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就懂了:丫还真是故意的。方才两人挨得那么近,对彼此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沈焕虽然没被灌血,但其热烈程度半点不在林稚之下想来,大概是因为沾了林稚的光。此刻他还情难自禁,沈焕却能说退就退,这就让林稚忍不住想关注一下他的身心健康。只是考虑到他眼下的人设,林稚到底还是管住了自己的眼睛,没往沈焕的身下瞟,严肃地目视前方。沈焕正经人似的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滚烫的脸,掌心里聚起魔气,大发慈悲地为他洗净了面上的汗,询问道:君上可好受了些?林稚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蓄意撩拨他,又在最后关头忽然捡起了底线,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免遭被日,还是该恼怒沈焕的报复心了。沈焕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又望了他一眼,转身出门。林稚虚弱地靠着床头,半闭着眼,作高傲冷漠状。片刻后,沈焕去而复返,关上门,自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个容量极大的浴桶。桶里盛着大半桶热水,热气升腾,渐渐弥漫到了寝宫的每个角落。林稚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沈焕试了试水温,转身走到床榻前,忽略了林稚拒绝的眼神,把他抱了起来。林稚对热水澡其实十分向往,奈何看沈焕这架势,绝对不会让他自己好生享受。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屈辱的神情,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沈焕低头扫他一眼,林稚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沈焕便配合地手滑,一个没抱住,让他跌进了浴桶里。霎时间水花四溅。林稚:沈焕抢在他之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君上莫怪。衣裳浸了水,格外的沉重。林稚裹着这一身累赘形容狼狈地坐在浴桶里,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的沈焕。少年时期的沈焕就不用说了,鲜嫩可口,单纯好骗虽然他那时并未利用这一点,可作为一个拥有碾压性武力值的反派,他可以轻易化解少年沈焕的所有反抗,便是沈焕凶狠地咬了他一口,在他眼里,也更像个发飙的小奶猫,可怜可爱。那时,他甚至还会相信他信手捏造出来的新身份。到了留仙宗,沈焕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心计智力增长了不少,但那时林稚的形象是正面的,花了一番力气便取得了他的信任。从始至终,他接触的都是沈焕比较正直单纯的一面。哪像现在!林稚心力交瘁地想,根本玩不过。怎么就突然翻车了呢?他走了会神,忽听一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忙转过头,正好看见沈焕不紧不慢地解开碟躞带。林稚惊了:你这是做什么?魔宫缺水吗,堂堂名义上的右使,竟然要和他抢热水?沈焕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答:伺候君上。林稚:要不起。沈焕有理有据地指出,他眼下身体不适,行动不便,驳回了他的拒绝,洗了一个漫长的澡,这才意犹未尽地把林稚抱回了榻上。林稚那一身魔君标配被汗浸透,穿不成了。沈焕便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了一套黑色的衣裳,丝薄的料子,袖子开得很大,上身后极其贴服。林稚面无表情地任他折腾完毕,身心俱疲,强打着精神巴巴地看着沈焕,示意他快走。沈焕微微一笑:君上可是想要几个美人?林稚懵了一下,我要美人做什么?沈焕被他的神情取悦,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贤良淑德地处理好了狼藉的地面,非常自然地钻入了林稚的被窝。魔君被众美人惦记了多时的床,就这么被玷污了。林稚梗了一下,还想垂死挣扎,说点什么把沈焕撵出去,一回头却见青年已闭上了双眼,呼吸轻缓。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沈焕喂给他的血邪门得很,他躺着不动,那血也跟着沉寂了下来。不多时林稚便从那种尴尬的处境中脱离开来,离家出走许久的理智开始回笼。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如画的眉目,轻叹了口气,嘀咕道:这又是何必呢。不知是在说谁。他能感觉到,沈焕对他其实已经是诸多忍让了。林稚倒也不是非要用恶人的面目来面对他,若是沈焕只把清寂真人当师尊看,他作为一个没下限的反派,也并不介意装装好人来改善自己的处境。只是沈焕偏偏对他抱着那般心思。明知道他做过什么,还能忍着不把他给一刀劈了,这心意太珍贵了。如果清寂真人在沈焕的生命里彻底成为过去,林稚觉得,留个念想是可以的。但清寂真人以另一个身份活过来了,他就绝不能给沈焕任何正面的回应。他迟早要走的,他的世界里,还有另一个沈焕。林稚用目光描绘了一下青年的五官轮廓,心想,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沈焕确实不可思议地像,但他应该时刻牢记,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不经意地想道,虽然眼前这个沈焕委实太瘦了些。瘦得原本温润的眉目都显出了几分锋利。等等!他忽然一怔,再次仔仔细细地盯着沉睡过去的沈焕看了半晌。黑衣墨发,容颜雪白。清减了许多,面部轮廓的线条流畅得近乎凌厉,脸上也没有林稚熟悉的笑容。不可亲,不斯文,周身魔气纵横,眉宇间隐含戾气。和在留仙宗时的,书卷气浓重的青年分明判若两人。林稚的心蓦地一跳。可他为什么依然觉得这个人熟悉得不得了。他心神一乱,被没来由的直觉驱使着,忍着身体的反应,分出了一缕神识。修真界有通过元神识人的方法,众修士因此很少会被一副皮囊所惑。沈焕的元神对他不设防,放任他探了进去,林稚却来不及为之动容,只是在熟悉的气息里出神地想,可惜现代没有这种精准识人的法子。大概是他的目光停留的时间过长,沈焕的眼皮倏尔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黑暗里,谁都没有吭声。沈焕无声地凝视了他片刻,又闭上了眼睛,伸手无比自然地把他揽进了怀里。他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身体孱弱手脚冰凉的少年,林稚与之相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一瞬间竟然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他悚然一惊,暗自揣测,他该不会真是个天然渣吧?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鵺语、29022146、无语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 20瓶;looooooko 13瓶;弗娑 10瓶;山莲 5瓶;天光 3瓶;留得残荷听雨声 2瓶;叶子、镜花水月、长安夜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4章 分道因为心里藏着事儿,林稚一夜无眠, 默默地在沈焕的怀里躺了一夜的尸。约莫过了三个时辰, 林稚似有所觉地睁开眼, 看着和他睡前毫无变化的昏暗夜色, 心想,若是在修真界,眼下草叶上凝结的露水大约都已经干透了。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忽觉腰上一紧, 整个人又被动地与沈焕挨得更近了些。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因此进了风,阴寒的气体窜上他的脖子, 他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便感到有一只手探出来,把被角压实了。那人好像知道他哪里受了凉, 掖完被角后又径直把掌心贴向他颈项。做完这一切,手的主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 无名指蜷曲了一下, 到底还是没松开, 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一小块皮肤上。依稀间有暖意蔓延开来。丝滑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脖子, 却再没了往昔的凉意。林稚这才恍然发现, 他竟然在这制冷装备过度完善的寝宫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舒适。来魔界这么久, 他终于过上了有人暖床的日子, 那个人却是沈焕。林稚心情略有些复杂。好好的反派剧本, 怎么就搞到床上去了呢。沈焕明显没有睡回笼觉的需求,却也没有点个灯的意思,只是在仿佛永远也等不到日光的幽冷魔宫里紧紧地搂着他, 力道之大,甚至让林稚感到了疼痛。但是他作为一个被以下犯上,满心屈辱的魔君,此时必然是没有心情去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勒疼了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的,于是他便无动于衷地侧躺着,望着垂下来的床幔发呆。漫长的沉寂里,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沈焕表现得与昨晚判若两人。他好像忽然失去了折腾林稚的兴趣,规规矩矩地搂着林稚。只是双手越来越紧,显然心境并不平静。好半天,他方才松手,与此同时,四壁上有圆润的珠子渐渐放出了柔和的光华,温暖的,透着绚丽的红色,宛若冉冉升起的朝阳。林稚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在这伪造的天光里,沈焕翻身下床,不紧不慢地穿上衣裳。林稚面无表情地看着晨曦里他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这光景有些许不对味儿。但他没琢磨出来。沈焕扣上了碟躞带,转过身来垂眸望他。逆着光的缘故,半张脸都隐在了阴影里,脸上表情看不分明。看了片刻,他才往床边迈了一步,俯下|身来。这个架势顿时让林稚又想起了被迫喂血的种种,简直怕了他了,忙往后缩了缩,警告性地瞪着对方,眼尾收成一线,在这一刻竟有刀锋般的凌厉之感。十分有君王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可惜了,是只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沈焕半点不停顿地摁住了他的肩,微微一低头便吻住了他。唇齿相贴的一瞬间,林稚只觉得灵魂都条件反射地颤栗了一下。他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什么随着这一吻消散殆尽,躲又躲不掉,打又打不了,只能被迫消受美人的恩情,索性破罐子破摔,任亲任摸,还分出了心神不着调地想,沈焕别是在吸他的精气吧?沈焕察觉到他的不专心,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珠,却没再继续,退开一步,直起身来,在满室清辉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一语不发。他把自己的情绪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林稚委实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大想猜,他对这个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太过相似的人总是抱着回避的心思,有心避免自己在对方身上投入太多的关注。可大约是四周寂静得过分,明明从沈焕的脸上表情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却还总有种他在伤心的错觉。这个错觉反映到他脑海里,就变成了沈焕在伤心五个大字。不是别人,是沈焕啊。连带着林稚的心也跟着酸了一下,几乎连直视沈焕的勇气都要丧失了。好在,沈焕只是望了他片刻就体贴地走人了。林稚如释重负,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往一边滚了滚。滚完了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之间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连忙绷紧了神经,预备接受惩罚。却迟迟没等到。他愣了一下,闭目内视,发现一身灵气比前些日子要活跃许多,仿佛在庆祝终于挣脱了某样枷锁。林稚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沈焕临别前留下的那个突兀的吻。他还真是被吸了精气。没了束缚,神识自发地延伸出去,感知到了门外立着的一条人影。林稚收敛了心神,火速把自己捯饬妥当,确认自己恢复了魔君的风采,这才走到了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扬声道:容愚。门外的人应声而入,单膝跪在他脚边,低头道:君上。林稚垂睫瞅了瞅他一时兴起收的一身黑的属下,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抬起头来让本座看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心腹在单打独斗的时候,可是以千面出名的。容愚不明所以地仰头,目光是躲闪的。林稚就不由得在心里扼腕,都怪他当年下手太狠了,好好的一个魔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连正眼看人都不敢了。但他也不嫌弃,又吩咐道:站起来。容愚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他比林稚矮了半个头,但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身量颀长的男子,样貌也还过得去,只是林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里就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挑剔。只是远远比不上沈焕。身段不如,相貌不如,气质更是被甩了十八条街。这可是他的左使,他的心腹,结果就这么被沈焕比成了菜市场掉在地上都没人要的枯菜叶,他多没面子。林稚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指关节轻轻地在扶手上扣了扣,淡声道:你变个模样给本座瞧瞧。容愚一愣,小心翼翼地询问:君上要属下变成什么样子?上道!林稚假装思考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就沈右使那样罢。容愚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惧怕,脱口道:右使大人他自知失言,忙惶恐不已地闭了嘴,觑着男人的脸色,不敢再拖延,硬着头皮快速地点了身上的几处穴位,双手连连掐诀,最终变做了沈焕的模样。他的业务能力还是过关的,林稚一眼就看出,这确实是沈焕的样子。身高,肩宽,五官的细微之处,无不像了个十成十,便是气质也被他尽职尽责地模仿了个七八分。他垂着眼帘,向林稚不卑不亢地道:君上。很像。林稚的心里却毫无波动。他凝神思忖了片刻,又下了一串命令。容愚恐再失言,什么都没说,闷头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一下表情,到最后甚至换上了一身月白的广袖长袍,衣袂飘飘,脸上笑意微微,烨然若神人。依然是样貌像了个十成十,气质有八分像。像留仙宗上清寂真人座下的小弟子,也像林稚现实里曾经的那个高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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