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道:以立商法,苛之以税,使物贵,民不大赚,自然勤于农事。后世商品社会时,哪怕国家再大喊着耕地红线,也阻止不了耕地的荒废,但就如今秦国这点市场,想发展商品经济无疑是想多了,汉朝轻徭薄赋了近百年,也才有一点步入商品社会的意思,但还没来得及冒苗头,立刻就让汉武帝败光了。秦王何等聪慧之人,拿着奏书思考数息,突然道:当年管仲以盐铁富国,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阿江昔日所言,便是此理?严江微微挑眉,冷笑道:王上可是还惦记着以盐铁苛税之事?垄断盐铁,无形加税,让庶民感觉不到被拔毛了,他们只会觉得:啊,我没买什么东西啊,怎么钱就花光了呢?辛苦了一年,这犁坏了得修,完蛋,今年存的那点钱又搭进去了秦王的微微一笑:吾近日再读《管子》,所获良多,齐王曾问管子:若先以盐铁取民用之无形,又重税苛之,当如何?管子如何说?严江也来了兴趣。秦王悠悠道:管子曰:此桀纣之行,必国灭也。严江不由得赞这位先贤的厉害,说的太对了。秦王政微微一叹:你既不愿为政,便多说些见识,吾非霸道独见之人,必是能听的。他言语里带着一丝萧索,甚至还有点因为自己不想信他的小委屈,虽然知道他必定是装的,但严江觉得自己根本扛不住,不由得坐到他身边揽腰安慰:我所知亦不多,只是你心志甚大,自然要谨言慎行些。你信我?秦王转头凝视他,不言不语,只是眸光微垂,甚是失落的模样。他生得俊美霸气,突然间这么来一下,严江不由自主靠近道,指天势日地保证:你想知些什么,我能讲的,说予你便是,上邪为证,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被美色所惑之下,他保证肯定不会瞒着阿政什么事情,一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甚至在后来的战斗中,答应了一些甚是过分的要求以证清白。秦王政也保证会克制自己的称霸欲望,以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绝对不会搜刮太过,相信我就是了。老虎花花在一边趴着,看到两脚兽骗人骗己的表演,不屑地转头。作为一只成熟的大老虎,它已经明白,那两人和那鸟一样,一个声调都不能相信。次日,严江和秦王微服私访,开始做了阿江说的调研。其实这事可以用鸟过来的,但秦王觉得和阿江同出同入更能让他心情愉悦,便当做春日踏青,与阿江上山下乡,研没做多少,倒是一起钓鱼一起烧烤,纵马渔猎,体会着自由的气息。如今的关中一亩地可产麦两石,最关键的是五月收麦后,可以补种菽,种菽时间甚短,三月可收,待到十月,又可种冬麦,一地两用,大大提高了土地的生产率,而豆子榨油做酱,都是对庶民非常有用的补充。而以前需要休耕的土地种上苜蓿后,关中饲养三牲六畜便多了起来,当然,这些转换成一句话就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很可以,不用挨饿,非常感谢国家。一连打听很多都是这个说法,当然,他们更多是在讨论要不要少养几只鸡,要不要养只彘(母猪),既能下崽又可以吃,彘贵,豭(公猪)贱,但养一只就够给儿子取妻,是好收成不是?还有人聚在村口闲聊,说起少府最近人手紧张,招短工,农闲时可以去,做一日有五个钱呢。然后立刻有人反驳,说去少府不如去私坊,最近有的私坊收人梳棉脱仔,脱多少棉给多少工钱,有人一日赚了十九钱。更有人说棉仔亦可出油,说开个收棉坊才是最赚。一群人为去哪里争执不休,秦王问起他们都去做工田地可否荒废时,被嘲笑无知,每年田赋需麦粟来抵,若有拖延便要被罚为城旦,哪可能为工而轻田,怕是不想过了。秦王被说也不生怒,反而在庶民的讨论之中收获了另外一种愉悦,倒有些明白阿江为何将这些人看得如此之重了。于是回宫之后,秦王招来重臣,让他们以庶民衣食为据,做《商律》,并且在咸阳码头调出一片空地,令每月初一可于此开集易市,此日交易,可不限于市井之中。这算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改进了,秦国要求一定在市场里交易的商法,不知道有多限制市场。离下月初一还有近一月,这条要求下发到咸阳周边各乡时,谁都没想到会带来多大的轰动。反正严江带秦王去赶集时,整个渭水河畔仿佛凭空生出一条十里长街,从鸡蛋到牛羊,从果物到布匹,甚至肥料都有人从百里之外挑来买卖,人数之多,堪称空前,当真是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便是秦王本人都被惊到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市场。被调来维护市场的秦吏们在其中就如汪洋中小船,被挤得四处飘零,于是卫尉不得不紧急又抽调了上千士卒巡逻虽然结果是集市过后,这上千士卒都被掏空了钱包,但依然喜气洋洋。很多乡里产物在乡间村里卖不上价,入城却能得个好价,添上一衣半食,换些盐米铁针,就能得生活更美好。而随后而来的抽税总计,更是吓了少府一跳,那一日间,咸阳周围有三万多人参与,光是税,便收了十余万钱,足够三万大军半月之用。治粟内史更是一改先前反对,私下里悄悄上书问此类盛事可否每月多来几次?得到秦王的冰冷地不可二字回复。严江看得想笑,被秦王看穿,后者不悦地讨回场子,闹了一番才继续工作。然后严江提起入楚之事,秦王自是应了他不应也没有用,但他非常好奇:灭楚在既,你此时前去,怕是也看不了多少情景。按理来说,阿江会在诸国被灭之前提前就去,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而且,半点都不急迫。他不由得愉悦地想到,莫非是阿江舍不得我?严江温柔一笑,拖长语调:楚国尚在,何需心急,我留下,自是舍不得王上威猛啊~被恋人如此吹捧,很难不飘,秦王唇角无法抑制地上扬起来:阿江你亦是经得百战,通达契合,吾甚喜也。严江当然过奖过奖。两人相互吹捧一番,秦王不但同意了阿江出门,还温柔地表示出门小心,我等你回来云云。严江当然好呀好啊他才不会告诉秦王,王翦那乌龟打法,要六十万大军和楚国在国境线上对持,两国百万大军会拼吃饭拼一整年呢,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逛楚国。第145章 楚歌二月开始, 秦国的征兵令位下发各乡里,开始向韩国集结。秦国拿下魏地后, 以敖仓为中心,总领全国的粮草, 以大梁四通八达的水利,开始兵指楚地。这种情况下, 整个秦国的战争机器都轰隆隆地运转起来。六十万大军,除了南郡是征兵重点之外,魏国也在王贲与杨端和等将领的铁蹄下平定,原来的魏军、韩军都被打散编入秦军之中,开始向韩地颖川行进。令严江佩服不以的是,在这百忙之中, 秦国还不忘记勾搭挽留他燕地贡献出一只黑色猛虎, 让严江口水直流, 根本舍不得走。后世的白虎是基因变异, 但黑虎是传说中的黑蓝虎啊!在历史中出现过很多次,但建国时已经毫无消息的黑蓝虎啊!而且还是一只母虎。花花于是又被拉去相亲了。然后被揍地趴在地上翻肚皮。黑虎十分看不上花花, 每次花花想要去做点春天的事情时, 都被对方收拾得缩头焉脑, 别说骑了, 好几次严江都看看花花翻着肚皮被黑虎大妞骑在身下,爪子乱挥, 嗷嗷大叫。好吧, 对于花花在虎类中的战斗力, 严江已经不想不再说它了。秦王那些天则甚是喜欢在楼上观赏虎苑,常常和严子在楼上对饮,后来更是打着休息的名义暂住于观景阁楼上,每每改奏书累了就出门凭栏远望一番,朝食夕食都看着吃,若是遇到花花被打时,简直不用菜都能干掉两碗饭。严江倒是看出端倪了,由于黑虎的皮毛在林中也特别显眼,因为这个原因,它的战斗力必须更强才能活下来。秦王把碍眼的花花支走后,又可惜了一下没有猛虎靠着,还甚是想念。这想法一出口,便被严江白了一眼:你还欺负它上瘾了不是?秦王微微勾起唇角,在他耳边轻声说起阿江身子泛红往花虎身上躲闪时,甚美。口嗨的代价是严子在对练时再不留情,扭打时把秦王身上也弄出好些青紫,以至在床榻上战斗力大减。两人闹着玩着的同时,严江一次出门,遇到了门口带着期盼的三个大孩子。于是转头催促着秦王没事关心一下儿女的身心健康,得到了三个孩子的好感。时光就这样过去,秦王招回了在魏地的王贲,命王翦为大将,大军开拔,直指楚地。严江懒得再理秦王的挽留,大战一夜,一次吃了个饱后,便跟着王翦的秦军一路南下了。陛下为此气得两天都没理他。但也仅此而已,做为帝王,它以鸟身观察着六十万大军动向,也可以让他放心许多。大军开拔之后,一路越过边境,碾压过楚国的上蔡、召陵,直奔楚国平舆城,而这时,项燕的大军也抵达边境,王翦见此情形,拿下平舆城池后,就开始修营扎寨。然后就不动了。这位老将在平舆周围大兴土木,严江看到图纸时都惊呆了,他准备修四十里长的营垒,堪比一小半的楚长城了。而对面的项燕大军也开始集结,按探子的消息,他们足足有四十万人。可怜的汝水岸边,就这样建立起了百万人口的临时经济圈,上游下游皆是车水马龙,甚至有楚国水军前来骚扰秦国粮船,但秦国早就在水岸设立了哨所,这些水军通通成了秦国的粮资。项燕大军几番请战叫阵,王翦都充耳不闻,每天干的事情,就是检查营垒的墙壁修得好不好,整个人宛如一个后世勤勤恳恳的总包工头。而秦王为了支持他,让严江顺便把咸阳那少的可怜的水泥都一路给他运了过去,感动地王翦老泪纵横,说绝不辜负王上期望。严江就很生气,这老将军感动就自己感动呗,看着他是什么意思?秦王又没说这是拿来给自己盖宫殿用的东西!然后走了。蒙恬依然是副将,先前他和李信军攻楚,李信直面了楚军主力,他没怎么丢兵,不功不过,所以继续当副将,见此情景,小声问王翦将军,是不是想让严子出天罚降敌?王翦将军轻抚长须,对着这位好友家的后辈谆谆教导道:我辈征战,岂可依赖神鬼之能,你切不可做此之想,否则,必败矣。蒙恬点头受教。王翦将军满意地拍了拍青年肩膀,并不打算告诉他,严子东游,素来是去一国灭一国,这楚地广阔壮美,不去,岂非可惜了。平舆之东南,是四十万楚军集结对抗之地,严江再托大,也不敢从那边去,于是改道平舆西南方的上蔡,准备绕过楚军,前往楚国腹地。颛顼历,三月初春,正是楚国的春耕之时。上蔡位于楚国边境之地,与魏接壤,本是古国蔡国的国都,被楚国吞并后,便靠着汝水成为北方重镇。这个国度,有着战国时期第一只笔,第一把犁,第一个长城,更有着和周朝几乎等同的历史。土地依然是火耕水褥,在一把火烧掉地里的荒草后,种下稻苗,随后,杂草会与稻苗一起生长,这时,将水放入田中,会将杂草淹死,而水稻存活。而如今,稻草虽长,但大量田地荒芜,未曾放水,杂草自然也随之疯长。王翦的六十万大军一过,势如破竹,上蔡根本敢挡也挡不住,忙不迭地投降认输。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次秦军入上蔡,几乎无犯,只是拿了仓中存粮,原因是因为,这上蔡,是廷尉李斯的老家。严江随军之时,亲眼看着李家老人与秦军校尉各种拉关系,虽如此,却依然满头是汗,畏惧地几乎两股战战。这位老人家说李斯早就带着妻儿去了秦国。至于为什么田地无人看顾,是因为自一月起,楚国征召大军,淮河以北所有城乡都是征丁对象,他们上蔡的男丁几乎都上了战场。在秦军留下一支部队驻守城池后,上蔡的庶民们不敢耽搁春耕,这才开始继续种田。而这时的下田的,皆为老弱,甚至有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绑在背上,下田的妇人,她们以人拖犁,在水田里艰难前行。为何不见牛马?严江好奇地询问了一位老农。老者见他衣着华丽,目露畏惧,惶恐道:牛马皆被征为军需,运送粮草,所以不曾见,并非我等不愿给上官。严江于是换上了粗布麻衣,脱离大部队,向南而行。他去了楚国的息城,一路顺着淮河,直下寿春。因为老虎太显眼,严江这次没有带着花花,单人单马,堪称随心而行了。可怜的花花就好好在兽苑为珍兽的繁育贡献不,是好好在那边休息吧,反正秦王划出的林苑地方够大,做为一只家养喵,它也不会太憋闷。毕竟楚国如今和秦国已经是生死大战,他不是去打架的。陛下对此很满意,终于又回到当初,和阿江两人(?)世界的时候了。严江本以为在楚地可以看到不同的风俗文化,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从息城一路东行,沿途的村庄多为巫祭之地,地广人稀,连桑蚕之室都甚少,问及原由,一是因为白起攻楚不过五十年,楚国几度迁都原气未复,二是男丁被抽,老幼妇人连春耕都困难,又哪有功夫养蝉织丝呢?至于说歌舞大战之下,封君都带着本地征兵前去国都了,大楚都要亡了,这还能听歌赏舞?心是有多大啊?一路顺水直到下蔡,才稍微有了一些繁华景象。下蔡是寿春的陪都,与寿春隔江而望。这里终于有些大城之姿,且与楚境鲁地的歌舞不同,这里的楚歌楚舞都更加自由轻松,带着一种散漫与放浪的不羁,风气开放,私学兴盛,虽然的对前线战事颇有些惶惶,但却上下都坚信楚国一定能赢。刚刚来下蔡,就遇到一场华丽的祭祀。因为楚国当年建国时超穷超穷,只有五十里地,没有牲口祭祀祖宗,无奈之下,去隔壁的郑国悄悄偷了一头牛来祭祀,因为不敢声张,所以只敢放在晚上祭祀,就怕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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