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为谁说谎?
云和月上阳光明媚, 翻涌的云海漫上一层白亮的金光,沉重的殿群也显得明亮辉煌。
最大的宫殿里,晏平乐和邬常安垂眸静立, 前方木案上香炉青烟缭绕, 上面摆置着笔架和白纸,白纸上有画了一半的阵纹,细致繁杂,带着未干的墨迹。
男子一身白衣, 白衣上有金色细线勾勒的图纹,显出一派华丽端方,他坐在木案前,放下手中笔,微微抬头,露出一只白色面具, 语调平静问晏平乐:“你在三千微尘里做了什么?”
晏平乐说:“研究傀儡王。”
白面圣者看他一瞬, 语气仍旧没什么起伏:“你在为谁说谎?”
晏平乐就垂下黑眸不语。
邬常安立在一旁犹如一根木桩子, 也沉默。
白面圣者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然后道:“去两秀岐, 毁了多少傀儡做多少,做完再出来。”
晏平乐抬眼有些不满,被邬常安踢了脚, 咽下了快说出口的话, 两人被白面圣者挥退下后,晏平乐闷闷不乐坐在台阶上:“要做多少?”
邬常安抬手拍拍他的肩:“三千五百二十三。”
晏平乐更加不开心了:“要好久啊!”
邬常安同情看他一眼准备走,忽然被晏平乐叫了声:“师兄。”
邬常安一顿, 缓慢回头:“不可能。”
晏平乐望过来的眼瞳漆黑明亮, 眨了下, 又认真喊了声:“师兄,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这个条件对邬常安来说十分具有诱惑力。
晏平乐对有些事情十分拧巴,谁都掰不过来,邬常安时常在“师弟很听话”和“师弟又不听话”中徘徊,他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不听话只能自己上,可近来师弟不听话的次数有点多,他又恢复了天天忙得不行的状态。
邬常安沉思,到底是现在累一点以后有个随意使唤的师弟好,还是撒手不管继续跟不听话的师弟共事好,许久,他勉强点头:“走。”
晏平乐立马起身朝两秀岐赶。
快点,快点做完快点出来。
……
三千微尘里外的那场大混战持续了很久,道路两旁的花树全都遭了殃,教习赶来时,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花香的气息,地上满是炸飞的土壤和折断的树枝,还有躺在地上的学生。
只有少数高级学生还站着打斗。
几个教习气坏了,疯狂扣打架的学生学分,几个罪魁祸首更是数罪并罚,全都留下来修三千微尘里。
伊拂色正懒懒抱臂指挥着几名学生做事情,谷梁楼瞥了眼,冷哼出声,想起几次近到她跟前连剑气都聚不起来,心里不是一点阴骛。
蓝松筠正在搬没激活的傀儡,也有些意外道:“她的神技影响这么大啊?”
他们跟伊拂色交过几次手,但大都是点到即止,伊拂色很少亲自动手,多的是学生在她身前帮她拦住敌人,他们也看在同书院学生,不会下死手,这导致他们很少逼得伊拂色动手。
这次谷梁楼铁了心要跟她干一架,伊拂色一出手,竟然直接让他连杀人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蓝松筠也开始重新评估伊拂色实力。
卫辞正在低头刻画阵法,三千微尘里涉及的阵法无数,分配给他们这些学生只是最外围也最简单的部分,单个无法分辨出整个阵界的用途和作用。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说:“这也算幻术的一种,术绍岐黄林里有抗幻训练。”
蓝松筠轻声叹了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谷梁楼直接道:“去。”
他没法接受对手就在面前,他连自己的剑都控制不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达奚理跟苗先生站在另一半废墟里,达奚理直接问:“你找到她要做什么?”
苗先生遥望正在修葺的三千,闻言笑问:“大皇子不知道?”
达奚理说:“那你不用找了。”
苗先生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大皇子也知道,我只负责一个环节,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人。”
达奚理懒懒地微眯着眼,似一头刚醒过来的狮子,显露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他随意道:“你有意投靠我,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苗先生神情微微停顿,随即笑道:“我可以理解成,大皇子有兴趣了?”
他能看得出,达奚理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也在有意远离争斗中心,但诞生在皇家,身为皇子,就是一个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要你是皇子,很多东西便由不得你掌控。
达奚理以为他能远离,却不知,达奚旸最关注的就是他,只是任由他在自由的土壤里生长,他要看不同方式培养出的大树能开出怎样的花。
大皇子优秀有谋略,却少了野心,三皇子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太子易怒易燥,轻易受人挑拨掌控,七皇子单纯懵懂,剩下的皇子太过年幼,几乎不在考虑范围内。
也因此,不管达奚旸如何对达奚理不喜,仍旧有不少人站大皇子,所以达奚理才早早远离大徵来到浮郄屿。
苗先生的神技属于精神类,对人的心思敏感,至少在他看来,达奚旸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达奚理。
达奚理不紧不慢道:“苗先生对自己的判断没信心?”
苗先生收敛脸上的笑,看他片刻,侧目望向在阵界里忙来忙去的学生:“有,怎么没有。”
“但这事,我只能尽量推迟上报,”他说:“她弄出的动静可不止我一人看到,暗里观察她的,猜到她身上是迟早的事。”
通天玉亮了亮,达奚理低头拿通天玉,看了眼消息,是达奚薇,他面色散漫回她,对苗先生道:“其他的事就不用苗先生多虑了。”
苗先生露出了点兴致问:“大皇子是自己想通了,还是因为她才走出这步?”
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收服司娉宸,还是为了司娉宸选择争一争。
说实话,苗先生更相信第一种。
即便达奚理表现得再深情,甚至从目前来看,他愿意为司娉宸做到这一步,一往情深的模样,看上去是是第二种。
可他是皇家人。
皇家就没有一个不薄情寡义的。
何况他还是达奚旸的儿子。
达奚理冷淡扫他一眼,是个睥睨俯视的姿态:“教你第一件事,不要随便揣测上面的心思。”
说完收了通天玉朝卫辞那边去,苗先生盯着再次恢复了懒散的姿态的达奚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卫辞画完阵法达奚理就过来了,他瞥瞥往这边望的苗先生,皱眉问:“你最近……”
达奚理和常殊云走得过分近了,考虑这些是从开学开始的,他怀疑跟司娉宸有关。
司娉宸身份敏感,卫辞很难把握对她的态度,但达奚理没说,他也就没问。
沉思片刻,还是转了话题:“大术生境里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达奚理半蹲下来,抬手按入地面,数百个阵法朝外蔓延,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别问,问了麻烦。”
卫辞瞬间就明了这意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在忤逆圣上的意思?”
卫辞身后站着整个卫家,有些事情不能将他牵扯进来,反而是常殊云他们在这种时候更方便。
达奚理没回,卫辞沉眉问:“你会做到哪种程度?”
头顶天空逐渐恢复明朗澄澈,达奚理抬首望去,脑海里却浮现那只脆弱颤抖又满是依赖的手,轻啧了声:“谁知道。”
卫辞因为他的态度反而更担忧了,达奚理低头继续铺展阵法,不待他再问,对他说:“北陵边境那边听到什么消息,就放了。”
卫辞沉眉不语,盯着达奚理的侧脸,竟从中瞧出了静妃的影子。
那个在后宫自杀的妃子。
……
司娉宸面上露出讶异神情:“在书院偷存真镜的,是你们?”
朱野哈哈笑了声,似是因为司娉宸的意外而高兴,道:“是沈老的提醒。”
沈老,还是单明游?
司娉宸听他道出由来:“我们在大徵收留孩童的行为虽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但小姐你让我们收留的那些孩子,资质都是佼佼者,若有人从这方面调查,可能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朱野说得很委婉了。
修士的资质在六岁时最终定型,通过测资质可知道对哪一种术法更为敏锐,但实际资质是上佳还是中庸,只有在修炼之时才能体现出来。
女孩时期的司娉宸却一眼就能选中资质上佳者。
朱野说:“沈老的意思是,小姐身份敏感,若有存真镜在中间混淆视听,能给小姐拦掉不少麻烦。”
存真镜有能看穿人契印的效果。
看来是单明游提醒的。
知道她有“苍天有眼”的只有单明游,存真镜明显是为她的天外神技做准备。
司娉宸沉眉思索片刻,问:“现在在谁手里?”
朱野摸了下脑袋,灌下一杯热茶才说:“小姐现在要拿到存真镜恐怕不太行。”
“存真镜太过特殊,需要詹月的某样东西才能拿到,所以我们的人在和詹月合作,东西虽然在我们手里,却没法现在撇开詹月的人拿走。”
又是詹月国。
司娉宸将冷掉的茶倒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茶杯猜测:“是瑰血玉吗?”
朱野诧异:“小姐怎么会知道?”
单明游曾说过,她的“苍天有眼”需要用瑰血玉稳定,既然存真镜是根据“苍天有眼”研究出来的,那它本身也在某方面需要瑰血玉。
世间关于存真镜的消息本就少,还都是真假参半,让人无法分辨,要用瑰血玉取存真镜就更加没人知道了。
加上单明游是詹月国的人,这么向来,只能由詹月拿出来的大概率就是瑰血玉了。
司娉宸垂眸喝了口茶:“那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
朱野一笑:“先给再偷!”
显然是早就做好打算了。
司娉宸被他说得眉眼带笑,示意他继续,朱野便说:“我们跟他们的约定是,他们给钱和玉,我们偷和保管,他们要就给他们,想要存真镜的大有人在,到时候稍微透漏点消息,再趁着混乱偷走。”
既然朱野有打算,司娉宸就不再多说,问他:“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朱野说:“浮郄书院不少人在查存真镜的事情,詹月那边应该要等事情平息点在有所行动,不会太久。”
司娉宸点头,达奚旸给她的任务时间是三个月,还有时间,大不了到时候弄出点动静加快进度。
存真镜给她提供的线索倒是不少。
也难怪春喧说,那位激活血脉神技三层的先祖她还不适合知道,能根据“苍天有眼”研发出存真镜,后来又因为血脉神技下场很惨的家族,相里一族。
可问题是,相里一族的血脉神技只有女子才能继承,司苍梧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传闻有误?
想到什么,朱野忽然提醒道:“小姐小心尸鬼,最近尸鬼弄出的动静不小,上次暗神封路抓尸鬼,一直隐在暗处的尸鬼组织似乎有借着这事浮出水面的意思,公然杀了不少暗神的人。”
“没法得知尸鬼的意图,面对尸鬼,我们能避则避。”
司娉宸撑着侧脸眨了下眼,想起浮郄书院前不久处刑尸鬼的场景,应了声:“嗯。”
司娉宸在汀州待了一晚,没再关注单明游和安驿的事,第二天回浮郄书院时达奚薇在通天玉上联系她,说要和她聊聊。
因为三千微尘里还在修建,现在书院到处都在谈三千崩坏和高级学生打架的事情,也因此,比武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没法去三千的,在三千外打架私人恩怨未解决的,大术生境没打够的都改去比武场。
司娉宸去达奚薇宿楼时路过比武场,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惊到了,她还看到混在人群里的叶欣蕊。
达奚薇似乎等了她一会儿,司娉宸到时她已经喝了半壶茶,翻转倒扣的杯子,她给司娉宸也倒了杯,朝身旁示意:“坐。”
司娉宸便坐着喝茶,好奇问:“薇茗公主找我什么事吗?”
达奚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回忆起以前,问她:“还记得在四国盛会结束的那个宴会上,我跟你说的话吗?”
司娉宸捧着茶杯装作思索的样子,心中已经了然她想说什么。
达奚薇低头给自己倒茶,自顾自说:“我当时看皇兄待你特殊,担心你喜欢上他,还特意提点过你。”
她认真注视司娉宸:“我错了,我不该提醒你。”
那时候司娉宸是未来太子妃,和另一位皇子搅和在一起,下场不会很好,所以才会提醒她。
但她现在才醒悟过来,她该提醒的人是达奚理。
这件事她本不该理会的。
她跟达奚理虽然是公主皇子,关系并不亲厚,但达奚理是个很好的皇兄,他不会刻意去维系关系,却会担起兄长的责任,达奚薇在浮郄书院受他照顾很多。
所以知道司娉宸闯铜鼎湖,达奚理也在铜鼎湖找人后,她很快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也直接问他,大术生境里找的人是不是司娉宸。
达奚理回的是:“这件事你当做没发生。”
想起被达奚理放走的孙谙,她猜测,铜鼎湖里的青龙令牌跟司娉宸有关,而达奚理在为她隐瞒这点。
达奚薇问她:“皇兄的生母静妃的事情,你知道吗?”
司娉宸睁着眸子想了会儿,摇头。
达奚薇说:“静妃是陪伴父皇最早的一位妃子,那时候父皇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是静妃陪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若要说感情,那也该是他们的情感最深刻。”
“后来父皇称帝,广纳嫔妃,静妃也还是陪在他身边,我母妃说,静妃太爱父皇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静妃也能一直走下去。”
“但静妃自杀了,”达奚薇语气里带了些情绪,“因为她发现父皇没有爱过她。”
司娉宸也露出惆怅表情:“好可惜。”
“皇兄是第二个静妃,”达奚薇认真起来,“司娉宸,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皇兄又在为你做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父皇。”
司娉宸微微睁大眼,讶异看着她:“怎么会呢?”
达奚薇说:“你最好不会。”
司娉宸叹气:“我又不可能有嫔妃,大皇子还是皇子呢,就算我有嫔妃,太子是静妃才对呀。”
达奚薇:“……”
她的感伤被司娉宸这话赶跑,瞬间怒道:“你就听出了这点意思?”
司娉宸点头:“公主放心,我肯定不会是你父皇的。”
达奚薇朝她吼:“你个笨蛋,我是让你不要伤害他!”
司娉宸眨眼:“是啊,我又打不过他,怎么伤害他?”
达奚薇被她问得一滞,意识到这么扯怎么都扯不到点上,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你喜欢我皇兄吗?”
司娉宸:“嗯嗯,喜欢啊!”
达奚薇一口气刚提上来,就听她继续说:“可是我也喜欢薇茗公主,谷梁栀,还有吴茉莉和叶欣蕊,我都喜欢。”
“你……”达奚薇憋着一口气看她半晌,不得不承认,司娉宸这个有过未婚夫的女孩子,现在竟然还没开窍,她纳闷得不行,“没有别的喜欢的男子?”
顿了下,她强调:“你家人除外。”
司娉宸老实交代:“有啊,褚春渡褚孤舟也喜欢。”
达奚薇皱眉:“那对双胞胎?”
司娉宸点头:“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帮了我好多,我们也一起去闯三千。”
达奚薇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和他们闯大术生境?”
果然。
达奚理也知道她闯了大术生境,所以才会和她说,有什么想要的跟他说。
看着她说出拙劣的谎言却没有揭穿,即便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可在达奚理知道的情况下露出这样一面,她还是生出了几分难堪。
司娉宸微微垂眸:“褚春渡他们说想去大术生境看看,还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我就跟他们去了。”
达奚薇问:“就这样?”
难道铜鼎湖的事情是双胞胎搞的鬼?
司娉宸收敛情绪,点头:“对呀!幸好跟他们去了,所以才遇到了晏平乐。”
提到晏平乐,司娉宸注意力立马转移,她皱眉问:“晏平乐不是死了?怎么就出现在浮郄书院了?”
“是白面圣者救了他,他现在是圣者的徒弟了,”司娉宸抬眼巴巴望她,“薇茗公主,晏平乐会被圣上的人杀死吗?”
将军府的人因为圣上的格杀令,被杀得一个不留,现在晏平乐却活着出现了。
达奚薇摇头:“他现在是圣者的徒弟,有白面圣者在,父皇不会这么做的。”
司娉宸松了口气:“太好了。”
达奚薇这才感受到这种惊奇,叹道:“晏平乐竟然是圣者的徒弟!”
司娉宸也同样惊讶:“是呀是呀!”
话题逐渐偏移,两人从晏平乐又聊打三千,又聊到达奚薇的考级……
司娉宸从达奚薇那里出来时,天边铺满了晚霞,一片火红。
三千微尘里崩塌后,苗先生到现在还没有找她,要么是被三千的事情绊住了,要么是达奚理拦住了。
而达奚理还没找她,让她有点意外。
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司娉宸边往外走边联系达奚理:“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达奚理回得很快:“嗯,用过晚膳吗?”
司娉宸:“没。”
达奚理:“去我宿楼等着。”
宿楼都在一片,她刚出达奚薇宿楼,转去达奚理宿楼不过半刻钟。
先回来的是卫辞,他见司娉宸等在门外,便开门请她进去:“达奚理在膳堂打包饭菜。”
司娉宸点头,卫辞让她随意,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在司娉宸打量他们宿楼的时间里,达奚理一手拎着两个食盒走进来,另一只手肘间搭着外袍,脸上脖颈也都是汗水。
他一身热气走来将食盒放她面前,又敲了卫辞的门给他递了个,边朝房间走便对司娉宸说:“你先吃,我洗澡。”
司娉宸也没客气,打开食盒,发现里面都是她之前点名说要吃的,开心地一盘盘拿出来,先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时,达奚理满身水汽走出来,头发半湿着搭在背后,坐下的姿态散漫随意,大概是觉得热,手臂上的衣袖卷起一小截,少了几分冷淡,却显得柔和许多。
达奚理低头准备吃饭,瞥见她咬着筷子盯人,挑眉轻笑:“吃完了?”
司娉宸眨眨眼放下筷子,做好了要交谈的准备,达奚理却朝后示意:“那行,头发帮我弄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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