这个视角,把猫猫的小脸显得像饼脸。
是倒过来的一张猫饼无疑。
p先生不禁感叹:“您可以再适当地长胖一些,感觉下巴圆润更可爱。”
m小姐:“……”
m小姐:“我用这样的眼神无声盯视你,你只有这种感想吗?”
你用这个姿态盯视我,我能分辨出什么眼神的深层意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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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挠她的下巴。
上司:“呼噜呼噜……喵……回答问题!工作时间!”
p先生遗憾收手:“我回答了啊。您用这样的眼神无声盯视我,我的感想是,你的下巴很好摸。”
m小姐:“……再这样我开除你了啊。”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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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他从后台黑入的资料,每个高层的房间内部都有通往永生会总部其他重要场合的通道——
这也是他要扮作白袍人进来的原因之一,白袍人作为高层的权限很高,房间内的通道或许会通向机密位置。
p先生不怀疑m小姐有摧枯拉朽毁灭整个永生会的能力,但,会长不是傻子,他能放出“杀死报丧女妖”的目标,肯定有他自己的额外准备。
p先生的计划操作起来很复杂,但概括起来很简单:找到会长的所有后手,销毁,确认万无一失后放上司,销毁永生会。
这也是m小姐能耐心陪在这里,压下胡乱嚷嚷与插科打诨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只要再忍一会儿,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放(大)肆(开)玩(杀)闹(戒)了。
小p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靠谱的,黑了后台整合所有资料只需要十几分钟,那么别的工作应该也不会花费超过半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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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也是同样。
m小姐走神一下的功夫,p先生已经伸出手,按照正确顺序,掰动了那些壁灯——音符。
献给报丧女妖的赞美诗……在她尚觉得眼熟的时候,他甚至能说出那是第几个小节……
“您忘了吗,m小姐?”下属轻声说,“之前您命令我调查那张传单时,我已经一并调查了关于报丧女妖的所有资料,知道这首赞美诗很正常。”
m小姐收回视线,p先生感到头顶的爪子缩了回去。
……应该晚点辩驳的,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摁着他的眉毛了。
壁灯被掰开,那首隐藏的曲谱也被依次点亮。
墙壁打开了,露出古老、漆黑的甬道。
冥冥中,某个空旷的地方传来歌声——又轻又稚嫩的歌声,献给报丧女妖的赞美诗——
但,那只是冥冥中,非常轻微的回响。
唱歌的存在太过轻微,那段小小的歌声比空气还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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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似有所觉地抖了抖耳朵,但下属已经不假思索地踏进了通道。
那点点轻微的歌声便风一般溜走了。
“……你走得可真快。”
“速战速决,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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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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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不太像他了,下属这么谨慎的性格,会一点都不试探,就跨进通道。
除非……他预测到了通道里面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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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不禁又把爪子摁在了他的眉毛上。
漆黑的甬道内,她没再发表别的命令。
“小p。”
“是。”
好吧,他从不会做出别的答复了。
m小姐有点茫然,她很确定自己爪下摁住的家伙是自己的下属,但,坐在下属的头顶越往这条甬道的深处去,她就越不安。
……如果不是下属有问题,她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m小姐拍了拍他的额头。
“小p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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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拍拍听上去很任性,其实很茫然。
“小p呀”可以表示“哎呀”、“唔嗯”、“无聊呃呃”、“我跌倒了呜呜”……等等。
上司就是很喜欢把“小p”当语气词用。说了多少次也不改。
p先生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摁在额头的爪子。
“如果您很不安,”他的语气在无边的黑暗里听上去格外令人安心,“我们现在就可以折返。”
m小姐终于明白过来。
“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吗?”
“嗯。我黑入后台时就查到了。它被层层加密锁在最后。”
“那是你需要销毁的东西之一吗?放在第一位,优先销毁的?”
“是的。”
“那是会让我不安的东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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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没有再给出肯定答案,他只是再次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爪子,就像是摸了摸她的手背。
“我不知道。您决定吧。”
……是的,这是她的下属。
她说是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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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沉默了一下:“走吧。”
她正蹲坐在下属手感巨好的金色头发上,她还能有什么未知的不安。
瞻前顾后可不是她的风格——和最强大的上司一起行动,小p的确可以不假思索地踏入任何一个未知的地方。
于是p先生继续往前走,加快速度,很快,就到达了甬道的尽头。
——没什么特别的,依旧是黑漆漆的甬道。
无光的黑色里,一个小小的、发着绀色光芒的圆洞尤其明显。
小小的、小小的……小的几乎只能容纳,一只不及成□□头大的小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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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下属头顶的小黑猫没有说话。
她的下属便也蹲下来,抱起她,轻轻放到了圆洞前。
“……你早知道吗?”
知道甬道尽头的,是只有我才能进去查探的地方。
下属屈起手指,用指背轻轻滑过她的脑袋,滑下后背。
他在故意安抚她,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第一次伸手用这么亲昵的方式安抚她。
……m小姐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无法无视这安抚的作用。
“我知道得不算少,”他慢慢说,“也不算很多。这个地方或许还有其他的进入方法,但您陪我一起来了,我便选择了这个进入方法。”
“这是工作,小p。工作不该对上司有任何隐瞒。”
“当然。我对您从未有任何隐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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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啊,是没有任何隐瞒。
……她从未问起,他便从未答过而已。
-37-
因为m小姐习惯不去记忆任何人,她又怎么可能去追问任何人的秘密呢?
试探,玩闹,琢磨,她浅浅地尝试着,就像伸出爪子去捞水里的月亮——从不准备把那东西捞起来,也根本不指望那东西会回复。
一时兴起搅碎了它,也准备随时离开而已。
所以,他便也轻轻地回避她。
——下属是个非常坦诚的家伙,只要她真的想问,他一定会给出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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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接吻是同样的道理。
只要她真的想要一个吻,他一定会给她的。
-39-
m小姐有点气恼,但她知道这不怪任何人。
他在她身边任职五十年了……或许,她是该多问问的。
她是随时做好准备离开任何人,但,这个遗愿是“所有世界永远和平”的家伙真的会有离开的那一天吗?
早就应该多问问……多凑近一点……
“你坑我,小p。”
“没有,m小姐。”
下属安抚她后背的手掌重新离开,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也是您迟早要销毁的东西。我相信您能够销毁的,您是我所向披靡的上司呀。”
“……这时候乱吹彩虹屁也是没用的,小p。”
“是吗,我的上司这时候真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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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扬起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他一下。
“你在原地等我。无论如何……别乱跑。”
“是,m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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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猫用力扭头瞪了他一眼——即便周围完全黑暗,瞪向拥有金色头毛的家伙还是非常容易的——
后者或许是对她挥了挥手,或许脸上依旧有微笑。
“快去快回。我就在原地等您。”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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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黑猫钻进散发着绀色光芒的圆洞。
……绀色。
p先生在黑暗中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其实没有对她挥手,脸上也没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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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喜欢的对象消失在一个她可能再也不会离开的地方,是很难维持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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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必须销毁的东西。】
……是的,也是他必须销毁的东西。
所以他亲手送她回来这里,放下任何私心。
有时候,算计一个人,就是要放下私心的。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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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别害怕,这是最后一步了。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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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黑猫穿过去后,圆洞合拢了,p先生默默看着那点绀色的光芒消失。
……一点点消失的,就像一点点归为黑暗的夜空。
其实夜空并非是纯粹的黑暗,晴朗的夜空是绀色的,日出前的夜空也是绀色的。
只有在某个时刻,它会变成漆黑。
至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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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闭闭眼,转身离开。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刻不容缓。
-48-
至暗的甬道中,脚步声逐渐远去——
脚步声逐渐逼近。
不同的脚步声停在某片黑暗的两端。
-49-
“好久不见。亲爱的小狗。”
“好久不见。监狱长。”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呢,小狗?”
“正准备去销毁您。”
“……你真是富有幽默感,小狗,我都忘了没你在的时候,这里有多无聊……”
“谢谢您夸奖。”
“呵呵……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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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
至暗。
p先生冷漠地动了动蓝眼睛,看着对面伸出一只手——在无光的黑暗中格外显眼的一只手——因为那只手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狭长,薄刃。
那是把很锋利的刀,锋利到即便这里的黑暗都能晃出明亮的光。
p先生知道这把刀有多锋利,因为这把刀尽数切过他的手指,割断了他的舌头,还挖下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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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曾彻底杀死自己的凶器,没什么表情。
能摆出什么表情呢,亡灵没有学习过面对死亡凶器的表情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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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亲爱的小狗?在想这次能不能逃掉吗?一边在地上用没有手指的手掌爬,一边可怜兮兮地汪汪叫?”
p先生:“没有。我在想,您话真多。我等待得有点不耐烦。”
“……”
明晃晃的刀猛地扬起,挥下——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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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没做出任何反抗。
亡灵是不可能对杀死自己的凶器做出任何反抗的……囚徒也不可能对自己的狱长做出任何反抗。
他一直叫他小狗,因为他的确只能像小狗一样,摇尾乞怜,无法抵抗。
p先生双手摊平,合上双眼,欣然迎接这次不太愉快的死亡。
-54-
“……睡得还算愉快吗?”
不知多久后,w小姐猛地睁开双眼。
她依然躺在这片无边的黑暗里,但,有声音。
……从上方传来?从前方传来?从哪里——哪个方位——不,等等,她分不清——
长久的无光□□几乎完全磨灭了她的方向感,那家伙也很久没在思维空间联系她了,w小姐晃晃脑袋,艰难地坐起来。
“当啷”“当啷”“哐啷”,一阵杂乱的响动,似乎是哪里的锁被打开,又似乎是哪条铁链撞击在石墙上。
“当啷当啷”——就像是某种携带黑色幽默的铃铛。
w小姐捂住脑袋:“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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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笑了笑。
“给你添个牢友……说错了,是一条死狗。”
又是一阵嘈杂的响声,然后,“噗通”一下——
w小姐明显感到什么地方的有门被打开,一个东西被抛了进来。
那东西是有重量、有体积、有温度的,正好被抛在她旁边。
……但,没有呼吸。
那东西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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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小姐的手指颤抖起来。
她摸索着去碰身旁的那东西——那是个人体——明显是人体——还淌着湿漉漉的——粘稠的——
“那么,坐牢愉快。”
抛物进来的家伙又笑了笑,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门被关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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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小姐从未如此恐惧。
“喂……喂!喂!你是什么东西……是谁……喂!回答一下!”
……她是被妹妹从小保护长大的,或许经过风雨,或许识得人心,但,她哪里见过尸体呢?
她连亡灵都不是。
“喂……喂!喂你回答——”
“安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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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东西突然开口:“你很吵,我死着呢。”
w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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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小姐抬手就是一套大耳刮子过去。
“什么傻逼东西!什么傻逼东西!你吓我!你别吓我我告诉你你别吓我啊啊啊我也是半死不活的鬼呜呜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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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东西默默翻了个身,w小姐的一套大耳刮子尽数落在了地上。
当w小姐呜呜呜地捂着自己拍红的手跳起来时,他很平和地说:“你才是傻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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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特意死一次来接应这货了,让她在这里发烂发臭吧,傻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