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凌昔辞转身看过去,尽管他早有准备,但真正看到对方时,他还是感到意外和震惊,心情一时很是复杂,“真的是你。”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与他样貌极为相似的男人,玄衣玉带,正是薛凌言。
过去任何见到过他们二人的人,无一例外都发表过他们很像的言论,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当他们同时出现时,却绝不会有人将他们认错。
因为气质实在是太天差地别了,尽管凌昔辞过去一直以对方为目标,但来到异界这段时间里,他的本性还是暴露了。
凌昔辞上前两步,踌躇片刻又叫了一声,“师父。”
薛凌言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凌昔辞也只是从对方刚才的那声叹息里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好。
一时无人说话,凌昔辞背在身后的手指来回掰了一会儿,他有成堆的问题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严师如父,虽然薛凌言过去从未惩罚过他,凌昔辞此刻却莫名的有点犯怵,没话找话道:“师父,你在这里等我吗?”
薛凌言又“嗯”了一声。
话题再次被中断,凌昔辞又掰了一会儿手指,咬着下唇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但他还没想出个结果,薛凌言倒是先问他了,“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凌昔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问的应该是越疏风,他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见对方蹙眉似是不喜,不由得心生茫然。
这婚约不还是您老促成的吗?
薛凌言没有说话的意思,拧着眉不知是在想什么。凌昔辞又掰了一会儿手指,目光扫过他来时的那两扇门,想起对方刚来时说的那句话。
凌昔辞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找话题,“师父,另一扇门后是哪?”
薛凌言扫了他一眼,“是离王殿。”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从那扇门里出来,这交易便算是我赢了。”
凌昔辞轻微的“啊”了一声,似懂非懂,“他跟我提起过,说在这里看到的画面是他和您做了一笔交易。”他小心的瞧着他师父的脸色,“他还说,您在他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薛凌言沉默一瞬,“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凌昔辞摸不透这话是好是坏,但感觉上对方并不是高兴的意思,便没有再答。薛凌言叹息一声,反身往回走,“跟我来吧。”
白雾遮掩后是一处僻静之地,两人相对而坐,薛凌言敲了敲桌面,“问题先推后,先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吧。”
凌昔辞想了想,便挑重点把他穿越后的事情说了说,先是系统和剧本,而后是他和越疏风来回的事情,他一股脑说完,话匣子打开了,便没了那么多顾忌,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那系统和书也是你给我的吗?”
薛凌言拧着眉,朝他伸出手,“玉珏给我看看。”
凌昔辞连忙取下来捧着递给他。
薛凌言接过,捏着玉珏闭目,片刻后竟从玉珏上逼出了一个光团。那光团现身后便迅速消失,任薛凌言出手如电,也没赶上它消失的速度。
凌昔辞就更赶不上了,他只是一眨眼,那光团便没了踪迹,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师父?”
薛凌言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最多便是皱眉表达不满,现今却微微沉下了脸色,“有人在我给你的东西上做了手脚。”
能够控制着不被薛凌言抓到,修为至少不会比他低。而至少下界的这些人里断然是做不到的。凌昔辞知道这事自己掺和不了,便乖乖地没有问。
薛凌言停顿片刻便将玉珏重新还给凌昔辞,又额外取了颗水滴状的吊坠给他,“给他的。”
凌昔辞连忙接过来,瞬间福至心灵,“这就是您从越疏风那里拿走的东西?”
薛凌言“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解决了越疏风的问题,剩下的便都是他自己的了。有关方才的光团,薛凌言既然不说,估摸着便是要自己处理的意思。
想问的问题太多,有关他的身世的,还有师父这么多年去哪了的,还有和越疏风的交易又是怎么回事,输代表什么,赢又代表什么。
凌昔辞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进来前跟越疏风讨论过的那些有关他身世的猜测,一时脑抽,脱口而出问道:“师父,您还有姐妹吗?”
第42章
问题一出去凌昔辞就后悔了,明明都看过烈焰阁的那些排位了,他这问的都是些什么话。他试图补救,“额,我不是问那个意思,我是说……”
“嗯,我是说,您还有亲人在世上吗?啊,也不对,”凌昔辞语无伦次,越说越乱,“我是想问……”
薛凌言打断他,“你是想问你的身世?”
凌昔辞停下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薛凌言一时没有说话,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凌昔辞隔一会儿抬眼飞快的扫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良久,薛凌言才缓缓出声,“你去过烈焰阁二层了?”
凌昔辞“嗯”了一声。
“也看过那些灵牌了?”
凌昔辞又“嗯”了一声。
“那……”薛凌言难得有了一丝迟疑,“后殿里单独收着的那块呢?”
凌昔辞道:“也看过了。”
薛凌言又沉默了,但这次的沉默很短,他道:“那块灵牌是给你的。”
凌昔辞嚯得抬眼看他,微微睁大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薛凌言不再迟疑,直接道:“当年魔极大陆入侵,薛家人奉命死守皇城……”
那场战役的确是一场苦战,薛家人背水一战,尽数阵亡,用整个家族全了他们血脉里的契约。薛凌言当年也不过七八岁,城破的那一刻,为了不被俘虏后泄露消息,所有存活的薛家人尽数自尽,即便是孩童也不例外。
薛凌言本该是死了的,但意外发生了,有一抹飘荡的游魂被吸入了他的身体,代替他活了下来。而薛凌言本身的魂魄也并未完全消散,沉睡在了躯体里。
游魂继承了薛凌言的身体,便也继承了薛凌言解除血脉羁绊的遗愿。后面的事情便是历史上说的了。游魂化名凌言拜入荡剑山,意外遇见了同样改名换姓在荡剑山的昭离太子。
薛凌言道:“你当时的魂魄很虚弱,几近于无,我并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后来有一次……”
那时尚未正式开战,薛凌言也还没有薛息烽的名字,他当时出了意外,险些丧命的时候,寄居在他身体里的另一半魂魄恰时苏醒,入了他的本命武器成为器灵,帮助他退了敌。
凌昔辞听得又是震惊又是迷惑,既然他成了器灵,那他有关秦家的血脉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器灵不是都要依存于主人生存的吗,但他现在明明就是脱离器身而存在了啊。
薛凌言继续道:“战争开始之后,我和师兄互相表明身份,他不知我不是真正的薛家人,答应我会解除两家血脉羁绊,我不想欠他的因果,便言明说要恢复薛家人的身份上战场。”
凌昔辞:“……”
他没忍住腹诽,心想你们师兄弟两个欠来欠去的真是说不清。
薛凌言没注意他这边,继续道:“战场上危机四伏,有一次落入陷阱……”他抬眼看过来,一字一顿道:“我的本命武器碎了。”
尽管他当时尽力保存了器灵的魂魄,但魂魄本就虚弱,在灵器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又遭遇了碎枪,一时更是虚弱,几欲消散。
“当时师兄正巧也在,他知道了之后,便说帮我修复。我当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便同意了。”薛凌言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平稳,却无端多了点缅怀的意味,“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用的他的血。”
凌昔辞听到这里,一时不知是该恍然大悟自己的血脉原来是这样来的,还是应该复杂昭离太子对他师父的用情至深。
最关键的是,他师父好像还半点没有意识到的样子。
长辈的事情不好多言,凌昔辞便闭紧了嘴巴继续听。
其实这些事情,虽然薛凌言说的都是有关他的,但因着并没有什么修饰又或者跌宕起伏,只是就事论事,凌昔辞也没有相关记忆,听着代入感也并不如何深刻,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薛凌言听完便说不必,“你的魂魄几经波折,每次碎开都跟原来不一样,确实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凌昔辞有点晕乎,什么叫每次碎开,难不成他后来又碎了?
也许这就叫命途多舛吧。
薛凌言继续道:“魔极大陆跟我们不同,他们那边只有一个魔尊,最开始刚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并不占优,后来不知何时他们那边出了个新任魔尊,敌方后院起火,我们才打了回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家都懂,他们也确实成功击退了魔修,还成功杀了其中一个,并立下五块定界石设下阻隔两块大陆的屏障。
“你的魂魄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即便是成功修复了,也依旧在慢慢保养。”薛凌言道:“但是我沾了许多因果,你作为我的器灵,自然也跟着沾上了。我本来打算渡劫时想办法把你的魂魄单独剥离出去,但是师兄让我把你一道留在封印里。”
薛凌言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凌昔辞觉得他好像在生气,更不敢出声。
“当时的最后一战,我没有跟他在一个战场。”薛凌言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位新任魔尊不知本体是什么,居然能够不死不灭。无论多重的伤势,他都能够恢复如初。”
凌昔辞听着有点耳熟,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句话越疏风也说过,但是他当时说的是昭离太子。
薛凌言问,“你从哪看的?”
凌昔辞道:“越疏风说他在野史里猜出来的。”
“他倒是聪明。”薛凌言顿了顿,“对,师兄也是一样。”
薛凌言道:“师兄和那位魔尊打了赌,具体的赌约我不清楚,总之那位魔尊答应在定界石封印里待一万年。相对的,师兄也让我把你也放进去。”
“其实这些我也是后来发现你化形之后找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的。”薛凌言道:“当时师兄只说他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不要问。”
凌昔辞隐隐有了些明悟,“我能化形,跟他有关系吗?”
薛凌言道:“你能化形是你修炼所致,但你能成功化形,确实跟他有关。”
这两句话看似是一个意思,其实并不相同。凌昔辞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器灵,所以他可以独立修炼,脱离器身真正成人。
但相应的,他借由器身修炼,自然也就继承了器身上的煞气。这也就代表了,他化形时的雷劫也会一并将那些煞气清算。
如果单凭凌昔辞自己,是绝无可能在初化形时度过这样的雷劫的。所以薛凌言当时才想在自己渡劫时想办法将他剥离出去。
其实薛凌言从始至终都对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感,他本来就是一抹不知来处的游魂,因由意外上了薛凌言的身,便承情代替薛凌言完成他解除薛家人身上羁绊的遗志。羁绊解除后,便是为了报答秦昭离的恩情而上战场。
飞不飞升渡不渡劫什么的,他并不如何看重。
但秦昭离既然替他想了办法,薛凌言便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本来也算好了凌昔辞苏醒后修炼到化形的时间,没成想凌昔辞居然提前化形了。
而等他匆忙找过来时,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至于捷足先登的那个人是谁,当然就是同样被关在封印里的那位了。
凌昔辞听完始末,本想说捷足先登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薛凌言道:“你之前在现世的那一世,是我带你去的,但你们的情况和我跟师兄的不太一样。他并没有替你洗清煞气,而是用旁的法子遮掩了天机。”
“所以即便我带你去了现世,你也还是没法在那边飞升。所以我才又回来找他,跟他做了一次交易。”
不用说了,这交易恐怕就是那两扇门的关系。凌昔辞从哪边过来,便算是哪边赢。而初始的设定便是越疏风要清空记忆入轮回,而相应的,薛凌言也要给他们设定一个关系,之后的发展就是各凭本事。
虽然那个系统和书看似是帮了薛凌言的忙,但那还当真不是他做的。至于是谁做的,就要等他再排查了。
讲到这里,不用薛凌言再多说明,凌昔辞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他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如果说昭离太子替薛凌言的那次雷劫已经身陨的话,那越疏风是怎么能转世的。
这天底下,还当真有能够不死不灭的人吗?
就像前面的那些话一样,听到这里凌昔辞的代入感依旧不深。也并没有什么,一说起来就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就能恢复记忆的感觉。
他觉得还是离他挺远的,像是隔了层看不透的玻璃。
凌昔辞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师父,您是不是喜欢他?”
薛凌言瞥了他一眼,直言道:“是。”
凌昔辞:“……”
万万没想到薛凌言会答得这么直白,把凌昔辞后面的话全给噎了回去。
好在薛凌言并非独断专行,他道:“我确实不相信他,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自己做决定。”
这话说的严肃,凌昔辞也郑重起来,“是,我明白的。”
话说到这里,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
凌昔辞放松了些,话题也就轻松了点,旁敲侧击着问,“师父,你一直留在下界,是因为我吗?”
“不完全是。”薛凌言摊开右手,垂眸盯着自己掌心上的纹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的,我在找师兄的转世。”
凌昔辞一时语塞,薛凌言毫不在意道:“我身上的因果未散,虽然很模糊,但他的确没有完全消失。”
他的神色极为认真,“我要把这因果还了才行。”
凌昔辞:“……”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替昭离太子庆幸还是替对方默哀才好。
薛凌言起身道:“差不多就这样了,在玉珏上做手脚的人我会去追查,你在下界也要小心着些,以防他卷土再来。还有,不要暴露身份。”他顿了顿才道:“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对我抱有敌意的人并不算少。”
凌昔辞囫囵着应了,见对方真的要走,又有点不舍,揪着对方的衣袖问,“师父,我下次来这里还能见到你吗?”
“不能。”薛凌言直接拒绝,“这里只能进一次,而且我也不是真身在此,只是留了一抹神念。别的世界还好说,我是在此界飞升的,不能强留太久。”
凌昔辞绞尽脑汁继续找话题,灵光一闪又想起来,“对了,笠阳长公主让我帮忙带话给你……”
他还没说完,薛凌言便已经领悟到了他的后半句,“让她早点入轮回吧。”
“……好的。”
话题又终结了,凌昔辞默默松开对方的袖口,薛凌言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微微蹙眉,“怎么还是这么粘人。”
凌昔辞眨了眨眼,“师父。”
薛凌言无法,“想见面的话,等你飞升后自然便可以见到了。”
“好的。”凌昔辞满血复活,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连忙拽住要走的薛凌言,“师父等等,还有一件事,这次真的是正事!”
“……”薛凌言默默停下来,“你说。”
“就是定界石的事情。”凌昔辞语速飞快的把越疏风说过的有关天地间灵魔二气失衡造成灵气消退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了,其实之前就协商过一次要不要破开封印的问题,当时只是人族内部协商的。但是越疏风说妖族对这个问题会更加迫切,我想这个问题很快就会再提起来了。”
凌昔辞把具体的情况解释了一下,问道:“当年立下封印的时候,有说过解决方案吗?”
“原来如此。”薛凌言从沉思中回神,“当年师兄把他也一道封印进去,并不只是因为你,还因为他可以在封印里补足因为封印而失衡的魔气。”
薛凌言道:“直接破开也好,或者在原有的基础稍微改动。改成容许修为低于一定境界,又或者只有普通人能够通过的阵法。”
“师父。”凌昔辞摸了摸鼻子,委婉道:“我阵法上的造诣不够。”
薛凌言无言,索性又多留了一会儿,帮他画了个阵图。
这番结束,薛凌言也是真的走了。凌昔辞又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回身朝来处走去。
他还在想昭离太子的事情,如果说再往深处想一想,对方原本的计划会不会是直接让越疏风陨落在雷劫下呢。
不止如此,魔极大陆没有灵气补充,想来这一万年过去,那边的修士恐怕会弱的更加厉害。理论上说,就算没有修改过的阵法,恐怕两边实力也会相差悬殊。
想清楚这些,凌昔辞佩服的同时,更对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昭离太子添了几分敬畏。但他更不解的是,心思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又是修无情道的,想必心志坚定更是非同寻常。
这样的人,当真会因为情劫而自甘陨落吗?
但若是他师父感应的对,昭离太子当真没死的话,他人又去哪了……
他做了这么多事,总不可能就是为了深藏功与名的吧。
凌昔辞想了一会儿想不通,索性便不再想了。他快步走到来时的那扇门前,隔着门框瞧见外面凭栏而立的人。
原本在听到那些故事时毫无波澜的心绪忽然动了起来,虽然还是对前世的事情还是没什么印象,但这种和对方过去有过羁绊的感觉还是让他心生雀跃,后知后觉地有了些身为当事人的自我认知。
像是阳光撒下,藤蔓顺着爬满心房,开出簇簇的花朵。
第43章
此刻越疏风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凌昔辞突然来了兴致,不漏声音地迈了出去,跳起来扑过去挂到对方身上。
越疏风被他这一下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下盘够稳,往前迈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形,反手扶住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天都黑了还快。”凌昔辞勾着他的脖颈往上爬,整个身体挂在对方的身上,双腿晃了晃,突发奇想道:“你背我回去吧。”
越疏风挑了挑眉,双手向后托着他,并未拒绝,也没立刻就动,笑吟吟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殿下是不是得先给点表示?”
他本意只是想逗逗对方,却没想凌昔辞二话没说地就低头飞快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这是定金,剩下的等到站了再给你。”
凌昔辞突然这么好说话,越疏风反倒有点不适应了,在原地停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心情这么好,事情都解决了?”
“嗯。”凌昔辞换成单手勾着他的脖颈,空出另一手去把之前从薛凌言那里拿到的坠子从怀里掏出来递到对方面前,“喏,你的。”
坠子通体透明,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些许暖色的光晕,本身却没有什么灵光,看上去跟普通的凡俗物件并没有什么不同。
越疏风看了一眼,神情稍显迟疑,“这是他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样东西?”
凌昔辞“嗯”了一声,也有点不确定了,从他身上跳下来,塞到对方手里,“你注入点灵力试试?”
越疏风依言照做,半晌后停下,坠子依旧毫无反应。越疏风又试了点别的办法,俱是同样的结果。
两人大眼瞪小眼,凌昔辞脑袋“嗡”地一响,“对不起,我忘了问他了!”
“没事。”越疏风哭笑不得,把坠子收了起来,伏低一些在他面前,“走吧,背你回去。”
凌昔辞垂着脑袋丧丧的不想动,他什么都问了,却独独把这件事给忘了。整个人都懊恼的不行,方才的好心情也跟着塌了,捂着脸闷声道:“我没脸了。”
“他既然没跟你说,应当便是默认我是知道怎么用的,想必原因是出在我身上。”越疏风思索片刻,反倒过来安慰他,“兴许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见凌昔辞还是闷闷不乐,越疏风捏了捏他的耳朵,故意扯开话题道:“服务一经售出概不退货,你定金都给过我了,确定不要了吗?”
“当然要!”凌昔辞当即反驳。
越疏风道:“那就上来,我们回去再说。”
凌昔辞重新趴回他背上,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低着头贴到他的耳边,别扭着问,“真的没关系吗?”
“我骗你做什么。”越疏风失笑,故意停下来颠了他一下,才继续往回走,“左右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早或晚知道都无妨。”
但那说不定跟我有关啊。
凌昔辞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若他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当然也想越疏风能够想起来。可既然他没有,又不能确定上一世究竟是好是坏,想想就还是算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最后一点余晖落在天边将坠不坠。两人回到前山时,弦月已经爬了上来。
清剑阁占地不小却极为冷清,凌昔辞从他身上跳下来,好奇地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越疏风应了一声,牵着他回自己原先的住处,“原先师伯送过弟子来过,我上次假装闭关的时候,便打发他们都回去了。”
清剑阁历来规矩至多同时存在两位主人,也是允许有剑侍的存在的。但越疏风懒得花费时间教导他人,另一位主人的位置又是空置着的,旁人便无门上来。
谈话间,两人也回到了越疏风在这里的住处,他并没有住在清剑阁原有的建筑里,而是在一侧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
院内的摆设跟他们在琅琊书院时差不多,左侧栽了一棵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与在书院不同的是房屋并不是两层,而是单层,分了前后排。
“这是我爹通过试炼后建的,原本是只有前面这一排,当年我们回越家前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越疏风牵着他,边走边道:“后排的屋子是后来单独为我又添上的。”
凌昔辞想起他说过的父亲的事情,又想起那人现今在世人眼里仍旧是失踪的状态,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道:“你是不想被别人顶掉他的位置吗?”
“嗯?”越疏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摇头道:“没那么回事,通关的阵法在山脚下一直是开着的,有人能通过试炼接任的话我也能感应到。”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若说介意的话,我只是不想把他的已经不在的消息公开罢了。像现在这样,有的人以为他失踪了,有的人以为他是飞升了,众说纷纭,都挺好的。”
两人进到后屋的房间,房间里因为有除尘的法阵,并不脏乱。凌昔辞刚进房间,只来得及扫了一眼,便觉眼前一晃,整个人被压在了门板上。
越疏风一手垫在他脑后,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极富存在感地贴着他,嗓音微哑,尾音上挑,衬得流动的空气都添了几分暧昧,“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尾款的问题了。”
凌昔辞非常淡定,至少面上是这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跟他对视,“那你闭上眼睛。”
越疏风挑了挑眉,空着的另一只手的拇指磨了磨他的唇瓣,意有所指道:“尾款的话,可不会让你像定金那样糊弄过去。”
“嗯,不糊弄你。”凌昔辞伸手扶上他的腰,催他道:“你快闭上。”
越疏风依言闭上眼睛,事实表明,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便会被放大。他听到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响起,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心下不由得一动,添了几分痒意。
但很快的,那声音便停了下来,而后他的手握住拿下,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他掌心,触感温热,尚带着些许体温。
凌昔辞道:“好了。”
越疏风睁开眼睛,待他看清手里拿着的东西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凌昔辞握着他的指尖没松开,目光到处乱飘就是不看他,“我把它给你,你懂我意思的吧。”
当初薛凌言假借琅琊殿之名留了两块玉珏,两人一人一块,而后在凌昔辞刚穿来时,越疏风为了表明退婚的诚意,曾经把他的那块还给了凌昔辞。凌昔辞拿到两块玉珏后合二为一,现在,他又重新把两块玉珏分开,并把越疏风原有的那块放在了对方手上。
他见越疏风不说话,心下也跟着提了起来,多了些忐忑,凶巴巴道:“你可想好了,再还给我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越疏风没等他说完就吻住了他,唇齿相贴,用气声回答了他,“不会有下次。”
房间里没有点灯,朦胧的月光透着窗户零星的照进来,却照不亮藏在阴影里的人。
他们仿佛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不会有任何因素打扰。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分开了些。
凌昔辞靠在他肩上平复呼吸,只觉舌根发麻,身体也失了力气一般软了下来,还要撑着对方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滑下去。
两人贴在一起,心跳都是一样的频率。凌昔辞缓了一会儿,借着力站直身体,借口道:“退开一点,好热。”
越疏风复又啄了一下他的唇角,才依言向后退了一步,给他留了点空间,虽没有完全放开他,却也已经足够空气流动,将方才的那点腻人的气息吹散。
凌昔辞歪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衣襟前的纹绣,随口起了个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闭关?”
“明天吧,早些解决也好放心。”越疏风略一思索便给了答案,牵起他的左手,信手在上面画了个印记,“这里所有的地方你都可以随意出入,不过这印记有时间限制,每一个月就要重新画一次,所以你即便是下山,也记得不要走太远。”
凌昔辞心里门清。这种跟他人共享权限的印记其实是最低级的,玉牌什么的都要比这方便一万倍,但他也想能跟对方多见几次,便没有拆穿,等于是默认了这一行为。
印记只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了,凌昔辞摸着自己的手背,脱口而出,“其实,七天也是可以的。”
越疏风呼吸一窒,握紧了他的手,嗓子有点发干,“你确定?”
凌昔辞说完就觉得囧,这样也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了些,而且越疏风这次闭关是神魂上的问题,若是频繁出关,也许会适得其反也说不定,“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啊,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凌昔辞干巴巴地解释,越说越觉得囧,索性推开对方走到桌前,掏了颗夜明珠搁在墙壁上的置物架上。
房间登时从昏暗转为明亮,凌昔辞松了口气,心想快点把话题转开,眼角余光扫过里间,忙不迭地往里走去,“那个,你这里床铺应该还没收拾吧,天都黑了,我们还是尽快收拾一下吧。”
他话完了一会儿发觉越疏风没回应,回眸看过去便见对方抱臂倚在门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语速缓慢,带了那么点说不清的意味,“我们刚确认了名分的问题,你现在的意思,是在对我发出邀请吗?”
凌昔辞:“……”
“不,你想多了。”他冷静撇清,强调道:“名分归名分,我们还是未婚状态。”
越疏风原本也就是想逗逗他,便没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两人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一番,便靠在一起说话。
也许是因为凌昔辞情况特殊,他试探了一下,便发觉跟薛凌言在遗址里说的那些话都是可以跟越疏风讲的,遂把有关定界石可以破除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包括让薛凌言帮忙画的阵法修改图纸也拿了出来。
至于有关薛凌言和昭离太子的事情,他觉得那些算是旁人的私事,便没有提。而关于二人前世的那些事,凌昔辞来回思虑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试探对方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有前世的话,你希望你的前世里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