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猪蹄子又在成亲?!
池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火气,怒气冲冲的就冲去了主殿。
果不其然,那大魔头与二傻子穿着一黑一红的喜服——红色的那套还是他穿过的。
二人站在厅堂尽头,牵着条绣着花球的牵红,正要行对拜之礼。
“你这大猪蹄子!你在干什么?!”
池允这一喊,正在奏乐的一群殁幽境弟子顿时停住,乐声止,满厅堂的人齐齐往大殿门口看了过来。
什么狗屁白月光,随便找个和白月光长得像的就能拉来结婚?
那白月光是什么?
被他拉来结婚的人又是什么?
脑子有病也不能这么耍人玩儿!
到这会儿池允都没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点儿醋了,醋得眼眶都红了。
整个主殿内鸦雀无声,只有池允扯风箱一般的喘息声。
大魔头就站在百步之遥的大殿尽头,侧过脸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池允深呼吸两口,扭头走了。
关他屁事!找个地方苟日子不好么受这气!
大魔头找到了白月光的替身,那他就回了尘派去,还有个师尊疼爱他呢。
没事除个祟降个妖,天南海北玩一玩不就是一辈子?
说不定那什么鬼的修复系统能早点儿升级完成把他弄出去呢。
他在干屁!大魔头的死活关他屁事!
池允脚下刚踩上御剑,大魔头就追了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师兄?你……你怎么来了?”
哦,夫人都不叫了。
“听说你今天成亲过来看看,突然想起忘带礼了,这就先回去了,改天带了礼再过来,告辞。”池允面无表情地说完,踩着御剑要走。
大魔头拽得很紧,池允就站在离地面一尺左右的御剑上被扯得摇摇晃晃的,最后索性收了御剑,不耐烦地看着大魔头:“人还等你拜堂呢,你在这儿干嘛呢?回去回去,我走了。”
“拜堂?拜什么堂?”大魔头有些疑惑,而后欣喜地看着他:“师兄是来与本座拜堂的?”
脑子有病,无法沟通。
池允也放弃了和他沟通。
大殿门口躲了一堆人,探了数十个半个脑袋在殿门边,眨巴着眼睛看这边的热闹。
荆疏雨一身大红喜服,也探了个脑袋挤在那堆人头里。
池允指着荆疏雨喊道:“你你你,就是你,你的夫君,快来牵回去。”
“我的……我的?”荆疏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拖着那条牵红出来了,走到骆青身边,把他手中牵红的另一头缠在骆青戴着手套的右手上,看着骆青痴痴地笑着,“我的。”
池允顿时更醋了,为了证实他是因为主角在醋,趁机一把攥住了荆疏雨的左手。
无名指光洁如玉葱,半点印记都没有。
不是?
那如果不是荆疏雨,难道是……大魔头?
那家伙穿成了大魔头?
大魔头是那家伙?
靠!
池允顿时更气了,一把推开骆青,唤来御剑,不等大魔头阻拦,嗖地就飞了出去。
要飞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他现在这副状态也不想回了尘派,怕被黎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这一天连飞三四趟,这具身体的灵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再飞下去怕会坠机。
于是他胡乱在夜空中飞了一会儿,随便拣了个山头有光的地方斜斜地飞了下去。
他落的这座山头刚好有个小城,小城建的这个位置很是奇葩,居然建在山里,还很是热闹。
夜里小城里灯火通明,沿街人头攒动,似乎在过什么节日。
前方人头最密集的地方传来欢呼声、鞭炮声,和乐声,一条彩色长龙在人头上方蜿蜒翻跃,不时又跃出个硕大的狮子头。
又是舞狮又是戏龙的,果然是在过节。
最近也不是什么节日,那应该是这小城里的传统庆典了。
池允走到一间客栈外,本想进去开个房,才想起自己身上没带钱。
他扭头正要走,店内的小二就迎了出来:“客官是要住店吗?”
池允摇了摇头就要走。
那小二殷勤地说:“客官没带钱也没关系,咱们今日过节特惠,住店不要钱!”
池允觉得有古怪,不要钱?怕不是黑店吧!
他才不住!
于是他扭头就走。
“客官要是不放心,前面两条街外,曾员外家今日办喜宴,客官可以去看看啊,他家可好客了。”小二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传销?仙人跳?
池允特意没走那店小二指的方向,绕着另一条街走了。
但这街市上人流拥挤,每条街看着又都几乎一个模样,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那舞龙舞狮的地方。
原来是家大户人家门前,此间大门敞开着,门外流水席横着摆满了一整条街。
这婚结得还真是大手笔啊,比他那个十来桌的婚宴热闹多了。
想到那个婚宴就想到了大魔头。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在多数世界里精神病人杀人都不需要负法律责任,他一直觉得这对受害者有些不公平。
所以他有时候还是挺支持精神病人跟正常人一个待遇的。
但大魔头的结局也太惨了点儿。
魔头杀人无数不可原谅,直接杀了就完事,慢慢被蛊虫啃得只剩张皮也太惨了。
所以黎渠好不容易要来给他的那枚百蛊丹,他是打算给大魔头的。
然而揣着百蛊丹推开寝殿门,看到的居然是那么一副景象。
委屈和愤怒来得他以为没有缘由。
结果发现,大魔头很有可能是那家伙。
这他能不气吗?
即使失忆了,对他的感觉也没了吗?
短短一天时间就能拉着另一个人成亲。
他接受不了。
为这事儿他觉得他俩没完。
办喜宴这家实在是壕,流水宴席大半夜了还没停,宾客也几乎满座。
池允有点儿饿,本想找个位置坐下吃点儿东西,但他总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阴市?
原身的记忆里突然跳出这两个字。
池允终于感觉到那种怪异感是哪里来的了。
眼前的景象没有问题,喧闹的宾客,舞龙舞狮的队伍,围观喝彩的人群,一切都看上去很真实。
但他刚刚挤着人堆过来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温度。
眼前的宴席也是冷冰冰的,桌上的菜品,抛开冷菜不说,即使是刚端出来的油晃晃的大猪肘子,也丝毫没有热气。
池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打算用他仅剩的那点儿灵力离开这里再说。
然而他刚退了一步,后背就抵上了一个冷冰冰的胸膛。
身后那“人”胸膛一挺,轻轻在他背后一撞,就两手抓着他的肩喊道:“新郎找到啦!今天第一道彩头是我的!给我记着啊!”
“人群”中顿时一阵欢呼与哀叹混杂。
锣鼓乐声齐鸣,几乎震碎人的耳膜。
池允一手垂在身侧,剑指虚抬又一压,一股灵力瞬间爆散开来,震开了周围一圈“人”,他迅速招来御剑,踩上御剑瞬息间掠至半空疾飞了出去。
他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吗?
心情不好出来晃悠居然晃悠到了阴市。
阴市乃是孤魂野鬼举行盛典的地方,往往都是一座小城,夜里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随机出现。
阴市上节目众多,抓新娘啊、抓新郎啊,又或是请君入瓮啊——大抵是些招揽生意的。
总之就是,在阴市上,让买东西千万别买,送东西的也别要,免费的吃食更是吃不得,什么送老奶奶小朋友回家的就更不用说。
运气好跑出了阴市也没关系,反正参加某个节目的鬼有了特定目标,就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反正就是把误入阴市的人当猎物玩。
阴市因为出现的位置大都不固定,所以也是令众仙门十分头疼的一个存在。
只有等有人从阴市逃了出来,引出阴市的鬼,再去将这些鬼降了。
但也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阴市还是会出现,只要这世间有无名枉死之人,这阴市就不会断绝。
池允刚临空飞至阴市范围外的荒野上空就感觉灵力不太够用了,御剑晃晃悠悠的,额上都开始冒冷汗。
这里距离阴市很近,鬼怪的速度那也不比御剑慢上多少,参加婚宴的鬼挤了一大片,估计这会儿全涌到阴市外面来抓他了。
大魔头平时不是挺喜欢追他的么,这会儿怎么就不追了?!
第75章 脑子有病大魔头(06)
池允最终还是选择弃了御剑。
御剑对灵力消耗巨大,以他现在仅剩的那点儿灵力降服几只鬼怪应该没问题, 只要不遇到太多。
“哥哥, 哥哥来玩呀。”“救命啊……救……命……”“呜呜呜呜……小女子好惨啊……”“师兄, 对不起,师兄,别生气,师兄师兄,等等我。”“你这傻蛋, 要叫夫人!自称得是本座!”“啊……夫人,夫人,回来吧,本座知道错了……夫——人——”
这处山林十分偏僻, 放眼望去不见人烟, 山精野怪倒是不少。
一路上池允都能听到惑人的鬼魅在叫唤, 甚至还有会模仿人声的精怪,竟是读出了他脑子里大魔头的声音, 用大魔头的声音唤着他。
也不知这些鬼怎么想的, 这里不是鬼就是怪,把阴市开在这种地方能堵到人?
池允唤出佩剑握在手里,打算上来一只戳死一只。
身后脚步身越来越近, 到近处时,那脚步声就跟他的步伐几乎同步了。好像是没打算马上抓住他,也不知是在等其他鬼追上来还是想干点别的什么,又或是遇上了别的什么精怪。
但他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来一只解决一只比较省力气,来一群的话以他现在的灵力还真是够呛。
于是他顿住脚步,在身后那脚步顿住的同时,辨好方位,提剑掠起直刺向那脚步停下的位置。
那“鬼”不闪不避,伸出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挟住了他的剑锋。
“夫人这是要弑夫?”
弑你妹啊!
池允沉着脸,抽了抽剑,抽不回来。
于是他干脆手一松,弃了剑扭头就走。
大魔头的身影沉在一片夜色里,池允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大魔头身后一个虚影极速掠来——
“小心!”池允喊。
大魔头面上很是苦恼,立在原地没动,只一手微扬,灵力在他指尖崩散开来,那只冲向他的鬼瞬间散了。
池允愤愤地抽回自己的剑,扭头就走。
他担心个屁,这家伙是个大魔头,连师尊都干不过他,就这阴市上的鬼,再来几阴市都不够他砍的。
“本座被他们抓到了,这可怎么办呢?”大魔头又跟只大猫咪似地粘了上来。
池允脚步顿了顿,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玩意?你也去了阴市?”
“夫人真是贪玩,玩到阴市上去了,鬼挤鬼的,让本座一阵好找。”大魔头说着话,还佯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方才本座不小心,被他们抓到了。”
又一只鬼从一旁的黑暗里飞来,冲向池允,池允一剑戳散了那只鬼,冷笑一声:“你不是挺爱成亲的么?抓你去成亲,那么多鬼,多热闹啊,比你之前那婚宴可热闹多了。”
“夫人,原谅本座吧,夫人,别生气啦。”那只精怪还在叫。
池允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吼道:“闭嘴,再叫戳死你!”
骆青往一侧手一伸,黑暗中一坨绿草团子顿时被一股吸力吸扯到了他手中:“是这只?”
池允没好气地说:“你抓它干嘛?”
“夫人不是想戳死它?”骆青问。
“不不不不要啊……夫人救命啊——”绿草团子在骆青的手里拼命挣扎,用大魔头的声音喊道。
池允说:“不过是只无害的小精怪,我戳死它干嘛?你快放了它。”
骆青倒也没多为难那只绿草团子,随手一扔,羞涩地凑上来,勾了勾池允的手指:“那夫人不生气了?可愿跟我回去了?”
“嗷!本……本座太坏了……”绿草团子掉在一边地上哀嚎。
“傻蛋,人家是自称本座,那叫大魔头!”又一只读出了池允脑子里魔头称谓的精怪说道。
“啊大魔头好坏啊。”
大魔头额上青筋微凸,左手一伸——
“别抓它了!”池允忙按着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按回去,却一个用力过猛,把他的黑丝手套给扒了下来。
骆青忙捂着手,跟只受惊的大猫一般,一脸惊慌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池允看他那模样,顿时心就软了,把手套递过去:“没碰到,喏,手套还你。”
骆青惊魂未定地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还没碰到手套,池允又把手收了回来:“等等,给我看看你的手。”
骆青蹙眉,把左手背到了身后:“不。”
“就看一眼,不会碰的,我又不是想死。”池允举着自己的手,扯了扯自己的无名指,“就这个指头,给我看一下。”
骆青还是把手背在背后,又退了两步,站得离他远远的。
“行吧,你不给我看,那你告诉我,这个位置,有疤么?”池允指着自己左手无名指根,右手食指绕着圈圈,“像一群小蝌蚪一样的烫伤痕迹,绕着手指一圈……”
“有。”骆青说。
“怎么来的?”池允问。
“不记得了。”
好吧,看来应该不会错了。
池允叹了口气。
只没想到这家伙这次居然没有穿成主角,差点就弄错了。
池允把手套还给了骆青,又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又摸出怀里黎渠给他的那个小囊,递给骆青:“送你的。”
骆青接了,顿时喜上眉梢:“是什么?”
“你吃了就行,反正是防止别人害你的东西。”池允说。
骆青一脸狐疑地二指探入小囊里,把装着百蛊丹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
顿时脸色一变:“蛊?”
“是蛊,不过是医蛊,吃了它,以后毒蛊就伤不了你啦,天底下可就这么一……”
大魔头沉声打断了他:“师兄想害本座?”
完了这是犯病了,“夫人”都不叫了。
不过这犯起病来怎么还成了个被害妄想症患者!
“师兄若想加害于本座大可直说,不必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大魔头将那盒子随手一扔,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池允也顾不上安抚他,扔了手里的剑趴到地上去找盒子,好半天才在一丛灌木边找到。
他把盒子捡起来,又捡起掉落在盒子旁边的百蛊丹。
百蛊丹上沾了尘土,池允拈在手里吹了吹,一旁一道鬼影倏然近至他的身侧,猛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肩。
“嘿嘿……抓、到、你、啦!”
池允只来得及把百蛊丹捏在手里,就被那只鬼倏然伸出的指甲抠穿了肩膀,拖着他极速飞走了。
肩膀剧痛,池允那只手几乎捏不住百蛊丹,血流顺着手臂蜿蜒到手心,浸透了百蛊丹。
“大猪蹄子……你特么还不来……救我!”池允被那只鬼抓着极速飘在夜空中,看着还在原地生闷气骆青,咬牙喊道。
然而魔头还在犯病,这会儿只以为这师兄想要害他,淡淡看了一下池允被抓走的方向,唤来御剑,踩着御剑往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我靠,”池允顿时目瞪口呆,“你给我记着,你完了……”
剑丢了,灵力也所剩无几,佩剑御剑全唤不出来,大魔头这病还犯得似乎有点儿停不下来。
池允简直欲哭无泪。
婚宴上抓到人,这节目也就算结束了第一阶段,众鬼纷纷四散去抓逃走的“新郎”。
阴市基本上还是一片热闹景象,只刚才大摆婚宴的那户人家门前冷冷清清。
再次抓到池允的那只鬼还是之前那只,他守住了彩头,身后飘着一群或欢呼或哀叹的鬼。
一群鬼直接从阴市上空飞到了刚刚摆婚宴那户人家内院的婚房外。
满园大红灯笼高挂,散发出来的光却是冷色的。
抓着池允的鬼敲了敲门,没等里面有什么反应,就推开了门,抽出插在池允肩膀里的指甲,把池允推了进去。
撕裂的皮肉再次被撕扯,池允痛得咬牙直抽气,肩膀被血晕湿了一大片,整条袖子几乎都红了。
池允摊开左手看了看,手心里还躺着那枚沾了血的百蛊丹。
他舒出口气,回身拉了拉身后的门,门被封死了。
池允只得拖着条脱力的肩膀走进了婚房里。
大红帐幔往两边分开,一道晶莹珠帘隔开了外间与寝室。
寝室内,红帘飘飘的床头,坐着名身着火红喜服、披着盖头的女鬼。
在阴市上某个节目上讨到彩头的鬼,在下一次阴市大开时,就成了东家。
东家按照自己参与的节目在下一次阴市上的同种节目做东;在婚宴上讨到头彩的,自然就是办婚宴,成为新郎或者新娘,与抓来的人成婚。
目的自然是吸取活人的阳气。
而这名坐在床头的女鬼,则是上一次阴市上讨到了彩头的东家。
女鬼伸出涂着丹红豆蔻的手,柔韧无骨地朝池允的方向勾了勾:“夫君,过来呀。”
池允又不傻,他过去干嘛?
于是他忍者肩膀剧痛,往门口退去。
“姐姐叫你过来!听不见吗!”那女鬼一把掀掉盖头,愤然起身,叉腰指着池允就吼。
这女鬼长得还不错,红唇艳丽,细眉斜入鬓,一身宽大的喜服也掩不住那婀娜窈窕的身段。
生前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儿了。
可再是个美人,现在特么的也是个女鬼。
“嘿嘿,女鬼姐姐好。”池允转过身去朝女鬼笑了笑,后退着抵在门上,一手背在身侧,剑指虚抬,灵力在指尖汇聚成一个小点,又砰然散了。
“唷,姐姐今日好像运气不错,还是个修士?”女鬼飘了过来,冰冰凉凉的手指抚过他的侧脸,“长得可真俊,姐姐突然有些不忍了呢。”
女鬼“不忍”得十分真情实意,面上带着点儿愁容,叹了口气。
阴市上的这些鬼,都是些生前无名死后无茔的,于是就成了孤魂野鬼。
眼前这位必然是个有名有姓的修士,死了自然不会来到阴市。
这么俊的仙长,她再无缘得见了,而且在她吸完这位仙长的阳气后,他的尸首还要被众鬼分食。
这么俊的脸,这么紧实的肉|体,被众鬼分食后却连一摊碎骨都剩不下。
女鬼的手顺着池允的侧脸一路描摹着下滑,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姐姐如果真的不忍,不如……放了我?姐姐只要告知我姓名与过往,待我出去了,给姐姐立个衣冠冢,姐姐也能去投胎转世了不是么?”池允讨好地看着女鬼,眨巴了两下眼睛,打算跟女鬼卖个萌。
“开口闭口姐姐姐姐,这张嘴儿可真甜……”女鬼被哄得挺开心,盈盈笑着,一指戳了一下池允的脸,“不过姐姐我守了二十年的阴市好不容易才讨到个彩头,不可能放过你哒。”
女鬼说着,攥着池允的衣襟飘回床边,把他扔到床上,欺身上去就要吸他的阳气。
“慢着慢着,姐姐姐姐,你要考虑未来可持续发展性!”池允一手隔开女鬼凑下来的红唇一脸惊慌地喊道。
“嗯?”女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骑在池允腰间,直起身来,捋了捋胸前垂下的一缕青丝,“怎么说?”
池允语速很快地说:“姐姐你知道的嘛,阳气这东西是可以恢复的,你说你要是一次把我吸死了,下一次彩头也不是那么好讨的对吧?你别一次吸死我,等我恢复点阳气你再吸,这样不就一直有阳气可吸了?你如果担心我跑了,咱们可以立阴契呀!”
“阴契?唔……”
女鬼偏着头,蹙着一双柔嫩细眉,指尖轻绾着发丝,思索片刻,笑着拍了拍池允的脸,凑近了说:“看在你这么有诚心的份儿上,姐姐今天不会吸干你的。”
阴契这东西是活人与死人——也就是鬼,立下的契约,阴契以立契之人的血液所书,阴契可以是任何内容,立定则生效。
这要是活人与鬼立下了阴契,这人就基本属于了这只鬼。
只能待人死或者鬼陨,阴契方能废除。
女鬼顿时对这愿意与她立阴契的俊俏仙长又心悦了几分。
片刻后,池允晕乎乎地说:“姐姐姐姐,我晕,是不是要死了?可别把我吸死了啊,对咱俩都没好处。”
“放心吧,姐姐有分寸。”女鬼顿了顿,又趴在池允身上吸了两口,才爬起来,站在床前,一手向一旁一伸,虚空中一张沾满血迹的泛黄纸张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甫一转身,外间房门突然洞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截闪着寒光的剑尖就自她胸前透了出来。
女鬼缓缓垂首,视线刚落在胸前那截儿剑尖上,就整个鬼砰然散去了。
女鬼散去的后方,骆青满目戾气地现出了身形。
第76章 脑子有病大魔头(07)
“你这死大猪蹄子……”池允被吸了不少阳气,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 声若蚊吟地低喃, 而后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下了床。
骆青忙上去将他扶着:“师兄,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别碰我。”池允软绵绵地扒开他的手,伸出那只紧攥着的手,在骆青面前摊开, 手心里是那枚裹着血的百蛊丹,“你吃不吃?”
骆青微微一愣,而后表情带着点儿悲伤与难过,拈起了那枚百蛊丹, “若师兄定要我吃, 那我……”
“这是救你的不是害你的, 你别一副为爱牺牲的表情好不好?”池允无语地说。
骆青还是那副悲壮赴死的表情,将那颗百蛊丹塞进嘴里, 一仰头, 吞了下去。
池允舒出口气,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就被骆青一把打横抱起, 往门外走去。
整个阴市冰冷的灯火璀璨依旧,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骆青踩着御剑,横抱着池允飞至阴市上空,阴市内外上下, 已是半只鬼也见不着。
池允靠着骆青的肩头,沉重的眼皮再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靠……”池允被肩头的疼痛激醒时,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
接着手就被一双戴着手套的温热的手握住了,大魔头的声音响起:“师兄?”
这大魔头有点奇怪,叫他“师兄”也就是说还在犯病。
可这大猪蹄子犯病的时候怎么也会对他这么温柔了?
池允疑惑地睁开眼,大魔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侧着身子俯身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池允那股气暂时是生不起来了,一掌推开他的脸,捂着肩膀坐了起来。
肩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雪白的纱布透着缕缕微红。
大魔头鞍前马后地伺候他更衣洗漱完,一溜烟儿跑了,又过了一会儿,捧着碗粥回来,把池允按在桌前,一勺勺吹凉了,喂给他吃。
喝完粥,又给他喂了药,池允被那褐色药汁苦得脸都皱了。
骆青又拈着一粒准备好的蜜饯凑到他的嘴边。
池允吃完蜜饯,嘴里的苦味儿散了点儿,无意识地说:“我说,大猪蹄子,你……”
骆青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大猪蹄子是何意?”
“唔……嗯……就是很好吃的大猪蹄子。”池允支支吾吾地胡诌了一句。
骆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可我记得师兄不喜欢吃猪蹄。”
这大猪蹄子是转了性了?
从在女鬼那里找到他以后就连自称也不要了?
“本座”呢?
池允狐疑地看着他,随口答道:“对啊不喜欢。”
“那师兄可是不喜欢我?”骆青的面上浮上了点儿难过,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池允想了想,尝试着引导他:“我是你师兄,全名祁向幽,你问问你自己,心里头住的那人是不是祁向幽,确定了,再来问我喜不喜欢你的话。”
“我……”骆青迷茫地看着池允。
他的脑中,两个模糊的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又分开,再缓缓重叠,再分开,却看不清脑中那人影的模样。
最后他拧着眉头说:“……我不知道。”
知道大魔头就是那家伙以后,池允总觉得生不起来他的气。
现在骆青一副神思纠结一脸困惑的模样,池允见了顿时心就软了,放柔了语气说:“不知道,咱们就来弄清楚好不好?你之所以分不清,是因为你病了……”
“我病了?”骆青喃喃着问。
“你自己清楚的不是么?很多时候你根本分不清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我还是另一个对不对?”
骆青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所以你病了,咱们先治病,好不好?”
“好。”
池允揉了揉他的头:“乖。”
大魔头如今这副乖顺的模样,他有些熟悉。
那种熟悉感来自原身的记忆。
记忆中得病前的少年骆青就是这副乖巧的模样。
祁向幽表面上冷淡寡情,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关心体贴的话,对这个一同长大的师弟却是很好的,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点儿温情,被骆青误会成另一种感情。
于是骆青动心了。
那份心思他一开始藏得很好,但渐渐地,那份感情越来越炽烈,也再藏不住。
祁向幽在得知他对自己抱着的别样心思后,开始冷淡疏远了他。
就在这期间,骆青得了病。
他开始在门派里、杨花涧,四处寻找那个不存在的白月光,整日缠着黎渠和祁向幽追问“师兄”去了哪里。
黎渠为他的病也是耗费过不少心神,几乎问遍了天下的医修名医,但没人能治他的病。
心病,自然需要心药来医。
但这药却是黎渠如何也给不出去的。
骆青的病症愈发严重,心症结成了心魔,发了狂,去各个仙门闹事找他那白月光,错手杀了几名仙门修士。仙门各家忍不了这发了疯的魔头,聚众前来了尘派要一个说法。
黎渠无奈之下,废了他的灵核,将他逐出了师门。
十七八岁的少年,仇家遍地,被废了灵核逐出师门,之后有多惨可想而知。
池允也没再多去读取骆青的过去,只觉得他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也是挺不容易的。
心药,如今自己不就是能医骆青心病的心药么?医好他就得了。
也不知是因为池允身上的伤,还是这魔头的病情有了好转。
接下来的几日,魔头没再发过病,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那个祁向幽的记忆里的少年骆青。
荆疏雨还是住在幽篁居,却是完完全全被冷落了。
这日,幽篁居来了名流荧谷的医修,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黑衣紫衬,襟口连着肩头垂下缕缕以银绳串连的蓝色流苏——正是流荧谷的十七首座薛长吟。
那日被骆青砍了的几名流荧谷的医修与荆疏雨正是出自他的门下。
“师尊,您怎么来了?”荆疏雨清晨甫一出门,就见门外的院子里站着他那师尊,仓皇上前跪地行礼。
薛长吟示意他起身说话,而后沉声问道:“折了本尊门下几名弟子,你这事情倒是办得如何了?看你住在此处倒也悠然自在得很。”
“事情出了一些变故,稍微有些棘手……”荆疏雨眉头微蹙,一双细长凤眼里露出闪躲的神色。
薛长吟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荆疏雨道:“不知何故,日前我多次想以毒蛊试探那魔头身上的灵力防御,却不成想,那些毒蛊却如何也不肯近他的身,似乎……似乎……”
他“似乎”不出来,因为他觉得心中的猜测不太现实。
“哼,我就知道。”薛长吟冷笑道,“那了尘派的黎渠前些日子带着他那大徒弟去找过姬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