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愿去,”甄未凉叹了口气,“但我有我的苦衷。”什么苦衷?皇帝的命令呗。拿下这个位置不难,问题是甄未凉并不情愿。他想过的就是在乡野开一个小客栈的日子,掌管皇室暗卫已是被逼无奈,现在又加上一个武林盟主。皇帝的心思很好揣度。甄未凉拿下了这个位置,名门正派就相当于落入了朝廷手中,也好整合资源对付那些不利统治的势力。但问题是,甄未凉的身份一旦暴露,朝廷就会失去江湖的信任,甄未凉也会进入风口浪尖。这也是甄未凉转入幕后,越来越不愿意进入江湖视野的原因之一——他和太子长得太像了。随着皇帝的老去,江湖见过太子的人会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人发现还好,一群人发现怎么办?甄未凉已经琢磨着写了封回信,想让皇帝收回成命。但他估计,执拗的皇帝不会有所改变,只会让甄未凉自己想办法。行吧,甄未凉现在真的很想弄死皇帝让太子上位。果然,甄未凉当晚就收到了皇帝的回复:“凉儿何不恢复女儿身出面?”甄未凉:“???”便宜老爹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些年仅在回宫时女装的甄未凉感到眼前一黑。甄寒连忙上来扶他,却见他摆摆手,双手捂住了脸。难道他……又要被迫……不不不不行,弄死皇帝也比女装去当武林盟主好!甄未凉把皇帝的信笺丢进火里,开始谋划如何毒死皇帝扶植太子上位。仅仅思考了一分钟,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能弄死皇帝,就能弄死太子。他和这位兄长的关系虽然表面稳定,但还是不要随便刺激他了。“师父?”可能是表情太丧了,甄寒担忧地唤道。甄未凉搓了搓脸,叹道:“无事。”只是想杀个人罢了。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自己需要去见一次太子。或许,对双方做一些简单的修饰,他们看上去就没那么像了?但他刚产生这个念头,太子的信笺就过来了。太子表示自己知道弟弟的难处,打算自此开始养胡须。万一这样还有人发现,双方就咬定是巧合。甄未凉悲伤地叹了口气。他好难啊。太子真的以为,以武林中人的眼力,看不清他胡须下的脸吗?算了算了,扭转不了就服从吧,大不了他撂挑子不干。甄寒欲言又止。甄未凉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改变了行路方向。这次的武林大会在襄城举办。甄未凉带着小徒弟日夜兼程,勉勉强强在开始前赶上了。小城已然人满为患,他和小徒弟直接入住了暗卫提前订好的客栈。“师父真的要去吗?”甄寒依然锁眉不乐。“不得不去。”甄未凉开扇,长叹一声。蝉鸣声声。甄未凉躺倒,叹道:“为师也是无可奈何啊。”闭目,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吃过早餐,甄未凉带着小徒弟往比武擂台走。刚辞职的那位武林盟主正在台上发表演讲,甄未凉在台下听了一会,打了个哈欠。他的手下意识地玩弄着扇坠。扇坠上直接坠一个扇袋不好看,因此扇袋的造型也是独特的,可以折叠成一朵别致的花。不得不说,打造这件武器的人,很有艺术气息。简单粗暴把它命名为“断毫扇”的皇后……只能说不愧是甄未凉的娘。嗯?怎么台上的老头不说话了?嗯??他怎么看过来了?嗯???走过来了?前武林盟主震惊地看着他手中的折扇:“这,这不是流落江湖多年的、武器大师寒月画生前最后的那件作品,揽月扇吗?!”甄未凉:“???”好吗,有艺术气息的人起的名字就是不一样。问题是这么扇骨漆黑的一把扇子叫什么揽月?哦,明白了,扇面是白的扇骨是黑的,就相当于黑乎乎一只手指可多的手把月亮给抓住了。这个解释不能更完美,给自己点赞!前盟主:“小友莫非就是……”甄未凉微笑着接受四面八方的注视,拱手道:“在下甄未凉,前辈赐教了。”“果然!”前盟主大笑道,“我就说,除了揽月扇,还有什么扇子能让小友江湖扬名!”呃,这位老先生……甄未凉有点无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挑唆别人来抢我的扇子啊。甚至……武林盟主回到台上继续发表讲话,投诸于甄未凉甚至甄寒身上的视线却有增无减。甄未凉意识到,自己恐怕不能按原计划那样,等到后期再登场了。果然,武林盟主还没讲完,一个提着斧头的大汉已经按捺不住了,粗着嗓子喊道:“老头,你都下台了就别废话了!”蹬蹬蹬跑上台,一指甄未凉:“毋那小白脸,敢不敢上来和你爷爷一较高下?”甄未凉微微皱眉。从第一局就亲自上场,很浪费体力啊。身后甄寒却在这时低声道:“师父,请容徒儿一试。”甄未凉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甄寒立刻足尖轻点,跃上擂台。“在下甄寒,替师父向前辈讨教。”甄寒拔剑。大汉嗤笑道:“什么玩意儿,派个孩子过来替自己打。好嘞,爷爷就好好教教你——”长剑直指他的咽喉。甄寒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把剑收进剑鞘当中。大汉愣在了原地。台下传来了一阵嗤笑。甄未凉摇摇扇子,冲甄寒招了招手。甄寒会意,转身跳下了台。“等等,小兄弟怎么也下去了?”前盟主连忙叫道。甄未凉道:“这一局是有人挑衅,不得已叫我徒儿应战,并非为盟主之位而起。诸位随意,我带徒儿走走。”言毕摸摸徒弟的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点心作为奖励。“你们看清他的路数了吗?”“没有,感觉和他师父一般,以快取胜。”“我觉着,想要对付他们师徒,只要拖下去,他们自己就受不了了。”“你先得拖得下去啊。”“这倒也有道理,甄大侠现在不敢继续参加比武,不会就是怕内力耗光吧。”“有道理。”……甄未凉五感超乎常人,自然听清了这些议论。他一时失笑。之前以快取胜,只是懒得拖延而已。能尽快解决,干吗不早点回家呢。甄寒也随了他这点,能快点回家就快点回家,反正你们快不过我。真要结结实实打个半天,他也半点不憷。等甄未凉和甄寒去附近看了会风景回来,台上已经打起来了。前面挤满了人,实在看不清,他们直接上了树,一边挂一个围观,边围观边嗑瓜子,瓜子皮堆在树杈间废弃的鸟窝上。这个绝妙的场地很快成了他师徒二人吃瓜看戏的长期选择。转眼就打了十天,前几天还有不少小门小派或零散的习武之人参与,最后几天就只剩下真正的高手了。甄未凉吃了十天的瓜子都快上火,终于在第十一天下了树。他慢悠悠地上了擂台,对面是一个颇有君子之风的儒雅男子。他朝对方拱了拱手,寒暄道:“白公子昨日可休息好了?”白陌痕微笑道:“多谢甄大侠关照,白某已回归全胜状态。”甄未凉慢慢展开了手中的折扇:“如此,我们便可好好交流了。”下一秒,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白陌痕并不慌张,长剑出鞘,往某个方向一隔。折扇在触及剑刃时微微一偏,甄未凉擦身之时手腕转向,直指白陌痕命门。对方小臂一动,长剑隔开折扇。甄未凉不疾不徐退开两步,颇为欣赏地露出一笑。台下,甄寒死死地盯着师父,面色阴晴不定。白陌痕用剑,攻击范围大于甄未凉。甄未凉虽可以折扇脱手的秘技扩大攻击范围,但一旦没控制好时间,扇中内力耗尽,他自己就手无寸铁。况且白陌痕此人确实实力不俗,万一折扇离手期间他攻击过来,甄未凉连抵挡的武器都没有。甄未凉退开几步,并不慌张。台上一时陷入僵持。二人立于擂台两边,一动不动,似乎在暗暗较劲。台下之人也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忽然,甄未凉动了。白陌痕及台下的甄寒乃至围观群众,纷纷呼吸一滞。只见甄未凉慢慢展开折扇,开始扇风,仿佛有点热。白陌痕注视着这个难缠的对手,不由暗暗感慨对方的样貌。先前就听闻极少出现的“飘摇逸士”甄未凉有着一张足以惊艳所有人的脸,他也曾幻想过对方究竟美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现实超越了想象。美到令白陌痕竟有些遗憾,如若他是个女子,该会迷倒多少男儿。甄未凉也在看对方,不过和白陌痕不同,他其实有点漫不经心。如果对方攻击,他可以百分百保证自己不会有破绽,进而揪住进攻期间对方的破绽,从而击败白陌痕。根据刚才的试探,这个人的武功不一定比他强,但是感官灵敏,发动进攻的话,甄未凉讨不了好。问题就在于,白陌痕也不动。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甄未凉叹了口气。扇动扇子的手忽然停下。而后,他将扇子飞了出去。近身攻击,感官灵敏的白陌痕极容易察觉到他的接近。只能来个远程的试上一试。万一真的遇到了最糟的情况……甄未凉向右一偏,不知何时,白陌痕已经到了他身后。长剑割下了他一缕垂落的发丝。甄未凉伸手接住,斜眸看了一眼。甄寒攥紧了拳。作者有话要说:发出鸽子的声音:我要码字!(半个月前我也是这么说的tat)(只有十几天的存稿了救命)☆、他是小掌柜(十二)所有人都没料到,甄未凉的下一个动作,居然是将手中斩落的发丝往后一扔。更没想到的是,那几根平平无奇的头发竟如飞镖一般锐利。白陌痕仓皇避过,发丝直直射中远处的大鼓,刺入其中后还在直楞楞地颤抖,半晌才柔软地垂落下来。因这几根头发,白陌痕丧失了进一步攻击的良机。等他躲开再看,甄未凉已经远远躲开,闪避至他身后。而被甄未凉飞出的折扇竟已飞到了他脖颈后方,稳稳悬浮在空中。白陌痕一身冷汗。折扇距离他的脖颈毫厘之遥。若不是甄未凉精准的控制,他如今已然身首异处。甄未凉伸手,轻轻摘下悬浮在空中的折扇,而后仔细折叠收好,套上扇袋。白陌痕定了定神,抱拳道:“多谢甄大侠赐教,白某受益良多。”甄未凉左手握着折扇抱拳,客气道:“白大侠折煞甄某了。”如此客套了几句,“武林盟主继任者大热门”、白鹭山庄少庄主白陌痕跳下了擂台,独留甄未凉一人在台上。他环顾四周,徐徐开口:“还有人要来吗?”武林大会总共开十五天,之后甄未凉又陆续见到了一些挑战者,甚至还有老熟人,比如几年前在客栈见过的秋文钦。但于他而言,这些人基本没有太大威胁。十五天后,他正式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甄寒跟在甄未凉身边,看他和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士应酬。他极少说话,只管闷头跟在师父身边不言不语。甄未凉知道他不喜与人交际,也不强迫他,反而叫他在屋中好好休息,不必再委屈自己。甄寒只是乖巧应是。交接工作忙得甄未凉晕头转向。只能埋头苦干,尽快把一系列事务处理妥当。忙完这一轮已经是一个月后,甄未凉这才有闲暇想起小徒弟。原本答应他的闯荡江湖变成了让他一个人闷在屋中一个月,甄未凉有些愧疚。他斟酌了一下,和武当掌门商量了几句,打算让甄寒加入武当青年弟子的队伍,跟同龄人一起闯荡江湖,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甄寒没有拒绝。目送徒儿远去,甄未凉长出一口气,继续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务作斗争。他收到了皇帝的信笺,要他除掉一伙口称正义却四处行恶的人士。这事儿看似简单,里面的弯弯绕绕却特别多,并不好办。他费了不少心思,好在目前一切顺利。……转眼又是三年。甄未凉稳住了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以自己几无敌手的武力值、暗中掌握的暗卫势力以及名门正派的配合,令武林风气一肃。他自己也因此树立了极高的威望。甄寒跟随武当弟子四处游历,极少与甄未凉碰面。身为武林盟主唯一的弟子,他也获得了极多的关注及赞誉,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赫赫威名。原州城,甄未凉倒是很久没回去了。十九偶尔传信,表示这边一切安好。甄未凉又给他安排了一个伙伴,二人一起经营客栈,日子还算平静。甄未凉几次想回去看看,却终究没能成行。对他来说,那个客栈才是家,现在的盟主府不过是个暂时的、包吃住的办公室。这三年,他连皇宫也无法回去了。皇后也有传信,叫他安心做自己的事。好歹是个男儿,该有自己的宏图伟志。只是甄未凉怎么看,都觉得她字里行间透出了浓浓的忧虑。他只能隔一段时间便报一次平安,以此抚慰母亲。但不得不说,知子莫如母。走到这个位置,甄未凉也不是完全排斥的。至少,手握权力后,他可以做到一些事。甄未凉法学出身,不管去了哪里,只要看到乱象存在,就有动手建立秩序的冲动。几辈子了,这种冲动不仅没有磨灭,反而愈演愈烈。与此相应,他的手段愈发高明。在他的治理下,武林风气大变。但是,魔教反而悄无声息地发展起来了。几年前魔教教主魏风远走火入魔而死,他唯一的儿子更是早在数年前失踪(被甄未凉给埋了),魔教乱作一团。但近几年,魔教反而渐渐得到整顿,像是……狼群又产生了一匹新的头狼。由于手握皇室暗卫,甄未凉对这个世界的各种勾当可谓一清二楚。这个世界的魔教完全没有洗白的空间,恶贯满盈形容他们都是嘴下留情。德国法/西/斯的人皮皮包人油肥皂之类的放在他们这里也是小巫见大巫。简而言之,魔教就是甄未凉眼中的威胁本世界治安的最大人民公敌。问题是,甄未凉居然完全查不到那匹头狼的讯息。魔教内部都有他的人,但魔教内部似乎没有那匹头狼。甄未凉拿着一沓信笺,正在思索,门外传来了下属的声音:“盟主。”“何事?”“小少爷回来了。”甄未凉闻讯站起身,将信笺仔细收好,快步走到门外:“寒儿回来了?怎的如此突然?”甄寒走进门,迎面撞见快步走来的甄未凉,不由微微一愣。正要行礼,他已经被甄未凉扶住了。“寒儿数日不曾回来,可教师父想得厉害啊。”甄未凉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小徒弟,笑意盈盈。即将十七岁的甄寒面对师父时依然喜欢低着头,可能是为了方便比他矮的师父摸他的头。他闷声道:“徒儿也想师父。”“想师父还不知道常常回来?”“还不是师父太忙?”说到这,甄未凉息了声。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叹道:“师父又何尝不想回到当年,奈何……”奈何他那个便宜老爹坑儿子啊。甄寒委屈道:“又是这样,师父总说自己有苦衷,可是又事事都瞒着徒儿,连师祖和师祖母都不带徒儿见,徒儿到现在连师父家中究竟怎样都不知道……”甄未凉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少年的头,无奈叹道:“师父也没办法。”甄寒依然低着头不说话,甄未凉叹了口气,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走走走,师父下厨给你做几个菜接风。师父可是好久没下过厨了。”甄寒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摆上四菜一汤,师徒二人坐好,甄未凉习惯性地用内力将烧鸡切成块,把鸡腿夹给徒弟。甄寒连忙给甄未凉夹菜:“师父,您也吃,您都瘦了。”甄未凉微笑着接受了徒儿的孝顺。手艺没有生疏。饭吃完,天色也暗了。仆从点了灯,甄未凉那张倾世绝俗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夺目。他们依然没有喝酒,甄未凉听徒儿讲一路的见闻,笑得两颊绯红。甄寒看着师父,目光专注至极。饭罢,甄未凉一时兴起,从腰带上抽出折扇:“来,寒儿,让师父看看你的武功进益如何。”甄寒拔剑而起,眸中笑意闪烁:“是,师父。”与以前相比,如今的甄寒难对付了许多。他们二人都对彼此熟悉异常,只能静下心一招一招慢慢对付。但甄寒到底不如甄未凉内力深厚,终究是败下阵来。甄未凉长出一口气,笑道:“好徒儿。”其后便各自回屋休息,甄未凉第二天早起时,甄寒已然离开。徒儿大了不由师父啊。这么急着走,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小姑娘吧?甄未凉怀着一颗老父亲心,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本打算问问跟在甄寒身边的暗卫,再一想,甄未凉放弃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了。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门房通报有人拜见,甄未凉一听是几个门派的弟子,登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得,又来活了。都是各大门派的骄傲子弟,应付起来也十分不易。个个虽有侠义之心,却也对自家门派的利益严防死守,唯恐吃了一点亏。一群谈笑之间顷刻便是数番交锋,非常考验甄未凉的反应速度。反应过来还不够,他还得接住话,引着这些人往他所期望的方向走。片刻后,话题终于引到了甄未凉目前最关心的话题——魔教的卷土重来。“我等皆与魔教有过交手,”曾在客栈与甄未凉有过一面之缘的华山派秋文钦道,“魔教前教主失踪魏风远失踪后,魔教便群龙无首,四处流窜,数度险些被我等一举歼灭。”确实差一点就团灭了,被各门派的彼此推诿耽搁了。甄未凉摸了摸下巴,道:“就那时节,魔教还派人来暗算于我,我孤身一人打上了山门,他们也无一人敢站出来挡上一挡。”“若是盟主当年直接一把火烧了魔教,倒也没如今的事了。”甄未凉缓缓抬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年甄某不过一介闲人,只为报仇而去,打击魔教非我必行之事。即便烧毁山头,魔教教众也不是没有旁的去处。倒是阁下,若甄某未曾记错,阁下的门派曾在甄某下山后几度欲上山,反而被剩余的魔教教众打了下来?”那人讷讷无言。甄未凉也不再看这个不知名小门派的渣渣,抬头去看旁的门派弟子:“以诸位的手段,可否查探到魔教新头狼的踪迹?”衡山派弟子道:“家师有在魔教总部布置暗线,但至今,也未见其中有人员变动。”华山派弟子道:“我门中弟子抓住了几个魔教中人,严刑拷打之下,倒是得了点消息。似乎确实有新教主出现,但踪迹缥缈,他们并不十分清楚。”这话当即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甄未凉道:“阁下之意,是魔教教主目前在外游历,行踪不定?”那弟子颔首:“正是。”白鹭山庄少庄主,也即甄未凉的老熟人白陌痕道:“如此,倒是颇能迷惑我等视线。”“如此,”甄未凉一锤定音,“只能先一边与魔教对招,一边搜寻新教主踪迹了。”“只是,这突然出现、能够安定魔教君心之人,究竟是谁?”秋文钦皱眉道。甄未凉点头:“确实是个问题,魔教中人各个肆意妄为惯了,先前只有魏风远管得住他们,如今从哪蹦出一个人,一点风声都没透给我们的就折服了这些人?”秋文钦犹豫了片刻,道:“盟主,您可还记得,您是在哪年哪月埋葬了魔教少主和莫雨声?”当年与甄未凉一见后,他便通知衡山派去收殓了莫雨声遗骨。地方很好找,甄未凉做得认真,把二人隔开了老远埋葬,免得死了还得打起来。立的碑是石头的,直接被甄未凉用内力劈得四四方方,再简单刻了几个字——“枣红马马主之墓”和“黑马马主之墓”。后来莫雨声的尸骨被人移走了,魔教少主还无人问津。甄未凉觉得第二个墓碑上的字不太吉利,毕竟墨水现在归他了。于是他就把石头那一层削平,重新刻了字:魏xx之墓。没办法,江湖上还没人知道这位少主叫什么。秋文钦这么一问,甄未凉回忆了一下,道:“约莫是十年前的夏季。”十年前,他刚刚十五岁,习武三年,尚且稚嫩。一个人生活,没有暗卫也没有徒弟,但有猫有狗有鸡有鸭还有鹅。秋文钦皱眉道:“莫兄弟生前与在下交好,甚至莫兄弟失踪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和在下说的。在下能认出盟主那马原本属于魔教少主,也正是因为他。”甄未凉意识到秋文钦这时说出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问:“秋大侠可是觉得哪里不妥?”秋文钦道:“魔教那个少主不过是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拉莫兄弟一同赴死的,如若是有手下相帮,盟主又只埋葬了两具尸体……”“等会?!”甄未凉忽然打断了他,“孩子?!”秋文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啊,六七岁七八岁一个小孩。魏风远老来得子,宠得厉害。后来意外而死,估计和儿子失踪也脱不了关系。”“可是,”甄未凉表情逐渐凝重,“我埋葬的另一具尸体……”“是一个体格强壮的,成年男人。”☆、他是小掌柜(十三)甄未凉居然一直不知道,魔教曾经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少主,失踪时还是一个孩子。也是阴差阳错,他执掌暗卫时魔教少主已经失踪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都没有特别在意他以前如何。而且他手中的暗卫是在甄未凉正式接手后才真正渗透进武林各处,以往对江湖的了解本就十分有限。“立刻去查魔教少主所有的信息!”甄未凉拍案而起,不顾面前神色各异的各门派弟子,沉声对暗卫下令。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骤然出现,行礼应是。正要退下,甄未凉又叫住了他:“还有。”见暗卫回头,甄未凉咬了咬嘴唇,道:“把寒儿叫回来,他应该没走远。越快越好。”几句话应付性地送走各门派弟子,甄未凉独独留住了秋文钦和白陌痕。对这二人,他可以投诸较多的信任。三人密探了片刻,分道扬镳。或许是为了保护,连大多数魔教教徒都不知道少主的全名。但毕竟暗卫分布广泛,很快,甄未凉便拿到了暗卫的线报。纸卷上的红线足以表明它的紧急程度。甄未凉深吸了一口气,解开红线,缓缓展开。看到那个名字,他只觉得心中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不,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甄未凉定了定神,在屋中走来走去几个来回,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如此等待了半晌,他终于接到了第二份密报。他一目十行地将其看完,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来人。”“盟主。”甄未凉张口想要下令,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他再次定了定神,长出了一口气。孽缘啊。既然是孽,那就斩断。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折扇,终于下定了决心。“传信于秋文钦及白陌痕二位大侠,一切按计划进行。”几个时辰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外。他抬头看了眼城墙,快步走进城中,向盟主府走去。甄未凉在门外徘徊,偶尔停步叹口气,然后继续低头徘徊。“师父!”一到府门口就看到了师父,甄寒有些惊喜。他快步走了过来,低头行礼,依恋地再次唤了声:“师父。”甄未凉“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抬手,甄寒立刻低头任他摸自己的头。甄未凉被他乖巧的模样逗笑了,拉着徒弟往屋里走。一番熟悉的问候后,二人走到桌前坐下。师徒二人喝着茶聊了会儿天,甄未凉忽然叹了口气,道:“寒儿。”“是,师父。”甄寒立刻应道。“你还记不记得,死在原州城外的那四个暗卫?”甄未凉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他。甄寒眸光一黯:“徒儿记得。”“那你还记不记得,师父当时说过什么?”甄寒闭了闭眼,低头道:“师父说,‘若日后得知你骗了我,我们这点师徒情谊,还是趁早了断了罢’。”甄未凉微微颔首:“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说清楚当日真相的机会。”甄寒低头:“师父……”甄未凉定定地看着他:“说,还是不说?”甄寒慢慢站起身,跪下,头抵在甄未凉脚边:“徒儿不孝。”甄未凉不看他,伸手拿了个点心,放进自己口中。甄寒闭上眼,道:“……是徒儿不孝。”甄未凉看着他,叹息道:“甄寒啊甄寒,我当日就不愿收留你,如今再看果是不错。养虎为患莫过于此。”甄寒低声道:“那师父为何不告诉我您的身世呢?”甄未凉拿起茶盏本要喝,闻听此言又放了下去,冷笑道:“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师父恐怕一直没信过徒儿吧,”甄寒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痛苦地闭上了眼,“若不是父亲身边的人找到了徒儿,徒儿还不知道,原来师父居然是女儿身,还贵为大梁的公主。”甄未凉:“???”好吧,他就知道身份藏不住的,魏风远没死的时候魔教猖狂到连皇后都敢下毒,见过太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吧。甄未凉单手撑住脸颊,往石桌上一瘫,叹了口气:“此事怎能说得出去。”“那徒儿的身份,自然也不能说出去。”甄寒头依然抵着地面,说的话却把甄未凉气笑了。“好,真是我的好徒儿,”甄未凉站起身,道,“那就委屈你这些时日不要离开这盟主府了。”转身刚走开几步,甄未凉侧身闪过一记攻击。甄寒并未出剑,而是以剑鞘攻击。甄未凉从腰间取出折扇,注入内力,扇袋自然被冲开。甄未凉扬扇抵住一记攻击,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昔日的小徒弟。“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甄未凉道,“你今日是不可能走得出盟主府的。”甄寒面无表情地抬起剑鞘:“徒儿得罪了。”甄未凉抬起扇子,打算直接把人打晕。然而,几招下来,甄未凉不由暗暗吃惊。甄寒是自幼习武打下的底子,比甄未凉一个后天的要有优势的多。十二岁开始习武,骨头都差不多成型了,甄未凉吃的苦只能比自幼修习的更多,以汗水拼时间。好在这个身体资质奇佳,甄未凉又有数个世界累积下来的悟性,这才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世间难得的武林高手。然而甄寒的资质不逊于他,悟性虽不如甄未凉,却比甄未凉更努力。而甄未凉近年来比起打斗类的武学,对能够延年益寿的内功心法更有兴趣,在招式上与甄寒的差距渐小。何况他打斗有一半靠的是速度,目前唯一能与他比拟的就是得了他真传的甄寒。没打一会儿,甄未凉就开始在心中哀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哀嚎完了这句哀嚎甄寒这小子原来一直在藏拙。藏拙归藏拙,二人一时间还是打得不分上下,只是二人都不欲伤害对方,动作都有所收敛。躲在不远处围观的秋文钦和白陌痕忍不住连连发出惊叹。同时他们心中更加坚定,绝对不能把甄寒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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