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那多废话?!”张恒又忍不住拍了他的头,“还不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路呢!”魏巍嗷了一声,但也只好认命地往睡袋里面钻。小路子回了房间,陆昱还没睡,裹在被子里忍不住,“你把睡袋都给了谁?”“张统领,宗政侍卫,”小路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打小报告,“魏侍卫好像不想要。”哼,别以为他刚出了门就什么都听不到,说这东西像蛆他已经听到了!而且记下了!陆昱笑了笑,也不在意,反正关键的马屁拍到了也就算了,其他人都只是附带。小路子躺到睡袋里,把边上的盘扣扣好,虽说样子的确怪怪的,但却十分温暖。小路子立即就体会到了这睡袋的妙处。之前他在养心殿经常打地铺,冬天还好,因为烧了地龙,不觉得冷。但到了春季或是秋季,打地铺的时候,阴冷的感觉时不时就朝着心窝里钻。他的师傅都因此落下了身体上的毛病。“这么好的东西您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一个?”小路子这才想起来,睡袋都已经发完了,特别还是倒贴给了一个皮糙肉厚的,真是白瞎了好物。陆昱却轻轻笑了,“难不成我也会跟着你们一起打地铺么?”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都是他精心为一个人准备的。小路子一惊,想从地铺里出来求恕罪。陆昱摆摆手,声音里已经透着浓浓的睡意,“行啦,就随便说说。早点睡吧,接下来还要赶两天的路呢。”第二日,魏巍就懂得做蛆的好处了。这个睡袋看起来不厚,但是睡起来特别暖和。以前打地铺的时候,早上起来都会感觉到背上阵阵发潮,但唯独这次没有,十分干燥舒适。宗政珲已经早早把睡袋连同他的枕头一起打包好了,他发现了的另外一个妙用,可以保护枕头不受潮,真的是一袋多用。魏巍趁着四下无外人,偷偷问宗政珲,“你说狗皇帝是怎么想的?他一个从不行军打仗的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外出卧具?”宗政珲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每天不讲点废话是不是就受不了?”魏巍不服,气得鼓起嘴巴。但是突然之间他就想通了,定是狗皇帝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床,天天睡地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蛆!第17章一行人接着匆匆赶路,在距离渭城还有四五十里路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然后雨势逐渐转大。所有人的脸都随着天气变得阴沉。下雨赶路有诸多不便,宗政珲披着蓑衣驾车,阳文成则一脸浓重地注视着前方的低洼地块。陆昱不由地担心,连绵的大雨会不会让燕南湖的水患再次爆发。但是按照这样的势态,极有可能雪上加霜。“你说不会出什么危险?”阳文成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们现在行车于丘陵地带,两边都是山坡。大片的乌云厚重地压下来,山水因为大雨冲泻而下,给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山路造成了更大的负担。宗政珲皱眉望了一下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全神贯注赶路,“别想了,看着路,记得提醒我注意前面的水坑。”阳文成嗯了一声,继续看路。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车轮陷到水坑里,那可真的要遭罪了。陆昱独自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早已没了先前出发时的兴奋。茶点手玩也都撤了,一心盼着早点到渭城。突然间,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陆昱条件反射抓紧了车厢上的把手,还未等到车子稳住,但见一个身影扑了上来。马车外一片响声震天,陆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宗政珲凶神恶煞地将他拎起来,一把扔出了车外。“快走!山洪!”陆昱整个人都呆住了,感觉天空一下自变得昏暗,整个山谷都在轻微地震动。大雨伴随着树枝树叶小石子疯狂冲刷着他的脸,闷雷般的声音响彻整片天地。以前他在电视里看过泥石流的场景,但是近在眼前的自然灾害让他整个人都吓傻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襟,但是真的灾难临头他连怎么自救都忘记了。好在这场泥石流并不是很大,山洪倾泻出的泥水很快就逐渐转小。陆昱这才稍稍呼出一口浊气,扭头看了一圈,见大家挨个从泥水中站起来,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对!陆昱想起事发前是宗政珲将他扔出马车的,他现在人在哪里?!陆昱踉跄着从泥滩里爬起来,迅速朝着自己的马车趟去。马车倾倒在路边,被厚厚的山土盖住了大半。陆昱这才意识到,如果没有马车的阻挡,可能这些土现在应该盖在他的身上。“宗政珲!”陆昱心神俱裂地喊,吃了一嘴的泥让他声音十分嘶哑,“你在里面么?”没有人回应。陆昱又接着喊,“你在哪里?你回答我一声啊!”仍旧是没有人回应。陆昱转头,看着身后一群灰头土脸的侍从,差点就绷不住哭出来,“你们赶紧来帮我!他被埋在里面了!”大家迅速趟了过来,陆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当其冲就开始用手刨。人多力量大,马车的车窗很快露出来了。陆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拆了车窗就喊,“你还好么?!”结果里面并无一人。陆昱傻了,一下就瘫坐在车棚上,任由雨水冲刷,“人呢?人去哪儿了?”张恒从未见如此惊慌失措的皇帝,哑了声音劝道:“主子莫急,宗政侍卫他功夫了得,定能自保。”陆昱哭丧了脸感觉全世界都要崩塌了,功夫再好也顶不住天灾人祸啊!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啊了一声,陆昱立即抬头看去,见低崖边爬上一个人!陆昱马上跳起来跑过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当下就又哭又笑,“你怎么去那里了……你都急死我了……”宗政珲全身狼狈不堪,皱了眉头看着陆昱,“你怎么哭了?”陆昱大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谁说我哭了?这是雨水好么……”宗政珲却一把抓过他擦脸的手,表情十分凝重,“你手怎么流血了?”陆昱这才发现,刚才扒泥的时候太着急。虽然泥土松软,但也不乏有小石子,可能是那时候被不小心划伤的。他尴尬地抽回手,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往下看了看山势,不由倒抽一口气。虽然宗政珲不是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但这里的山坡也十分陡峭。如果是他掉下去,极有可能死于非命。陆昱心头一片大难不死的后怕,呐呐地道:“你怎么掉下去的?我记得你当时推了我一把,怎么你就滚下了山坡?”宗政珲坐在山边上刚喘了几口气,瞥了一眼陆昱,十分随意地道:“先头情况紧急,我跟阳文成过了急转就看到山头上有大量泥石落下,马惊了刹不住。我也没多想,直接就回身把你推出了车外,之后我就被冲下山坡了……”两个人都各怀心思陷入沉默,陆昱心有余悸地望着宗政珲看了又看。但又不敢多打扰,见旁边的人都在忙于灾后重整,他也假装忙碌起来,主动请缨帮忙查看灾后的情况。人员还是整齐的,虽然大家都是一身泥泞,但起码没有受伤。皇帝所乘坐的马车绝大部分陷入泥里已不能再用,另外两辆马车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但主体结构还是完整的。张恒指挥大家先腾空一辆马车给皇帝,然后把重要物资整合到另外一辆马车里继续赶路。陆昱却拒绝了。他想着现在已然这么狼狈,还不如跟大家一起骑马赶路。现在能早一分钟到渭城都是好的。而且他们出门的物资都是精炼过的,现在硬要辆车凑一车,肯定是要丢弃一些的。不到非常时刻,陆昱不愿意因为自身的舒适而丢弃任何人的东西。马虽然受了惊,但都还是训练有素的,一匹没跑。重新套好马,擦去脸上的泥泞,大家整装出发。宗政珲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结成快的泥土。再从内兜掏出一块红枣喂到马的嘴里,轻声安抚了几句,然后翻身上马。陆昱也翻身上马,他没想到他也会有需要骑马长途跋涉的一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做着心里建设呢,突然听到后面小路子叫了起来,“宗政侍卫,你腿上流了好多血!”第18章陆昱立即下马,跑到宗政珲跟前看到他果然裤子上一片腥红,先前许是长袍遮挡住,一时不察。“马上把马车腾出来,他这样子不能再骑马了!”陆昱立即吩咐下去。“没事,”宗政珲全然不在意拍了拍泥泞的衣袍,“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染了点血到裤子上,何必如此小题大做。”陆昱哪里肯依,当机立断道:“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宗政珲:!!!气氛当场就僵住了。小路子在一旁适时咳了一声,“奴才略懂医术,就让奴才帮着看看吧。”陆昱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心急了,讲话不顾场合。就算是现代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更何况是个古人呢?陆昱即刻让人清理了一下马车,宗政珲仍不肯就范,陆昱就让张恒押着他去了马车。不多会儿,小路子过来回报,“宗政侍卫伤势不轻,奴才只做了简单处理。但此处不适合包扎疗伤,需干燥明净之所。”“那就还是腾空一辆马车吧?”陆昱毫不犹豫道,“他这样的伤腿被雨淋了也不好。”“未尝不可,”小陆子顺从地道,“虽已做包扎,但还是莫要碰水的好。”“哪儿那么麻烦,”几人说话间,宗政珲已经拖着伤腿走过来了,“不过是点皮外伤,何须如此矫情。”“可是……”陆昱刚想说话,就被宗政珲打断,“此处距离渭城不过三四十里,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多时辰。忍一忍早点进城总比坐车折腾好。”陆昱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但还是不放心问:“你确定没问题么?”宗政珲笑了,露出光洁的牙齿,“区区小事,别婆婆妈妈了。”既然做了决定,陆昱想想也必要继续原地淋雨。正要上马赶路,却见宗政珲拉住了缰绳,盯着他的手蹙着眉道:“你手也开始渗血了。”陆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刚包扎好的,已经泛出丝丝血迹。小路子连忙领着皇上上了马车,拿出医药箱一顿操作猛如虎。宗政珲看不过去,一把拽过棉布亲自帮着包扎。陆昱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你这是干嘛?”“待会儿要骑一个多时辰的马,”宗政珲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煞有其事道:“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包厚点到了就要见骨了。”“我哪有那么矫情!”陆昱也以同样的话回赠。一个多时辰后,渭城太守接到了一群如泥猴般的尊贵宾客。张恒亮了腰牌时,太守甘元亮都快哭了。他们何德何能让一国帝王在此大灾中砥砺前行,相比之下他们之前做的任何赈灾工作都是微不足道。帝王虽然年幼,但是能有这样的行动力和决心,让每一位前来迎接的官员动容。本来打算让皇帝住在刚刚修缮过的驿馆,但甘太守觉得不把他们接到府上招待不足以表达心意,于是极力邀约。陆昱也觉得太守府里的软件设施肯定会好一些,他们现处于自顾无暇的状况,每个人都需要冲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结果,下榻至渭城太守府中的当晚,宗政珲就发烧了。渭城太守甘元亮连夜请了城中最好的跌打郎中,陆昱将粽子手背在了身后,亲自在一旁查问病况。郎中小心翼翼地拿剪刀剪开已经渗血的长裤,但见小腿中间到膝盖上方一片很深的血痕,已经泛出白白的浓水。陆昱当即就怒了,“不是让你们到了渭城就治伤么?!怎么拖成这个样子!”所有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倒是宗政珲强撑开眼,有气无力地道:“不怪他们,是我一进城就喊累,随便洗了一下就想睡。现在郎中也到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开点药吃了便好。”陆昱稍稍收敛了怒气,又听宗政珲若无其事的轻笑,“行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别耽误大夫帮我治疗。”所有人看看皇上,皇帝不动,他们怎么敢走。陆昱也觉得人这么多妨碍空气流通,叮嘱了几句就出了房间。宗政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最后干脆闭了眼由着郎中治疗。第二日一睁眼,宗政珲就看到魏巍坐在不远处的八仙椅上跟陌生的侍女调笑。宗政珲咳嗽了一声,魏巍连忙上前探望,“感觉怎么样?”宗政珲神色复杂地皱了眉头,最后简单明了地说出一个字,“水。”哦!魏巍这才想起来,忙不迭地叫侍女倒水,宗政珲做起来接过喝下,总算感觉缓过来了。侍女低着头,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递上药盅,喃喃轻语,“这是去热的汤药,一直在药炉上温着,就等公子醒后服下。”天哪……她都快昏过去了,何曾见过如此英伟不凡的男子。即使在病榻上,也无损他的英姿。“有劳了。”宗政珲接过药盅,也不忙喝,给魏巍使了一个眼色。魏巍又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对侍女道,“小桃姑娘,劳你多费心。宗政侍卫应该饿了,能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么?”小桃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宗政珲,轻轻嗯了一声,步伐轻快地出了门。魏巍转回身,一脸调笑地看着宗政珲。宗政珲则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他们人呢?”魏巍嘿嘿一笑,双手在后脑勺兜出一个舒适的姿势,“他们一大早就去雁南湖啦。就留了两个人在此,我被留下来照顾你。”宗政珲一边听着,一边将汤药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不是汤药太苦,让他蹙了眉头。魏巍取了桌上的蜜枣碟子递过去,宗政珲却轻轻推开。魏巍也不在意,见四下无人,就起了戏谑的心思。“跟你说件趣事,”魏巍还说进入正题呢,自己已经乐得不行,“昨日山土泄下来之后,狗皇帝以为你被困在车里了,一边哭一边刨土,跟只小狗一模一样……”“你说什么?”宗政珲眉间的褶皱更深了。魏巍不知深浅,继续嘲笑得欢快,“我说他跟狗一模一样,不亏是狗皇帝……”“我不是问这个,”宗政珲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更严肃了,“你前一句说的是什么?”“山土泄下来?”魏巍也不笑了,努力回想,“以为你困车里了,狗皇帝一边哭一边刨……”见宗政珲的表情冷下来,魏巍的声音也逐渐转小。他昨天从山坡爬上来的时候,看到皇上正哭丧着脸坐在车棚上。后来问他是不是哭了,却顾左右而言他。宗政珲也注意到皇上的手破了皮,流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但问他也不回答。原来这些伤是这么来的……魏巍坐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宗政珲置若罔闻,就大了胆子问:“殿下,您是不是……”他话还没问出来,宗政珲就拿眼瞪了过来,后面的问话就又落到肚子里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不是让他没有后怕,但是殿下的行为让他更是疑惑。论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博得齐王的信任,他们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关系,更没必要拿命去博取齐王的欢心。“殿下,”魏巍斟酌着开口,他觉得有必要劝劝宗政珲,山洪时的举动实在反常,“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知道不当讲就别讲。”宗政珲直接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他重新躺下也不看魏巍,“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再休息会儿。”第19章宗政珲躺在床上,思绪翻飞。救齐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当时情况危机,眼前的洪水崩塌而来将道路淹没,马惊得一跃而起几乎把车翻到。当时他第一个反应就车里的人,翻身把齐王揪出去。而他整个人就连同马车一起翻倒了,并且翻滚下了山坡。当他从山坡爬上来的时候,看到齐王完好无损地坐在车棚上,这让他莫名松了一口气。但是再次看清齐王脸上的泪水和破损的手指却是揪心的疼痛。他完全不后悔自己奋不顾身的举动,即使再发生一次,他都会去救。因为他有武功加持,但是那个人——简直弱不经风。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他从未如此为一个人全然不顾,即使是自己的兄弟都未必如此。更何况此人应该是要恨之入骨的人,所以必须要拨乱反正。与此同时,陆昱正奔波于燕南湖畔的受灾地区。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可能是当地的政府官员知道皇帝要御驾亲临,所以提前做了改善。陆昱得出的最终结论是情况不容客观。所有的灾民都分批安置在临近的县城,只有小批的原住民,舍不得自家房产仍不肯离去。东宜的老家正好是受灾较重的地区,好在家里人都还平安无事,陆昱便做主让他的家人先去渭城暂住。陆昱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望着桌案上的燕南湖地形图很是苦恼。燕南湖的常年水患其实说明了很多问题。首先非常明显的一点,燕南湖地势较高,蓄水能力饱和。所以才会在雨水丰富的的时节不定时发大水。盲目垫高堤坝其实是治标不治本,一旦遇到连绵的大雨就会有山洪的风险。就算是不懂水利的陆昱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相信工部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做流域规划,再建人工湖畔以缓冲燕南湖蓄水压力。但这意味着需要淹没一些村民世代居住的家园。陆昱知道,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世世代代居住的房屋,还有祖祖辈辈耕种的田地。这项工作非常难以开展,万一做得不好会激起民愤。一旦真的爆发,他这个新上任没几年的皇帝也别想做安稳,随时有人会学先祖起义。东宜经过禀报进了皇帝所在的帐子,见他盯着水利图眉头深锁,便明白了他的烦忧。只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启禀陛下,”东宜恭敬地禀报,“已按照陛下的指示安置好了最后一批灾民,只是……”“只是什么?”陆昱从图纸中抬起头,眉头依旧深锁。东宜不知道怎么说,他觉得皇帝陛下想的安置法子不错,但是总有人会不知深浅唱反调。“是有人不愿意住桶里是么?”陆昱终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东宜心惊胆颤地点点头,虽然不再担心皇帝会突然无端发难,但不被人领情总会让人心情不好。陆昱从坐垫上站了起来,舒展一下腰背,再次叹了一口气,“走吧,过去看看。”东宜又开始担心,陛下最近叹气的次数太多了。他们出帐子上马,走了一刻钟就到了灾民安置点,远远就看到好几个硕大的木圆桶,整齐码放在地上别具风格。这是今早陆昱在初查灾区时候的意外发现。燕南湖畔虽有水患,但丰厚的自然资源也给这个地区带来丰厚的经济回报,素有鱼米之乡的雁南,还盛产米酒。于是陆昱发现了每家每户都备有木酒桶,甚至有些酒桶非常大,可以容纳下好几个人。陆昱以前测评过一家木桶酒店,据说是酒店民宿中独一无二的高端产品。在现代,一个实木打造的木桶酒店房间造价在30多万。但是他眼前不就摆着一片现成的木桶酒店么?于是陆昱立即让人着手开始布置木桶,不求多舒适保温,但起码让流离失所的难民有了一个临时居住之所。但目前情况却是没有一个难民愿意住到酒桶里,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在一边,两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这群达官贵人。陆昱首当其冲进了一个较大的木桶,发现里面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擦洗一新,木桶的角落里放了一些樟木以达到驱虫的效果。甚是满意的陆昱当即宣布,“我今晚就睡这里了。”侍从们想说不妥,但是被陆昱一个眼神就制止住了。灾民们不知这人是谁,只知道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但贵人能住酒桶里,他们应该也能将就一宿。这一晚,陆昱躺在木桶中,辗转反侧。并不是木桶布置得不舒适,木桶的底端用板子铺平,再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居然创造出了一个合适的人体工学弯度。忙了一天,安静下来的时候,陆昱想到了山洪那天。想到了灾难过后的恐惧感,想到了宗政珲救他时肝胆俱裂的脸。现在,他应该不会想杀他了吧?如果还是想杀,那天他就已经上西天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小说情节之中根本没有这一段,陆昱知道,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无息地改变。不知道为什么,陆昱总感觉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是什么不同,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扰乱了他的睡意。最后实在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几日之后,灾民安置工作暂告一段落,陆昱回到了渭城太守府,继续商量接下来的事宜。到了太守府,陆昱犹豫着要不要去慰问宗政珲的病情。在院门前踌躇许久,终于被一波接一波的仆从吸引了进去。临近宗政珲房间的时候,就听到莺莺燕燕的欢笑声。这是陆昱许久没有听到的笑声,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许多女生围绕着学生会主席,借着学生会工作接近爱慕的男神。陆昱不由地苦笑,果然是男主,不管到了哪里,总能吸引到女生。“珲哥哥,以后你会留在渭城么?”一个娇翠欲滴的声音说道。紧接着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驳斥道:“怎么可能?珲哥哥自然是要回赵国的!”“那也不妨事……”第一个声音吴侬细语地道,但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的一个下人打断,“陛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然后紧接着一个个花红柳绿的身影从房间里出来。“给陛下请安……”“臣女等不敢扰乱陛下……”“臣女告退……”转眼间,所有的女孩子就跑没影了。陆昱:???这是什么情况?他是洪水猛兽么?陆昱尴尬地揉揉鼻子,继续走入房间,见宗政珲舒适地靠在床头,整个人精神抖擞。再环顾四周,桌上摆了好多水果茶点,香糕零嘴,哪有一点病房的样子……反倒像是一个俱乐部。宗政珲坐在床上,嘴角微扬,却笑不达眼底,不慌不忙地给皇帝行了一个半礼,“奴才腿脚不便,就不给陛下请安了。”陆昱顿时就僵住了,宗政珲极少在他面前自称奴才,以前小路子还斥责他不懂规矩,但宗政珲还是我行我素。今天却突然用这个低人一等的称呼,反而让人心头一紧。陆昱装出一付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不必多礼。”然后两人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陆昱想着,别人救了你一命,有些事情就不要太计较。于是他再次开口,“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区区小事,陛下何须挂齿,”宗政珲不在意地笑着,“以前陛下想要奴才的命,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陛下饶奴才不死,奴才为陛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陆昱彻底呆愣了,心中一片死寂,感觉一切都似乎回到了穿越的第一天。第20章两人基本属于不欢而散。陆昱觉得自己保持住了风度,最多就转身机械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一点。毕竟他最近很忙嘛,所以现在急需补眠。宗政珲看着年轻的帝王小脸煞白,表情僵硬地离去,心中无比烦躁。他拿起手边的东西想扔掉泄愤,抬手一看居然是每日抱着睡的枕头。想想还是舍不得扔,使劲锤了几下,枕头松软扑弹,好像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这让他的心情又慢慢平静下来。入夜,宗政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许是白日里躺多了,也或许是伤口开始长肉有些痒,总之他为自己找各种理由,最后还是拖着一条伤腿从床上起来,出了房门倒院子里透气。繁星满天,月华如水。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夜晚尚有一丝丝微凉。院子里种着许多棵梨树,洁白如雪开得正好。清润的空气混合着梨花的香味,深深吸入,再长长地呼出胸中浊气,让宗政珲顿感心旷神怡。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小厨房似乎亮起一点火光。这么晚了,照理没有厨娘做饭,宗政珲有点担心是不是厨房走火,于是拖着腿往那处走。小厨房的火光始终只从窗户透出星星点点,宗政珲慢慢也就确定了应该是有人夜里生火做饭。这么晚了,还有人吃宵夜?宗政珲略作思索,想到这个院子住的都是他们这些跟着皇帝从京城来的侍从,这小厨房就是特意为他们而设。搞不好就是魏巍这些嘴馋的家伙半夜要吃东西。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地感觉到饿了。虽然桌上摆了一堆,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爱吃那些甜的酸的零嘴?再加上日里他自己跟自己运气,光喝了一肚子药,正经饭没吃多少。想到这里,宗政珲就动了趁火打劫的心思。走到小厨房门口,见门虚掩着,他就轻手轻脚拉开门,先抬起受伤的腿轻轻迈了进去。炉灶生火的地方有一个身影在忙活,但又好像对此不甚熟悉,从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来看就知是个生手。宗政珲慢慢挪了过去,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咳嗯!”炉灶后的身影立即跳了起来,然后两人马上就陷入了尴尬。“噗呲……”宗政珲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皇帝这灰头土脸的造型实在太滑稽。陆昱条件反射地去擦自己的脸,从对方的眼神中他已经猜到自己应该有些狼狈。结果袖子上的灰抹到了脸上,整张净白的脸此刻成了大花猫。宗政珲捧腹而笑,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景象了。等他笑够了,陆昱的脸已经冷下来了。宗政珲终于感到过意不去,拿出袖子里的手帕递过去,“擦擦吧。”陆昱头一偏,拒绝道:“不用了。”两人之间气氛再次冷了下来,陆昱瞥了一眼他宗政珲受伤的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声解释道:“先不用擦,等会儿我做完了再洗。”宗政珲缓缓抬头,看着皇帝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再也没了取笑的心思,就轻声问,“你在做什么?”“在做面。”陆昱撇撇嘴,蹲下来继续生火。他原来就会做饭,奈何古代生火太复杂,搞了半天才点着火,被宗政珲吓了一跳,差点前功尽弃。“你还会煮面?”宗政珲倒是惊奇了,“为何不叫下人做?”怎么说呢?陆昱感觉自己其实还未习惯奴隶制这一套,也不想事事都让宫人去办,有些力所能及的他还是喜欢自己来。再说白天他情绪不佳,把自己裹被子睡了半日,夜里醒来饿了也不好意思叫人去给他煮东西吃。于是就偷偷摸到小厨房,见炉子上还煨着一锅鸡汤,就想把火烧大点下个面吃。结果这个火候还真不好控制,要么就大得差点把自己燎着,要么就小得连水都煮不开。陆昱见水已经开始冒泡,于是答非所问,“那你要么?”宗政珲双眼一亮,顿时也来了兴趣。他来小厨房本来就想截点宵夜,现在自然也不会拒绝。“要!”宗政珲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开始在一旁监工。
“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