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见梁侯和阉……孟季蹲在一块喂狗粮,他皱了眉,抿紧嘴唇,明明是有些炎热的天气,却不自觉身体发凉,等候梁樾接见不过几息,却因为他们在一起,而度日如年。他已经问过巫,死去的人在其他人身上复活,是存在的,甚至不止一例。有大巫可以让死人随时上自己的身,与死者亲属对话。不知道孟季是遇上的怎样的机缘,能够再次复活……可是殿下,她为何还会和殿下搅在一起?她根本不知道殿下他是……阉人庆的旧事,季武子也打听过,简直不堪入目,听了都污辱耳朵。妹妹成了这样的人,殿下会怎样待她?当初殿下对妹妹是怎样的宠溺,他也是见过的,可是一旦得知又是怎样的态度嘴脸?现在对阉人庆是好,可不能保证万一想起不愉快的地方,殿下会怎样发作。见了面,季武子便请罪放走晋成的事。“无妨。”梁樾开门见山:“是晋成卑劣无耻,挟持无辜之人。”季武子双手握拳再松开,把腹稿提出:“臣放走晋成,并非是因为家宰庆无辜,也并非是为了殿下对家宰庆的宠信。臣是因为,因为……怀疑他是孟季。”“荒谬!”梁樾矢口斥责:“巫喑诅咒宁王的事才过去多久?人心惶惶之时,武子说出这种妖妄之言,岂不是落人口舌?你的府上是不是还藏有巫?”季武子沉默片刻:“是国巫乩,她自梁亡后一直漂泊,如今托庇在我那里。她说,确有死去的人在活人身上复活。臣请她招孟季的魂魄,可是根本找不到,这就说明,孟季已经活了!”说到这里,季武子双目赤红,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连喘气都不能平稳,说完最后两个字,他终于如释重负,盯着梁樾的脸,企图得到肯定。“殿下知道的是不是?殿下对庆不一般,就是因为知道的对不对?”梁樾轻轻笑了笑,唇边划过一丝残忍:“是又如何?武子是想和她相认吗?然后呢?”真的是!真的是孟季!季武子心脏猛地剧烈跳动,浑身止不住地微颤,喉咙发涩:“是。相认,带她回家。”梁樾仰了头,感受脖颈上血液流淌:“孟季是我妻子,我与她六礼俱全,也有了夫妻之实。”身体僵直,血液凝固,季武子凝视梁樾:“可是,如今她有了别的身体。难道殿下以后不会再娶妻了吗?届时你让她如何自处?难道孟季此生只能作为娈宠奸佞,受万人唾弃鄙夷地活着吗?”梁樾面色微僵。季武子继续道:“孟季死的时候很小,她什么都不懂,她喜欢殿下,此刻能够和殿下一处想来是很开心。可是以后呢?她会长大的,她会不满足只做一个娈宠,她也会想要家庭,想要子孙,想要活在阳光下,届时她年老色衰,殿下觉得呢?”“不管孟季变成什么样,我都是她的兄长。长兄为父,我要为她计长远。她是女子,我便送她出嫁,她是……阉人,我只当为她立业,为她娶妻,为她收继子孙。”季武子情绪很是不稳定,说的很多,但是梁樾听进去的很少,最后回到寝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谷一见他回来,立刻抱着小狗跑了。梁樾走进去看到她坐在几案上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坐在灯下,却好似溶在浓浓的黑夜里,像风,随时可能抓不住。他走过去,抱住她,怀中的身体温暖、真实,令他放松了神经,他吻了她的鬓角,“孟季,你爱我么?”“爱。”回答的很干脆。梁樾笑笑,他自然清楚,她会长大,她现在只是个贪好美色的小孩子,他夜夜占有她,让她只有他,让她看不了任何其他的人。将来她想要更多,他也可以给她,他也可以给她妻子,但是,她只能是他的,只能爱他一个人。他自然清楚,她长大后,一定不会想做娈宠,那么他可以让她做官,只要她想,什么样的官位,他都会为她取下来,哪怕他被万夫唾骂,被史官恶名,都无所谓,他不过是多花些心思,多花些时间,多花些刀,让那些人闭嘴。何须季武子来提醒?梁樾见她手边扣着个面具,就是仲春时他们上街戴的,失笑着捡起,遮住宁纾的脸:“真丑。”年老色衰?能有多丑?宁纾却无心和他玩闹,今日她在花园遛狗的时候,碰到个不起眼的仆从,匆匆塞给她一根竹简。竟然是晋成表哥的字,他说宁王将死,已下旨命王后殉葬,既然阉人庆是太子的人,那么不日会有入宫援救王后之人和她联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达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3章 心性不定救援母后?晋成表哥的人来援救母后?那么和她联系的, 是……晋国的奸细吗?宁纾咬着唇, 坐立难安,被梁樾的面具一遮, 视线被遮挡, 心悸了一下,站了起来。梁樾见她退缩不喜, 心下对已经打好的安排,隐隐觉得不够妥帖了:“孟季, 季武子想接你回去。”“大哥他认我了?” 宁纾倒是心底一松, 若是晋国的奸细找上门,与其在梁樾眼皮子下找死,不如去季氏,她更人面熟一点。梁樾没回答, 皱眉垂目, 挽了她的手放在掌心,反问:“你想回季氏?”“大哥没有忘了我。”梁樾似乎平添了些矛盾的味道, 沉默, 不再说话。他似乎非常不愿她去季氏, 宁纾察觉到了。梁樾挽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有点疼了。“殿下, 你怎么了?”梁樾看进宁纾的眼底,只见到一派天真纯净,他抿了唇,:“可我想把你藏起来, 我想你只有我。”这是……撒娇?宁纾有点黑线。“我不是还领了你的家宰职务吗?只是去几天就回来了。”梁樾面上的神色淡了淡:“有我还不够吗?宁纾本下意识要回答,当然不够,孟季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活在荒岛,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梁樾的神色极为认真,在等她的承诺。是承诺,不是回答。这时,宁纾才发现梁樾的不对劲。不止是现在的不对劲,是自她认了他以来,一直都不对劲!他阉了那些有意当娈宠的少年,尚可以理解为他不喜欢那些奸佞后备,那么信差术呢?术若是身份暴露就不会仅仅阉了而已,那么他一个花匠如何得罪的梁樾?还有季武子,为什么梁樾不愿意他们兄妹相认?若说爬床少年和花匠,可以理解为吃醋,那么季武子呢?宁纾感觉自己被梁樾握着的手有些僵直,浑身紧张起来,心跳声猛烈——砰砰砰……只有他。独占她……这好似怪异的病态吧?“殿下有姐姐梁姬夫人,我也可以有哥哥对吧?”宁纾吞了吞口水,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梁樾没有放,反而握得更紧,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越发看不清神色:“现在你想要哥哥,以后你长大了会想要……”家庭、子孙……“孟季,我后悔了。”梁樾的声音低沉,胸口隐隐作痛,像是灌满了沉重砂石。“后悔什么?”在对面少年疑惑不解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少女。那日他自晋军军营退敌而归,带着她行到梁都,受到了满朝权贵、全程百姓的出城迎接。众人的闪烁眼神,对她作为梁棠未婚妻的前史毫不避讳。他说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拉她见父王,拉她让所有人都看见,梁樾和孟季天造地设,婚约天经地义。后来她死了,只有他一直记得她,她的生命结束在爱他、渴慕他的时候,她不会再和谁有瓜葛,只属于他。这么多年,娘亲、父王、姐姐都抛弃了他,可是她不会,她永远爱他……永远不会抛弃他……梁樾从她的手,顺着胳膊渐渐抚到肩头、脖颈,微凉的皮肤下是温热的血液,流淌过他的掌心。宁纾隐隐觉得梁樾的精神状态好像跟常人不大一样,就比如此刻他摸着她的脖子,眼神直勾勾的,令人害怕。“殿……”宁纾刚开口,脖子被收紧了,呼吸有些困难,她不由微微张开嘴,疑惑不解地去扒拉梁樾的手,没有作用反倒令他更加用力。他要干什么?宁纾心脏狂跳,梁樾此刻的眼神诡异万分,情.欲诱惑中,杀意一闪而过。“呃——”脖子被扼疼了,缺氧导致的昏眩,令宁纾真的害怕了,她使劲去推梁樾,却在接触他身体的瞬间,脖子上的力松了。继而是如花美貌的脸庞俯下,轻轻地吻了她的唇角,呼吸交缠,似是呢喃又似梦呓:“你只爱我,除了我不想要别人,对不对?”宁纾本是受了惊吓,想要拒绝他的吻,可是此刻梁樾的语气和神态透露出的迷恋和恳求,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手抚着她的脖子,似乎那是世上最为脆弱、珍贵的东西。似乎……一吻结束,宁纾盯着他的眼睛,紧张而认真地寻找那抹杀意。自和梁樾相认以来,又似乎与他更为亲密以来,宁纾其实已经很确定,让梁樾说“我爱你”的任务可以完成了。只是因为想改变太子哥哥和母后的命运,因为一点喜欢梁樾的私心,她没有这样做。可是今晚这一闪而过的杀意,她确定她没看错,这一霎那的眼神,与那日他强吻阉人庆时是一模一样的。他想杀了她!念头一起,宁纾似身处冰窖,不禁打了个寒战,颤抖了起来。那么……他爱她么?记忆从心底浮起——梁樾当年画的那些孟季的画像,不是那种带有爱慕之意的笔法,完全是一丝细节都不放过的观察!这阵子的温柔体贴,亲密相处,胜券在握的沾沾自喜,令她忘了,梁樾是个变态的事实。占有欲和x.欲,算哪门子的爱?第二天,季武子与几个朝臣一同来的梁侯府,半路遇到宁纾。他不顾那几个朝臣的不解,独自留步拉宁纾说话。“你变成这个样子多久了?为什么不来找大哥?”“我……”宁纾见季武子确实一副受伤、遭到打击的样子,压下之前从曲那里听说他们忘了她的意难平:“因为突然成了这个样子,我怕你们认不出我,当我是骗子。”季武子鼻子有些泛酸,胸口仿佛被勒住一样,喘不上气咽喉处似被灼烧,一开口嗓音低哑:“是……大哥对不起你。”没认出来,是因为她压根不是孟季,不是他的错。宁纾看季武子难受得厉害,不自觉有些小内疚。“其实我也没过来很久,大哥送我进宫过寿辰不过才是一个月前的事。倒是大哥老了好多,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亡国的时候父亲走了,大哥那时得多难过,还要一个人撑着季氏,一定很辛苦很辛苦。”八年了,妹妹还用着十几岁的语气和他说话,连声季都已经跟她同岁了,已过而立之年的季武子看着眼前对他毫无生疏之意的少年,眼睛一阵酸涩,他胡乱点点头,狼狈不堪地想要离开,想要逃离妹妹的视线,可是脚下却仿佛被钉子钉住了,动弹不得。半饷才哽咽问出:“殿下……他待你好吗?”因为昨晚的杀意,宁纾有些胆寒,迟疑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季武子越发痛心,嘴里满满的苦意,似是无边无尽的潮水快要把他淹没了,苦苦挣扎,不能得救,他压低了声音问:“那日你救了晋国的王子成,是不是喜欢他?”宁纾:??!!!季武子的眼力太厉害了吧?!她和晋成表哥都这样的身份了,都能被他看出什么来?季武子脸色一白:“当初你跟梁棠好好的,非要喜欢殿下,后来又不知怎么传出和晋成的事。你……”,他颇为痛心疾首:“你也渐渐长大了,不能把男人当玩具,有新的就扔旧的。男人是很恐怖的,他们会做出很多很坏的事……你一定要记住大哥的话。”见宁纾深以为意的样子,季武子倍加痛心疾首,他又不能直接说殿下,只得道:“你什么人都别信,信大哥。只有大哥不会害你,你一定要听话啊。”宁纾见过季武子后,又碰上了上次那个仆人,他再次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的怀中再次出现一枚竹简。上次收到竹简,便是季武子来的时候,这次又是,莫非那奸细藏在季氏?宁纾看了竹简,依旧是晋成表哥的字。上面说关押王后囚牢的钥匙,在梁樾的寝居,找到后,尽快到外客多的地方,会有人取走。果然,奸细是随着外客进来的!宁纾匆匆回了寝居,一路无阻,翻箱倒柜一通找,还真找到有宁宫标记的钥匙,然后赶紧去众人议事的水榭。嘱咐完宁纾,季武子匆匆赶往水榭,一进去便听到有谋士劝谏梁樾杀了阉人庆,并怀疑阉人庆是奸细的话。季武子赶紧表达立场,比梁樾还快,引起阵阵怪异。议事结束后,季武子单独留下,再次提出要接宁纾回季氏。“武子有何理由接她回去?阉人庆是我的俘虏,我的家宰,孟季是我的妻子,她的坟茔已经迁入王陵。”梁樾翻看着竹简册页,头都不抬,似乎季武子提出的话没有任何可以讨论的地方。“殿下,此事孟季是如何想的?她想回季氏吗?殿下有问过她吗?”梁樾闻言,搁下了手中的书册,吩咐左右:“你们退下。”水榭内只剩他们两人。干旱的天气,水榭倒是湿润怡人,但是季武子却似身处最为酷热的煎熬。“武子以为回季氏便是对她最好的吗?”梁樾目光如矩,落在季武子的身上:“武子是不放心我么?”“臣不敢。”季武子低头,仍然坚持:“臣所想都是为了孟季好。臣已经想好了,会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回梁国认祖归宗,就在季地,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体残缺。”“可若我不同意呢?”梁樾站起身,与季武子平视:“武子说的那些,我都可以给她。”季武子面色一僵:“孟季还小,心性不定,有时得罪了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臣想带她回去,教她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梁樾双手负后,凝视季武子的眼睛:“心性不定?得罪我?武子指的是什么?”季武子表情严肃,平静地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孟季当年会死,不就是因为得罪了殿下么?她舍了梁棠喜爱殿下,是她唯一的错。当年家父是见了殿下才授意我……”“住口!”梁樾眯着眼喝止,“孟季是季氏害死的。这么多年武子心中毫无愧疚吗?孟季在我这里这么久,武子认出她了吗?武子甚至三番五次谏言我杀了她,武子都忘了吗?”说到这里,梁樾顿了顿:“和杀自己的凶手共处一室,武子将心比心,不觉得恐惧吗?”凶手……季武子两耳轰鸣,他居然对妹妹起过那么多次杀心而不自知,反而对殿下那次授意心生怨恨,其实他比殿下更加可恶,他有什么资格带走她?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出现?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依赖?季武子神色恍惚,梁樾不再逼他,负手离开水榭,留他冷静一会。梁樾一踏出门槛,却见姿容艳丽的少年站在台阶上,瞪大眼睛看着他。作者有话要说:季武子:妹妹是个墙王,撩了偏执狂,怎么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伴夏执 2个;雪梨雪梨、mirror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门阿前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4章 春水下的魔鬼脖颈处一阵发麻, 梁樾不自觉挑了挑眉, 似是慌乱袭来,烦躁接踵而至, 这种久违的陌生感觉令他下意识走近了她, 装似无意,温言问她:“怎么突然来水榭找我了?午膳用了吗?”这一笑, 眉眼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似春水倒映, 只等她被这春水诱惑走近, 水下的噬人的怪物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下!宁纾难以自控身体的颤抖,胃部抽搐、痉挛,冷汗蜿蜒而下, 黏腻在皮肤上如同蛛网, 她退后一步,不愿他的靠近。“殿下和大哥方才在说什么?”宁纾盯着梁樾,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的狰狞从王子樾的面孔下破皮而出——宁国摄政梁樾的脸在她眼前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凉意从后背升起, 升起, 经过砰砰乱跳的心脏,直上头皮,发麻,发根渐渐坚硬……“孟季你怎么了?”梁樾再次走近, 见她脸色煞白,心底似被啃食了一块,有些慌,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个迈步,抓住了她的胳膊,冲她扯出一抹和煦的笑:“你脸色有些差,我陪你回去休息。”然而宁纾并没有放松下来,反倒因为他的一抓、一笑抖得更加厉害。被他控制住的瞬间,她差点克制不住自己要瘫下去的本能。骄烈的太阳打在身上却毫无温热,似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冰,恐惧紧紧拉扯她的所有神经,她猛地推开他,宁纾牙根发凉,声音发抖:“放开我!”她指着梁樾,以及听到声音从水榭走出的季武子:“你们刚刚说的,我全部听到了!是你们杀了我!“她胸膛起伏,无尽的酸涩潮水从心底涌出,却在咽喉干涸:”是你们!”宁纾喘了一口气,却依旧难以冷静,愤怒也好,怨恨也罢,交织在一起,令她无法思考。她当孟季时死得突然,只当是系统出了问题,只当是自己算错了事件,却从不曾怀疑过自己居然是被梁樾和季武子害死的。“你听错了。也是怪我,方才武子提出要接你回家时,我拿朝堂的事情来说,以至于你听岔了。武子是你同胞兄长,我是你丈夫,我们怎么会害你?你想想?”梁樾声音沙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纾的眼睛,“为了子虚乌有的事,你发这么大的火,我心里很难过。”“够了!”宁纾浑身不停地颤抖,是恐惧,是愤怒。“殿下是不是觉得耍弄别人很好玩?难过?你会难过?“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听了个笑话,”事到如今,你还在哄骗我,我听得清清楚楚,也想的清清楚楚,为什么我当时死的莫名其妙,死的那么突然了!”她怨恨不解地盯着季武子,这个她一直视若兄长的人:“那日,大哥送我上车前面露不舍,言语也古怪,是因为大哥哄我喝那杯甜酒根本是毒酒!大哥知不知道我死的时候有多疼?我疼得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清,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般的疼,非常非常疼,疼到汗湿重衣,疼到恨不得立刻就死去……大哥口口声声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你。那么大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究竟是我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过错,让大哥恨到要杀了我?”妹妹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双目赤红,面色苍白,每一句每一声都在怨恨,季武子紧紧捏着拳,愧疚如同荒野蔓生的藤蔓早就将他缠绕得只剩一丝活气,此刻简直要将他吞没,收紧,收紧,再收紧。“大哥……是大哥对……”“孟季现在很激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梁樾打断季武子的话,一旦让季武子说出口,一切都会失去控制。“你先退下。我和孟季谈一谈。”季武子却是纹丝不动,满脸的痛苦,他只觉得心口上的大石快把自己压垮,他看向目露怨愤的妹妹,不顾梁樾的警告眼神:“是大哥害死了你,大哥给你的酒有毒。大哥不求你原谅,大哥只要你好好的,给大哥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武子你退下!”梁樾面色铁青。季武子摇摇头,他看着宁纾,眼睛里全然是愧疚:“一切都是大哥的错,大哥错了。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大哥害的你,大哥可以给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季武子的表情过于真挚,痛苦在这个中年人身上浓的化不开。“孟季已经被你害死了,怎么会好起来?她躺在郊野那么多年,如今已成了白骨,她怎么原谅你?”宁纾一字一顿:“我不想再看见你。”季武子颓然,喉头哽咽:“孟季……”宁纾握了握手中的钥匙,转身就要离开,一只手不顾她的挣扎,抓了她,“别闹了。” 梁樾紧紧抓住她,仿佛这样呵斥她只是个闹事的小孩子,一切的激动和撕心裂肺全部源于不懂事的淘气,才能让他好受些。宁纾被梁樾拉着,像是被湿滑凉透的蟒蛇缠了手臂,黏腻得令人心生恐惧,汗毛倒竖。“武子。”梁樾唤道,“方才众人所议之事,时间并不充裕,生死攸关,你还不去做么?”季武子犹豫,“殿下……”,但是的确事关重大,他看了看宁纾,对梁樾跪倒:“殿下,孟季若有什么冒犯,请殿下看在臣出生入死的份上,高抬贵手。臣去了。”冷眼季武子离开,梁樾才松开宁纾,捏了捏眉心:“孟季,一切都过去了。那些陈年旧事提起来徒惹烦恼,我们一起忘了,好吗?”宁纾笑了笑,连恐惧都抛诸脑后。真是太好笑。杀了人,只要忘了就能够继续在一起同寝同居?这个梁樾,他真是病了,病入膏肓!变态的无以复加!她以前曾经误会他男女不忌,没想到竟然是死生不忌!这样的雪肤花貌下究竟是怎样的骷髅魔鬼?“孟季,你不是爱我么?”梁樾抓了她的手,仿佛是抓住了易逝的沙,“我们永远在一起。”一派胡言!宁纾收回手,自他指尖残留的冰凉令她心惊:“为什么我爱你,你还要杀了我?你太可怕了。究竟你对父亲说了什么,让他会对亲生女儿下手?让大哥会对同胞亲妹下手?你究竟说了怎样可怕的话?!”梁樾抿了抿唇,眼尾微微发红。他不答,反而继续说:“你不是想回季氏吗?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回去。大王大行将至,宗室里最近不安分的太多了,你等我几天,好不好?”“梁樾!”“你要是不想去季氏,我们去行猎也可以,待过一阵子,我日日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宁纾看着这个似是很在乎很在乎她的梁樾,心下微凉,忽然问:“殿下,你爱我吗?”梁樾顿住,他张了张口,想起孟季留下的锦囊,里面所要的礼物,不过也是这三个字,甚至自他与她心意相通以来,她总是问这三个字,似是什么重要的咒语……他没有说,她就会再来找他,再问他……手里握不住的沙滑走,却残留一手的干涩。等不到答案,宁纾不想再和他啰嗦了,心灰意冷,这段时间以来,甚至是从穿越成为孟季以来,她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与一个魔鬼同寝同行还心怀欢喜,真是太可笑了!这个疯子!她居然以为他是正常人,居然还和他……他怎么会爱别人?她捏了下衣袖,里面是关着母后的囚牢钥匙,她要去救母后,一刻都不想和梁樾待在一块了。“殿下说的对,我现在看到你就冷静不下来,也无法忍受和一个杀我的凶手日夜相对!”宁纾转身就走。刚一走,便听到梁樾的脚步,向她走来。宁纾心下胆寒,甩开腿,跑起来。刚跑几步,便被梁樾抓住,冰凉从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臂。“放开我!”宁纾奋力甩开他,却被抱进怀里,面颊贴在他的胸膛,薄薄春衫下是他的心跳。“你别再闹了!”梁樾的声音低哑,心跳得很快,“我原谅你与梁棠的丑事,你也原谅我。我们重归于好。”他说到这里似是非常痛楚,抱着她的手臂都紧绷起来,“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一些自由,那个花匠、还有封地上送来的人,你要是看了喜欢,也可以留下。”神经病!疯子!“和梁棠的丑事?”宁纾简直目瞪口呆,盯着他,“你因为我和梁棠……你就杀了我?”"听到你和梁棠,你们已经……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有多难过?"梁樾压抑着胸口的滞涩,从怀中放开她,依旧抓着她的双臂,凝视她的眼睛,缓声道:“你年纪小,又贪好美色,管不住身体,我都可以原谅你。你也别再闹了,可以吗?”系统!宁纾呼叫,任务解锁吧!她根本就完不成!孟季完不成,比她更历尽千帆的阉人庆如何完成,恐怕随时梁樾记起来,就要她人头落地。“只要你原谅我,怎样我都可以。”“够了!”宁纾已经破罐子破摔,“我不会原谅你!你实在太可怕了!”她再次甩开梁樾,“你别再抓着我了,这样只会令我讨厌你,恶心你!”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143520、反复输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普朗克、25143520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我讨厌你梁樾放开了她, 眉宇冷凝, 眸光幽灼,面色铁青, 似有无数阴暗情绪将从深海喷薄而出。宁纾没有细看, 她握紧了拳,拢了衣袖, 匆匆跑了出去。这一次,梁樾没有追上来。她跑出了梁侯府, 沿途经过不少仆从, 仓皇逃窜,仿若见鬼一般。侍从余讨好地喊了她,也被忽视略过。宁纾跑出了门,大街上猛烈的太阳直下, 灼热烘烤, 她才感觉活了过来,被冷汗黏腻的身体此刻才有了些温度。袖中的钥匙还在, 晋成表哥的人并没有取走它, 怎么办?是去季氏找那个人吗?可是季武子现在如此紧张她, 一旦她回去季氏, 与在梁樾这里区别不是太大。“叮——”久违的电子声后, 是系统冰冷的声音。“提醒服务:位面之子梁樾已经对宿主产生负面印象,请及时扭转。请宿主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宁纾咬了咬唇,决心既下,捏着钥匙往宁宫赶去。“宿主不打算回去找梁樾了吗?任务失败连人都做不了了哦。”系统这个鬼怪的声音, 她之前多次呼叫没有出现,而此刻她已经放弃任务却来烦她。“我是想做人,是想做痛快的人,如果做人不得痛快与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宁纾回答:“像梁樾这样恐怖的疯子,内心黑透了,怎么可能会被扭转?”系统的电流声嗞……了半天,才出了一条完整句子:“宿主其实可以努力一下的。”宁纾:“呵呵。”日色将暮,给梁侯府染上一层晕黄,如陈旧的绢帛,随时可以被摧枯拉朽,府内上下仆从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行履匆匆,观之如同鬼魅出没。侍从礼在水榭外来回踱步,此刻宁绀公主正在大堂上哭哭啼啼地求见,而梁侯自那阉人庆跑了之后,就一直呆在水榭,不许人进出,里头开始还传来一阵“咣当”“砰咚”声,似是君侯在摔打东西,后来就是一片死寂。侍从礼也是跟着君侯从梁国过来的老人了,从未见过君侯如此失态,甚至他一度曾以为君侯不像个活人,从容不迫得太平淡了。可是因为阉人庆,君侯竟然失控狂怒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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