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如凌迟一般,颤着声道:你忍一忍。尊上,药来了。荆鸢草已经被贴心地捣碎了。魔尊大人打架行,包扎伤口不行。一旁的魔侍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道:尊上,不如让属下来。好,好。封离如梦初醒,慌忙从床上站起,腾出好大一块位置,眼睛却始终不离伤口。两名魔侍动作干净利落得多,不过一会儿就将伤口处理妥当,悄然退了下去。封离看着低头不语的季温良,喉结滚动,他觉得应该对刚才一系列不寻常的行为举止做些解释。慢慢坐回了床上。抱歉,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才会出手救你。季温良还从未见过封离如此慌张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刚才的火是我放的。无碍。封离想碰碰他,手伸到半路又放了回去。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怎么又回来了?季温良沉默不语。是丢了什么东西?是还需要什么?封离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翻腾的魔气,近到一抬起头,就撞上了他的眼。季温良不止一次地想,再见到他时,该如何告诉他自己恢复了记忆。或许应该打他一巴掌,大吵大闹一番,痛斥他为何要装神弄鬼。或许应该抱抱他,听他好好解释为什么十六年来都没有看望过自己。或许干脆什么也不要说,掉头就走,让他痛苦后悔去。甚至在被狼群包围的那一刻,他还在想,完了,没有这个机会了。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季温良听见这样自己说。我都想起来了。是很平静单调的语气。封离也没显出多震惊的模样,但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这一刻被拉得好长好长。好。封离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问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季温良说我昨夜想起来的。封离又问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不应该的。季温良想,或许是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系统帮他恢复了记忆。可他说,就是想起来了。好。封离又说了一个好,好像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别的可说了。他突然从床上站起,大步朝楠木方桌走去,掀开倒扣的茶盏。许是好久不回寝殿了,魔侍忘了添茶,总之怎么也倒不出水。尊上,在暗处的魔侍走近,属下去添茶。封离很难得地用平易近人的语气道:不用了。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东西噼里啪啦地掉落,碎了一地。插在心口的那把刀本已经连着肉长死了,现在又被猛地抽出,血液与筋肉和在了一起。痛苦沉积了太久太久,蓦然回首,发现它的根早已无处可寻。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已经想好,两人再见面是什么样的,可写的时候,突然就改了。我觉得这样才比较真实罢。就像你在多年前有一个朋友,你们大吵了一架,彻底决裂了,那让你痛苦了很久,可当多年后再见面时,你却记不清当年吵架的原因了,但那种痛苦却还是记得的。正因为痛苦了那么久,所以吵架的原因显得不再重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时光冲淡了。封离的痛苦不是季温良给的,即使季温良说没有怪过他,这种痛苦也不会终止。因为这种痛苦是他自己给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理上的疼痛,所有的痛苦都是自找的。第67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三十五)冬青和姐姐夏碧是魔尊寝殿的两个魔侍。他们也许是这魔宫里最轻松的魔侍。因为他们的魔尊太好伺候, 经常夜不归宿, 也不知道到哪里睡觉去了。那天, 冬青正想着一会儿下值要到哪里玩去,魔尊突然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冬青起初以为自己分辨错了,仔细闻了闻。没错, 真的是人。魔界从前不是没有人,那些人都是身份高贵的魔官儿从人界带回来的, 他们的命运和低等魔物差不太多不是做宠物, 就是做食物。只是这种情况在现任尊上上位后少了很多,不不不, 应该说几乎不存在了。可是这回尊上自己就带回一个人。冬青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觉得这样是很不好的。姐姐被尊上支去取荆鸢草了, 冬青心里好奇, 忍不住往床前凑了凑,想看看被尊上带回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她一看, 就知道应该是个宠物。这个她会分辨, 长得好看的呢,往往就是宠物,长得不好看的呢, 就是食物。她也不太懂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长得不好看的更好吃罢。只是尊上对这个宠物也太好了点,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好似对待贵的不得了珍宝一般。不过也能说得通, 她自己对魔猫就挺好的, 总是偷偷带它出去玩。魔尊和宠物本来聊得好好的,后来这个宠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尊上就发了好大的脾气,连上好的楠木桌子都掀翻了。可能是这个宠物不听话罢。冬青从前在宿泽君上的殿中当过值,宿泽君上爱美,也爱美人,他有三十八房小妾,其中也不乏宠物。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听话的。宿泽君上是怎么做的呢?哦,对了,宿泽君上会把他们这些魔侍统统赶出去,然后关上门,不一会儿殿里的灯火就灭了,再一会儿里面会传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冬青瞄了瞄尊上的脸色,她觉得说不定今日可以早点下值。这可太好啦。不过尊上让冬青失望了,他没有把她们赶出去,自己反而甩袖离开了。尊上是不是没经验啊?冬青想把他拉回来,告诉他该怎么做。可是她想了想尊上方才的表情,又缩了回去。尊上的表情太可怕了。从那以后,这个宠物就在尊上的寝殿住下了。起初她是很不愿意的,他这样一住进来,活不就变多了吗?而且这些宠物脾气都不太好,要求还特别多宿泽君上的那几房小妾就是这样。可后来,冬青发现,这个宠物很乖,比她的魔猫都乖,也不到处乱跑,也没什么要求,更不会发脾气,而且还会帮她们干活,虽然每次姐姐都不让他这样做。姐姐真傻啊,这不是能少干一些就少干一些吗?她这个傻姐姐也是善解人意的,时常问宠物缺些什么。宠物问姐姐有没有书。书?什么是书?冬青正纳闷着,姐姐却点了点头。出门时,冬青问姐姐,什么是书啊。姐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还点头?姐姐说,尊上嘱咐过。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冬青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痴了。她想,如果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该有多好?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那她要许多许多魔猫,她要每天都出去玩,她要一个魔侍替她当值,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干活了。自从有了书,宠物就变得更安静了。虽然也对着她们笑,可是她还是觉得他不是很开心。魔猫不开心的时候,该怎么做呢?对,逗逗它。冬青看这个宠物还挺好的,决定逗逗他。公子。季温良闻声抬头,见冬青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个魔侍他认得,就是告诉封离用力按压伤口的那一个。她与成熟稳重的夏碧不同,脸上带着点婴儿肥,活泼好动,快言快语。怎么了?你的这个书,好玩儿吗?季温良一笑,道:书不是用来玩儿的,是用来看的。看和玩儿有什么不同?嗯看要用眼睛,玩儿要用手。可是公子不是用手拿着它吗?还时不时地拨弄它。她说的拨弄,就是翻页。而且我玩儿魔猫的时候,也要用眼睛啊,那以后我是不是要说看猫?季温良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很对,看和玩儿好像没什么不同。又作出思考的样子,道:我的这个书还算好玩儿。还算好玩儿?好玩儿就是好玩儿,不好玩儿就是不好玩儿,比如魔猫就好玩儿,干活就不好玩儿,还算好玩儿是什么意思?冬青,夏碧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打扰公子。我没有打扰公子呀,公子我打扰你了吗?季温良岔开话道:你说的魔猫,是你的宠物吗?对对对,是宠物,它可乖了,和公子一样乖。季温良隐约觉得冬青将他和猫比有点怪异,但想她是个魔,和人想法不同,也就没有在意。那你怎么不把它带来?冬青想说当值是不许带猫的,可又一想,如果公子同意了,不就可以了吗?公子想要看猫吗?她这个时候,倒是会妥协了。可以。第二日,冬青当真把魔猫带来了。她觉得宠物和宠物更能聊到一起去。魔猫和人界的猫也没什么不同,一样会挠人。嘶猫爪在手背上蜿蜒出一道痕迹。夏碧率先反应过来,道:我去拿药。匆匆离去。季温良听到一阵抽泣,寻声望去,冬青正抱着猫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你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不好不好。冬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屈膝下跪。求公子放过魔猫吧。季温良一愣,温声道:我没说把它怎么样啊。冬青抹了抹眼泪,问道:公子不要将它的皮剥了吗?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何时说过要剥它的皮?冬青抽抽搭搭地道:从前我在宿泽君上的寝殿当值,有一次他的宠物被魔猫挠伤了,那个宠物就叫别的魔侍将猫的皮剥了,公子呜呜呜公子不要这样做,猫会很疼的。这时候冬青说了宠物,季温良没太听懂,只以为她心里难过紧张,所以说话颠三倒四。我不会这样做,你起来,不要哭了。我想了想,也许是刚才抱猫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把它弄疼了,别人要是打你一下,把你弄疼了,你会不会打回去?那当然是要打回去。对啊,所以猫又没有错,我为什么要罚它,再说你看这点小伤,血都凝了,不碍事的。冬青直起身子瞅了瞅伤口,果然,血已经凝了。可是小嘴一扁,又哭了出来。呜呜呜,尊上知道了,也不会放过猫的,到时候还是要剥了它的皮。你们尊上宽宏大度,怎么会跟一只猫计较?你不要乱想了。真真的吗?冬青止住眼泪,眼巴巴地望着季温良。真的,再说你若是怕,不要告诉他好了。不行的,冬青摇了摇头,不能欺骗尊上。那好罢,你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相信他不会为难一只猫的。冬青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到了晚上下值的时候,冬青和夏碧到尊上的书房汇报。冬青忐忑地将白日里的事说了出来。尊上真如宠物所说,没有为难魔猫,只是问伤口深不深,有没有上药。都处理好了。夏碧低头答道。嗯。尊上应了一声,让他们下去。冬青觉得宠物好像很了解尊上,尊上对宠物也还行,可是尊上为什么从来不回寝殿看看宠物呢?是不是因为宠物不会讨好尊上?这可不行呀。公子,冬青有话想说。十分郑重的模样。季温良也合上书,问她怎么了。冬青挺胸抬头,道:我觉得做宠物的就该有宠物的本分。冬青你胡说什么?夏碧一瞪眼,对季温良道:冬青脑子不好使,公子不要听她胡言乱语。什么胡言乱语?姐姐,我这是为公子好啊。宿泽君上的宠物就很会讨君上的欢喜,所以他才能得到许多宝贝啊,你看我们公子,除了几本不好玩儿的书,什么都没有。哎呦,姐姐,你踢我做什么?这时季温良的脸色已经变了。夏碧。公子?这茶水已经没了,能否帮我换壶新的?公子夏碧欲言又止。去罢。是。夏碧垂首,退了出去,临走时警告地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依旧抬头挺胸,不畏强权的模样。季温良见夏碧退了出去,拉着冬青的胳膊叫她坐下。冬青,我想和你说说话,你这个样子做什么?他温声细语,很能安抚人心,冬青的脸色柔和了许多。我初来乍到,不懂魔界的规矩,还要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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