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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还是第六天, 江念已经记不清，在封闭的空间里, 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能感受到的, 只有南陈越来越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他要求江念的视线必须在他身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只要江念稍稍转一点目光到别处，无论是装饰的盆栽还是木质的书架, 第二天, 这些东西都会消失。无一例外。房间里空调应该是温度太低了，江念裹着毯子，找到空调遥控器, 又把温度调高了几度。早上醒来过后, 南陈就不在了。但是桌上放着热好的牛奶还有三明治，上面还贴了便条。江念没有看，她走到门那边，拉下门把手, 果不其然，还是锁着的。她退回去，去看那扇窗户。江念曾在踩着书架爬上去看过，高得她看一眼就眩晕。而且窗户很小很窄，不能容一个成年人爬过去。除了这扇窗，能离开的就只有面前的这道门。可是江念没有钥匙。她坐在桌前，把凉掉的牛奶和三明治一口一口吃掉。房间的门转动了一下, 江念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来了。茶几上放了一塑料袋的水果，樱桃、火龙果，都是各式各样的，红艳艳的水果。南陈拿过水果刀，将火龙果切开来，红心的火龙果，汁液粘在水果刀上，红得刺眼。江念移开视线，她裹着毯子，看南陈衣上袖口弯起时的褶皱。“你是要将我一辈子关在这吗？”江念的语气很淡。南陈抬起眼，十分困惑不解地问：“这里不好吗？”他将果肉整齐地切成正方形的模样，码在盘子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无论是什么东西。”他把手擦净，问她，“吃吗？”江念笑了一下：“那你想我死吗？”她拿起牙签，插、上一块红到近乎成紫色的果肉，咬在嘴里。“很甜。”江念弯着眼，笑得明媚。南陈看着她的笑，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她抱着一束百合从学校的围墙跳下。盛夏的空气太燥热，直到风里传来了花香，江念就这么从天而降，她脸上的笑容比怀里的百合还要灿烂。就像现在的笑一样。当时他认为，那是神明在对她笑。现在，他也是这么认为。南陈把那柄水果刀擦干净，放到她手里。“我知道你很想出去。”他的声音平静到近乎诡异，“你杀了我，就能出去了。”江念是他的神明，也是他的信仰。而他，是江念的狂信徒。江念看到南陈握着她的手，将刀往自己胸口上刺去，刀锋雪亮，江念晃了一下眼，就看到南陈衣服上染开血花。她惊得甩开那把水果刀，哐啷一声，刀尖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别害怕。”南陈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对她微笑，“刺得不够深。”江念跌坐在地上，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她站起来，慌忙去找医药箱。“医药箱，医药箱在哪里。”南陈倚在墙上，看江念慌乱地翻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和纱布。她解开他的衬衫，露出里面刺目的伤痕。“江念。”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能被她的呼吸声吹走，“我不能失去你。”江念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她说：“我知道。”半个小时后，江念看着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仿佛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医生给南陈打下一剂针。南陈紧紧抓着她的手慢慢松了下去，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在潜意识里，他也不能放江念离开。林叔走出去打电话，说话声隐隐在门外传来。江念掐着自己的手，掐得很用力。那个年轻的医生为她倒了一杯水，江念停下动作，深呼吸好几口气，才问医生：“他怎么样了？”“安静下来了。”医生看了一眼南陈睡着的那个房间，又回过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林叔的电话还没结束，医生在她面前坐下来，眼镜后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来。“你应该已经有点察觉到了，我的雇主，他有精神性的疾病。”“和他的母亲一样。”江念抬起眼。医生说了这两句话之后，再也不多说，他站起来，往南陈的房间走去。林叔终于打完电话，他看见呆呆坐着的江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江小姐。”林叔客客气气地叫她。江念站起来，叫了一声林叔。“小少爷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一身西装的林叔，向她鞠了一躬。“虽然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我应该让你离开，但是为了小少爷的精神状态，我只能等小少爷醒了才能做决定。”林叔再一次郑重地说了声抱歉，他深深地鞠躬了好几秒，才听到面前的女生略带沙哑的声音。她说：“我不会逃走的。”江念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她先给班级的辅导员打电话。手机那边，辅导员关切地问她恢复得怎么样。江念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差不多，应该过几天就能来上课。”辅导员关心了她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江念放下电话，看到身后的床上，南陈依旧在睡着，医生说他最早明天早上会醒来。这样安静的他，和江念以前的认识的南陈真像，完全没有白天那样疯狂的样子。这一夜太漫长，江念没有一点睡意，天刚刚擦亮，她往脸上扑了一把水，下楼去买早饭。楼下的早餐店早早地开门了，这间早餐店很不符合周遭一眼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建筑，它的招牌有些旧了，店内的桌椅似乎泛着油光，擦也擦不干净。它更适合开在热闹的车水马龙处，而不是在这里。馒头包子的蒸汽袅袅地往上升，绘出一面喧嚣的画卷。江念弯下腰，去捞锅里正在煮的茶叶蛋。什么是岁月静好，大概是眼前，她在稀薄的晨光里，她弯腰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南煦看到现在的江念，脑海里，就跳出这么一个词。他摇摇头，将那些无谓的想法压下去。江念付完钱，拎着一袋早餐走出店门。这个时候，是一天热闹奔波的开始，但是在这里，却找不到半点车鸣铃响的踪迹。所以站在路边的男生，在江念眼里，特别显眼。他抬起手，微笑地向她打招呼。江念把停留在他身上一秒的视线收回来，往前走。南煦并不在意江念的态度，他只需要，江念跟他走就好了。腰腹贴上冰凉的金属制品，南煦仍是笑着，眼神却冰冷：“可能要麻烦学妹和我走一趟了。”江念的视线慢慢往下，看清楚了抵在她腰腹的物品。“我第一次拿这个东西，很害怕，所以学妹你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大喊大叫。否则我手抖的话，可能掌控不好这个小玩意儿。”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顶，江念手上的早餐袋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因为这一声动静，那个金属物体贴得她更紧了。南煦脸上没有了笑容，他轻声对江念说：“现在，听我的话，往前走，不要表露出害怕的情绪。我知道你能做到。”江念被带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她从来没见过兴市这么破败的一面，四周都是断壁残垣，灰尘漫天，像是建到一半又弃置不用的工地。南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粗麻绳，将江念的手脚都绑在一起。她被扔在仓库的角落里，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进来一束漂浮着灰尘的光。江念看着南煦，语气冷静地对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非法的。”南煦把枪轻轻地往上抛，又接住，冰冷的武器在他手中灵活的很。他对江念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受世俗规矩的束缚。”南煦在她面前蹲下来，江念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眉眼也没有她认为的一直那么温柔和煦。“就像今天这场争斗，如果我赢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当然，如果是南陈赢了，那么……”南煦没有说下去，江念却从他的眼里读到他未完的话。那么，他可能会死。他们的争斗，从来都是不死不休。从光线转移的角度，照进屋里的阳光越来越少，江念猜测，可能是快到中午了。她轻轻地摩挲着绑住她手的粗麻绳，可是南煦不知道用了什么打结的方法，结实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阳光晒得江念后背有些发烫，寂静的仓库忽然有响动声传来，南煦只能来得及把枪抵在江念的后脑勺上，仓库的大门就蓦地被砸开了。动静太大，砸开门时激起了一片飞扬的尘土，江念模糊地看到好几个人走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是南陈。他的面色是虚弱的苍白，神色却冷得像不化的寒冰。南煦看了一下手表，笑道：“两个小时就找到了，不愧是我优秀的弟弟。”南陈向前一步，苍白的脸的仓库内的阴影遮住，显出一点阴暗暴戾的色彩。他对南煦说：“你放开她。”声音却没有半点虚弱的味道。南煦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站定，他故意让他们看见他手里握着的物体。黑色的枪身，线条流畅得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你别动。”南煦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你也不想你的女朋友头上被打穿一个洞吧。”南陈缓缓地看向南煦，即使隔了那么远，南煦也依然能够看清他的眼神，冷漠且暴戾，只是他在极力压抑那些躁动。和他那犯神经病的母亲一模一样。南陈没有再上前，他问：“你要干什么。”“我要干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南煦依旧保持着他慢悠悠的语调。“不过。”他的语气忽然转变得狠戾，带着浓重的恶意和不甘，“你先向我跪下来。”他想让这个南家的继承人，永远是天之骄子的南陈在他面前跪下，仿佛这样，这二十多年以来的不甘和屈辱都能被抹除。江念睁大了眼睛，她不顾抵着自己后脑的枪，恨恨地转头瞪着南煦。如果可以，她想将这张惹人生厌的嘴巴割掉。轻轻的一声咚响，在寂静的仓库显得尤为响亮。江念怔怔地咕咕回头，她看着两腿跪在地上的南陈，她最最喜欢的男生，向南煦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