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真的同他玩,马车上时不时传出些笑声冲淡了凝滞的氛围。
贵妃看着这父子俩玩闹面上也带了笑。
陛下虽未曾明说,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相信皇帝。
入京时宣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京城已经被占领,大老远的看到城门打开还以为有诈。
一路安安生生地进了城还有点恍惚,皇帝看着宣和摇摇头:呆儿。
宣和:
宣和一头雾水,是他想多了?
他却不想,如今皇帝好好的,老二哪来那么大的能耐控制京城,就算皇帝纵容也不会将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牵累进来。
宣和还在猜到底是什么情况,皇帝竟然就要宣和下去了。
什么意思,不就是棋艺差了些,这就要赶他下去了?宣和不可思议。
皇帝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想哪去了,解释:旅途劳累,早些回去歇着吧,不必进宫了。
还把宣和送去参加比赛的护卫叫来让他领回去。
好生护着你家主子。
百里汇被皇帝看着,只觉得那眼神平静中又带着不平静,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要说威慑力,卫将军也有,杀气更不至于了,就是让人忍不住低头臣服。
这是帝王,他想。
卑职遵命。
宣和有点茫然了,向贵妃求助,这是有事还是没事?
贵妃也向他望过来,面色平和,宣和又安下心来,不管是什么事,他要相信他爹爹。
御驾不过停了片刻,便又动起来,一路行至乾清宫,皇帝下车,没有乘坐步撵,负手而行。
贵妃则入了后宫。
亲卫只余三千人,乾清宫才是最安全的,她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往常。
朝臣跟着皇帝入了乾清宫,不久乾清宫被围时他们居然松了口气,颇有种悬了几日的刀终于落了,没想到这样钝的感觉。
能伴驾的基本都是身居要职,这会也都琢磨明白了。
陛下多半是早知道这事,当时三万禁军就在不远处,他不调遣,反而将亲卫分出去一半叫几位殿下领着。
这是顺手考教?
虽说知道多半是皇帝在钓鱼执法了,宣和还是有些担心,时不时往皇宫的方向看看。
百里汇听了皇帝吩咐还真寸步不离跟着他了。
宣和叫来钱毅吩咐了一番,将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好之后,宣和发了一会儿呆,准备回房睡觉了。
他刚躺下,林安就神色紧张进来地说:爷,有人砸门。
宣和:???
宣和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安又说了一遍:钱统领说外头约莫有五百人。
郡王府上亲卫三百,还有大量的杂役护院,又有高墙在,按理说是能守住的。
这是正常情况,要是对方不要脸一点,放火呢?
宣和脸色有点不好看了,皇帝把他放在府上一定是因为这里比宫中更安全。
有人围了郡王府,说明出了意外。
宣和站在府中最高的建筑月台上,往外看,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高墙内外,两方人马举着火把无声对峙。
不知道是哪家的蠢货急着站队,还上他这示威来了。
以王府这个面积来看,五百人真做不了什么,包围都勉勉强强。带头的人大约也知道五百人奈何不了他,远远的还有火光往这边来。
宣和冷笑,蠢货还不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倚仗。
大约是觉得人够用了,砸门的声音也停了。
我若是下去,你护得住我么?
百里汇原本想劝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对上宣和的眼神却改了口;能。
宣和笑了笑,取下腰间的鞭子,向楼下走去。
百里汇呆了呆,小声说:给我派十个人吧。
乌合之众罢了,京城兵马司不说,外头京郊卫将军还在,最多两个时辰。
宣和也没真出去迎敌,他就坐在堂上,稳定军心。
兵刃碰撞声,厮杀声越来越近,百里汇手握长/枪站在宣和身侧,白修远坐在堂下。
一人来报:王爷,府上多出失火。
这人衣衫完整,虽然说着失火,却从容不迫的。
白修远和百里汇都看向宣和,宣和早料到有这一遭,除了心疼也没太大的感觉。
多久了。
白修远说:一个时辰。
宣和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白修远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道:小郡王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又一人来报:千人队列包围王府,未点火把,敌我未明。
同方才来报的不是一个人,也比他狼狈不少,脸上都带着血迹。
千人足以扭转局势,没有点火,就意味着走得很近了才被他们发现,现在或许已经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的厮杀之声一下子就弱了,胜负立分。
宣和站起来,脑海中思绪万千。
是哪家?
他第一反应其实是谢淳,但皇帝要他领一千亲卫,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不可能来这。
卫将军没有那么快,京城兵马司倒是差不多,京城守备也好,京郊禁军也好,他们一定都会奔着皇宫去。
这个时候能来的只能是其他府上的人。
只是这个时候该闭门不出,明哲保身才是,谁会上这来?
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都躲不过。
厮杀声已经停了,宣和还算镇定,往外走去,百里汇与白修远都跟在他身侧,他出了大堂,堂外守着的二十亲卫也护在他身边。
二府门已开,依稀可见门外火光,没有立刻围上来,想来是宣和思绪骤然断裂,愣愣地看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人。
直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宣和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谢淳?
宫里是结束了吗?
他尝试着抬手,却被抱得更紧了,只好放弃,改为口头询问:你怎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瞪大了眼睛,谢淳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封住了他的嘴。
第56章
宣和一时愣住,居然忘了推开他。
谢淳一手箍着他的腰将人锁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使他微微抬头,一边撬开牙关,辗转深入。
宣和终于反应过来要推开他。
他连硬一些的弓都来不开,又怎么推得开人,何况他被谢淳困在怀里,胳膊活动受限,只能小幅度地移动,锤人都像挠痒痒。
那动作在外人看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迎。
跟着谢淳进来的,原就守在院中的众人目瞪口呆,院中更静了。
百里汇看得面红耳赤,想转头避开,又顾忌着皇帝的吩咐。
燕王殿下要算在防范的人中吗?
这要怎么护,从燕王殿下怀里把他家王爷抢出来吗?他们嘴还贴着啊。
宣和推不开人很是恼火,牙关一闭要咬人,猝不及防之下,还真叫他得手了,谢淳被他咬破了舌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谢淳动作顿了顿,不待宣和推开他,他便又翻搅起来,比方才更凶了。
宣和晕晕乎乎的,推拒的手软软地搭在谢淳肩上,腿有些发软,若不是谢淳搂着他,几乎要站不稳。
唇舌发麻,已失了控制,喉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唔唔嗯嗯的,听得人脸红心跳。
谢淳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到底也没把人欺负太狠,放开他,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拇指抚过他的嘴角。
宣和被他松开之后便大口喘着气,眼角泛红瞪着他。
谢淳狡猾,被他咬了之后就防备着他,他若是不管不顾,很可能咬到的就是自己,居然只能任他施为。
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宣和趁他不备突然凑近,微微踮起脚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他没收着力,一口下去就见了血。目的达到又即刻撤离,不给他占便宜的机会。
却不知众人眼中就是谢淳亲了他许久,分开之后他还嫌不够,凑上去主动亲人。
谢淳短促地笑了一声,揽过他的肩轻轻一带又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
这次什么都没做,只是脸颊贴着他的额头。
他眼底没有半点阴霾,脸上带着笑,只是宣和看不见。
他只听见谢淳说:我以为,我来晚了。
谢淳难吐露心声,宣和却半点面子都不给。
什么来早了来晚了,宣和踩了他一脚,他腿还有点软,这一下没什么威慑力,不过谢淳放开他了。
宣和退了两步,抹了一把嘴,呸了一声,恨恨地看他:不要脸。
看着似乎是结束了。
钱毅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谢淳虽然带人来帮忙了,但这毕竟是郡王府,这些人还是要他们来处置的。
这不是普通的遭贼,报官都行不通眼下那个府衙有余力接收这些人。
他们都知道这事涉及到谋反,但是宫中情况不明,因而钱毅只说是强人。
强人都已被控制,请王爷示下。
这么多人不好关,关起来没人看着容易出事,派人看着又极费人力,王府多处失火,建筑损毁,眼下还需要排查暗火,看守围墙防止有人趁乱潜入浑水摸鱼。
宣和皱眉:捆起来打晕扔空房里。
若是谢淳大约只会留下几人问话,累赘罢了,况且犯下了这等事,死有余辜。
但这是郡王府,他没有插话。
能把人打晕的力道换个位置可能就鞥把人打死,这不好控制,钱毅看着他的表情,收回了要说的话,反正那些人,死有余辜,若真死了就说是重伤不治好了。
他领命而去。
百里还有点恍惚,他一直觉得王爷跟燕王关系有点奇怪,时好时坏的,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
白修远拍了拍他的肩,百里汇张皇回头。见深色寻常,云往常无二,忍不住问:你早知道?
白修远摇摇头,他不过是有些猜测。倒是没想到燕王殿下居然一点都不避着人。
赵诚看着他们家王爷,一言难尽,刚才谢淳带着他们杀进来的,一点不夸张地说,王爷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就这样也没受伤,不过是身上带了些贼寇的血迹。这是应当的,王爷对上西凉人也从未落于下风。
他今晚唯一的伤就是嘴角那道口子,进来就抱着人小郡王耍流氓,叫人咬的。
他是不知道,被咬的不止是嘴唇,还有舌尖,谢淳舌尖抵着齿龈,微微发麻,心情却是难得的愉悦。
他方才远远看见王府的火光,险些以为做了无数次的梦,终于要成了真。
好在,这终归不是梦。
宣和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人一来就疯了一样抱着他啃,偏偏还要倚仗他。
你带着陛下亲卫来的?宣和冷不丁开口。
跟着谢淳一起来的不只是王府亲卫,还有陛下身边的近卫,按理说他们应当进宫去的。
这也是赵诚想说的,他们已经耽误许久了。
谢淳应了一声。
那宫中如何?
不知,看到他的眼神,谢淳又加了一句:老三进宫了,老六在联络世家。
宣和有点不可思议,皇帝把亲卫就交给你们了,不就是让你们去立功的,一个两个往外跑是什么意思。
如今宫中只有三千近卫,光是他知道的周家的私兵就有三千人,还不算那些被策反的世家大族,倒戈相向的将领。
但谢淳若是不来,他这是个什么结果还两说,他没有立场责怪,只能说:你快去。
谢淳说:父皇自有算计。
皇帝不会只倚仗几个儿子,既然敢进宫就一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谢淳没兴趣再回去一起去演戏。
父慈子孝,君臣相和,他们都没有。
他没有宣和有,宣和不过是看他一眼,便对百里汇说:点人,随我进宫去。
谢淳:
最后谢淳还是同他一起来了,皇城内本就都是高门大户,如今家家关紧大门加强了守备,街道上便愈发寂静。
他们穿接而过,不知道这一面面墙后有多少人在看着。
老六也带人在宫门口,相比之下,他带的人要多不少,看来是从各府借了人。
宫门紧闭,他们没法进去,城楼上两方人还没打出胜负。
情况便僵持住了。
不对,宣和一开口所有人都看着他,皇城、京城皆有守卫,为何还不到?
皇宫自然是重兵把守,除此之外,皇城、京城也都有jūn_duì,京郊还有卫将军守着。
谢淳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些人同时倒戈是不可能的。
皇城城门关着。
城门关着,京城兵马司的人进不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城墙本就是防御建筑,城门一关哪里有这么好进,消息有没有传出去还是两说,即便是传出去了,这些人想要进城还得先攻城。
可他们原本是守城军啊,哪里来的工程器具,只能传了话然后等着卫将军带人驰援,可卫将军迟迟未到。
宣和抬头看了一眼城墙,深吸口气,原本庄严巍峨用来护卫皇宫的城墙,现在成了最大的阻碍。
三哥怎么进去的?
六皇子面上郁郁:他跟着父皇一起进去的。
像是知道宣和要问什么,他主动说:宫中亲卫也轮值,三哥带着人进去了,我就想先回大营。
陛下把人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送他们回家?
若不是谢淇还知道去找世家借些人,他简直想骂一句傻子。
宣和从未这样恨过自己这姓氏,他要说皇帝亲儿子,哪里轮得到这几个?
他盯着护城河看了一会,下马时被谢淳拉住了。
谢淳知道他想做什么,皇宫的护城河与宫内水系勾连,但出水中情况未明,况且秋日夜间水凉。
父皇自有应对。
宣和定定地看着他,掰开他的手:这是两回事。
谢淳怔了怔:我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