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老夫人在城西王府很有威信,可是在这里还不如严管家呢!
以前从城西王府带过来的人,全部都被王辰希遣送去了乡下的庄子里去种田了,余下的这些下人只听王辰希一个人的命令。
严管家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让他们守在这儿。
侍卫没有因赵嬷嬷的一句训斥而退让,反而面无表情地道:“大人不喜欢有人在府里随意走动,尤其是东院,所以严管家让老夫人在前院等,老夫人和诸位老爷夫人可以随意在前院走。”
说着两位侍卫向旁边让了让,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王老夫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院子,日头正当空地照下来,只是站在门口已经觉得阳光刺眼。
不能走出这院子又有什么好看的。
王老夫人气呼呼地又返回了堂屋。
赵嬷嬷一句话不敢说地跟着,其他人看了侍卫的态度,连老夫人的账都不卖,更何况是他们。
秦氏心里有些意难平,想着当日自己丈夫省吃俭用地把学费省下来给王辰希去读书考取功名,怎么一朝成了大官就连她这个做嫂子的就半句话语权了。
甚至连老夫人也遭到这个待遇。
偏偏他们还不求他不行。
秦氏完全忘记了当年是怎么猛刷王辰希名声的,之所以王辰希兢兢业业做事,仍旧有人说他是一代奸臣,他的这些兄弟嫂子们当年做的事功不可没。
王辰希没有把事情做绝已经是对他们最后的回报了。
秦氏撇了撇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放在小叔身上真是一点没错,以前对母亲您是多孝顺,如今……哎……”
话一出,全然把自己当日做的那些心寒人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这时候杨氏和秦氏的利益是一致的,附和道:“还不算媳妇呢,不过枕头风倒吹得挺热乎的。”
严管家不在,丫鬟小厮也不在堂屋,他们说话就肆无忌惮多了。
杨氏和秦氏都曾有过想伸手进王辰希后院的想法,不是没试过送人进来,是送了进来也不曾入得了西院,被安排了一段日子的粗活,然后毫不留情地通通打发到庄子上。
一次两次过后,对这事就死心了。
倒是王老夫人成功塞了一个到西院去的,只不过也是个没伺候过人的。
王老夫人这次来也存了想见见西院这位,只是她现在的处境是竟然出不了前院。
她心里越想越是生气。
自从儿子出息了以后,她也跟着身价上升,只有她给人气受,还从没有受过别人的气,只除了这个出息的儿子。
王老夫人正想着,前院那头就有一些争吵声传来。
众人面面相觑,秦氏道:“母亲,是不是听到有人喊你啊?”
赵嬷嬷听着也像是,“老夫人,我出去看看。”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
赵嬷嬷从外头领来了一名穿着翠绿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外貌十分出色。
女子一进来便跪在了王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我是翠翠啊。”
“是你!”赵嬷嬷原先只是觉得眼熟,但是一时也记不起她来,经这么一说倒是记起。
翠翠原是王老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适逢那时王辰希要分府出去,王老夫人挑了翠翠这位刚来王府没多久的丫鬟随分府过来。
当时王老夫人连同秦氏杨氏一共送了五个这样的人过来,只有眼前这名翠翠留了下来。
王老夫人大喜,她这次来就是想找她的,没想到她竟自己找来了。
上下看了她一眼,老夫人道:“甚好。”
翠翠却有些不甘地咬唇,她道:“翠翠辜负了老夫人的美意,大人压根不看我一眼。”
说着,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梨花带泪。
王老夫人闻言,脸上已是一片失望之色。
秦氏听了一嘴,讶道:“小叔当真是对那位林姨娘另眼相看啊!”
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懊悔,怪自己当日太鲁莽,如果是温水煮青蛙一样收了林姨娘。如今在王辰希身边。可谓有了个举足轻重的人了。
翠翠道:“是的,大人对林姨娘十分之好,翠翠又想着与林姨娘交好,可是林姨娘压根就不理睬我。”
翠翠匍匐在地,“翠翠求老夫人把翠翠带在身边吧,翠翠无能,只想一辈子伺候老夫人。”
她一双泪眼之下是晦涩不明的贪念。
“我身边有赵嬷嬷等人,要你干嘛,你还是就在这儿吧!”王老夫人想好不容易塞进去一个,哪能这么容易放弃的。
“至于林姨娘,我会跟她说的,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
赵嬷嬷看了王老夫人一眼,心道老夫人怎么会忘了问林姨娘的意思呢!
王老夫人不是忘了问,是不想问,一个妾室而已,难道还能反抗她命令不成。
赵嬷嬷心里低叹一声,老夫人与三爷前头的关系还没修补,这头又……她上次可是看得很真切的,三爷对那位林姨娘可是很重视的。
只怕林姨娘委屈地掉两颗眼泪,大人就心疼得不行。
赵嬷嬷见王老夫人懵然不知此举有何不妥,便也没了声。
翠翠得了王老夫人的话,停止了抽噎,柔柔弱弱地擦干了眼泪,“翠翠谢过老夫人。”
说完,她便站到王老夫人身侧,像过往一样伺候她。
王老夫人很享受,不由地想起林一芙那张美艳的脸,对翠翠道:“你以后多学学林姨娘穿衣打扮。”
此时王辰希已经回了王府,正在去前院的路上听严管家禀报着。
林一芙跟在旁边,听到“翠翠”这个名字时,眼神微不可擦地闪了闪,她不知道翠翠是谁,但是她想到了那天那个穿着绿芽衣裳的女人。
待到他们到了前院堂屋的时候,林一芙见到了那个在王老夫人身后的翠翠。
果然是那女子。
王辰希向王老夫人行礼,“母亲。”
林一芙也像屋内的所有人行礼,“妾身见过老夫人。”
林一芙抬眸,与翠翠的眸光不期而遇,翠翠愣了楞,然后微微一抿唇,对林一芙笑了笑。
王老夫人看见王辰希心情自然就变好,她道:“我就是过来想和你讨顿饭。”
“母亲言重了,母亲事先没有通传一声,不然我也不会出去了,让母亲久等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林一芙却听出话里没多少的歉意。
两mǔ_zǐ调侃了几句,王辰希就吩咐严管家去厨房通传一声,“让新来的厨子晚膳好好做。”
严管家应了一声,离开了堂屋。
王老夫人看了眼林姨娘,把身后的翠翠拉到身前,“林姨娘啊,这是西院的翠翠,跟你住得近,以后你们俩可要好好相处啊!”
林一芙心里像是被喂了大便一样难受,好好相处?什么意思?
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还想让她举荐?
林一芙眉目低垂,翠翠早已从王老夫人身边走到林一芙身前,“一芙妹妹,你可以叫我翠翠。”
翠翠的一双眼睛我见犹怜地蹙了一眼王辰希,“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林一芙:呸,她所有的姐妹都是坏的。
她微微抿唇,轻轻地推开搭在她手上的手,“翠翠,我知道了。”
翠翠毫不介意手被推开,她从怀里把一帕子拿出来,“那天我还要谢谢你的丫鬟呢,这是秋月借给我的帕子,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也只有秋月理会我。”
翠翠一脸的感激,当着王辰希的面把帕子递给林一芙,一脸感激地道:“秋月肯定是得了一芙妹妹的话才会借给我的。”
秦氏:“哦?翠翠是被什么欺负了吗?”
翠翠摇摇头,“算不得什么。”
她若有似无地又看了一眼王辰希,“已经习惯了,那日如果不是他们说一芙妹妹,我一时看不惯,也不会出言对撞,结果却落了个不好。”
“当时我看着一芙妹妹明明听到了,还从我的身边经过,可是一芙妹妹什么话都没说,我以为自己让一芙妹妹讨厌了。”
林一芙:是的,我很讨厌你。
翠翠自顾自地继续说:“结果一转头秋月怯出来借我帕子了,我就知道我误会了妹妹了。”
秦氏:“林姨娘,看来你还挺无情的!”
第43章
秦氏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一芙。
林一芙轻轻一笑,“翠翠说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当时刚从东院回来,一心想着大人的事情,浑然忘我地走路,秋月给你帕子纯属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与我无关呢!”
林一芙仿似忽然才想起地问,“哦?当时是谁跟你有矛盾呢,当着大人的面,让大人给你主持。”
林一芙充当一个称职的宠妾,找男人撑腰,当着她男人的面就敢碰瓷,当他是死人吗?
王辰希一直都闭口不语,此刻一双冷眼鄙睨着众人。
林一芙一双美眸凝视着她身侧的男人,男人把视线转过来看她。
他仿佛在她眼里看到了星辰日月,黑亮的眼珠里倒映着他的面目,以及满心的信任。
在这一刻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在叫他做她的靠山。
王辰希微一抿唇,心里涌动的情绪很奇妙,如巍峨高山,如惊涛骇浪,眼前的女子就是山中开得最艳的一棵桃树,是海中的一叶小舟。
他的女人,怎么能不给撑腰呢!
他眸中的冷意刹那变成柔光四射,在场人无不能感受这变化的突兀。
翠翠双手捏紧,一双满含委屈的眼睛来回看向两人。
她承认在西院那一次是她观察了许久,做为接近林一芙的机会,但是林一芙并不接受她的接近,她的心机付诸东流,所谓的没有听到她压根不信。
可是……
就这么一瞬间,翠翠的眼眶已经红了,她紧要下唇,一副万千苦楚无法说的模样。
【富贵苟】:主人,论演技,你还是太弱了。
林一芙:是的,至少我的泪腺没有这么收放自如,我还得感情的酝酿。
【富贵苟】:学学。
翠翠不说话,但是她用脸上的表情,把委屈都表达出来了。
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她这样低劣的演技,在场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可是看出来并不代表就会戳穿,相对戳穿翠翠的哭戏,他们更想看林一芙难堪。
只是王辰希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做。
在这个府上,他最大,他的女人第二大。
“大嫂,注意你的言辞,这里不是批斗大会,没必要上升成人身攻击,大嫂若是来我后院指手画脚的话,下次就不必劳烦你过来了。”
王辰希的话,何等的直白。
秦氏面色涨红,在这个时代,无论背后怎么做都好,但是一位长嫂被小叔指着说她插手其后院,这是很羞愧的事情。
一个不好,她跳下黄河都洗刷不了。
王老夫人沉着一张脸,睨了长媳妇一眼,成事不足的。
王辰希转而拉着林一芙的手,“我相信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心里只需要记着我,其他闲杂事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翠翠几乎把自己的手捏碎,如果她的手心有东西握着,那一定是碎得不能碎了。
她不甘心。
即使她的脸蛋不如林一芙绝色,但是她也是一枝独秀,同样妾侍,只有林一芙受宠,其他人连汤渣都闻不到,而林一芙却享有全部的饕餮盛宴。
太不公平。
可是此时此刻,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说了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翠翠的脸上的委屈依旧,可是不再敢再说一句话。
她不敢说,不代表王老夫人不敢说。
王老夫人道:“既然林姨娘那时确实是没听到翠翠的争执,那就是误会一场,翠翠是个好孩子,在西院一直孤独,难得林姨娘也是个好的,两人相交,岂不是一桩美事,三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林一芙:呵,又是娥皇女英的戏码,怎么就不厌呢!
【富贵苟】:好看啊!
王辰希拧眉,不明白母亲为何今日就是处处在针对林一芙,只差没直接开口让他宠了这位名叫翠翠的女子。
以前王老夫人也会给王辰希送女人,可是大多都是一副你爱用不用的态度,其他两位嫂子送来的女人,他可以过一段时间,找借口把人送走,至于母亲送来的,他大多都留下,一副你爱走不走的态度,但这些女人仗着有王老夫人撑腰,大多胆大,犯了事,全权交给严管家处理,他不知道竟还有留下一个漏网之鱼忍辱负重于此。
如此一想,他不得不正眼瞧向翠翠,翠翠与王辰希的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眼里的探究,她羞涩地低下头,楚楚可怜,柔弱惹人爱。
这是她在镜子前练了不下千次的表情,是最能引出男人心底的怜惜之情。
她低下头,所以看不到王辰希已经是一副看死人的表情了。
其他人却看得明明白白。
赵嬷嬷倒吸一口气。
有些于心不忍。
王辰希道:“严管家。”
“是。”严管家斜了一眼那位还没有自觉的翠翠,“大人,有何吩咐。”
“她大概很想念母亲了,等会让她跟着母亲的车队一起离开吧!”
王辰希的话语轻飘飘地落下,仿佛初冬的雪花,降落之时,却冷冻了一整片大地。
王老夫人不淡定了,这已经是她放在王辰希身边的最后一个女人了,她以为他终究会给她几面子,嘴巴颤着问,甚至有些气急攻心,“你什么意思?”
她一双眼紧盯着王辰希,只差开口道,这是她的人。
但是王辰希话既已出,就不会收回。
“母亲,儿子先行告退,刚从外面回来,知道你等着,儿子还没换一身衣裳,待儿子换过衣裳,就来陪母亲吃中秋的团员饭。”
林一芙呆愣在地,觉得王辰希这一波操作,帅极了。
心里的小人正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
王辰希已经转过身,背对着王老夫人,他目光落在林一芙怔怔的脸上,心底觉得有些出奇的可爱。
“你的衣裳也需要换了。”他道。
林一芙傻傻地“哦”了声。
待她跟着转过身,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还没跟王老夫人告退,连忙又转了回去,匆匆行了一礼,回转过去,跟着王辰希伟岸的背影离开。
翠翠那练了一千次的表情崩不住了。
她再楚楚可怜又有什么用,有的人就是不喜欢看。
严管家等王辰希和林一芙离开之后,对着各位主子拱了拱手,然后使眼色让下人行事。
他走到翠翠身旁,“姑娘,请。”
翠翠抬眸,她曾经以姨娘这个称呼为耻,再然后她想坐实了“姨娘”这个称呼,想如今,她已然又变回“姑娘”了。
“世道变换,不过讯息之间。”她喃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严管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不作声,但是请她离开的姿态摆得十分决绝。
“严管家,大人让我随同王老夫人的车队一起离开,我可以在王府伺候老夫人一顿饭吗?”
翠翠眼睛沾着盈盈水珠,她转过身子,跪在地上,向着王老夫人磕头,“奴婢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就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用饭吧!”
王老夫人从被王辰希激得怒气翻涌之中醒悟了过来,这孩子当真狠心,谁的面子都不卖。
生气过后,心底只剩下叹气。
再看翠翠,心里的怜惜之意更甚,翠翠伺候她的日子不久,如果不是看她面目姣好,也不会有今日这一遭。
难得翠翠到了这个时候还记挂着她,不免升起一丝愧疚感。
她叹了口气,“吃过饭后,随我们回去城西王府吧,还是入我的祥云阁。”
翠翠得了王老夫人的准话,大喜,立马磕了三个响头。
严管家一时有些难为,王辰希字面的意思确实是没说这顿饭不留她,可是内里的意思……
摆明了想她有多远滚多远。
王老夫人看严管家一动不动,不免把对王辰希的怨气都发泄到严管家身上,“三郎把翠翠还给老身,老身留她在身旁吃个饭,你不能做主,就问三郎去,就说是老人家我说的。”
随后她又加一句,“这一顿饭,翠翠不吃,老身也不吃了。”
严管家心里咯噔一声,心觉这位老夫人好听点是随性,难听点是任性。
难怪两府相隔不到半个时辰的距离,但是王辰希一年才回去两次,实在是这一大家子都没个省心的。
严管家慌忙赔罪,“老奴不敢,只是这府是大人的府,老奴还真的得去问清楚大人的意思。”
说着低头退出了堂屋。
王老夫人看着严管家离去背影,再看那头仍然跪着颤抖的小身板,一时心里头一次对最让自己骄傲的儿子产生了一丝责怪。
可是这一丝责怪还没落实,就转嫁到林一芙身上。
三郎以前虽然对兄嫂不屑不喜,可是对自己一向尊敬有加的,那会他身边还没什么红颜知己,不料这个红颜知己出现之时,竟然是他们mǔ_zǐ感情产生分歧的时候。
罪恶的根源,就是这个长得老实,实则心里一肚子坏水心计的女人。
王老夫人恨不能把那个花了大价钱求回来的送子观音收回来。
哪能让这样的女人怀他们王家的孩子呢1
秦氏躲在一边默不作声,直到被王老夫人点名,她才从小叔的指责中回过神来。
“你去西院,把那尊送子观音要回来。”
第44章
王老夫人本想以此再次来羞辱林一芙,岂料林一芙在西院这么一听说,顾不得换衣裳,乐呵呵地把送子观音亲自送到来传话的人手上。
丫鬟见她在手和送子观音之间,眼神有些踌躇,心中一喜,以为终于见到她想象的事情了。
不提送子观音的玉质,本身的价值已经难以估计,再加上在庙里主持开过光,更是意义非凡。
怎么能说还回去就还回去呢。
丫鬟静静地等着林一芙摇说出来的话。
结果林一芙摸了摸送子观音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你现在可要检查好啊,拿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了,万一有个三张两短,中途打烂什么的,可不关我事啊!”
丫鬟一时像被吃了苍蝇似的,艰难地咽了咽,她道:“林姨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林一芙还是不放心,让秋月去把严管家喊了过来,严管家是王辰希的心腹,凉他们也不敢有炸来诬蔑她。
丫鬟再次吞了只苍蝇,脸色难看,可是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她敢说如果打烂了,就让她跟着送子观音一起碎了自己吗!
很快严管家到了,亲自护送丫鬟一路回到前院堂屋那边。
王老夫人见耽搁的时间这么久,眼中带着鄙夷地问丫鬟,“可是那女人不肯放手?”
屋内其他人同时跟着轻视一笑。
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由于严管家只是把人送到前院,并没有跟着进来,所以屋内众人并不知道一路有严管家相随。
丫鬟脸色难看,她就知道,有些欲言又止,她说不出一些可以取悦主子的话了。
她摇了摇头,“是等严管家用了点时间。”
王老夫人再问,她答道:“林姨娘很爽快地把送子观音还了回来,脸上还笑嘻嘻的,千叮万嘱奴要小心,可最后还是怕中途有个意外,就把严管家叫来,一路陪着奴婢回来前院的。”
这时轮到屋内众人脸色难看了,属王老夫人最难看。
她仿佛从丫鬟的话中体会到了一点点林一芙的不屑。
王老夫人不禁在想她莫非不想怀上我儿的孩儿,可转念一想,这个不成立,在这后院里,没有生育跟后宫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有什么不同。
莫非她已经怀上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还回来了,再看王辰希一副对她呵护备至的维护样子,心中疑惑更大。
严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又被王老夫人喊了回去,心中十分不情愿,但是面上也不太好表露出来。
“府上最近可有请太医?”
以王辰希在朝中的地位,请的肯定是太医了,王老夫人不作他想。
严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摇头,“并没有。”
王老夫人悬在心口的郁气散去,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林一芙有孕的消息。
她把严管家打发回去。
其他人都不知道王老夫人在想什么,一时面面相觑。
***
王府准备的中秋晚膳很丰盛,看得出张冒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而且他的手艺相比以前,进步了许多。
饭后,王辰希吩咐了严管家要把一干人等安全地送回城西王府。
严管家领会到他话中的隐晦意思,慌不迭地点头。
严管家心道,大人不喜欢再看到这一大家子在碍眼。
王辰希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让人准备了马车,把林一芙拉到了一处偏僻的地界。
是一处河边。
河口宽广,一路延伸到大海。
漆黑的头顶之上是闪闪生辉的星月,视野开阔,周围没有高山或是大树等遮挡物,正是观星赏月放孔明灯的好去处。
护卫把二十多个孔明灯从马车上搬下,阵仗颇大。
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首辅放孔明灯。
林一芙不由把王辰希往“昏君”方向想去。
不过心底的喜悦是掩饰不了的,星光下她喜滋滋地笑着,那双好看的杏眼侃侃把星月比了下去的趋势。
反正在王辰希眼中,她就是最亮的那一颗星。
由于眼神太过专注,林一芙不由疑惑,她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可能啊,出门前她就照过镜子了,一出门就坐马车到这儿,途中没碰什么东西啊。
王辰希点头,“嗯。”
他举起手,在鼻子上捏了一把,“好了。”
林一芙皱眉,耍人嘛!
紧跟着过来的,还有丫鬟秋月秋田,还有厨子张冒。
王辰希看张冒十分碍眼,可是到底没有把此人赶走。
张冒的道理是,孔明灯他有份做的,若是有坏了的,他跟着过来还可以修补什么的。
张冒压根不怕王辰希的冷眼,相反他对王辰希心底也有一些抵触。
接近三十个孔明灯撑着胖乎乎的身子屹立在河边,王辰希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拖着林一芙的软乎乎的手掌。
偶尔还捏上一捏,像是在玩一个玩具。
一盏盏地点燃过去,火红的光芒透过纸张映照在各人的脸上。
接近三十个孔明灯,似乎把这一片天空都点亮了。
就是跟着来的侍卫,平时木口木面的他们,此刻也不免心中有了些震撼。
王辰希把火把交给其中一个侍卫,他一眼望过去,像是一条会亮的龙,蜿蜒一路。
他分了个眼神给林一芙,从她眼里读到了一丝丝类似崇拜的意思,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
张冒再怎么样,又怎么能跟他比。
他淡淡地道:“起。”
侍卫听命把手松开。
一个个硕大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彷如触手可及的星星,在人间逗留一圈,便飞向茫茫夜空。
夜风吹起,孔明灯在空中跳起了笨拙的舞步。
“好美。”
林一芙心想,比起在溪尾村,竟然还有美。
一时间,每个人都一致地抬头望向天空,而只有王辰希最开始的惊艳过后,便一直看着林一芙。
他把手放到林一芙的头顶,大掌压下,拨弄她梳得整齐浓密的发顶,“嗯。”
不知是说天空很美,还是人很美。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恰好,漫天星火围绕,温柔缱绻,如梦之幻,又如此的真实。
王辰希眉头挑了挑,如果此时不是不远处还有张冒那一声高过一声哇哇叫。
张冒正朝这边飞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喊林一芙,像过去在溪尾村一样。
“一芙姐。”张冒挥手,“河里有鱼。”
林一芙对王辰希歉意一笑,把目光垂下,脸蛋红扑扑的,羞涩道:“我先过去。”
王辰希冷冷地睨了就到跑到眼前的大男孩,“嗯”了声。
林一芙随张冒去了河边,旁边围着两个侍卫,还有秋月和秋田,好好的一场孔明灯夜宴,变成了河边捉鱼戏耍。
王辰希心里有些闷闷的。
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一芙在河边的身影,看着看着,也仿似看出了一点乐趣来。
王辰希勾唇。
***
今夜林一芙在西院沐浴过后,很自觉地去了东院。
她到的时候,王辰希还在书房里挑灯夜读。
她站在窗棂处,咳了两声,王辰希瞥了过来,林一芙颤颤地抬手勾了勾。
此时那个久违的机械音在王辰希脑海响起。
【还不过去,美女的邀请。】
【今夜月色挺好的。】
自从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了情蛊之后,王辰希就并未与林一芙同房,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些疑惑以及芥蒂。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心动是情蛊的原因,还是真的发乎于情。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想她了。
既然医者说对身体没有其他影响,他又何妨不能沉沦呢,他是如此的念着她,想宠着她。
王辰希站了起来,走出书房,立在她身前,月光下的男人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他修长的手指撩起一束瀑布似的黑发,传入指尖的滑腻感,让他想起了那夜的触感。
“洗过了?”
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听得林一芙一阵心跳加速。
“嗯。”她点头。
王辰希拉着她的手,“走吧。”
林一芙低着头,这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她很焦急似的,抬头蹙一眼身侧之人,一派轻松怡然自得的样子,差太大了。
十五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月下的两人肩并着肩走着,女人低着头,男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两两相依。
回屋之后,王辰希就去沐浴了,林一芙靠在他常坐的美人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
封面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像一本古书,仿似作者懒得装饰这个封面,就白纸一片,而且封面的纸张还有些泛黄。
她随意地翻开,心里带了一点点好奇,古书有多古。
一副男女鸳鸯/交颈的图画落在眼前,林一芙有一瞬间的怔楞,随即把书阖上,定定地看了看封面。
还是那么又残又旧,可是内容丰富。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她有点阴恻恻地摸摸下巴,原来王首辅是这样的王首辅。
真想象不到外表清冷,私底下竟然看这图画书来取经,呵呵。
想起那一夜的经历,确实有那么也一些不得门路。
林一芙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直到王辰希从净室里出来。
净室门推开的时候,一阵水汽冲了过来,她抬头,王辰希披散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
身上的里衣随意地扣了两个扣子,松松垮垮地露出内里的一些肌肤出来。
林一芙看着他的锁骨,王辰希看着她手上的书本,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王辰希才想起这屋里还放了这么一本书。
当下心里懊恼起来,怎么就藏漏了呢!
他微微抿唇,企图把她叫离那张美人榻,“过来帮我擦头发。”
林一芙果然愣愣地把书本阖上,放下,身体向他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窗边的桌子坐下,夜风吹入,这样头发更容易干透。
林一芙手拿吸水的帕子轻柔地擦着,一下又一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有红烛跳动的声音,还有拂面而来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辰希觉得差不多了,大掌反握着她的小手,顺势把人拉了下来。
“哎呀!”林一芙惊呼一声,跌落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