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后两人就坐在餐桌前了。
“为什么你有煎蛋我没有?”楚天对这种差别待遇很不满。
“鸡蛋是发物,你不能吃。”
“我就喝白粥?”
“对!”
楚天很想撂筷子,可是肚子实在饿的咕噜叫,一碗白粥的魅力比得上一桌满汉全席。
他用勺子颤颤巍巍地舀起一勺稀饭,正要往嘴里送,嘴巴猛地一张,痛觉神经苏醒,手一抖,勺子连稀饭全掉在桌子上了。
“操!”这回楚天真的怒了,他不知道原来做个半残废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又试了几次,虽然勉强吃进去了一点粥,可洒出来的比吃进去的还多。
温良那头已经呼噜进了一碗,看他这样子实在搞笑,想笑又不敢笑,怕伤了对面那倒霉蛋的自尊心。
等他吃饱,挪到楚天身边夺过他手里的勺子,“算了,我喂你吃吧,按你这速度,吃完都天亮了。”
楚天想拒绝来着,话到嘴边被一勺稀饭堵了回去,他心想:算了算了,就当请了个护工,大不了多给点劳务费。
也许是饿太久了,他竟然觉得白粥也挺香的,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一整碗,然后看着温良慢吞吞地吃完刚才剩下来的煎蛋,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从小到大,还从没发现什么食物这么有诱惑力过。
温良无视他可怜的眼神,边收碗边吩咐:“去睡吧,饭好了我叫你。”
楚天早困了,只是全身疼的厉害,刺激着他的脑神经,想睡着可没那么容易。
他进了温良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发现除了书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课本和练习册,这个房间简直单调的可怕,完全看不出房间的主人有任何爱好。
“该不会是个书呆子吧?”楚天自言自语道,这么想也就能理解一个刚丧父丧母的孤儿还有心情见义勇为的行为了。
躺在那张一米二宽的木板床上,楚天果然睡不着,硬邦邦的床板咯的他全身疼,瞥了一眼房间里老旧的空调,楚天朝外喊道:“喂,能不能给我再拿一床被子来?”
温良擦完手走进来,二话不说就从柜子里抱出冬天最厚的一床被子,“起来,我给你垫上。”
楚天没想到他这么善解人意,有些不好意思,“被子的钱也记上吧,算我买的。”
“放心,不会替你省钱的。”
重新倒在软软的被子上,楚天这才感觉舒服些,空调的风从脸上拂过,渐渐安抚了他烦躁暴怒的心灵。
他这次离家出走不是没由来的,挨了一顿打也不冤枉,正好打碎他的美梦,打碎他一直以为家庭美满人生幸福的美梦。
在此之前的十五年,他父母一直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年少慕艾,青梅竹马,毕业后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父亲接手家族企业,母亲在家修身养性,并且很快就生下了他,他从小到大都是在温馨和谐的家庭中长大的,并且坚定的以为这样的氛围会一直继续下去。
然后一个月前,他的美梦碎了,他那个爱岗敬业、宠妻爱子的老爸居然有个长达十几年的地下情人,甚至还生了一个只比他小半岁的弟弟,简直荒唐的可笑!
要不是那个男人提出离婚并且将那对mǔ_zǐ带回家,楚天绝对不会相信。
这小三成功上位的例子简直可以载入教科书,当作女人成功逆袭的模范了,亏得她默默无闻地忍了十几年。
现在想起那女人妖艳的脸,楚天还是恨的牙痒痒的,后悔那几巴掌扇的不够重,也后悔只把那个便宜弟弟打个半死,真对不起自己这一身伤。
“都给老子等着,有你们好看的!”楚天从小被宠着长大,向来是无法无天的性格,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嘶……也不知道老妈怎么样了……”想起温温柔柔的母亲,楚天有些难过,比起他,这件事受伤最重的恐怕还是他母亲。
楚天发散思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温良中途进来看了他几次,见他睡得极不安稳,偶尔还会呓语几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肯定是骂人的话。
他不知前因后果,以为他骂的是那几个凶徒,思考着明天要不要劝他去报个警,万一下次再遇上,可不一定有今天的运气了。
008 掉坑里了吗?
楚天醒来的时候很懵,四周黑漆漆的,安静的让人心慌,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瞪眼看着天花板,直到身上的痛觉清晰了,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他被人揍了,然后被一个好心的少年救回了家。
毕竟是陌生环境,楚天有点不自在,膀胱憋的发疼也不想起来上厕所,按他昨晚受伤的程度,也许连脱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他能忍受一个陌生男人给他换衣服,却接受不了陌生男人看着他上厕所甚至还要动手帮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似乎想确认他醒了没有。
“几点了?”楚天主动问道。
“六点。”
“……你不是说会叫我起来吃午饭?”
“我有说是午饭?”
他自己起床的时候都下午三点了,午饭早没影了。
“晚饭吃什么?”
“稀饭。”
“什么?怎么还是稀饭?”
“除了这个你还能吃什么?”
“就没炖点汤什么的?我一个伤患还断了胳膊,喝点骨头汤不过分吧?”
温良“呵呵”了两声,“等你把钱还我,我给你炖三天老母鸡汤都可以。”
“你穷成这样了?那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楚天从小没经历过经济危机,特不能理解温良这死抠的性格。
“等你还钱啊,有资本我才能做生意,不然我靠什么赚钱?”
“你要自己赚钱?”楚天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
温良把窗帘拉开,外头还留有夕阳的余晖,他坐到床边,把钱包拿出来,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倒出来,数了数,包括钢镚也总共就剩两千多了,“看到没,就这些了,如果只靠我,你连后续的医疗费用都不够。”
“那……那我现在去打电话。”楚天急着要起来,一动全身痛的眼前发黑,温良扶着他起来,就听对方急切地说:“赶紧的,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温良把他扶进厕所,盯着他的裆部看了眼,问:“要帮忙吗?”
楚天活动了一下右手,发现比昨天有力气,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温良也只是随口一问,真要让他帮一个陌生人上厕所,他估计也下不了手。
尿完,楚天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看了眼镜子里的木乃伊,嫌弃地皱起眉头,他总觉得那个医生是故意的,否则一点伤需要包成这样吗?
他英俊帅气的脸蛋该不会留下几道疤吧?楚天郁闷地想,真要这样,他以后还怎么交女朋友?
“喂,你好了没?掉坑里了吗?”温良在门外问道。
“来了来了……”楚天想拧开水龙头洗个手,但一用力手腕就疼,只好在门后的一条湿毛巾上擦了擦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盯着边上的固定电话发呆。
温良拿起话筒,体贴地说:“号码多少,我帮你拨号。”
楚天犹豫了很久,他以前都是问他爸要钱的,对方给的特别利索,基本上不会在金钱上为难他,现在想想,也许对方是存着补偿的心态才这么纵容他的,当然,往更深了想,也许人家玩了一手捧杀。
这种事就不能想开头,否则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他放弃向那个男人求救,改报了一个发小家的电话。
温良拨了号码,响了几声后就通了,把话筒贴在楚天耳朵上,听着对方略带紧张地问:“华子在家吗?……我楚天……他出国了?什么时候的事?……哦哦,好的,阿姨再见。”
“换一个。”楚天面无表情地报出另外一个号码,电话也接通了,可是却还是没找到人。
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找到他的小伙伴,一个个不是出国了就是去旅游了,好像约好了一样,他再傻也明白问题出在他身上了。
看他沉着脸一副想不开的样子,温良安慰道:“你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这社会吧,不是……这人情吧,总有经不住考验的时候,狐朋狗友不要也罢,你想开点。”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楚天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死沉死沉地盯着温良,像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
温良同情地看着他,心想:还是太年轻啊,等经历多了自然就知道这个社会有多现实。
“那个……你要不打给你亲戚试试?”他知道多数的孩子有麻烦都喜欢找朋友,反而不喜欢找长辈,因为要面子,但这会儿,显然已经顾不上面子了。
先不说他们就快没钱了,就算温良有钱,也不想浪费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楚天能记住的号码除了这几个好友就只有家里的电话和他爸办公室的电话了,后者他是肯定不会打的,而家里……那还是他的家吗?
那对mǔ_zǐ登堂入室,他离开的时候他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么一想他还挺担心的,他离开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欺负他妈,他仔细回忆着外公家的电话,报了三个,让温良试试。
“你连自己外公家的电话都不记得?”
“平时都有存号码,谁会记这个?”重要的是,从他外公去世后他从来没打过这个电话,现在无非抱着一点点可怜的希望,希望他舅舅能顾着一点兄妹之情去看看他妈。
但凡他舅舅能伸手干预一下,楚梁河也不敢拿他妈怎么样。
“那你记朋友的电话不是挺溜?”
“天天打当然记得住,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啰嗦?”楚天恼羞成怒,被朋友背叛不算什么,但被眼前这个少年知道就有些难堪了。
温良拨到第二个号码就拨对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楚天一脸便秘地喊了声“舅母”,然后还没上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脸色比之前更难看百倍。
“什么情况?”
“那个臭女人!竟然敢说不认识我这号人,他妈的当初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对我阿谀奉承,目的达成了就翻脸不认人,要不是她,我妈能和我舅关系闹僵吗?”
温良想到自家那些糟心的亲戚,对楚天深表同情。
“所以……你这是找不到能帮助的人了吗?要不我们还是去报警吧,说不定有人捡到你的钱包交给警察叔叔了呢?”他都能见义勇为了,别人也能拾金不昧对吧?
“你是不是傻?你捡到钱包会交给警察?”
“唔……那得视情况而定。”
“要是里面有万把块钱现金呢?”
“靠!这么多?那会上交的是傻子!……你之前不是说没多少现金吗?”
“是没多少啊,我哪儿知道我会被几千块钱难倒?”楚大少爷第一次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温良不甘心地问:“就没别人了?”
楚天别别扭扭地转开脑袋,显然面子上挂不住。
“你爸呢?你妈呢?也不在了?”难道也是个孤儿?
“诅咒谁呢!”楚天瞪眼。
“行吧,先不考虑这事了,先吃饭。”上辈子得了胃癌,温良可是不敢再饥一顿饱一顿了,管他刮风下雨,吃饭最大。
009 一穷二白
晚上依然是稀饭,不过这次温良在稀饭里加了点青菜末和肉末,味道立马上升了几个档次,楚天一连吃了三碗才停下来。
都是长身体的年纪,胃口不小,温良很有先见之明地煮了一大锅,想着晚餐吃不完还能当夜宵,吃稀饭饿得快,结果两个半大小子把一锅都解决了。
吃完饭,温良又拿出本子来写写画画,这次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准备在夜市里摆摊卖砂锅,砂锅这时候还没在这小县城里流行起来,比起一大锅一直煮着的麻辣烫,砂锅更卫生更安全,味道也更多样化,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他手头上就两千多块钱,预算必须先做好,如果真不够,只能先向他爸妈几个关系要好的同事朋友借钱了。
把需要东西一一列出来,液化气、多格的燃气灶、桌椅、砂锅,装菜的篮子,还有零零碎碎的一次性用品,写了满满一页纸。
楚天还以为他写作业呢,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写什么呢?”
温良没理他,“你去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你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家一穷二白,连小偷都不爱光顾。”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天抬起裹着纱布的馒头手,问:“我一个无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家里?”
“不然呢?我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伺候着您?”
“我给钱的!”
“钱呢?”
“……总会有的。”
温良翻了个白眼,“哦,那就等我见到钱再说,现在,我必须去为我俩的生活费忙碌,如果你不想接下来天天喝白粥的话。”
“你要去打工?”楚天震惊地问,他看温良怎么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法律上还属于童工吧?
“没,准备做点小生意。”温良没打算说太多,眼前这个人纯属意外的过客,等他走了,两人就是两条平行线,绝对不会有交集。
楚天听他说做生意顿时来了兴致,作为富商家族,楚天从小耳濡目染,懂得的生意经不少,按照正常流程,他上高中后就可以到自家公司实习,上大学后就可以接手一两家小公司练手,如果做得好,很快就能在集团占领一席之地。
他爸当年大学毕业就接手了整个公司,不过不是因为他能干,而是因为他爷爷死的早。
他爸身体倍儿棒,恐怕得再活好几十年,而他从楚家唯一的继承人变成了唯二,家业指不定落在谁手里呢。
那个女人能上位成功肯定本事不小,养出来的野种能是个鹌鹑?也就他爸才相信他小儿子是个乖巧懂事,单纯善良的性子。
离家出走真是太冲动了,白白便宜了那一家三口,楚家的东西就算他拿不到手也绝对不能落在那小三的儿子手上,否则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能再逃避现实了,先养好伤,然后回去坦然面对,哪怕做个搅屎棍,也要搅得那一家三口不得安宁。
“那你去吧。”楚天乖乖地回房间躺着。
温良从他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斗志,不明白他是怎么完成这种蜕变的,不过总归是好事。
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