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老宅二楼的西边尽头的房间,依旧是戚决专用的书房。
不过少年时书房看起来倒还算宽敞,现在却又多了一倍的架子和各种书籍、文件钉册,加上二十岁的戚决身型也比十来岁时高大了许多,所以现在显得十分紧凑。
管家领了戚霖光的意,多次要把戚霖光空的起居室改造成给戚决用的书房,但戚决念旧,不怎么上心。
于是如今他有需要在家办公的时候,还是在他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用的这间书房里埋头工作。
尽管戚决从五六年前就已经开始接触商业了,但戚霖光还是撂挑子撂得太急,戚决又年轻,董事会里明里都认戚家领头,暗里戚决也察觉到了有人想给他使绊子。
他处理完了一部分工作,从文件里抬起头来放空一会儿歇口气,却乍然被窗外的一簇热闹蓬勃的淡紫色撞了满眼。
饶是对花花草草没有多大兴趣的戚决也下意识愣了愣。他记得上个周末在这里办公的时候窗外还是绿油油一片,这么快就开花了吗?
戚决突然想起打理这株“蓝色阴雨”的戚小河,他的眉微微蹙了蹙,刚刚的的好心情也淡了些。
“砰”“砰”
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戚决以为是佣人送了水果上来,随口一句,“请进。”
门开后没有动静。
戚决的视线从窗外的花移到门口,却看见“蓝色阴雨”的主人正垂着头站在那里。
书房里短暂的安静过后,戚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什么事?”
从戚小河十三四岁后,他就几乎不主动找戚决说话了,或许是因为终于发现戚决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差点代替了他们的血亲亲弟弟的外来者、同时也让母亲产后受惊,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不复从前的“罪证”感到厌烦。
饶是戚小河感知能力粗糙,也终于在一次又一次遇到冷脸后明白了这一点。
但现在戚小河却敲开了他的门,戚决知道他肯定有求于他。
戚小河的两双手手指绞在一起,这是戚决最看不惯的动作,但他强忍着耐心,等戚小河开口。
“我能不能转学?”
听到戚小河的话,戚决下意识蹙起了眉。
戚小河现在读的这所学校是看成绩入校的,戚小河当然远够不着,但他吵着闹着要去这所学校,说是从来没有住过宿舍,觉得好玩。虽然入校对戚家来说是小事,但是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戚决难免不对此感到抵触。
可这才过了一周?
戚决眸色冷了冷,“转新学校,你可以待到学期结束?”
戚决的语气充满不信任,但是戚小河没立场不适,他点头。
可戚决觉得戚小河现在选的这所学校是难得的说不定能让他走上正轨的学校,此时不由得生出一股厌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强压住不耐,“至少再待一周,频繁转校哪所学校你都不可能适应的。”
戚小河却固执地摇摇头,“不,下一所学校我一定会待下去,我不想再在这所学校了。大……大少爷,求你帮我……”
这别扭的称呼让戚决厌恶,正要纠正,却倏地看见戚小河张望着他的眼睛。
乌黑的眸子里水雾朦胧。
戚决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戚小河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地方,他已经得到太多本不应该他得到的东西了。
戚决的神情重归冷漠,他道:“好。”
戚小河的眼睛亮了一点。
戚决又道:“以后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大少爷。”
戚小河愣了愣,他不敢,但在戚决颇有压迫感的视线之下,他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戚小河离开书房后,戚决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下,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被接起,是中年男人惊讶中又带着不熟练的谄媚的声音,“是小戚总呀!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您尽管说……”
戚决淡淡道:“秦校长,我问一下,戚小河在学校里有没有受欺负?”
秦副校长愣了一下,马上连声否认,“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我们清湖高中都是以学习为主,招的都是成绩好人品好的学生,学生除了拌几句嘴之外,决对不可能有人被欺负!再说……小河同学我们当然是重点照顾了,分宿舍我就亲自把他和我们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分在了同一个宿舍,这个学生沉默寡言了一点,但是也绝对不会欺压别人……小戚总,您看是不是哪里出了误会?”
戚决动了动唇,“嗯,我清楚了。”
他径直挂了电话。
秦副校长说话真假参半,不过依戚决看,真的占多。清湖高中的名声一向不错,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恶劣的欺压事件。
他懒得一一去核实真伪,这种小孩子的事情本就惹他烦心,况且戚小河,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走神间,戚决偶然瞥见窗外那簇开得盛极的蓝色阴雨。看了一会儿他转回头,拨了另一个电话。
“选一所离老宅远的高中,再在学校旁边租个公寓,请两个阿姨打扫做饭。”
·
戚小河新换的学校是一所普普通通的贵族高中。
说普通,一是学习成绩比不上那些卷校,二是说是贵族高中也没贵族到哪里去,比戚小河以前读的国际中学差远了。
不过戚小河明白,这大概是戚决能对他忍耐的极限,他要在这里度过他的高中三年了。
戚小河没有回清湖中学,他的东西是张叔帮他收拾了回来。然后挑挑拣拣,又带一部分去新的学校。
开车前往新学校的路上,戚小河一直努力扭头看窗外,他怕如果不看窗外,会在后视镜里看到一双同样嫌弃的眼睛。
贵族高中不住宿,但离戚家老宅远,戚决给他在学校旁租了公寓,请了人帮他做饭做家务。
新公寓干净整洁像样板间,却也冷清少人气。阿姨每天定点来,并不住在这儿。
这间公寓对戚小河一个人来说有点太宽敞空旷了。他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别人家的阳台都空空荡荡的,要么晾满了衣服,也有几家种着花,却也不算茂盛。
戚小河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戚家老宅让他自在很多,但是他却有点舍不得那个大大的、任他折腾的花园了。
成人礼第一份、戚小河定定盯着那上面的“居民户口簿”几个字。
东城派出所在老街上,对面是一家颇有格调的咖啡馆。
咖啡馆很宽敞明亮,靠街的落地玻璃窗外行人匆匆。现在这个点咖啡馆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三个店员一边清理着杯子、台面,一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窃窃私语,隐秘而兴奋的视线瞥向靠着东城派出所的那一面窗。
“那个男生也太好看了!”
“好想偷偷拍一张……”
靠着窗坐的男生穿着灰色卫衣,蓝色衬衫的领子从卫衣领口立出来。桌上的咖啡他没有动,只定定看着窗外。男生的侧脸肌肤白皙,唇是水红色,眼睫浓黑似墨,偶然瞥见,好像藏了千言万语。
戚小河一边紧紧盯着派出所门口,等着戚霖光给他派的舒律师出来,一边无意识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尽管关于今天,他已经考虑很久了。
“这位先生。”
一阵脚步声忽然靠近,轻柔的女声让戚小河转过头去。
是咖啡馆的店员,手里还端着一份甜品。
戚小河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没点这个。”
店员的表情却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殷切地把甜品放在桌上,“这是本店赠送的。”
戚小河只好收下:“谢谢。”
店员还是没走,戚小河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她,店员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能加个微信号吗?”
戚小河:?
店员脸颊飞红,大有一股契而不舍的架势,“我是大三的,在这儿做兼职。您应该也是大学生吧?是理工还是电大的呀?”
戚小河垂了垂眸,“我还在读高中。”
店员:!!!
店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叠声说着“弟弟对不起,看走眼了”一面飞快跑回吧台。
等她把情报告诉了另外两个店员,三个人同时惋惜地发出一声呃叹。
可是目光仍然还是忍不住被那张脸吸引,去找戚小河要微信号的店员眼泪从嘴角流下来,“呜呜呜竟然是未成年,可是长得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几个店员还没死心,还想着能要个□□号也行,不就是等美人弟弟成年吗!
但刚有这个念头,咖啡馆外就急步走进一个穿着西装的个子挺高的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的精明气势让人隔着五米远都能闻出来,顿时让几个店员怂了。
从刚刚被要微信号的时候戚小河就有点坐立不安,尽管从他上高二以后,也经常会遇到这样搭讪的人。但听到店员以为他是大学生时,戚小河忍不住眼神躲闪。他还没上大学,他现在正在读高四。
已经十九岁了,但是因为高二时候有几门副课的考试成绩太低,不到高考戚小河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正经大学能读了。戚家是不可能送他去读一个又在圈子里添新谈资的学校的,要么就送他出国。
但是戚小河不愿意出国,所以他留在学校里,和下一届学生又变成了同学。
“小河少爷。”舒律师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一个暗红色的本本被推到戚小河面前,戚小河定定盯着那上面的“居民户口簿”几个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起来,打开。在他姓名的后面一栏,簇新的油墨印着“户主”两个字。
舒律师说道:“您想要迁户口,戚先生吩咐我办,我已经帮您办好了。另外——”
舒律师又拿出一个信封,食指和中指并推到戚小河面前,“戚先生在海外,这是他交由我办理的卡,里面有五百万。此外您现在住的公寓也在您的名下。戚先生让我转达,他如今和夫人长居海外,不怎么会回国内了。您既然有迁户口的想法,想必更希望独立,至于‘打工偿还抚养费’的话,戚先生就当是小孩子开的玩笑。关于这五百万,如果您想要做一些理财投资,我这边受戚先生委托,会为您找一个专业的打理人。”
舒律师语气温和,但没有一句废话。他看着眼前这个委托人的便宜儿子,心中也不免感叹,虽然不是戚家人,但戚小河长了一张不俗的脸。
或许这位“假少爷”独立之后,会去娱乐圈当个小明星?舒律师走着神,如果真进娱乐圈,戚先生多半不会高兴,戚先生要是不想让冒牌货在娱乐圈里出风头,那戚小河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他希望这假少爷明智一点,拿着钱和房子,靠理财投资也能过上不错的后半生了——毕竟舒律师也听闻过这位已经十九岁了还在读高中,看样子也没有能考个好大学的想头。
戚小河把户口本拿在手里,看着桌上那个厚皮信封,手指落在半空中。
舒律师倒不担心会不顺利,人哪有不爱钱的?况且戚小河什么也不会。他最多也就扭捏推脱一番,只要长了点脑子,就不可能不收下。
不过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戚先生对他的善心了。
戚小河轻轻按住了信封,他的嘴唇抿得血色快散尽,但最终还是垂下头,用蚊呐般的声音说道:“我……我只需要五十万,其余的我不会动……等我大学毕业后……我会把钱还给戚先生的。”
舒律师嘴角嚼起一个浅浅的轻蔑的笑,淡淡道:“这是戚先生送给您的,小河少爷不用想着还钱。”
男人站起身,看了看手表,“戚先生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小河少爷,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戚小河摇摇头。
舒律师露出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好,我还有点事务要回去处理。那我就先告辞了。小河少爷,卡收好,如果需要找理财师就打我的电话。”
戚小河点点头,舒律师便提着他的公文包大步离开了。
只剩下戚小河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对着桌上户口本和信封发呆。
可即使是五十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打过暑假工,忙活了两个月也只赚了五六千块,厨娘说还不够戚家一天的伙食费。况且在前十九年里,戚家在他身上的花费远远不止五百万了,戚小河想还钱,但他却还不起。
“您要吃块布丁吗?”熟悉的女声又响起。
戚小河下意识把桌上的户口本扒拉到怀里,抬头正要摇头,刚刚的女店员却带着一点关怀的神情看着他。
“别担心,我只是看您好像心情不好。或许吃块布丁会好一点?”见到戚小河愣愣的样子,店员笑起来,“放心吧,吃了也不用告诉我微信号。”
陌生人的好意让戚小河有点感动,他笑了笑,“谢谢姐姐。”
店员顿住,然后马上按住胸口,脸上绷出来的平静温和的表情破功,她的神情一阵变化,最后一溜烟跑回吧台后了。
吧台后传来女生压低了的声音,“他叫我姐姐呜呜呜我麻了……”
“呜呜呜笑得好甜怎么能这么甜……”
戚小河的坏心情被驱散了一点点,他认认真真地拿着小勺子把布丁吃得干干净净。
成人礼第二份、卓桉还真给戚小河发了一个定位,外加一个嚣张鄙视的表情包。
戚小河蹲在江滩边,江风吹得他头发和衣服呼噜呼噜往后倒。
戚小河把户口本本和信封里的银行卡和房产证放在自己的包包最里面了,抱在前面,生怕掉了。
这是他现在的全部家当了。
戚小河怅然望着江水,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被风吹乱了。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要怎么还戚家养育他这么多年的钱,如果他能像戚决和戚允那么聪明就好了,钱咔咔咔就挣到手里了。
有几个本来在拍江滩日落的摄影师把镜头默默对准了江边的少年。
戚小河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戚小河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上“卓桉桉”三个字就抿唇,不想接。
可是电话铃声契而不舍,戚小河都能想象到卓桉在那头瞪眼生气的样子。戚小河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想象了一下惹卓大少爷不高兴又会招惹到的新麻烦,他还是点开了绿色接听键。
果然刚一接通那头便传来卓桉的恼怒:“戚小河,你竟然敢晾着我的电话!”
戚小河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听上去非常没有可信度地回答:“没有。”
他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转过一次学校,在两所学校里都碰到了卓桉,卓桉非说他们俩从小时候就结了仇。可是戚小河想不起来了。
但戚小河说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卓桉反而更生气了。
想到这些,戚小河默默叹了口气。
卓桉的听觉敏锐,立马质问:“你叹什么气?”
没等到戚小河的回答,卓桉就忍不住告诉戚小河一个消息顺便嘲笑他,“戚遥要出国了,听说是什么常青藤名校,羡慕吧?今天他们还张罗了一个聚会,专门给戚遥践行。人家正牌少爷这派头,馋不馋?”
“啊?”戚小河的反应呆呆的。
“啊什么啊,你不会连常青藤都没听说过吧?”卓桉一拳打在棉花上,非常不爽,他发现自己每次都要把戚小河的耳朵掰开对着他的耳朵吼才能起到一点点打击效果,他都不知道戚小河这人为什么脸皮这么厚。
“反正啊,跟你这种大学都读不了的假少爷比起来,人真少爷要去国外当学霸了。”
卓桉得意洋洋,丝毫没在意他本人和戚小河比起来学习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卓桉底气足身份横,读了个靠钱堆的乍一听是个外国名英译其实是出口转内销的大学。
戚小河慢吞吞地“噢”了一声,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当初是谁要拿你换戚遥的?你和戚家的智商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啧啧……”
卓桉还在那头不停攻击,最开始戚小河还会委屈,但是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不挂电话,怕卓桉又跑到学校里找他茬。
把卓桉的声音当背景音,戚小河的脑子里想的却是戚遥,戚遥在他的记忆中也变得模糊了。上高中后他们基本没见过。
但小学和初中他们却一直都在一起,小学的事情戚小河记不太清了,但是初中他却印象很深。因为他的原因,戚遥其实也没有过上正常的学生生活,那些围着他嘲弄的人同样也会背地里嘲讽戚遥。
十二三岁的戚遥红着眼睛咬着唇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狠狠瞪着他的样子在戚小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手指下的圈画到了最中心,戚遥把手指拿开,露出一个圆圆的对称小坑。
他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聚会在哪里办啊?”
戚小河突然出声,打断了卓桉的自说自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忽然拉高音量,“戚小河,你不会还想去参加吧?那可真笑掉大牙……我把地址发你,你得去,你一定得去,不然我怎么看乐子。”
卓桉还真给戚小河发了一个定位,外加一个嚣张鄙视的表情包。
戚小河看了看时间,按照他们平时聚会的时间现在差不多该到开始的时候了,他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我赶车,先挂了。”
他匆匆站起身,看见江滩上有几个拿着相机的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往他这边瞅,还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戚小河怕被推销和诈骗盯上,他看到好多这样的案例,吓到了。
戚小河紧紧护住自己的万贯家财,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跑了。
看了卓桉发的地址发现搭公交只需要换乘一次,步行距离不远,戚小河松了一口气。
虽然公交要两个多小时,但是戚小河只想在他们聚会快结束的时候找戚遥说两句话,所以正好。
两个半小时后戚小河下了车,沿着地图拐进一条陡然变得幽静的窄公路。路两旁种着高大榕树,绿化很好,路灯藏在榕树叶中,不过数量很多。
对这条路,戚小河能从十来年前的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些模糊的印象,他记得这边过去是有一个酒店,当年就蛮气派的。不过那还是几岁的他的印象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沿着步道走了大概五百多米,不时有色彩鲜亮的属于年轻人的豪车驶出,戚小河放下了心,人已经开始走了,聚会应该快结束了吧?
他拐过前面一个弯,果然,记忆中的酒店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酒店维护得很新,至少戚小河现在看和十年前感受到的惊艳并没有太大区别。
酒店大门空荡荡的,只有门童立在那儿。
戚小河瞅着没别的熟脸在,急匆匆走到酒店门口。
“请问这儿是不是在办一个聚会?”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门童愣了愣,饶是他见过不少名利场的美人,本身也是外表出挑才当了门童,都不得不为眼前这张脸怔愣。
恍神片刻,门童脸上迅速堆起比往常更殷切的笑容,弯腰伸手往里让,“今天是戚家小少爷办的宴会,这位客人也是来赴宴的吗?我马上带您进去。”
戚小河连忙叫住要往里走的门童,有些慌乱,“别忙……别忙。我再等一会儿……我有点事。”
门童转过身,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毫无置疑,“好的,您请便。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您。”
隔着门远远传来模糊的声音,戚小河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型的聚会,戚遥叫了他的朋友和同学。但听起来……好像已经是晚宴的规模了。
戚小河准备藏到旁边的树林子里的石凳上去,等宴会结束再说。看着夜晚影影绰绰的树林子,戚小河不由得有点退缩,他回头问门童:“请问有花露水吗?”
门童连忙道:“有的,您请稍等,我马上去取。”
但门童刚要进去,几个穿着正式的年轻人却忽然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
戚小河立马转身往树林走。
但他还是没能糊弄过去,走了十来米远被一个拔高的男声叫住,“戚小河?!”
看着近在咫尺的树林,戚小河想了下自己装作耳背的可能性。
可是风往他这边吹,连声音被风吹跑的借口也找不到。
戚小河只能转过身。
成人礼第三份、“……他出狱了,说想见你。”
戚小河转过去的时候,那四五个富家少爷千金都愣了一下。
叫出他名字的周华怔了怔。在憧憧树影与明亮的酒店灯盏分界线处,戚小河穿着一套普通的蓝色衬衣搭灰色卫衣,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衬得戚小河的脸小而白,浓黑如墨的眼睛和水红色的唇却分外艳丽。
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本的“清秀”好像在慢慢转变质感。
周华不由得低声咕哝了几句,多久没见,这冒牌货竟然长这么好看了?
旁边的人捅了捅他胳膊,“嘀咕啥呢?”
周华恍然回神,马上在脸上重新捏出一副倨傲的嫌弃样子,牵起一边嘴角,开启对假少爷的嘲讽,“戚小河,你怎么在这里?”
五个人里有三个都是城里交际圈的熟面孔,还有两个不认识戚小河。他们本来面露惊艳,听到周少爷的话不由得疑惑地询问身旁的人。
科普戚家的“狸猫换太子”风云以及戚小河的假少爷身份对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来说是一桩趣事,今天也不例外。
戚小河站在原地又听了一遍,他的脚尖在地上试探地划了划,心想,他不应该来。
可是现在要走好像也晚了……
见戚小河想溜的架势,周华连忙叫住这个乐子,“戚小河,你不会是想也混进戚遥办的宴会里吧?”
旁边有人尖刻地接茬,“你也不看看晚宴上都是谁,哪家真少爷办宴会有假少爷参加的份?”
戚小河决定先回去再说。
但他正要转身离开,有人被门厅的热闹吸引过来了,戚小河一眼就看见了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戚遥。戚遥穿着一套正式的西装,端着香槟杯,青涩中已经有了父亲哥哥的影子。
隔着十来米和戚遥对视一眼,戚遥脸上的笑意尽褪,不高兴地抿起了唇。
陆续有宴会上的人出来走到戚遥身边,为了宴会的主人,他们也会尽力讽刺嘲笑。然而戚遥却耳尖地听到背后隔得比较远的地方有人在悄悄耳语:
“这是戚家那个假少爷?怎么……长得还挺好看的……”“啧啧,要是人乖一点,我不介意拿点钱养养他,也算是帮戚家解决麻烦”“呸,可真敢说啊你”
戚遥的脸色阴沉,他瞪着突兀出现在这里的戚小河,虽然他们好几年没怎么见过,但是两人对彼此都很熟悉。戚遥恨恨地想,他承认戚小河长得还行,但也没到勾引人的地步吧?
戚遥转头的时候冲那个方向暗暗瞪了一眼,周华正故意问他,“戚小少爷,我们下一场去哪里?”
戚遥松了松领结,垂眸道:“华赏云厅,你们先去。今天所有消费我都买单。”
周围的富二代吹起口哨,周华攀着戚遥的肩膀,戚遥却推开了他的手。“我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周华和其余几个人对视一眼,见戚遥的神情,便松开了手。走时不忘意有所指地叫嚣,“戚小少爷,你要是手痒想揍人呢,我就留下来给你当个帮手。”
几个人在经过戚小河身边时哄笑,戚遥没理他们。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戚遥才理会戚小河,冷冷道:“找我什么事?”
戚小河看了一眼在戚遥旁边睁大眼睛竖着耳朵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听八卦的门童,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树林子。
戚遥拧起了眉头。
戚小河转身进了树林,先去开辟道路去了。
等他扫了扫石凳子,在上面坐下,一旁也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戚遥走到石凳前,嫌弃地瞥一眼,没坐。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这句,戚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他忽然又说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件事,你应该要知道。”
戚小河愣了一下,不过他觉得戚遥说的事情他应该没有那么关心。
于是戚小河将戚遥的话抛在一边,语气中带着钦羡:“你要去读常青藤名校了呀?”
戚遥绷得很紧,警惕得连一个点头也不想回应。他厌烦地催促:“你来找我是要说什么?赶紧说完了我说。”
戚小河原本要说的也不是多么紧急的话,被这一催便有点尴尬地摇摇头。眼看戚遥眉毛好像都快气竖起来了,戚小河忽地开口:“恭喜你。”
戚遥:?
戚遥愣住,厌烦的表情僵在脸上。
树林子里安静了十几秒钟,戚遥的嘴角扯了扯,半天才扯出一个虚张声势的恐吓表情:“你什么意思……”
戚小河眨了眨眼睛,望着他。树影落在戚小河的脸上,反而显出脸清晰的眉骨轮廓。乌黑的瞳仁直直看着戚遥,这一瞬间戚遥脑子里忽然冒出刚刚听到的不知道哪个富二代低俗猥琐的话。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马上就跟炸了毛似的跳起来,“有话说话,别想玩什么手段!”
戚小河不解的同时,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不该来。
不过有些话很重要,戚小河一直没有来得及跟戚遥说,他觉得以后两个人大概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戚小河的声音有些紧张,“我还想跟你说的就是,对不起。”
戚遥不动了。
戚小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他欠戚遥的。再回想起小时候自己无法无天颐指气使的样子,戚小河半夜里都脸烫得要下床跑三圈。
更别提让戚遥也受的那些嘲讽。
戚小河垂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该怎么说了。见戚遥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
戚小河转移话题,问:“你刚刚说你也有一件事要告诉我,什么事啊?”
戚遥过了两秒才回神。
意识到戚小河问他的问题,刚刚还硬气的戚遥忽然垂了垂视线,没说话。
戚小河契而不舍又问了他一次。
戚遥刚刚就已经发过话了,现在不说,好像显得他气势弱。他突然厌烦地快语速说了一句,“你亲爹来找你了。”
见戚小河一副呆呆的样子,戚遥从没感觉到自己这么烦过,他的高档皮鞋狠狠碾了一下地上的泥土和落叶,只盯着自己鞋尖也不看戚小河,“……他出狱了,说想见你。”
戚遥把一片带着绿色的落叶碾进泥里,他脑子乱糟糟的,都是被戚小河突然来一句对不起搅乱的!戚小河凭什么跟他说对不起!
如果戚小河没有说,他就把“拐卖犯”三个字说出口了。
可是看着戚小河的眼睛,他竟然说不出口。
戚遥心里无比烦躁。他想反正自己是最后一次见戚小河了,不会有人知道他对戚小河竟然没有硬气起来的事情,干脆破罐破摔说道:“你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你……你怎么知道?”戚小河怔怔的。
戚遥见他的样子,语调瞬间尖利起来,“你不会要去见他吧?!”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奇怪,戚遥压下心中情绪,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那你就彻底变成拐卖犯的种了。”
粗陋的词语并没有让戚小河发火。他现在还在消化戚遥带给他的巨大信息量。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个“拐卖犯”不是出在旁人茶余饭后遥远的八卦里,而是出现在了真实的生活中。
戚小河忽然下意识颤了颤。
戚遥见状,切了一声,“就当我没说……”
“他在哪里?”戚小河忽然抬头看向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怎么找我?”
戚遥怔了怔。
半晌,他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你去找二哥……我二哥。”
成人礼第四份、“请问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姓戚的客人?”
戚小河去戚家老宅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出租车刚拐进去,雨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司机“哎哟”了一声,“怎么下雨了啊?”
戚小河看了一眼雨势不大,“没事,我赶紧跑过去。”他开了车门用手挡了一下雨沿着碎石路往宅子方向狂跑。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戚小河在雨势更大之前踩上了门厅。他前脚刚踩上门厅,就听到后面的雨唰唰唰往下落,戚小河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转身看着紧闭的熟悉的大门,戚小河不由得怔了怔。
戚家老宅他也很久没有来过了,只有在有事求戚决的时候会过来,好像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
戚小河压下心底的忐忑,抬手按了门铃。
可视门铃马上亮了,戚小河冲监控头的方向看去,想让门内的人看清自己的脸。但他等了一会儿,门也没有被打开。
戚小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又按了一次门铃。
门铃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大门隐隐传出,这一次,戚小河等待了更久的时间,但是门依旧紧闭。
“都不在家吗?”戚小河嘴里咕哝着,眼睫垂落。
门厅外是声势浩大的雨,戚小河能感觉得到被风吹斜的雨飘洒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最终没有按第三次门铃。
戚小河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戚遥冷淡陌生的声音,“你是?”
显然戚遥并没有存戚小河的号码。
戚小河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模糊,“是戚小河。我在老宅,老宅好像没有人在家……”
听到戚小河的话,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戚遥听上去语速很快有点不耐烦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他不在家!估计和我大哥一块儿出门了,大哥在听风港,你自己过去……”
戚小河回道:“好。”
戚遥又嘟哝了两句“一会儿再找不到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忙着”就挂断了。
戚小河看着门厅外雨势不见小的雨,有点后悔自己没看好天气预报。他只能打开打车软件继续打车。
但雨大,戚家老宅这片区域又幽静,戚小河打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打到车。
不过他契而不舍,终于在雨势稍微缓了一点的时候等到了接单的车。
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白色汽车停在了沥青路上,戚小河把后衣领往上扯扯罩住脑袋,一阵狂跑,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
司机在后视镜看了一眼有点狼狈的乘客,头发湿漉漉搭在前额,擦干时露出的脸让司机怔愣了一下。
司机一边发动车,一边调侃:“你们住这儿的富家少爷还打车哦……”
戚小河有点尴尬地否认:“我不是……”
司机却一脸“我比你懂”的笑。
车掉了个头往回开,戚小河不经意瞥了一眼,却看见二楼有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他愣了愣。
·
戚宅里,两个佣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其中一个有点担忧地对另一个说:“我们没给那……那人开门行吗?”
另一个看她一眼,说道:“二少爷在楼上睡觉呢。你来得晚,不知道二少爷多讨厌那人……还不如装作没听到,免得把二少爷给吵醒了。”
·
开往听风港酒店的路上,想起二楼的灯光,戚小河难得的有点退缩。
然而戚遥的话却让他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关于那个人,除了在其他大人的嘴里以一个符号般的形象出现,戚小河就再无从得知其他了。久而久之,他好像并不存在。
但从戚遥嘴里听到他出狱了的时候,仿佛一个符号投射到了现实生活中,终于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模样。
戚小河和戚家所有人一样,都憎恨他,但戚小河对他的感情远比怨恨更复杂。
戚小河想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戚家不是他的家,戚小河或许也不是他本来的名字。关于这些,戚小河不敢开口问戚家的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尹宛蓁。
戚小河出神的时候,透过车窗已经能看见伫立在江岸的白色建筑。
过了五六分钟,车在听风港酒店的门口停下,戚小河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只有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戚小河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酒店大楼,一阵风吹来,他身上还没有完全挥发的水分让他冷得一哆嗦。
门童很有眼力见地小跑过来,迅速打量了一眼这位客人,看起来有点狼狈,衣服上还有不明显的水渍。但凌乱微湿的头发下,那张略带着点被冻着的苍白的脸让见多识广的门童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下意识主观认定,这位一定是能进听风港的门的贵客。
门童殷勤地把戚小河迎了进去,一边询问他需不需要毛巾。进了大厅,一名侍应接手,在明亮的灯光下瞧见戚小河的脸,殷勤程度比起门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小河拿了毛巾道了谢,问道:“请问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姓戚的客人?”
“姓戚的客人?”侍应礼节性重复了一遍,脑子里马上就冒出来今天唯一一位姓戚的大佬。他的余光在戚小河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内心忍不住开始八卦。
毕竟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佬和一个像眼前这样让人惊艳的青年,很难不让看过霸总文学的侍应展开一些新的联想。
戚小河点点头,“嗯,他叫戚决。”
当他报出这个名字时,眼前侍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比刚刚还殷切了几分,热情地带着戚小河进了电梯。
“戚先生现在应该还在宴会上,我带您过去。”侍应说道。
听到“宴会”两个字,戚小河条件反射缩了一下。想起去找戚遥时惹的麻烦,他连忙说道:“不,我不去宴会上。你可以把我带到休息室,帮我转告一下戚总我找他吗?”
侍应体贴道:“当然可以。”
电梯到了,侍应领着戚小河往另一侧走,来到了一个有着落地窗的大平台上。周围布置着许多绿植和沙发,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城市最繁华地区的夜景。
侍应给戚小河端来一杯柠檬水,问道:“请问转告的时候如何称呼您?”
“戚……”戚小河顿住,他想了想,“小河,我叫小河。”
侍应怔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想到这或许只是这个漂亮年轻人的昵称,或者网名。他应下,很快离开了大平台。
戚小河坐在沙发上,有点紧张地摩挲着杯子。
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但偶然瞥见玻璃的倒影,戚小河发现自己看起来乱糟糟的。他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却更乱了。
成人礼第五份、大哥真厉害。
没一会儿戚小河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有点紧张地转头看去,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正装的陌生年轻男人。
戚小河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把头转了回去,于是没有注意到对方在看到他时眼睛里乍然冒出的浓烈惊艳。
戚小河无聊地打量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株植株,是一盆龟背竹,叶子上有缝隙和孔洞,摆在落地窗前看起来很漂亮。因为小时候常常跟在戚家园丁屁股后头转的原因,大平台里放的植株戚小河都能认出来。
忽然有一双脚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戚小河一惊,抬头一看,却是刚刚看到的那张陌生面孔。
他警惕地坐直身体。
不过这个人西装革履,除了身上有丁点酒气,脸颊有点红以外并没有哪里奇怪。
侯止帷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出了宴会厅随便走两步,就能偶遇到这么大的惊喜。
他下意识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借着落地窗的反光看了一下自己英俊的外表,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自信向这位坐在沙发上的小美人用压出来的低沉声音套近乎,“嗨,你在这儿等人吗?”
戚小河抿紧嘴唇,警惕地摇头。
侯止帷并不气馁,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搭在沙发背上,从某些角度看上去像把戚小河圈在其中了。
虽然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戚小河莫名觉得不适,当这个人倾身过来,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上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戚小河的不适达到了顶点。
就在他“哗”一下从侯止帷的禁锢里站起来的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嘲讽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戚小河立马回头,果然他看见了被侍应领来的戚决,不过戚决现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戚小河动了动唇,又识趣地闭上了。
侯止帷吊儿郎当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来,侍应惊讶道,“侯总?”他陪着小心打圆场,“这位先生刚刚在这里等戚总。”
侯止帷意外地挑了挑眉,视线从高大英俊的戚决身上扫过,又定在离他咫尺远的青年身上。
他仿佛懂了些什么,故意把视线堂而皇之盯在戚小河身上。
侯止帷的目光几乎粘在青年略显得单薄的身形上,仿佛透过宽松的卫衣能看出凹下去的腰部线条。
他这样大胆赤.裸的视线自然让戚决的脸色更沉,戚决的视线在戚小河的脸上扫过,发现那双红润的唇仿佛带着点水渍的时候,戚决的目光冷到了极点。
只有戚小河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他莫名觉得戚决现在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于是突然对自己来找戚决的决定迟疑起来。
见戚小河傻乎乎地挨着侯止帷,不走到自己这边,戚决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过来。”
刚说出这两个字戚决就抿紧了唇,心底闪过一丝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的犹疑。
戚霖光让舒律师帮戚小河迁户口的事情戚决也知情,而且他从戚霖光那里听说是戚小河自己提出来的。
既然他们都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了,戚决就更没有立场管戚小河和什么人交朋友,和什么人搭讪。
戚决的思绪纷杂,戚小河却没想那么多。戚决在他这儿的威严和在不在一个户口本没多大关系,他下意识听从命令往戚决方向走去。
侯止帷冷眼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小美人走到了戚决身边,心里觉得大没意思。竹篮打水一场空,本来还以为今晚会有不少收获。
他插着裤兜懒洋洋往外走,经过戚决身边时出声嘲讽:“风闻小戚总一心扑在戚家的产业上,拒了不少名门闺秀、大家千金。原来还金屋藏娇着这样一位美人儿啊?啧啧,小戚总,可真会享受啊,这风流韵事我可羡慕不来……”
戚小河听到这话愣了,他不解地看过去,侯止帷却冲他抛来一个媚眼。
戚决冷漠地动了动脚步,挡住侯止帷的视线。
他比侯止帷高一点,居高临下瞥下来的冷淡视线,即使不出声,也足以把嘲讽拉到最满。
侯止帷最讨厌他这种视线了,顿时气急败坏地恨恨瞪了一眼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嘴里咕哝,“不就是赢了我一次招标,有什么了不起的……”
戚小河听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好,但和他无关。大概是在生意上结的仇?
不过那个人看起来比他大不了两岁,戚小河并不担心戚决会比不过他。
事关戚家的生意,戚小河避嫌不关心,戚决也不会跟他谈。等侯止帷走后,戚决才回头看向戚小河,神情依旧冷淡,“有什么事?”
多年来他们都习惯了,戚小河要是主动找戚家人,必然是有求于他们。
但戚小河下意识掐了掐手指,话却卡在了喉咙里。这件事和以前不同,戚小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很清楚他要找的“父亲”是戚家最憎恨的人。
看戚小河垂着脑袋的样子,戚决拧了拧眉心。感觉到宴会上的一点酒意让他有些烦闷,这时正巧有人走过来笑着叫他,“小戚总,怎么一个人躲这里来了?”
戚决不动声色挡住戚小河,侧头低声道,“我让秘书带你上楼,有什么话等我上去再说。”
戚小河连忙点头。
然后他就看着戚决被人拉走了,过了没一分钟,就有一个看上去精明能干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急步过来。
戚小河猜他就是戚决的秘书,果然,男人径直走到了戚小河面前,不动声色打量了戚小河一眼,把惊艳妥帖地藏在镜片之后。
他递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戚总的秘书纪洵,戚总让我先带您去他的套房休息。一会儿宴会结束后他会去找您。”
戚小河乖巧点头,把纪洵的名片也放到自己的斜挎包里收好,然后跟着纪洵去了电梯。
进电梯门前,戚小河瞥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
宴会厅的门还没有合拢,戚小河看见穿着正装的戚决被一群看上去比他年纪要大不少的人围在中间,戚决神情冷淡,气场丝毫不弱。
那个之前和戚决呛声的男人躲在角落里,看上去十分不服气。
戚决还是和戚小河小时候的记忆中一样,永远游刃有余。
即使已经没有立场,戚小河还是在心里默默作为学渣对学霸崇拜了一把。
大哥真厉害。
成人礼第六份、戚决最后一根清明的神智也崩断了。
纪洵把戚小河领到戚决的套房里,体贴道:“您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会让酒店服务生给您送宵夜上来。戚总应酬完之后就会来见您。”
戚小河点头。
乖巧的模样让纪洵忍不住手痒,他克制地蜷起了自己的手指,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板的冷脸,马上冷静下来。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可以打我名片上的电话。”纪洵道。
戚小河继续点头:“谢谢。”
纪洵虽然心里对这个长相出众的青年的身份十分好奇,但是职业素养让他板着一张精明脸,毫不拖泥带水出了套房,带上门。
等纪洵走后,戚小河才放松地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他顺手摸过遥控器想开电视看一看,又觉得如果一会儿戚决看到他在看电视,肯定要鄙视他。
于是戚小河又默默把遥控器放了回去。
瘫了十来分钟,忽然听到敲门声伴随着服务员的声音,“先生您好,您的宵夜送来了。”
戚小河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像酒店服务生的白衬衫和黑马甲的服务员,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一个有盖子的托盘。服务员紧紧盯着戚小河,推着推车的手指紧绷。
戚小河的注意力都在托盘上面,他在咖啡馆吃了布丁后就再没有吃其他的东西,今天晚上一路东奔西跑也没顾得上。
现在知道有吃的,马上就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戚小河急不可耐接过托盘,眼睛都没往服务员瞥一眼,顺口说了句“谢谢”便关上了门。
回了客厅打开盖子,算不上什么正餐,只是一些点心、水果和饮品。
戚小河不挑,拿起糕点一口一个就进了肚子。
一口气吃多了腻得慌,戚小河端起装着红色液体的杯子闻了闻,没有酒精味,只有果香,他放心地一饮而尽。
感觉差不多饱了戚小河就停了下来,瘫在沙发上拍拍自己的肚子,被填满的胃让他有点困倦。
是吃太多了吗?
戚小河在突然袭来的朦胧困意中一边努力抵抗一边想,他很想放任自己睡过去,但是想到他今天是来找戚决有重要的事情,戚小河就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然而他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不知道等了多久,戚决还是没有回来。
戚小河已经抵御不住这阵困意了,他模模糊糊地想:就睡一小会儿,就睡几分钟。
脑子里刚涌起这个念头,戚小河就昏睡了过去。
但这个觉睡得却并不安稳,没多久戚小河就在睡梦中被身上的燥热弄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感觉房间内的空气粘稠炙热。
戚小河抓起空调遥控器下调了几度,但是温度依然没有下降。
戚小河觉得那股燥热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他用力抓住自己卫衣的下摆往上脱,却和衣服纠缠在了一起。
·
今天这场宴会对于戚决来说持续到很晚,因为他有几个重要的聊天。
等结束最后一段聊天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戚决独自一人面沉似水进了电梯,电梯上行到他套房的楼层。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戚决的呼吸已经开始粗重了起来。他拧着眉,眼神似冰。
戚决在宴会厅喝下的最后一杯香槟,十分钟后传来的燥热让戚决意识到它有问题,所以他匆匆结束了最后一次聊天,赶回自己的套房。
十三四岁便开始接触家族业务,二十来岁就全权接手了戚家庞大的产业,戚决不是什么傻白甜。
喝下香槟后他看见了侯止帷鬼鬼祟祟的身影,再联系身上的燥热,戚决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他攥了攥拳头,眼神里散发出寒气。
戚决抬腿套房的方向走去,刚转过拐角,他却看见一个人影在他的套房门口敲门。
这个人什么也没有拿,嘴里却喊道:“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一股莫名的敏锐直觉让戚决大步走过去,从后面抓住那个人的肩膀把他扔到一旁。那人惊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戚决有两三分眼熟的脸,大概是某个圈子里的二代。
见到戚决,那富二代吓到了,脱口而出的声音有点抖,“你怎么这么快就……”
听到他这话,戚决沉着脸一脚踹过去,把那富二代踹得摔在地上,痛得嚷嚷:“戚决!你发什么浑!我要告你!”
戚决冷漠地自上而下瞥他。
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富二代一下子气怯,不敢再和戚决对视,连滚带爬跑了。
见他跑了,戚决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瞬间,那股不能控制的燥热又占据了他的身体。
戚决垂头,想要开门进去,门却“咔”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
其实在这之前戚决已经忘了套房里还有一个戚小河在等他,他回套房是想找一个私密的空间解决自己身上的燥热。
但这“咔”声伴随着戚小河听起来变了调的“谁呀……”让戚决脑子一激灵,马上想起来了。
戚小河在半开的门里,身上只松松垮垮穿着一件纽扣被解开了好几颗的衬衣,头发凌乱,一抹红意升腾在白皙的脸颊上,乌黑水润的眼睛像带着一抹钩子,在门口左瞧右瞧。
瞧见戚决,戚小河却根本不是平时见到戚决那副乖巧规矩的模样,而是轻轻喘了一口燥热的气,又轻又黏地叫了一声“大哥……”
戚决的脸骤然沉了下去,他把住戚小河的肩膀,跻身进了房间。反手“轰”地一下,门被关严,戚决又拧上了反锁。
戚小河只知道自己见到了戚决,有戚决在,戚决一定会帮他。他毫无防备地顺从本能朝戚决贴了过去,“哥,我……我好热,哥……”
而戚决在看见戚小河开门时的愤怒到达了极点,他抓住戚小河试图让他看着自己,低沉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是谁你都敢开门?!如果我晚来一步……”
或许是被药性冲昏了头脑,戚决从来没有这么厉声对待过戚小河。他对戚小河从来是高高在上的疏离、俯视和漠不关心。
戚小河怔愣了一瞬,抬头呆呆地盯着戚决。
但他的脑子不能思考太久,很快就把这陌生的感觉抛在了脑后,哀求他信任的人拯救他。
“哥……帮我洗澡……哥……”
戚决上一秒还能硬撑着质问戚小河,但一声声黏腻的“哥”,让他脑袋的弦逐渐绷紧到极限,就快要崩断了。
戚小河知道身世以后的一段时间,还会怯怯地叫他大哥。但等他再长大一点,便再也没有叫过戚决和戚允哥哥了。
他垂眸看着,分出一丝清醒的神智想,戚小河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在乱喊什么。
戚小河的眼尾绯红,蹭在戚决身上的衬衣衣襟也凌乱散开。皱巴巴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看上去无比靡乱。
戚决一想到等纪洵带医生过来,会看见戚小河这么一副样子,他就脸色发沉。
他一把抓住戚小河的双手,细瘦的手腕很轻易就能把他抓在手里,另一只手很轻松一抱就把人抱了起来。
戚决原本是准备把戚小河带去浴室,两个人冲个半小时冷水澡就安分下来了。
他艰难地迈了两步,左边是浴室门,右边是卧室门。
戚小河现在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他张开双手环抱了回去。攀着他能攀到的地方,嘴里无意识的,一声声地叫着“戚决……”
戚小河乱蹭时,戚决最后一根清明的神智也崩断了。
天旋地转中,戚小河只觉得自己被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可是还是不舒服,他不自觉往身前唯一能让他舒服的地方靠近。
他被沉沉地压进了被子里,视野中所有的光都消失,仿佛被人抱在了怀中。
成人礼第七份、“哥,”戚小河悄声道,“我不会跟人说的。”
意识回笼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近黎明。
戚决的眉头皱起,在他不熟悉的奇怪的餍足感中睁开眼睛,身旁另一具身体毫无阻隔的触感让戚决猛然惊醒,他大动作地撑起上半身退到床头目光冰冷地看去。
戚小河被他的动作惊动到,呓语了两句。
见到被一团洁白的被子拱在中间的熟悉的脸,乌黑的额发衬得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脸颊和眼尾还有残存的淡淡红痕。而被子下……戚决眼尖地看见光裸的肩膀上有红青交加的痕迹,关于昨晚的零碎记忆一下子在戚决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湿润的眼尖……潮红的眼尾,紧紧攀住他的手脚,一声声似哭泣般的呢喃……
戚决猛然闭上眼睛。
戚小河醒来时,看见的就是闭着眼睛脸色黑沉的戚决。
他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稍微动一下就能感觉全身酸痛,某个隐秘的地方最痛。戚小河下意识哼哼了两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满床狼藉和他身上红青色掐痕,和戚决身上的咬痕——戚小河甚至在戚决肩膀上看见了一个整齐的牙印,他连忙捂住嘴巴,却因为这个动作又牵扯出一阵疼痛。
戚决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他脸色冷淡,看上去和戚小河逐渐回笼的记忆中的模样毫无关联。
戚小河动了动唇。
“被下药了。”戚决的声音冰冷,有被压下去的怒意。“昨晚。”
戚小河一怔,然后无比赞同地狂点头,身上哪里都在酸痛,这让戚小河觉得委屈。
可是他转念一想,再委屈也没有戚决委屈。大哥那样一个高冷学霸,天之骄子,被下药后变成了那副凶残的模样,形象崩塌。戚小河只要想想,就觉得他如果是戚决,也无法接受。
戚小河乱七八糟想着。戚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垂着脑袋,头发散乱,被子垮下去露出瘦削的肩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戚决的视线焦点不自觉落在那被轻轻咬住的下唇上。
被折腾过一夜后,戚小河的唇好像更红了一些,现在戚小河却紧紧咬住它,看得戚决一皱眉,来不及想清楚自己的想法,手已经先于思维伸了过去。
当戚决的手指把戚小河的唇瓣从他自己的牙齿下解救出来的时候,戚小河吓了一跳。
这反应落在戚决的眼里,让他这个曾经的“便宜弟弟”显得更可怜了。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戚决有些暗暗恼火。都这种时候了,他应该用最冷静的思维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让昨晚的一切变成不可控制的事故。
戚决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丝烦意,戚决冷静下来。
戚小河是因为他被牵连进来的,尽管戚决对处理这种“意外”感到厌烦,但是戚小河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戚决不想让这桩“丑闻”传出去,就得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戚小河。
戚决重新塑起自己疏离冷淡的外壳,心中把自己的固定资产都过了一遍。
戚霖光给了戚小河五百万和一处房产他是知道的,戚决拧眉想了想,决定划给戚小河三家小公司的股份,他的人负责经营,两三年的收入远超戚霖光给戚小河的东西。
这应该足够戚小河把昨晚的事情都忘在脑后,出了这个门就闭口不言,他和戚小河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昨夜有任何改变了吧?
戚决的决定做得很迅速,他动了动唇,准备告知戚小河他的决定。
但就在他开口说话的前一秒,戚小河却定定注视着他,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哥,”戚小河悄声道,“我不会跟人说的。”
戚决:……
戚小河十分诚恳地保证,听上去真心实意。
刚刚还准备给戚小河分几家公司划清楚界限的戚决却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的嘴角绷紧,冷哼一声,“你不要补偿?”
戚小河愣住,迷茫地看着戚决。
在嘴里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戚决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他烦躁地拧了拧眉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能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
但他语气里的嘲讽和不高兴戚小河是明明白白听出来了,转了转脑袋,就知道自己应该马上从天之骄子的大哥眼前消失。
戚小河动了动,酸疼得他嘴角抽搐,但他还是坚强地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麻溜溜下了床。
戚决见他的动作就是眉头一皱,本想去把人扯回床上,却看见戚小河在地上那团衣服里拉扯翻找。纠缠在一起的衣服让戚决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些昨夜的片段,他的身体燥了燥,停下了动作。
戚小河背对着戚决弯腰翻找,白晃晃一片大剌剌在戚决眼前晃过,戚决眉心一跳,沉着脸避开视线。他不知道这个戚小河是不是故意的,但戚决不高兴。
戚小河终于扒拉出了他自己的衣服,一溜烟跑去浴室了。
戚小河在他面前消失,戚决的情绪和缓了一点。他面沉似水想了想怎么处理这个变故,如果戚小河不满意,他可以再加一座温泉酒店放到戚小河的名下。
只要他不被骗,这些公司和酒店足够他挥霍了。一冒出“骗”这个字,戚决拧了拧眉。
最后他决定还是要派一个打理人帮戚小河打理这些东西,免得被骗了又来找他,纠缠不休。
戚决的脑子难得乱糟糟的,随手拿起手机便看见了纪洵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刚巧纪洵又打来了新的电话,戚决按下接听。
精明的秘书难得有了一丝焦急,直到听到戚决一声冷沉的“没萝卜事”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纪洵道:“江医生就等在楼下房间里,如果您需要我马上就叫他上来。”
一夜之后,戚决其实觉得有点神清气爽,昨晚的药性已经散尽了。他本想说“不需要”,但是想起戚小河单薄的身板,还有身上那些他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残忍的青紫色痕迹,戚决的话打了个弯,冷沉道:“让他上来。”
纪洵应下,又语气凛然地报告:“昨晚的监控我已经让人拿了备份,您看……”
戚决面色,“不用顾忌。”
得了戚决的指令,纪洵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了。“好的戚总,我和江医生已经到电梯了,马上上来。”
戚决“嗯”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纪洵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迟疑中带着一丝隐隐的试探,“戚总,昨晚的客人……”
戚决语气冰冷打断了他的话,“先上来。”
他挂了手机,看看地上一团糟的衣服,戚决不想穿。他往衣柜走去,拿了件浴袍想去浴室冲个澡再穿。
到浴室门口时却突然想起戚小河还在里面,可是刚刚却一直没有水声?
戚决在门口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拧眉,按下浴室门把手,门却看开了。扑面而来的空气干燥,没有水汽。
戚决的目光在浴室中环视一圈,没有任何人影。
戚决:?
成人礼第八份、当这些举动由戚小河先做出来的时候,戚决就仿佛失去了主动权。
昨晚戚决告诉他自己中了药进了套房之后,纪洵就联络不上戚决,而戚决的套房也反锁了。
纪洵难得在他平稳的工作生涯中生出一点焦躁,这焦躁导致他大失水准,把戚决套房里的“客人”给忘在脑后了。
现在知道戚决没事,纪洵冷静下来的同时又想起那个长相带着点艳丽的青年,他当时应该还在戚决的房间,会不会……
纪洵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弄得一激灵,刚好电梯到了,他带着江医生匆匆来到套房门口,敲了一下门,没反应。
纪洵按了密码,反锁没了,门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进门,先打量了一遍房间,还好,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嗯,除了地上那堆看上去有点靡乱的衣服。
第二眼纪洵就看见自家总裁穿着白色浴袍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脸色很沉。
这纪洵倒不惊讶,被人陷害下药,脸色不沉就奇怪了。
他带着身后的医生走过去,小心翼翼道:“戚总,江医生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戚决抬眸,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他把手搭在扶手上,让医生抽血检查,一边问道:“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
戚决顿了顿,声音有点低哑,“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
纪洵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一点,没再多嘴地问是不是昨天那个男孩,他摇了摇头,“没有看见。”
戚决的脸更沉了。
江医生抽了血拿去化验,又看了看戚决的脸色,说道:“戚总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无恙了,等化验结果出来后我会再发给您。”
戚决点了点头,收回手。
他浴袍的手腕处垂落下去好像挂在了沙发扶手下的某个地方,戚决一往回收手,浴袍就被扯松了一点。
纪洵和江医生猛然看见戚决锁骨上两排整齐的牙印。
纪洵和江医生瞳孔地震。
两人慌不择路避开视线,江医生不知道是什么人,倒联想不起来。但纪洵是见过戚小河的,此时的画面很难不让他把那张漂亮的脸和那两排牙印联系到一起。
看着自家总裁冷沉的面容、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刚刚总裁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那个青年。
纪洵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了一些霸总小逃妻文学。
江医生收拾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