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再出来,代如颜坐在窗旁,而那矮桌上已然备上饭菜。宫玉犹豫的坐在对面,自顾自的喝着热汤,只是觉得这汤味道有些不太对劲,便问:今日这是什么汤啊?代如颜捧着汤碗犹豫地应道:只是放了一些补药而已。补药?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不过宫玉还是喝完一碗,而后才用饭。我已让推迟明日的狩猎。代如颜轻夹着鸡肉放入宫玉面前的小蝶中说着。为什么要推迟啊?小九不舒服,还是待过几日在狩猎比拚箭术为好。难怪会突然要喝什么补汤,宫玉咬着鸡肉很是不满地念道:阿颜这般理由,大臣们指不定又在脑袋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代如颜笑了笑应着:小九不气了吗?额宫玉吃着米饭满是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说:生气也没用啊,倒不如什么?阿颜以后还是对我保持距离比较好。代如颜一愣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询问:这是为何?谁让阿颜亲近时候完全就像另一个人一样。那下回我轻点就是了,小九何至于要如此折腾?宫玉摇头应道:才不要有下回,我现在还疼着呢。代如颜有些怀疑她的话,那药膏抹上之后,应当就不至于会疼了才是。待会还是让女大夫来看看吧。这怎么能让女大夫看啊!没想她的反应会这般大,满是震惊的望着代如颜。大抵代如颜没有来得及回话,她整张脸莫名又红了起来,愤愤不平的念道:阿颜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吗?代如颜见此方才知道原来她计较不是被别人看了去,而是自己没有半点反应。不禁无奈又想笑,执筷夹起已挑了刺的鱼肉,放至她碗碟中应着:我自然不会允许旁人看了你,哪怕是女子那也是不许的。她愣愣地听着,虽然脸颊仍旧是红着,可至少没再想先前那般气鼓鼓的样子,夹起鱼肉便吃着。好一会代如颜以为她便这般安分,她却忽地开口道:那狩猎不能取消,明日应当如期举行才是。可今早我已让人通知各位大臣。那便让人再通知一遍就是了。代如颜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情绪便说:你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为何不愿休息?她端起一旁的汤小口的喝着应道:小雨过后天气很舒服,狩猎应当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显然没有直面回答代如颜的问话,待用膳后,她便懒散在一旁批阅奏折,代如颜手里捧著书却无心翻看,只是起身去翻了翻衣柜里她的常服。又是一年春来时,她向来提倡宫中节俭,连同自身的衣物也只选了几件衣袍而已。代如颜挑选了一些常服以便她狩猎三日好更换,可没成想打开衣柜里头都是些亮色衣袍。不禁一愣,好似这些年自己给她选的都是这些靓丽衣袍。虽说每每见她换上,代如颜瞧着总是欢喜的很,也向来喜欢她穿这些亮色衣袍。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记得她身着新郎官大红婚袍时的模样,那自萦绕心中的悸动让代如颜竟移不开眼。当初为了选嫁衣婚袍的用料,花费代如颜不少的心思。婚书在宫国是极为受重的姻缘凭证,从前代如颜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人,执笔费心思捉摸着如何写下这婚书。记得在那船舱里,斟酌至夜深时代如颜方才停笔,她捧着那婚书傻傻的望着,偶尔还会忽地傻傻地念出声来。甚至两人签字按下手印,她还有些恍惚的念道这是真的要成婚吗?代如颜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应着,仿若这般望着她,好似连带自己也跟着傻了。向来戏文中只说薄情寡义之人会背信弃义,可代如颜却不曾想会得到她与旁人赐婚诏书。这般背信弃义之事,就算宫国任何一个人,代如颜也不信会是她。况且当时她手捧那婚书时眼底的喜悦,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每每回想那时,代如颜都觉得自己仿若站在悬崖峭壁旁,不敢设想她倘若真的同旁人成婚,究竟会不会亲手杀了她!当骑马赶去皇宫时,代如颜不断的猜测任何一种可能,甚至想过或许她是被威逼之下屈服,也不曾想过她从始至终都是骗自己。所以揭下那诏书时,代如颜看着那字迹时好似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奔溃。哪怕她是被威逼屈服,可她竟然写下这赐婚诏书,那也是背叛!背叛是要有惩罚的。代如颜愤怒的进了宫,甚至持剑一心想要质问她,却从未曾想过她已然在生命垂危的边缘。明明她不久前还那般欢喜的同自己说婚宴的事情安排如何,她高兴地说要入朝请婚,她甚至还满是信心的说只要拿了赐婚诏书就飞奔着过来找自己。所以代如颜那一日清早便在候着她来,甚至盼着她满是欢喜的来这。可没有想过她会是满身血迹,因着上头额前,那发间还血迹斑斑,甚至连同那衣袍上也沾染着血迹。因着她无权,太医也只是给她草草包扎处理了下伤口,甚至那时她身旁都没有一个宫人守着。代如颜起初甚至都不敢走近,甚至会害怕躺在那的只是一具尸体,手中紧握的剑便也没了半分用处。这场景俨然不是代如颜最初想像的那般,甚至代如颜已经在思索究竟是谁会伤了她?好在她还是活着的,代如颜请了女大夫连夜入宫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夜深时代如颜手握帕巾替她擦拭脸颊旁的血迹,她脸色苍白好似比金州受伤时还要严重。甚至有些暗黑色的血迹将她耳旁的发粘在一处,代如颜都不敢用力。明知这宫中耳目众多,甚至代如颜怀疑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可能已经被知道。那一切就很危险,倘若她的把柄被人握在手中,那就定会受别人压制。尽管与她保持关系,才是最为稳妥的方式,可代如颜却没有想要离开昏迷的她一丝想法,只是派人密切注意朝堂和宫内的局势。因着她伤势严重,代如颜怕她一下再也醒不来,便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那先前被代如颜的赐婚诏书,被代如颜重新拿起来看时,代如颜方才发现这诏书上并不全然是她的字迹,好似只有前一部分是她所写,可后一部分却是他人所写。宫中探子来报,她被皇帝单独召见显然是被威胁逼迫,皇帝不至于非要她落得如此惨重的伤势,显然只有可能她自己迫于无奈而采取的措施。这般想着代如颜不禁又觉得她真是傻,难道她以为撞昏过去便能躲过皇帝同太傅的这场赐婚?反倒让代如颜焦急等候大半日,只等来她同赵安月的婚事,甚至不见她人影。心中或许万千埋怨的话语,可她真伤成这般时,代如颜却无论如何也只剩下心疼和懊恼。懊恼自己为何要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朝堂豺狼虎豹,早在写下婚书时代如颜就曾考虑过,一旦向众人展示两人的婚书,那她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代如颜不禁后悔自己为何听见她说要同自己成婚,便未曾犹豫的便应了她。也后悔不该那般早早的写下婚书,让她高兴的忙着布置婚宴,导致旁人得知这消息竟然要迫不及待的要害她。可好在她会没事的,代如颜这般安抚着自己,好似只有这般让自己重新恢复理智来对付那藏于暗处的敌人。这事仍旧成了代如颜心中的一道坎,因着没能护着他而自责,哪怕是她中途醒来时,面色苍白的笑着安慰,可代如颜却更气。只是她伤的太重,代如颜不忍心责怪,便只得顺着她的话,直到听着她说自己会再努力的时候,不知为何眼泪会落了下来。明明心里复杂的很,可那萦绕在心口的钝痛是因为什么?心疼?还是因着她那笨拙的安慰?代如颜分不清,只是知道她是个笨拙而又努力的人。绝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一个傻瓜。所以代如颜愿意为了她一步步设计,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安全,哪怕是皇位也照样可以为她筹谋。这世道太危险,她一个寻常殿下的身份迟早会被旁的人容不下的,更何况她还是女扮男装,这皇位便必须要是她的才最为安全。阿颜?耳旁忽地响起的她的声音,代如颜回了神,伸手挑了几件衣袍应着:怎么了?不知何时她已走至身旁伸展手臂便整个人靠了过来,莫名忽地亲昵的很唤道:我还以为阿颜生气了呢。我为何生你气?代如颜伸展手臂轻扶着她。就是因着狩猎的事啊。你既然想如期举行,那便由着你去闹腾,左右我只是观赏而已。她脸颊蹭了过来道:阿颜你怎么突然这么冷淡了啊?代如颜忍着笑应道:我说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你到底想要怎样?阿颜好凶啊。她拉开了些距离作怨妇状念道:阿颜你变了。说完,她便要走,代如颜忙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轻啄了那抿紧的唇安慰道:你可不准生气。她嘴角上扬,显然是开心的,很是得意地说:我才不会。代如颜笑了笑也不戳破,她低头又亲了过来,粘人的很。等到两人稍稍拉开些距离时,她眼眸里明亮动人,仿若会说话一般的望了过来。别这般看着我。代如颜伸手遮住她的眼。为什么?她伸手握住代如颜的手,调皮的亲了下手背,而后紧紧握住。每每她这般的小动作,偏偏让代如颜喜欢的紧,嘴角轻扬起细声应着:你的眼太亮了。太亮了?显然这话让她不太理解,她凑近了过来,故意眨着眼说:不好看?代如颜指尖轻捏着她脸应道:别闹了,你今日的奏折可还没批完。一听到奏折,她便安分了起来,甚至整个人听话了许多。每天都有新的奏折,我脑袋都已经麻木了,阿颜却还不陪我。这整日都在一处殿,况且我眼下整理得也是你的衣袍,你还不满意?衣袍不是早就都整理好了吗?代如颜挑了些尽量不那么亮的衣袍应着:你如今大了,为显沉稳就不能总穿些这般亮的衣袍了。一旁的她探过头来,原本她就高,整个人挤过来之后,挡住窗户的光亮,衣柜里便暗了下来。你凑过做什么?代如颜无奈的侧头看向她。只见她神色严肃的审视这衣柜忽地开口道:阿颜原来你这些年居然给我选了这么多亮色的衣袍啊。被这般直白的戳穿,代如颜略微腼腆地应着:也不是很多。没想到阿颜这么喜欢我穿这种颜色系列。显然这人是打算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代如颜也只得由着她,伸手顺势拿出一件衣袍与她身上作对比。她乖巧的站着,目光直直的望向代如颜,似是坏笑的凑近亲了下代如颜脸颊问:阿颜为什么喜欢啊?代如颜躲避她的目光,替她系上这衣袍系扣,待她转了转身又望了过来,便只好开口说:喜欢还需要缘由吗?喜欢我的话,当然不需要,不过衣袍颜色的话还是需要的。从前是因着她穿亮色衣袍显得好看,不过后来或许是因为成婚时她穿的那身大红新郎官婚袍缘由。那是代如颜第一回 觉得她好看的很,唇红齿白的比寻常的公子哥还要俊俏几分,偏生她的眼眸又明亮动人,一眼代如颜便移不开眼了。只是这样代如颜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便由着她满是期待的望着。直至她忙着批阅奏折便不再追问,代如颜这才松了口气。直至狩猎场上,她兴致极好的同群臣们比拚,代如颜闲来无事便帮她处理一些奏折。山中夜深时微寒,她因着白日里的疲倦,夜里也安分了许多。待代如颜侧身看向一旁时,她整个头埋在被褥里,呼吸平稳。因着她身前的伤,代如颜白日里见她伸展弓时,好似有些不适的皱眉,便只得等她睡了,方才查看一番。她衣袍散乱的很,只轻轻一扯,便得手了。果然还是疼得吧。代如颜掌心涂抹药膏替她轻擦上,目光停在她那平静的面容,生怕她有半点不适。待重新系上衣带,代如颜起身清洗着手,不由得想起当初她还总是在意小的问题。其实小也很可爱。不过这话,代如颜可不能说出来,否则她定然是又要红着眼据理力争,指不定到最后还会别扭。待狩猎结束之时,大臣们也劳累不堪,连带好些时日不再催子嗣一事。辗转至初夏时节,天气缓缓热了起来,她便又开始寻思着新的衣袍。代如颜多半是不予回应,省的她总是捧着那什么都遮不住的裙裳来让自己试穿。只是天气日渐颜色,蚊虫也随之多了起来,她很容易被蚊虫追着咬,因此对蚊虫更是讨厌的紧。殿内便燃着驱蚊草,只是效果不大好,每每清早起来,她又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处小红点。只不过往往蚊虫好像也最爱惹她生气,夜里她换上那一身小短裙,整个人缩在代如颜身旁,眨着眼说:我今晚要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我看蚊子还怎么咬我!代如颜无奈看着这人把自己用薄毯包裹,连带代如颜都没法碰她,只是伸手轻搂住她说:小心你半夜热的把薄毯都给踢开。为了蚊子,我不会的。次日清晨代如颜还未醒来时,便听到她的哀嚎。完了!这声便让代如颜醒了过来,侧头便见她捧着铜镜一手遮着一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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