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空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 但学校统一购买的窗帘,质量总是没那么好。阳光还是能透过窗帘, 洒在积久成灰的桌椅上, 洒在南陈给她的校服外套上。南陈的外套很干净, 有很清淡的薄荷香。江念抓紧了他的衣服,她慌乱地抬起头, 正好碰到南陈转过来的目光。江念一下子就心安了。南陈的语调很轻,声音却冷, 他把在江念身上的视线收回去, 说:“你是不是,也打了她的腿?”男生抓着南陈的手,拼命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碰她。”南陈抽出手, 他很不喜欢别人碰他,太脏。他的脚从男生胸上移到膝盖处,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是男生痛得嚎叫的声音。吴凯终于看不下去, 他走上来,底气不足地叫了一声南陈哥。自从上次被南陈打过之后,他一直畏惧着这个少年。这个人打起架来,完全是不要命的,疯狂的殴打。南陈撩起眼皮,黑沉的瞳孔里,戾气很浓。“你们每一个, 我都不会放过。”江念扶着墙壁站起来,很痛,真的哪里都痛,头,脚,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漫上来,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她抽气。空气里,各种各样的味道,烟味,灰尘味,南陈外套上的味道,还有开始升起的血腥味。吴凯头上脸上都是血,单单只是看着,就觉得恐怖。南陈的手上也有斑斑血迹,他松开吴凯的衣领,声音很低很沉:“我和你说过,我是个疯子,不怕打死人。”“没记住的话,我可以帮你记。”南陈蹲下来,按着他的头。吴凯想起那天晚上,就是眼前这个人抓着他的头一下一下往墙上撞,他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犹豫,害怕的情绪,只是平静,只有平静,好似他在做的事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吴凯疯狂地挣扎起来,他觉得,他会死在南陈手上,一定会。看不清南陈的动作,只一下,吴凯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眼前血红一片,大概是头上流下来的血遮住了视线,红色的视野里,南陈的手越来越近。“南、南陈……”细微的声响在身后响起。南陈停下来,转头,江念还在那里,披着他的衣服。她的左半边脸很红,一个掌印清晰地印在她脸上,眼睛也很红,是几乎要哭出来的那种红。他放下吴凯,这些人忽然都不重要了。他抱住江念,一遍一遍吻她的额头,轻声对她说:“别怕,我在。”大概每个人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格外娇气,江念身上的那些疼痛忽然就忍不住了,她趴在南陈肩头,眼泪没有预兆地,一下全流了下来,忍不住,控制不了。“我其实很害怕。”她抽噎着,“真的害怕。”南陈轻轻拍她的背:“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他的眼里还有着浓重的戾气,却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江念说:“绝对不会了。”南陈把她抱起来,江念在他肩头,看到了靠墙跪坐着的吴凯,血流得他满脸都是,他抬眼,正好对上了江念的视线。吴凯看着她,忽然划开一个阴测测的笑。“你知道你保护的人是谁吗?”他的声音喑哑,带着浓重的恶意,“上一次在器材室,就是她在你背后来了一下,你才被我们打得像狗一样。”江念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南陈的衣服,她一直回避的问题,隐藏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吴凯揭开,血淋淋地呈现在南陈面前。可迟早,南陈是要知道的。她松开手,对南陈说:“让我下去吧。”江念低下头,要从南陈怀里下去。“别动。”南陈按住了她,“我们先去医院。”他她发顶上亲吻,说:“别害怕。”别怕我。***医院的灯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发疼。江念看医生在她腿上缠纱布,一层又一层。“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休息几天,注意不要碰水,一些辛辣重口味的食物也要忌口。”医生包扎完,又给江念写单子开药。“如果不放心的话住院观察一天也可以。”江念才想拒绝,却是南陈先开口:“那就住院。”江念看向他,说:“我不需要。”而南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听话。”医生听到他们的对话,多看了他们两眼,将单子递给江念后,又多说了一句:“小姑娘遇到事不要自己憋着,哪怕是天大的事,老师和父母都会帮你。”江念接过单子,说了谢谢。奶奶最后还是知道江念住院的事,尽管她已经想尽办法隐瞒。见到江念躺在床上,奶奶心疼得不行。“念念啊,这是怎么回事,疼不疼?”江念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没什么事,就是看着严重了一点,其实没什么事。”脸上的掌印已经消肿,只有一层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只有腿上的伤瞒不过去。奶奶果然相信,摸摸江念的脸,说不出什么重话来说自己的孙女,只能多嘱咐几句。老年人精神头不好,陪了江念一会儿就已经显得疲惫,江念催奶奶回家去,说有医生有护士来照顾,她不用再陪着她,奶奶没拗过江念,还是回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江念要把带来的饭菜都吃完。保温杯里放着萝卜筒骨汤,鲜香的味道,单是闻闻就觉得好吃。江念没有食欲,又不想浪费,只能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她住的是单人病房,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床头看窗外的天空,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余一点金色的光线挂在天际。南陈进来时,江念没有转头,她知道是他,喜欢一个人,连他的脚步声都熟悉。她还是不敢看他,低头盯着自己的保温杯。“奶奶让我谢谢你,还有医药费。”她把奶奶临走前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红色的百元纸钞,“她让我把医药费给你。”南陈在她床边坐下,江念继续盯着保温杯,保温杯是最朴素的不锈钢制成的,她盯着它看,仿佛这上面画了一朵花。她能感觉到南陈在看她,可她仍是没有抬头。“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南陈说。就像对一个陌生人,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不能忍受。江念抿住唇,她又想哭了,她不是爱哭的人,这两天几乎将她前面十几年的眼泪流干。“我……”她眨眨眼,努力把眼泪逼回去,“对不起。”“我知道。”南陈说,“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江念抬头,看到少年专注地看着他,也许是是因为角度或是灯光的关系,他的瞳孔颜色比往常来得更深了一点。“因为我喜欢你,所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这次的伤没有上次的严重,第二天出院时除了走路慢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再回到学校时,袁诗诗看着她的腿,摇头叹息:“你这腿真是多灾多难。”江念回了一句是啊,没有再多说什么。看来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放下一点。傅拙凡见到她,皱着眉却不说话,看了她好久,才挤出一句:“还是不是兄弟,这种事都不告诉我。”“这不是怕你笑话我。”江念笑了,“以后我都第一个告诉你。”他哼了一声,这才松开眉头。越临近期末,老师上课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许多课都变成了自习课,让他们自己复习。这节课英语老师有事,让课代表坐在讲台上监督他们学习。这种自习课最轻松,江念摘完错题,掏出英语单词来背,袁诗诗小声地在和其他同学商量暑假去哪儿玩。高中的暑假也只有寥寥几天,有消息灵通的同学早就打听过来,这次暑假要提前两个礼拜开学。期末考完后要再补两个星期的课,再提早两星期开学,剩下的假期掰掰手指就能数出来。袁诗诗讨论完后,又用笔戳了戳江念,问她暑假有什么打算。江念把正在背的一个单词背完,才回答她:“不知道,可能还是去打工吧。”文娱委员在出最后一期黑板报,江念字写得好,她就央求江念帮忙写一下字。没有多大的篇幅,就是几首小诗。江念爽快地答应下来,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就帮忙写字。江念的腿不太方便,文娱委员一边扶着椅子,一边观察着江念,怕她站不住。教室后面因为出黑板报,粉笔板擦抹布放在一起,乱糟糟的,江念挑了一支半截的粉笔,认真往黑板上填字。教室里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夕阳的光有些刺眼,江念一手遮住光,轻声地在念要写的诗。后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江念看过去,一个陌生的男生站在门口。他手上拿着一个小蛋糕,透明的盒子,可以看到里面点缀的草莓红艳艳的,盒子上还用红色的缎带打了蝴蝶结。男生眉目清秀,看到江念在看他,弯唇笑得很好看。“你是江念是吗?”他把蛋糕放到桌上,眼里都是笑意,“我是高二七班的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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