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煦笑起来, 他眉间的倦怠似乎消下去一点,好像有一种新的活力支撑起了他。“这家的咖啡很不错, 你可以试试。”江念垂下眼, 看着那杯没有动过的咖啡, 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店的门又被推开, 进来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 像是周末出游的亲子团。她把咖啡放下, 说喝过了。实际只是沾了沾唇。南煦却很有耐心地品尝咖啡,甚至把服务员端上来作为甜点的慕斯和黑森林蛋糕推到江念面前。江念其实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但是今天, 她等一秒都觉得时间长久。“学长。”江念缓下语气, 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我想知道,你说的关于南陈的事。”南煦抬起食指,抵在唇上, 做了个嘘的动作。“在说这件事之前,是不是应该把学妹你的手机关机。否则,我不敢肯定我的弟弟,也就是南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江念攥着包,手机在里面安静的躺着,没有震动, 没有响铃。心里越是惊涛骇浪,江念的表情就越是平静,她泰然自若地拿起咖啡杯,又再抿了一口,没加糖也没加奶的咖啡,苦得令人皱眉。可是江念却没有感觉到,她仿佛失去味觉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脊背挺直,像是要迎战的战士。南煦轻轻将咖啡杯放下,江念觉得他的眼神,像居高临下的神明俯视着愚蠢无知的人类。她想把面前的咖啡泼到他脸上,这样会不会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江念。”他叫她的名字,带了点悲悯,“无论什么时候,南陈总是知道你在哪,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因为,他在监控你。”南煦依旧微笑着,告诉江念这个事实,像个侩子手。只是他依旧不肯给江念一个痛快,一句一句,缓慢地将江念生活的平静表面撕了个一干二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脏。“江念,你可能不知道,不,你一定不知道。”他的笑意变深,“你的同事,你的朋友,都是一双双监视你的眼。”那一大家子点完了咖啡,就坐在他们不远处,嘻嘻哈哈的,热闹地在讨论晚上的出行。而而此时此刻,江念竟然还有心情听他们说话,甚至连那桌人今晚去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着实不容易。江念抬起头,她攥着包的手放松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南煦饶有兴致地切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他慢条斯理得吃下一块蛋糕后,才说:“因为我喜欢你。”看到江念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南煦眼中的笑意淡去了,那双总是和煦如日光的眼褪去了温暖,只剩下终年冰冻的寒冷。“因为我不喜欢他,看到他痛苦得不能自已,我就开心了。”为什么南陈一出生就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而他就是躲躲藏藏的一个私生子,不论他做得再多,再好,南陈的光环总是压在他头上。即使那个女人疯了,他们离婚了,南陈也还是南家唯一的继承人。而他,什么都不是。不过现在,他终于能够打击到他,真是,令人开心。南煦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是一下子注入了所有的光亮,他看着江念的身后,笑意盈盈地说:“看,他来了。”江念的心突地一跳,她转过头,看到南陈走到她面前。他穿着江念很喜欢的一件白衬衫,纯白的像初下的第一场雪。“怎么到这里来了。”南陈的视线都集中在江念身上,半点也没分给坐在对面的南煦。江念垂下眼,她看着南陈手上的手机,黑屏的,只能映出她的眉目轮廓。她轻轻笑了一下,用轻快的声音对他说:“学长说找我有事,约我到这里。”南陈用手抬起她的下颔,力道很轻,但他手上的温度却冰得江念颤了颤。“事情说完了吗?”他的眼底一派温柔,语气也是如此。“说完了。”江念说。南陈伸出手,看着江念。江念缓慢地抬起手,最终还是将手放到南陈手心里。南陈握紧的力度,大得江念几乎叫了出来,可她死死地咬住。“很痛是不是。”南陈说,“我现在心情有点不平静,害怕你会离开,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放开你。”江念敏锐地感觉到了南陈的精神有点不对劲,她想甩开南陈的手,但这一个举动似乎触发了南陈的开关,他更用力地攥住江念的手。“南陈!”江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气又急。南陈转过头,一瞬间,江念仿佛见到初遇时的南陈。他的眼睛很红,像是渗了血一般,看她的表情,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乖。”他用着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不崩溃,“别逃。”南陈认为安全的环境是在哪里,四面封闭的墙,窗户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她伸起手都不能够到窗户的边缘。江念来过南陈家里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南陈。”江念惶惶地看向四周,最终看向她面前的人,她一直喜欢的人,“你要把我关起来吗。”南陈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着迷地抱住她,一遍遍吻她,眼里终于盛上不加掩饰的扭曲疯狂。“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这样了,将你关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谁都不能见到你。”南陈温柔地笑起来,浅色的瞳孔在此时变得幽深,他咬住江念的唇,慢慢厮磨。“你知道,别人在看你的时候,我多想把他的眼珠挖出来。”江念僵住了,她现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陈丝毫也不介意怀中人的僵硬,他一寸一寸地描摹江念的唇舌,像在朝圣。“你太漂亮,总是有许多人被你吸引。所以我需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把那些人从你的视线里剔除出去。”江念闭上眼,她努力了好几遍,费劲力气才问出一句话:“所以你监视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监视?”南陈似乎在想这个词的含义,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不想你有一刻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江念吸了一口气,她现在太乱太乱,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南陈,你听我说。”她尽量以心平气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不想刺激到南陈,“我现在有点混乱,你能让我好好冷静一下。”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才是点燃一切的□□。南陈微微阖上眼,咔擦一声脆响,她的手被什么扣住了。江念被手腕上的银光刺得眯起眼。“你可以冷静,但是只能在我身旁。”***江念的手机被南陈收走了,她只能凭借那扇在墙上嵌得很高的窗户来辨认时间。她的起居,穿衣,吃饭都是南陈亲力亲为照顾她。在第一天,江念拒绝吃饭。南陈问她是不是不和胃口。江念没有说话。南陈把一桌的饭菜撤掉,又换上新的一桌。把江念锁住了,他就变得极有耐心。“不喜欢就换到你满意为止。”江念毫不怀疑,南陈会说到做到,于是她不再做这种幼稚的举动。南陈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她在一起,除了不得不外出的时候。他极爱看着她,抱着她,有时候什么都不做都能呆一天。到了第三天,南陈已经把江念手上的锁解下来。他看着江念手上的红痕,红了眼,然后仔细地用药膏涂抹她的手腕,他在她手上轻轻地吹气,说自己那时候太不理智,锁了她。房间只有那一扇高高的窗户,所以屋里的光线即使是在白天也不明亮。江念看着南陈一半落满阴影的脸,他的眼睫很长,鸦黑得像涂了墨。她问南陈:“如果再回到那天,你会锁住我吗?”南陈涂药的动作停下来,他那双鸦黑的眼睫扇了扇,抬起眼。“不会。”他是这样回答。南陈这几天总是会想到他的母亲。南东孟离开的时候是在一个十分燥热难耐的夏天,电视新闻里一直播报着即将到来的台风,主持人不厌其烦地告诉市民应该如何做好防台准备。他的母亲在花园里,将她最喜欢的弗洛伦蒂娜一株一株拔起来扔掉。其实这个时候,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只是在南东孟面前,每一次都苦苦压抑着自己。可是太多次的猜测和争吵终于让南东孟觉得厌烦。南陈看着不停地将她最喜欢的花扔掉的母亲,冷静地指出一个事实。“他不会回来了。”然而他的母亲却说:“他会回来的,看到我最喜欢的花不见了,他会重新把花园栽满。”“他从来都不舍得让我不开心。”那个时候,南陈就已经明白,他不能和母亲一样。曾经热爱的人最为决绝,他们的爱情褪去之后会变得比薄情的人更为无情,所以只能把喜欢的人锁住,困住。这样他们才不会离开。他也不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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