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全身上下布满了虞秋北竹剑埋下的裂缝,而苏榕的水果刀就是连接这些裂缝的契机。
哗啦一声,伤口顺着她四分五裂的脸颊不断向下延伸,咔咔咔几下瞬间蔓延整个身体。她浑身像爬满了狰狞的蜈蚣,虞秋北只用一根手指稍微点了点她的心口位置,这些蜈蚣顷刻间就将她的躯体蚕食殆尽,无数碎骨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她庞大无比的身躯转眼只剩下一个破碎的头颅,咣当一声砸在一地碎骨头渣上。
见小婉已经失去威胁,苏榕壮着胆子走上前,想近距离瞧瞧这个姑且算是被他击败的女鬼,顺便在男主角虞秋北面前得瑟得瑟他那救他一命的飞刀技术。
游邈则一个箭步冲向了昏迷的宣蔚然。王帆在原地转了几圈,纠结半天还是选择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以不变应万变。
苏榕走近虞秋北,以为他会对自己的仗义出手深表感激,可惜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好像有点疑惑他过来干嘛。
苏榕只好装模做样地蹲下,伸手去拔水果刀,意思是他是来回收刀具的。
没等他握住刀柄,小婉那像碎瓷器一样的脸竟又动了起来。
苏榕没有心理准备,吓得猛抽回手,幅度太大整个人没蹲稳眼看着就要摔个四仰八叉。虞秋北默不作声地伸出一腿及时撑住他的背,让他的屁股逃过了一劫。
苏榕本来没有要道谢的意思,但虞秋北垂下眼帘定定地看着他,迫于莫名的压力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
虞秋北这才收回腿:“不客气。”
苏榕转头气恼地瞪着小婉。都怪这个女鬼吓他,否则他才不会出丑。
小婉不甘心地转动着眼球,嘴唇蠕动,像是在说什么。
她声音太小了,苏榕得稍微低下头才能听清。
小婉喃喃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榕不明所以,又凑近了一点。
虞秋北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虽然也跟着蹲了下来,但扔警惕地和小婉的头颅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小婉留下了一行眼泪,但却不是血红色的,而是正常的属于人类的眼泪,冲刷过她暗红一片的脸颊,现出她本来清秀的面貌。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苏榕的心被轻轻地揪了一下。
“我明明求了他很久,他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放我走的……”
“我不想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苏榕猜出她生前的遭遇。她死时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女,寒窗苦读十年,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一定很聪明,可能还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但却这样不明不白死状凄惨地在如花的年纪香消玉殒。
苏榕摸遍全身也没摸到卫生纸,只能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干净的衣袖染上了一片血污,但他并不在意。
他尽可能温柔地说:“别哭,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了。”
世界已经给了她太多恶意,理应在最后的时刻感受到一丝善意。
“真的吗。”小婉碎成一块一块的脸上现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很努力地想活下去,真的很努力……”
苏榕承诺道:“如果我们能回去,我一定找到杀你的人,帮你讨回公道。”
“哥哥,谢谢你……”小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带着笑意慢慢闭上眼,和一地残骸一起化为了透明的灰烬,最后只剩下苏榕的水果刀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苏榕本就感性,分分钟把刚才小婉追杀他们的事抛到脑后,只记得她是个死得很惨的小姑娘了。他叹了口气,唏嘘不已地捡起水果刀塞回屁股兜里,一回头却发现虞秋北竟古怪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心里发毛,莫非是他无意中抢了男主角的台词,正牌男主不爽了?
也是,替女孩子出头这种事好像是轮不到他这样的路人甲来做。
虞秋北意识到自己目光太直白,很快移开视线站起身说:“走吧,去看看宣蔚然怎么样了。”
苏榕心想你的女主角关我什么事,但还是本着同学情谊跟着站起来朝宣蔚然走去。
宣蔚然已经在游邈的照料下清醒过来,正坐在操场边的观众台上休息。她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气。秦念和王帆聚在她旁边安慰,一见虞秋北来了,王帆立马就准备给虞秋北腾位置,但虞秋北没想坐下,只是站在宣蔚然面前问她感觉怎么样。
宣蔚然勉强打起精神:“我好多了,听他们说你打败了小婉?你的剑道还是这么厉害……”
什么!苏榕瞪大眼睛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严格来说小婉应该算他打败的吧,虽然虞秋北在她全身上下敲满了缝隙,但没他补那最后一下全都白搭,他们怎么能把功劳都算到虞秋北头上!
小透明角色就算补刀了大boss也终归难逃小透明的命运。
不过虞秋北还是说了句公道话:“运气比较好遇到一个敲得动的,最后还多亏了苏榕帮忙。”
“对对对!”王帆这才想起苏榕最后那神之一手,绘声绘色地向宣蔚然描述,“苏榕最后那一刀扔的,我们简直看呆了,没想到练铅球还有这种用处!他的水果刀咻得戳进小婉脑袋,然后小婉就哗得碎成了一滩渣渣……”
宣蔚然惊讶地看向他:“苏榕同学你真是深藏不露。”
“哪里哪里,也没有啦。”苏榕看似谦虚,实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然而宣蔚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话题马上就回到了虞秋北身上:“秋北你有没有受伤,让游邈给你看看。”
“没事我没伤到。”
虞秋北摇头,但眼尖的王帆很快发现他额角有点红,被头发挡住了所以不太明显。他惊呼一声:“你头上怎么了!”
游邈立刻上手去拨虞秋北的头发,虞秋北想躲却被王帆抱住了腰,他脸色一变,直接按着王帆的脑袋把他往外推,不想让他靠这么近,但王帆只以为他想躲,自然是狠狠抱着不撒手,甚至号召苏榕一起来帮忙:“苏榕你快帮着按住他,不然邈哥怎么给他看伤啊!”
虞秋北冷飕飕的眼刀马上杀到,苏榕一哆嗦,连忙推脱:“哎呀我这手刚才用力过猛,现在使不上力了。”
“你……!”王帆自身难保,也无暇去指责他。虞秋北顾他这头就没法顾游邈那头,被游邈趁乱袭击成功,露出了额角一道浅浅的伤痕,看样子是在刚刚的打斗中不慎被小婉的手指刮到的。
“小伤而已。”虞秋北不太自在地皱起眉,扭了扭头。
宣蔚然紧张地站起来凑近瞧了瞧他的伤口,发现还在渗血,不由担心地说:“这么大个口子怎么会没事呢,你疼不疼?”
嗯?苏榕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不明明挺小的伤口吗。
游邈也有点无语,把头发给他拨了回去:“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抹点消毒药水,明天就长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宣蔚然长舒了一口气。
王帆松开他,他马上后退一步,理了理被碰乱的头发,稍显疲惫地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秦念扶着宣蔚然起来,虞秋北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视线在这一群人里扫视了一圈,停留在了唯一有外套的苏榕身上。
“苏榕。”他突然开口。
苏榕每次面对虞秋北都像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有一种不知道答案的心虚:“什、什么事?”
好在虞秋北只是说:“你的外套给我。”
苏榕莫名其妙,他的外套袖子上还沾着一大片血,能拿来干嘛。他疑惑地脱下外套递给虞秋北,后者转身就把他的外套披到了宣蔚然身上。
苏榕:“……”
原来宣蔚然刚才被提着后领甩了好一阵,现在衣服领口已经有了破损,部分白皙的背部肌肤就这样袒露在外。虞秋北很有绅士风度地给她找了件外套,宣蔚然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
苏榕身上只剩一件短袖,走在队伍最后面,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暖的是女主角,冷的是路人甲!
第7章
他们回到了异次元小分队在异次元的“安全屋”。苏榕听到安全屋还以为是多坚固多高大上的屋子,还在纳闷学校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结果默默跟着他们到地方一看,原来就是学校超市下面储存货物的仓库,里面地盘大住他们一行人没有问题,进出只有一个入口,再加上有女鬼真真帮忙看门,所以他们觉得这里很安全,约定了如果不得已走散了就统一回到这里集合。
苏榕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鬼真真。真真比他想象的年幼很多,个头只到他胸口,看着和初中小女孩没什么两样。苏榕暗骂作者没良心,连未成年小女生都要强行塞给男主角。
“秋北哥哥你回来了!”真真很黏虞秋北,就算他们是六个人一块儿回来的,她眼里也只看得见虞秋北。
她直接一头扑了过来,可惜宣蔚然和秦念走在最前面,不知是腿脚不便还是别的原因她们就定在那儿不走了,硬生生挡下了真真。
虞秋北躲在两个妹子后面也不害臊,冲真真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嗯,其他人都回来了吗?”
“哼,我才不关心!”真真耍起了小性子。她乍一看和正常人差不多,但仔细打量就能发现她的身影还是隐隐有一丝透明。
虞秋北只敷衍地说了句好吧,绕过她径直进了仓库。苏榕望着真真抬脚追上去的身影,心酸地想这大概就是不受宠嫔妃的命运吧。
*
仓库他们早就清理过,空间宽敞整洁,角落放着叠好的床单被褥,货架上是各种零食饮料,简直吃喝不愁。
虞秋北清点了一遍人数,好在十四个人一个没少全在这里。
见宣蔚然负伤归来,那个曾给苏榕递水递面包的小个子女生哇的一声就哭了。秦念尴尬而不好意思地想解释说都是她的错,被宣蔚然抬手打断:“没事,别说这些了。和秋北的遭遇相比我不过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好提的。”
秦念的话才刚说半句,不得不讪讪地闭了嘴。
小个子女生抽抽噎噎地看向了虞秋北:“会长又怎么了,你们到底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王帆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准备慷慨陈词。苏榕看他那架势就知道没个十来分钟结束不了,当即对着空气留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他这句话周围没人注意,因为大部分人都专心致志地围着王帆听他讲虞秋北大战骷髅精的精彩故事,只有虞秋北神色一动,略有探究意味的目光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拐角。
*
刚进超市时苏榕就瞄到了卫生间的位置,一出仓库他迫不及待地直奔卫生间,急切地想看看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虽然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鬼魂满地跑的灵异世界,但因此有了一次体验另一种人生的机会好像也不算太糟?
穿过一排排货架,他激动地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进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又退出去重进了一次。
嗯,没走错。他只不过是从摆着2020年食品的超市进入了2000年装修的厕所,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异次元的时空本就有些错乱,现在一回想才发觉刚刚他待的食堂好像也不像是2020年的风格。
这间厕所没分男女,左边是简朴的洗手池,右边是一条沟拉通的茅坑,一共只有三个木门辟出的小隔间。天花板上挂着个光秃秃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苏榕先伸进去一条腿,探头看了看情况。里面空荡荡的,隔间门都开着,既没有人也没有鬼。他这才放心地走进去,在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
镜子的镜面像很久没人擦一样,蒙着一层薄灰,不过不影响使用,人脸还是看得很清楚,所以苏榕也就懒得擦了。
神奇的是,镜子里的人和苏榕本人长得真的很像,平凡中带点清秀的长相,一样的有些上扬的眼尾,容易显得很有攻击性,但他天天宅着没个正形,再有攻击性的长相也会变得没精打采。而这个苏榕则是戴了副黑框眼镜,凭空多了一股书呆子的气质,他之前都没感觉到自己戴了眼镜,取下眼镜一看,周遭世界还是一样的清晰——这是副平光眼镜,他5.2视力的眼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应该是他穿进书里后,这个世界按照他自身的体质对这具身体做了一定的调整,好让他更习惯一点?
说起来一般这种穿书文不是都有系统吗,怎么就没个系统出来提醒他他该做些什么呢!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他把现在的处境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已知情报是他莫名其妙地穿进了一本书里,好消息是他和其他角色不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坏消息是他对接下来的情节一无所知,完全没有金手指,必须跟着这一群倒霉蛋从零开始!
苏榕正专心地照着镜子,这时头顶的灯泡突然闪了闪。
是我眼花了吗……
苏榕回头,那颗灯泡仍好端端的挂着,可能是用了太多年,灯泡内壁有些发黑,这种老灯泡偶尔闪一下好像也说的过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自我安慰一番,拧开水龙头把脏兮兮的手洗了,看脸上好像也不太干净,顺便又洗了把脸。最后他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上个厕所再回去吧。
他走进中间那个隔间,隔间里气味不太好闻,他憋着气一边解裤腰带一边研究起了侧方木门上刻的小字。
这些字不知是用铅笔写的还是什么笔刻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大致轮廓。
他先认出了最边上的三个字:死变态。
苏榕想难道这个厕所里有变态不成?
他一边尿尿一边打了个寒战,但转念一想,这里可是异次元,众所周知异次元里只有鬼,没有变态。
他用自己的逻辑说服了自己,继续放心地研究别的小字,发现剩下的字里有很多个不同笔迹的“小心”,应该是不同人写的,每个小心后面都跟着一串感叹号。
小心二字本来没有多可怕,但这个卫生间墙上爬着青苔,地上生着霉斑,气氛着实阴森,很难不让他产生恐怖的联想。
他拉上裤子,心里有点毛毛的,但又克制不住好奇心要继续往下看。
木门正中间是几个大字,写字的人好像很生气,字写的非常大:偷窥狂去死!!!
得知是偷窥狂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以后苏榕反而松了口气。偷窥狂一般都很胆小,只敢躲在暗处,没什么威胁。之前那个“死变态”应该也是在说这个偷窥狂吧。
说起来这么小一个厕所,如果要躲起来偷窥又能往哪儿躲呢……
苏榕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角落正好有个通风口,总不至于藏在通风管道里偷看女生上厕所吧,这能看见个啥。
他又顺着那行字继续瞧,接下来一行大字还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写得龙飞凤舞:千万别看下面!!!
人有时候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条件反射,脑子不让干什么身体就非要干什么,拦都拦不住。
他头一低,猝不及防地和茅坑里一双幽黑的眼睛对上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臭不可闻的茅坑底下竟然躺了个人!
此人眼眶青黑,双颊凹陷,面白如纸,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不带任何表情。他的脸上身上还挂着污秽的排泄物,但他就好像和这摊东西融为了一体,借着排泄物的掩护幽幽地盯着他。
一想到刚才自己在这人正上方解开裤子还对着他撒尿,苏榕瞬间汗毛倒竖,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宛如王帆附体一般只知道狂骂“卧槽”,手忙脚乱半天才抠开隔间的锁。
他憋的那口气前功尽弃不说,慌乱中他肺里还吸进了无数臭气,害得他一边狂奔回仓库一边直反胃,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
顾不上会有身份暴露的风险,他推开仓库门就是一声大吼:“卧槽那个厕所里怎么有人躺在茅坑底下看人拉屎啊啊啊啊——”
仓库里所有人围坐成一个圈,正中摆着一大张白纸和一个笔记本,看样子正在开会。他这一嗓子成功让会议暂停,整个仓库鸦雀无声。
虞秋北正对仓库门坐着,嘴唇微张,话讲的好好的突然被他打断,神情不悦地抬眼扫向他。
这回他没有心虚,挺直腰背,气沉丹田,准备再重复一遍。
但小个子女生先他一步开口了:“你怎么去那个厕所了,我们不是都结伴去图书馆上厕所的吗?哦不对,你好像还不知道那件事就被小婉抓走了……”
看来他没有暴露。苏榕松了口气,继续追问:“所以是怎么回事啊?也太瘆人了!”
有女生忿忿不平地骂道:“那就是个喜欢躲粪坑里偷窥女生上厕所的死变态!也不嫌屎臭!”
“不对啊……”苏榕迷糊了,“这里除了我们不都是死人吗,那个人变成鬼了都还要躺坑里,这么执着?”
虞秋北要找回自己的开会节奏,不能再任由苏榕无休止地问下去:“关于鬼魂和这个世界的一些问题我们正在开会讨论,你不如坐下来听一听,听了还有问题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小个子女生闻言好心地往旁边挤了挤,给苏榕腾了个地方让他坐下。苏榕本来在卫生间被吓了一跳,一连串“卧槽”说完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但被虞秋北这么一打岔顿时又萎靡下来,带上仓库门乖乖地坐进了队伍里。
第8章
虞秋北手里捏着一支笔,面前的白纸是草稿纸,记录着每个人说的话,像是在做头脑风暴。
宣蔚然问:“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哦哦!我正想说我们有一个重大发现!”小个子女生激动地坐直了身体,“我们几个跑回来后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们人,就想出去找找你们,但等我们走到三号宿舍楼却发现那边的迷雾散了!我们吓得不行,就又跑回了安全屋……”
关于迷雾苏榕在小说开头读到过,他们所有人被迷雾困在橡大校园其中一小片地方出不去,强行闯进迷雾里只会转一圈后回到原地,他们完全去不了别的地方。
虞秋北像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立刻问她当时是几点。
小个子女生想了想说:“具体几点我没看表,但应该就是在你们回来的前几分钟。”
“那我可以确定了。”虞秋北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校园地图,标出了目前的迷雾区和非迷雾区,“我们恐怕需要清除全部迷雾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苏榕觉得他好像省略了数个推理过程,就像做数学题省略所有解题步骤,只写了一个答案,这样的作业拿给成绩不好的人抄他们抄都抄不明白。
在座其他人就是成绩不好的人,面面相觑地等着虞秋北多说一点。
而苏榕不一样,苏榕可是缺了课,听不懂很正常。他大剌剌地把草稿纸旁边的笔记本拿了起来,装模做样地说:“你们继续,我看看我不在的三天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没。”
笔记本上的字迹还是虞秋北的。他的字和他的脸一样,线条遒劲有力,有棱有角。
第一页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些基本信息,比如是哪个系的,加了什么社团等等。苏榕一眼在一排排字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苏榕:中文系大三,铅球社成员,未加入学生会。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苏榕,和他一样念的中文系,他感觉有些亲切。
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名字,默默地记在心里,只等着以后对号入座。
笔记本第二页开始则记录着一些虞秋北的想法,几乎都是短短的词句,比如“图书馆跳楼”、“迷雾→原点”、“灰尘?鬼?”等等,图书馆那个词条还被他画圈强调了出来。
苏榕埋头翻笔记,虞秋北看了他毛茸茸的头顶一眼才转向另一边向其他人解释:“我之前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我们进来之后遇见的鬼应该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吕教授、包子铺老奶奶那样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不停重复生前最重视的事情,只在特定时间点出现,对我们没有威胁。另一类就是小婉这样怨气过重或者说执念过重的鬼,可以和我们对话,对我们可能怀有敌意,需要小心应对。”
其他人边听边点头,苏榕正好在笔记上也看到这两条:吕彬教授,二零一九年在办公室备课时因心脏骤停猝死,现每日早十点左右出现在办公室去往主教学楼的路上;包子铺奶奶,二零一八年不甚摔下楼梯去世,现每日早七点左右出现在操场对面的早点铺。
虞秋北继续道:“小婉消失以后迷雾也消失了一部分,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解决掉后一种鬼,迷雾范围就也会相应地缩小,等清理掉校内这一整片迷雾我们应该就能回去。”
“为什么啊?”王帆茫然不已,“打败小婉和迷雾消失也可能只是巧合吧,宿舍楼那里的雾万一是被风吹散的呢?”
虞秋北沉默片刻才说:“……你们注意过周围空气中飘着的灰尘吗?”
王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啊!”
游邈看不下去地指了指空中的灰色絮状物,提醒他道:“就是这个。”
“你说这个啊!”王帆恍然大悟状,“这不就是雾霾吗!”
苏榕正研究着笔记,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虞秋北对王帆时不时大脑脱线的状况习以为常,面色不变:“我观察过,这些灰尘和迷雾是同一种物质,只是一个分散在各处,一个聚在了一起。刚才我们在食堂后厨,小婉出现时就是从这些灰尘里现的形,所以我认为小婉和迷雾的消失不是巧合,这个世界里的鬼魂和迷雾是有联系的。”
苏榕赞同地悄悄点了点头。他在后厨也注意到小婉与其说是凭空冒出来,不如说更像是从那些灰色絮状物里长出来的。
“卧槽这么可怕!”王帆吓得一激灵,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直往旁边游邈的怀里缩,“那那那这些飘着的灰不都是鬼吗!我们已经被鬼包围了!”
虞秋北再次沉默,可能是感觉和王帆交流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
苏榕听不下去了,头都不抬地对王帆解释:“你看小婉明明可以凭空出现,但她和骷髅融为一体后不还是靠着两条腿追我们吗?所以放轻松啦,这些东西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到处传送的。”
王帆扒着游邈不撒手:“谁说的!明明恐怖片里鬼都是随机跳出来吓人的!”
虞秋北问:“我们这是在拍恐怖片吗?”
“……不是。”被虞秋北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帆声音慢慢弱了下去,“那到底为什么不是随机的?”
“这就牵扯到我们来这个世界的原因了。”虞秋北收回视线,看了看其他人,“你们想过为什么来的是我们十四个,不是别人吗?”
王帆认真抢答:“因为我们是主角。”
虞秋北无视了他的回答,克制地表示:“这个原因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肯定存在某种筛选机制,最后才选定了我们,所以说这个世界让我们进来一定有目的,不可能做一个只为吓死我们的死局,你可以稍微放心。”
“放心,跟着会长我一百个放心。”王帆话是这么说,扒拉着游邈胳膊的手还是没舍得松。
苏榕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十四个人里学生会成员占比好像很大,指不定就是他们学生会做了什么缺德事不好意思说,惹来了厉鬼报复。
虞秋北继续说:“你们都说来这里前没有异常,那唯一的异常情况只能是图书馆那个跳楼自杀的人了。他一死我们就来了这儿,其中肯定有联系。”
宣蔚然补了一句:“我当时也在图书馆,但连跳楼的人是男是女都还没来得及看见。”
虞秋北并不着急:“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不用太过担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人再提出别的想法。虞秋北问了一遍还有没有人想说点什么,有问题或者有发现都可以说出来。苏榕这时浏览完了薄薄的几页笔记,对他们来异次元以后发生的事有了大概了解。刚刚虞秋北说的话里他正好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便合上笔记本问道:“会长,我有一个问题。”
虞秋北的视线马上转向了他。苏榕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书里描述虞秋北是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但每次这位君子看向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君子眼神里没有温度,甚至冷不丁一下还会被他眼里的冷淡吓到。然而相熟的宣蔚然和王帆他们却像完全没看见,一点也不怕虞秋北,难道是他和虞秋北不熟,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违和感吗……
苏榕没有正面和虞秋北的眼睛对视,而是往后仰了仰,指着虞秋北身后正在和自己手指自娱自乐的女鬼真真说:“会长,你刚才说这个世界里有两种鬼,但我感觉真真好像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啊。”
真真听见有人叫她名字,从虞秋北肩膀后探出头,用甜美的声音问虞秋北:“咦,哥哥有事找我吗?”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虞秋北一个人,看都没看真正叫她的苏榕一眼。
“她属于第二种,执念过重。”虞秋北先解答了苏榕的疑惑,再微微偏头,笃定地问真真:“你跟我们说,你生前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是啊!”真真一脸可怜相地瘪了瘪嘴,“我一出生就得了绝症,不能去上学,只能天天待在家里看小说和电视。小说和电视里的爱情都好美好,但我直到去世都没体验过……”
真真说到这儿,看着虞秋北的目光里仿佛有星星在闪:“我真的好想要甜甜的爱情!”
虞秋北没有给她回应,而是转头给了苏榕一个“你听见了吧”的眼神。
苏榕听得很清楚,只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小妹妹,无意冒犯,想请教下你去世时多大年纪?”
真真绝对听到了他的问题,但就是左瞟右瞟不回答。
虞秋北不得不对着真真重复了一遍。
真真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十五岁。”
竟然真是未成年!苏榕义正言辞地教育祖国花朵:“你才十五岁,有甜甜的爱情才奇怪吧!你看看我,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爱情,你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执念有没有减轻一点?”
真真终于肯正眼看他了,不过眼里写满了不耐烦,嘴上跟连珠炮似的一顿劈里啪啦:“我十五岁就死了,你呢?你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二十多岁还没有爱情还不是因为你又矮又丑,我要能活到你这个年纪男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轮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人身攻击,苏榕不好和未成年女鬼置气,只能把火引到虞秋北身上:“会长,按你之前说的,我们不是得清除他们的怨气或者执念才能回去吗?那真真你准备怎么解决?”
言下之意:请你赶快和女鬼谈场恋爱,送她投胎去吧。
真真期待地眨巴着眼睛,一秒收起伶牙俐齿变回刚才清纯可人的模样。宣蔚然神情严肃,眼神里微微有一丝紧张。而在座剩下的几个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坐直身体,如临大敌地望着虞秋北和真真。
虞秋北罕见地露出了头疼表情:“……真真的事可以不着急,我们现在先用另一个现成的鬼试验一下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苏榕见剩下的女生都瞬间松了口气,明白过来虞秋北这话的潜台词是在对她们说:在座的各位不要慌,他暂时还不会谈恋爱!
“哪个鬼呀?会不会很危险?”王帆怂怂地问。
“当然是……”虞秋北可能自己都觉得有点膈应,停顿了一下才说,“卫生间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