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孟柿迟疑一下,正打算撩裙摆,一旁的孟续成捞了她一把,将她拎直了。
“母亲您弄错了,并不曾闲逛!而是……”他想着汤家的事可能不方便说,孟柿已经清晰开口了。
“就是因为二爷明儿便要启程去金陵,便去了玄妙观的文昌殿为他祈福”
郗氏一愣!
她这个人平日里不太祭祀神明,小时候看到开赴沙场前的将士们拜关公爷,每个人都拜,还不是有断了头再没回来的……
孟续成县试的时候她也没有刻意祝祷,事后孟燕集说起,他曾特地去了文昌阁为儿子上过香的,当时也未曾往心里去,这次自然也忘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也该去的,据说不常拜的反而灵验,可怎么也轮不着一个姨娘去?
“你倒是机巧,谁教你的这么会投其所好?怕是跟你那舅母学的吧!文昌殿那种地方又岂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能进的?可别辱没了文风清正!”
孟续成打断她,“不是她提的,是七爷想起来要去,说今儿日子也好,时辰也是特地选的,她不过跟着去伺候”
哦?郗氏疑惑道:“邓括什么时候信上这个了?他眼里何尝有过鬼神忌讳的?他不是就爱嚷着天南地北想去便去,谁都别想扯后腿?要在峡谷飞瀑照着自己的影儿,怎么看怎么美的?”
孟柿听得噗嗤一笑,她不知道,郗氏也不算冤枉邓括,邓括年轻时狂的不行,常常写些豪放不羁的诗句,什么心在天山,呼酒上高台,壮岁旌旗,揽苍江对起,天涯无倦,笑掷青衫之类……
“你笑什么?”郗氏怒问。
孟续成干脆也跟着笑了,“确实好笑,却不是母亲说的这般,他如今年纪也大些了,再不说那么带锋芒的话了,就算他自己听了那些也是要笑的”
郗氏哼了一声,还想骂人,但看这两个孩子齐齐站在眼前实在是漂亮,且二人这一笑,气氛有些松动,再骂似乎就泄了气了,便说:“你功课全准备好了?明日便要启程,包袱都收拾好了吗?别到了金陵要什么没有。”
说着又转向孟柿嫌弃道:“你若没白长了手脚,爷们的行囊也该收拾像样!”
“她已经收好了!”
孟续成面不改色,之前是香草弄的,后来芦花婆又添了好些东西。
郗氏站起来往孟续成屋里走,“走!看看去,若是收的不好,这个人你也不必留着了,整日里不沾一点好事,就是个祸水孽人,白养着费米费油”
她在行囊里翻来翻去的看,“怎不带中暑和拉肚子的药啊?”
“带了!”孟柿从箱子角落里翻出个粽子形的包,“都在这里面,还有提神的,通鼻的,防蚊的和蛇药”
郗氏转过头问:“蛇药?”
孟柿点头:“嗯,以前听说号舍里爬进过蛇的,蛇药分了驱蛇的和不慎被咬后敷的两种”
“衣裳带够了没有?”
“带了,里面的三身,外面两身,斗篷护膝,还有防风雨的帽子,还有鞋”
孟续成拎起一个塞了小米的沙袋样的东西左看右看,“这个派什么用处?”
“软臂搁呀”孟柿娇俏道。
“你长时间持笔,右手搁在那硬梆梆的破桌子肯定不舒服,若是在家里写字,并不会那么长时间都不动,所以这个给你垫着用,用完也不必带回来了,留给下一次的人吧”
“这是什么?”
郗氏指着两个花生大小的棉布团,还连着一根棉绳。
“耳塞子”
“什么用?”
孟柿微笑道:“号舍里都是人,保不齐有爱睡觉打呼的,也有考不出来苦闷了哭嚷的,二爷塞上这个便可清静无忧了”
孟续成张了下嘴,终于没说出口,其实,进号舍前所有东西都要细细检查一遍,以防夹带,不是什么都能拿进去的,但是……算了,何必这时候啰嗦,到时候留在客栈就好了。
郗氏越看越心烦,这个小姨娘简直是心细到叵测!样样比自己想得还周到,一圈下来竟然找不到她半点岔子!
顺手把箱笼盖上道:“不看了!反正周不周全都是你二爷的事,他不在家里时你老实些,别惹出什么不应该的!”
孟柿鸡啄米般点头,“太太说的都记住了,谢太太提点”
郗氏看她乖巧,不知哪里有点心软,一想到她带来的麻烦,还是板着脸走了,冬娘拿眼角扫了一下孟柿,撇了下嘴也跟出去。
院子清静了,孟续成将孟柿叫过来,看她的眼神里多少有点担忧。未等他开口孟柿已经说:“你莫要不放心!只管好好应考,我一定没事!若是老爷来,我可以装病或逃跑,只要偷偷吃一点香灰,就会吐,到时候弄的一塌糊涂的他肯定受不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要求回柳家去看望舅母!再说你不过十几日就回来了,不会那么倒霉的”
孟续成道:“你这般机灵很好,或许我也不用担心,三妹六妹会过来看看,万不得已时七爷也会相助,一切等我考完回来”
孟柿想了想还是说:“给你添麻烦了,二爷”
他听了挑眉,“还好吧……以后只要你能得偿所愿便也值得。”
孟柿有想抱一下他的冲动,像小时候那样,但是不行,她只能矜持的屈膝,款款走出了他的屋子。
第二天鸡叫第一遍,孟府阖家给少爷送行,连小孟杞都被乳娘抱着来在大门外,足足围了七八层。
从宋氏开始,一个个给他祝愿和嘱咐,孟柿躲在人群最后,看着孟续成极度忍耐极度腻烦的脸色只想笑,告别祝福仪式后,会有七八个小厮送他到盘面码头,那里早就约好的贺公子和新结交的汤旭蓝将与他同舟启航,去往金陵。
孟柿看了看乌压压的人群,发现孟燕集不在,又听得他身边的丫头说:“老爷昨儿便去木渎了,赶不回来”
另一个丫头说:“他不在也好,二爷不爱听他说话,再说二爷功课本来就好,老爷送不送的也不是很要紧”
前一个啐道:“别乱说,老子就是老子”
孟柿悄悄从人群里撤离,一个人慢慢的回去,身后有几个人在看她,大约在谈论她第一次进府的笑话,进了二门左右都是幽深的抄手游廊,连收拾花草和扫地的都不在,空荡荡的只有晨风吹动满绿的树枝在轻摇,她喜欢走石子□□,到了台阶前,第一缕阳光正好从房檐顶射下来,明亮耀眼,正要迈腿,一双手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迅猛得来不及呼救,身体已不受控的从台阶上扑下去……
第33章 安慰
台阶正中是石子拼花路,左右两边都是草地,孟柿知道要保护胸腹就只能牺牲手臂,凌空的那一刹她竭力收紧旋起身子向右跌去,落地时仍觉得剧痛……眼前瞬间黑了黑,但她睁眼后第一时间扭头去看究竟是谁害她,只见飞起的绛紫色裙裾过了中间的小门,随后是离去的脚步声。
或许是害怕骨折,她不敢挪动身体,压得有点麻木了,正好有人从外面进来,仰头一看甚觉高大,透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泪光看去,轻轻叫了一声。
那人一下便发现她了,迅速跑过来扶起她,“小伴?你怎么摔倒了?先别动……”
混乱中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下人,邓括对小厮道:“你去叫两个婆子来抱人!”又对跟着自己的见山喊:“你快去庙湾街口叫那个老郎中来,快去!”
身后一个女孩儿问,“她怎么了?”
来的正是孟杉,一见此景捂住嘴叫:“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小伴?这,二哥哥才出门”
孟柿的胳膊流着鲜血,邓括正用自己的帕子给她简单包扎。
孟杉忙叫来自己的婆子,“你吧把姨娘背到咱们院里去!”
邓括迟疑,“你那里方便吗?”
孟杉抓着手帕挥着手道:“我屋子近啊,快去吧!你看她脸都白了!”
到了孟杉的屋子,孟柿被放在床上坐着,背她的婆子跑出去打水,孟杉自己去找止血药,小厮们不敢进小姐的屋子,都在院里干瞪眼站着,邓括站在床边看着她泪痕蜿蜒惨白的小脸,终是弯下腰温和道:“别怕……摔的不会太重,郎中很快就来”
孟柿抬头看他,泪眼迷茫。
“我会不会哪儿摔断了?”
邓括看着她的眼睛笑,“没有的事,我扶你的时候你不是自己能站起来的?放心吧,身上肯定没事,最多手臂,我特地叫他们请的老郎中,即便真的骨折,你这么年轻,我还有特别灵的伤药,好起来很快……”
孟柿听了不语,只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裙子上。
“好好的,怎么就摔下去了,在想心事?”
他顿了顿,有点涩,“是担心你二爷出门?”
孟柿嗔看他一眼,“不是!他功课好的很我才不担心呢,一定能中个解元回来!”
随即有点凄凉的说:“……是有人在背后狠狠推了我一下”
邓括心里同时泛出两种不是滋味来。
一是她语气里以孟续成为荣的那种天然的骄傲,二是孟续成还没走呢,这家里居然就有人敢害她!那还有十几天呢,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带到自己院子去吧……
“可看见是谁了?”
孟柿摇头,时间珍贵,现在她不想说这个。
“疼得,特别厉害?”他问的小心,孟柿从他眼里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一时傻愣愣的没回答,被他关心的温度烘烤到了,脑子也开始发晕,邓括又问:“疼还是不疼?说话”
孟柿内心的小欣喜在涌出,不顾后果娇滴滴的说:“你给我呼呼,我就不疼了!”
邓括顿觉自双耳向上头皮一麻,第一个念头是,这怎么还是个妖精了呢?弄的他心里颤悠悠的。
呼呼是做不出来,却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轻放了一下,孟柿抿嘴笑的乖巧,两人独处的时间甚短,很快孟杉拿着药箱回来,婆子也打了水进来,邓括已经后退几步站着,得了消息的郗氏差了瑞雪过来问问。
瑞雪一脸紧张的看着孟柿胳膊上渗出的血,“这是怎么摔的?太太说了,让郎中看后到她院里去回话。”
邓括看一眼孟柿替她回答:“是有人故意推她,下手很重才摔得这么厉害!你回去告诉太太,看伤是一回事,害她之人也该立刻查一查,今天还能看出些端倪,再过几日雁去无痕!这人今日能害姨娘,他日就能害别人,养在这家里是个祸患!……二爷前脚才走他的人就弄成这个样子,等他考试回来知道了岂不心寒?”
瑞雪是个实心肠的,听了连连的点头,“是是七爷,我这就去回!”说完飞快的走了。
孟柿带着些幽怨看邓括,“七爷说的这样郑重,只怕这家里的人不但不说我无辜,反而说我惊乍多事!”
邓括道:“你都这样了,还管他们,我说这些是为你好”
芦花婆和小北得了信也赶过来了,芦花婆见了她的样子心疼得直抹泪,骂着那狠心的家鬼!小北虽然有点傻,却也老实,乖乖守着孟柿,眼看着郎中给她验伤上药,老郎中检查后说:“除了手臂其余均无大碍,手臂红肿破皮,也有少许骨裂,待我开了散淤活血的药内服加外敷,小姐年轻,大约一两个月就好了”
邓括听了皱眉问:“她疼的很,郎中你确定她别处没事么?”
郎中嘿嘿笑道:“那是小姐娇弱,看见肿破就已经吓坏了,自然是疼的,别处却只是外伤而已”
孟柿脸色绯红,有被拆穿的窘意,她是疼,却也没自己演的那么厉害,当邓括朝自己飞奔而来一把抱起她的时候,她整个后背靠着他胸膛,内心忽然有了强烈的依靠感,她就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着急,……刚才头顶轻抚的那一下,她已经试出了一些她想要的,聪明孩子,遇事免不了用点小心思。
邓括隔着几个人把目光投向她,似重又若轻,带着几分探寻的热度,孟柿并不慌乱,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上一世在邓括眼里她只是世兄的孩子,拼了命也走不到一起去。
这一世自她重活回来,一再碰到他,便慢慢在心里定了个锚,她要邓括!
就这么明确!虽然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深深的鸿沟,但是不要紧,至少这一次是两个人愿意搭桥。
在更多人来刺探之前,她被芦花婆果断的背回了青茂居。孟杉也跟了过去,她自告奋勇道:“我陪着你,二哥哥不在的第一晚,你一定会害怕的”
芦花婆连连道谢,说实话,这家里也只有她愿意并可以没后果的住过去,孟榴才不敢冒惹怒郗氏和宋氏的风险,孟杉是大房的姑娘,日常用度全是大房供着的,比二房还丰裕些,为表示对二叔二婶照应的感谢,孟燕伯时常送些礼品过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孟氏大房比二房根基更厚,还有个年纪轻轻就坐到刑部湖广清吏司的孟续安!
只不过孟续安是孟燕伯原配所生,孟杉的娘是续弦而已。
平时孟杉手头也宽裕,月钱比孟榴多,院里伺候的人也是家里跟过来的,拥有更高的自由度。
郗氏可以给孟榴脸色看,绝不会给孟杉。
安顿好后,芦花婆看孟柿精神好了许多,便笑着问两个姑娘,“今儿中饭想吃什么,我自己给你们弄,不如我裹三鲜馄饨好了,许久不弄了还有些馋呢”
孟柿看着孟杉,“听三小姐的”
孟杉拿着孟柿的绣花绷子左看右看,“那就三鲜馄饨,你们姨娘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绷子上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仿佛在游曳,黑色半透明的底纱,橙红色的鱼,淡绿的水草,第一眼便漂亮的挪不开眼睛!
“真好看!你的绣工只有我四妹妹能比上一比了!依我看,当真分不出高下”
“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她,奇怪吧……”转眼她就安静下来,白肉肉的腕子上套着个嵌了珍珠和绿宝的金镯子,宽且厚的样子,若是纤细的孟榴带了便没这么好看。
孟杉的下颌特别柔美,是那种富足安逸的美,她善良没心机,孟柿喜欢她,便道:“那你也把我当朋友吧”
她点头“我早就这样了啊”
吃了午饭,丹凤听说小伴姨被人推倒了,本打算是过来看好戏的,最好脸上被个石子或树枝划破了相吧!
进门竟看见两张花一般的脸孔挨在一起午睡。惊得脚下一顿差点栽前头去,回头便看见守在一旁坐在藤椅里的芦花婆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两人悄悄的出去,廊下,丹凤勉强笑着问:“我没看错?怎么三小姐睡小伴姨床上了?她怎么来的,两人也不认识啊,这……实在不像话,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不答应。”
芦花婆做出无奈的表情,“没办法,三小姐同我们姨娘一见如故!说一句高攀的话,好的跟姐妹似的,她自己非要陪着姨娘过来,我总不能赶人走吧,要不姑娘帮我去劝说?”
丹凤眼神闪了一下,虚虚的笑,她才不会轻易得罪人,大房的人连老太太都要拿捏好分寸才开口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下人去说。
说大房的老太太是宋氏的克星也不为过,从样貌、家世、地位、威望,甚至财富上都胜过她,最气人的是人家从来懒得同她比,不屑于比,宋氏倒是总爱关在屋里掰着手指头跟人计较,可惜几十年来就没出现过例外。
不过,孟杉在青茂居的消息还是要传回去的,于是她心不在焉说了几句废话就走了。
第34章 不躲
晚饭前,孟杉院里的小葱跑过来找小姐,将一个折得整整齐齐的蓝布包带过来,孟杉看了问:“这是什么?”
小葱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说:“邓七爷叫带过来的,说不能说是他,是小姐的就行,这里是药!是奇方!”
孟杉不觉得有什么,邓括是七叔嘛,临时照顾一下侄儿的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孟柿却看着那个包儿一点点红了脸,那布上居然印着两条红鱼啊,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孟杉在她这里住了三天,走的前一晚孟柿思前想后,终于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说:“我有个疑问,没什么根据,但是我觉得很要紧,你要不要听?”
之前,孟柿已经将那天去见汤旭蓝的话全数带给了她,孟杉也把之前和汤家少爷的事说了,两人无话不谈,无意间勾起孟柿前世里的一些回忆,当时她不曾留意,如今却觉得大伯母的病或许不那么简单。
“你说呀”孟杉还是没心没肺的。
“你娘亲的脸是什么时候不好的?”
孟杉绕着发梢想了一会儿,“有五年了”
“之前,你娘同那个方姨娘可亲近?”
“亲啊,方姨娘对娘恭顺极了,爹爹和祖母都是满意的,说她最没有非分之想恪守本份还勤俭,吃穿用都特别节俭,从来不戴金首饰,也不穿贡缎缂丝那些好料子,颜色也喜欢素淡的,时鲜菜品也不碰,让人很是放心!
不然,我爹爹三个姨娘,凭什么是最年轻最没经验的她出来管家?爹爹一直是偏爱她的,当时纳她的时候祖母是不同意的,因为我娘已经是续弦的了,前后两房太太都生了嫡子嫡女,她说大家里嫡庶子女混杂,家长又难免偏心,教导不均最后定然导致家门不和,便提出若方姨娘放弃生子才可进门,况且……我家的大姨娘还是老巡抚家的庶女呢,那气派都不输嫡女!”
“爹爹对她一直心有愧,所以我娘病了后,就叫她管家了,一开始叫大姨娘在旁协助,后来大姨娘不愿意和她同出同进,就她自己了”
孟柿看向窗外想了半晌,大祖母果然是有手段的,也是狠心的,可是,放弃了生养的方姨娘真的能甘心吗?
“你娘的脸最早是怎么不好的?”
孟杉神色灰暗下来,“她这人最爱惜她的颜面,原本皮肤是很好的,就有一次食了一种螺肉,那壳子像鲍鱼壳有点彩色的光,第二天便开始生红藓,掉皮,其实中间治好过,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又发了,好好坏坏断不了根!”
“你方姨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嗯……”
孟杉皱眉想,“方家是做蔗糖生意的,一次爹爹经过她家时看见她坐在院中吃甘蔗,顿觉自己口渴便要了一根,相谈几句便觉得这女子清新可人口齿伶俐,后来身边的人投其所好,将人弄了来,方家知道是他是孟家大老爷,自然愿意的”
孟柿听了不语,孟杉觉得奇怪,便拉了她的手指问:“你要说什么?”
孟柿道:“你最好能约了你弟弟一起回去看看,暗地里好好查问查问你娘日常用的吃的东西,将身边的人换掉,像她这样反反复复的发作,并不寻常!”
孟杉直直看着她,脸色凝重,“你是想说”
孟柿在她耳边说:“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证,你方姨娘未必如面上看见的温良,不然她为何为敢抢你的婚事?还有,你回去悄悄打听一下,她会不会已经有孕了……”
“啊?”
孟杉睁大了眼睛,“不会的!我祖母不许她怀的!”
“此一时彼一时,你祖母不是前一阵身体不好去山里住过一段?你大哥哥去湖广上任也快一年了,你爹爹又那么宠她,难保不心软,她也才二十几岁,女子极盛的年纪,若是真有了,只怕你爹还帮她瞒着你祖母,依我看,你和你弟弟不能再外住了……”
“而且当初我听我”
娘字差点脱口而出,孟柿定了定说:“给我口茶喝,渴了”
孟杉忙到了一杯凉茶亲自喂给她,“听婆子们私底下说,当初你要住过来,并不是你娘提的,而是你爹爹,但是你爹爹毕竟是个男人,哪里想的那么细,推测一下,说不定是那方姨娘出的主意”
孟杉怔怔的,眼泪就下来了,一把抱住她问:“可我该怎么办呀?我和我娘一样是个没大作为的人,我们不会害人,便也不知道怎么对付会害人的,我大哥哥不在家,祖母身体又不好,我可怎么办呢?”
她突然又说:“我想起来了,大哥哥一直不喜欢方姨娘,曾经对父亲说过,这个女人进门……要当几分心,可惜爹爹听不进”
孟柿想了想说:“这样!你立刻派人去你大姐姐家里求救,你大姐姐能干,定有法子助你!”
孟杉不自信的问:“她也不是我娘生的,会管我娘的事吗?”
“你糊涂,难道她不是孟家的姑娘?娘家有事她能不管?你还叫她一声大姐姐呢,那方姨娘算什么?再说了,你不求怎知她不肯,她就算有心回来,家里没人叫她也不好自说自话呀”
孟杉听了点头,“那好,我这就去写信!”
孟杉走后没多久,就叫了丫头送东西过来,先是消淤去疤的药,然后是新奇的吃食和小玩意,孟柿对丫头说叫小姐不必费心,丫头答:不是小姐,是七爷让送的。
过了两天,孟杉突然自己跑过来说孟枝得了消息立刻叫了马车来接她回府了!她态度鲜明的站在孟杉这边,时间紧急,孟杉按照她教的说辞去跟郗氏告假,郗氏哪有阻拦之理,一口答应她随时可以回去,还好生叫了几个人跟着去。
孟杉看着她的伤说:“我也同婶婶说了,求她对你好一点,哦对了,她正在查推你的人,那日穿了你说的绛紫色裙子的人倒有好几个,暂时还没眉目,不过,也逃不出这几了……”
继而担忧道:“只是我一走,你可就危险了,所以我留了小葱在你院里,她是我的人,在这家里来去一般没人会管,你若有什么不便的,就叫她去找邓七爷!七爷看在二哥哥的面上一定会帮忙的”
……
孟柿养着伤,就这么看似平静的过了七八天,孟续成还有一天就考完了,算上一些必要的拜访和告别,再加上回程,最多五六日就能回来。
天气渐凉,晚饭后起了风,芦花婆陪着她坐在院里,拿着柄蒲扇为她赶小飞虫,看着一点点消失的落日道:“今年中秋太太说就马马虎虎过了,二爷不在家也热闹不起来”
“嗯”孟柿看着西北边的天空,“二爷可受苦了,不知瘦了没有?”
“中午我碰到老太太屋里的丫头了,说徐家六小姐又要来了!”
“嗯?”孟柿有点意外。
她以为孟续成得罪了徐二太太,这事就算黄了。
“那徐太太呢?”
“她不来!是咱们老太太邀请她们娘儿两过来赏菊,徐太太推了,但是六小姐却答应了”孟柿咬了咬唇,六小姐主意挺大啊,敢违背母亲的意思二访孟家。
“哪天来?”
芦花婆道:“十九到,就是二爷前后脚回来的日子”
“这么说,六小姐是看上二爷了”孟柿淡淡一笑,孟续成还挺招女子喜欢的嘛,细想也不奇怪,别的不说,光样貌就是一等的清俊了。
芦花婆点头,“大家都这么猜的”
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咳嗽声,二人望去,竟然是邓括站在门口,肩头还有一点残阳的光辉,孟柿的咚咚几下快跳,芦花婆忙起身迎过去,朝外面看看似乎只有他一人。
他眼睛只瞧着孟柿道:“可否请姨娘到门口来,我有几句话说,说完就走”
芦花婆回身看着孟柿,孟柿慢慢从竹椅上站起来,向他走去,晚风吹动她轻薄的衣裙,行若翩仙,芦花婆提了个小木桶跨了门槛出去,给院墙外两边的兰草细细浇水。
邓括就在门槛里面,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孟柿,问“好些了没有?”
孟柿娇娇道:“哪有这么快?不过开始结痂了,有些痒,淤青散了些,谢谢你叫人送的药膏,还是挺有用的”
“嗯,那就好。”
他温和的点头,眼光似羽毛,在她的脸庞上轻拂,孟柿发现自己不太敢接他的眼神,那是一种绸密的缓缓流动的带着吸引的眼神,若是看久了就晕晕乎乎的,难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来……
远处传来下人们交班换牌子的声音,白日里劳作了一天的要去吃晚饭然后歇息,守夜的懒洋洋过来,还有漫长的一夜要熬,相互寒暄并交流一下当天的见闻,然后内院一层层就要开始锁门闭户。
邓括这时候来也是最合适的,他垂着的衣袖动了动,说:“明日中秋,世兄会回来过节的”
这当然不算是个好消息。
“你别担忧,我也在……不过,你那舅母可能也会来,你手伤的事她还不知道”
小姨娘点点头,“还有吗?”
还有一个对她无所谓,对他来说却是比较糟糕的消息,孟燕芳也会来。
“没什么了”
孟柿眼睛眨了眨,一阵风把腮边的头发吹进嘴里,她要抬手去撩,想起右手还绑着,正要换手,一只大手已经到了面前,未征得她同意就捻出那丝头发,慢而细致,然后顺着她润洁的耳廓别好,她面上迅速烧起一捧火焰,四目相对,危险而又克制。
邓括前倾身体看着她,极轻的说了一句:“我这么做,你不躲吗?”
作者有话要说:撩吧撩吧,看书的宝宝们,10万字了,就旺仔这坑品,没啥好担心的,赶紧收藏吧,要是有一同看书的小伙伴,帮忙推荐一下呗,这是个不一样的故事,而且挺好看的,旺仔自己这么觉得,嘿嘿嘿。
第35章 摊牌
孟柿顿觉那火势又大了, 燎得她无处遁形,轻轻的啊了一声,落荒而逃。
邓括望着她逃跑起来格外撩人的身影, 似水中被惊扰的红鱼,那腰肢细得惊人, 橙色的纱裙飞舞着也像鱼尾一般,心情真的很好!
更不用说别那丝秀发的时还顺手碰了碰她的耳垂,上次吻是无意,来不及品味, 今儿个摸是有意的,回味很长……
他摸了摸手指,将手背过身往外走去, 芦花婆正浇最后一点水, 他经过她身边时,芦花婆唤:“七爷”
“嗯?”
他料不到她会唤他。
“姨娘处境艰难,七爷应当知道吧”
邓括看着她平淡的眉眼,“我知道”
她低头屈膝,“内院人多口杂, 嫉妒她巴望着她出事的也不少,还望七爷保护姨娘的名声”
邓括抬起下巴看她, 面色有些难看,但她一直低着头,姿态谦恭却说着这样提醒的话。
“你,只管当好你的管事, 我待人处事是凭个人好恶,不敢说一定没毛病,但有一条, 不管惹出什么,我全盘包涵了便是,这世上没有我想担却担不下来的事。”
说完往宋氏的院子走去。
宋氏院里晚饭摆的差不多了,方桌上放着葱香鲫鱼,姜汁焖鹅,还有葱姜爆炒的河虾和肚子,凉拌豆芽豆腐汤,满穗在说:“明儿老爷回来吃晚饭,老太太多与他说说话,mǔ_zǐ哪有隔夜仇的,再怎么的,也不过是个小妾,大不了你再给他张罗一个”
宋氏正拿了丝帕在擦首饰,她最喜欢的都放在这个嵌螺钿的红木盒子里,上下三层,每隔一段便要打开来边欣赏边擦拭,偶尔掏一个在鬓边比一比,顺便跟身边人絮叨些陈年往事,有的说过几十次了,满穗和丹凤都耐心听着,当做第一次听,适时提问。
“话照理是你说的那样,可这回吧,我瞧他是真上心了,那天一听说人给了成哥儿,他急眼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见着”
她拿起个海蓝色椭圆戒指看:“唉……原先觉得这个色顶好,今儿怎么一看,还比不上那日刘小姐的耳坠子?”
满穗道:“天暗了,你在窗下看自然比不了灯下的”
“是嘛?”
宋氏不信,忙拿了戒指走到灯前,来来回回的照,摇头:“确实是不及那个!她那个蓝,越往里看越觉得深,一层层像不见底似的,碧晃晃的勾人,这个,一眼就看穿了,不行!经不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