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来了个难对付的人。无妨。片刻后,孙达志开口道。他在此处,能待半个来月。咱们时间充裕,不怕让他开不了口。外头,疏长喻一出门,便低声对景牧道:我没喝醉,你不必扶。却不料,景牧使了巧劲儿,不着痕迹地从他腰下一拐,便让他踉跄着靠在了自己身上。周遭看着,真像是疏大人不胜酒力,站不稳了一般。景牧紧紧揽着他的腰,让他紧贴在自己身上。你疏长喻抿嘴,便要发作。却听景牧在他耳畔,咬着牙低声道:他孙达志是个什么东西,需要你死命地陪他喝?你正受着风寒,身体不要了,是不是?作者有话要说:景牧发动技能:凶巴巴第46章景牧这一日还真跟他发了不小的脾气。疏长喻看他这模样, 一时觉得好笑,便要开口同他解释。他前世与人应酬, 这样的酒局于他来讲可谓稀松平常。再者说,这类官员之间的酒桌来往,也是千年积攒下来的习俗。他并非王子皇孙, 也尚未官至一人之下的级别,故而这样与人喝酒是难免的。可他一转过脸去, 看到景牧那副紧抿着嘴唇、满含怒气与怨气的表情,又不知该说什么。故而, 疏长喻张了张口,将话题引开了。他说道:他们将今日遇刺后收集的物证交给你了吗?景牧垂眼, 看都没看他, 一边将他住所的门推开,一边闷闷地嗯了一声。疏长喻便走了进去,走到窗前的太师椅前坐下, 拿起桌上的茶:待回了京,便需由你话说到这儿,跟着他进来的景牧居然一声不响地扭头出去了。疏长喻话说道一半, 喝茶的动作都顿在半空中, 大为惊奇。真真生气了?疏长喻不知怎的, 居然顿时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失来莫不是今日真喝得多了些?可自己又没醉, 况且也是孙达志这伙人硬要灌他这么想着,疏长喻便有些委屈。怎么回事!这小子同他甩着脸色,像是他是个不可饶恕的酒鬼一般。是他自己愿意喝的吗!疏长喻越想眉头便皱得越深, 紧接着,便觉得喉头一阵发痒,咳嗽了起来。这时,景牧走了进来。疏长喻抬头,便见他面色不虞地捧着一碗醒酒汤,放在他手边,低声抱怨道:你看吧。照你这样喝下去,你这十几天风寒都好不了。竟隐约像个因琐事和丈夫生气的小妻子。疏长喻被自己脑中的这个比喻逗得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接着道:我没喝醉,不必喝醒酒汤。景牧不吭声,把醒酒汤又往他手边推了推。疏长喻抬头,便看见了景牧神情里的不可妥协。疏长喻没有办法,只好把那碗端起来,垂眼喝了起来。可他喉咙仍旧发痒,他刚喝了两口,便又开始咳嗽起来。那没下肚的醒酒汤呛进了鼻腔里,他眼眶登时就红了。他咳嗽着,正要说话,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落在自己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替他顺起了气。接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手里的那个碗端开了,放在一边的桌上。我见不得你一路舟车劳顿,受了风寒,还得遭那些人灌酒。疏长喻听到景牧低声说,声音里竟有若隐若现的委屈。我却束手无策,是我无用。这怎么能怪你。疏长喻闻言笑道。就是怪我。景牧低声说。眼睁睁地看你遭罪,就是我的错。疏长喻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连心都被那熨帖的温热化开了。他缓了口气,道:我做了朝臣,便不可能不接触同僚,都是难免的。况且况且我早就习惯了。这话是真的。他前世十来年都这么酒桌来酒桌去,就像日常饮食一般稀松平常。可见到的人,没一个会觉得心疼。就连疏长喻自己,都没觉得这有多值得心疼。他这句话被景牧打断了。少傅。他听景牧说道。不如,我们还像前世那般吧。嗯?疏长喻一时没反应过来。景牧接着道:我做皇帝,仍让你做丞相。我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你,这样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疏长喻闻言一怔,愣愣地看着他。前世难道说,前世景牧便就是这样想的,故而束手做了自己十来年的傀儡,直到自己死?疏长喻想问,可他不敢问。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前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可他却没想到,自己以为的那个只剩他一人的空冷世界,实则四周都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温柔。而他将这一切毁了。疏长喻一时有些头晕目眩,神情却是强作出的镇定,伸手去摸桌上的茶。他那手却被景牧握住了。无妨,少傅。他听到景牧说。我也不过是说说。这辈子,我就是再混蛋,也不会让少傅走前世的老路的。疏长喻怔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景牧显然是会错了意,但是疏长喻却什么也没说,只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第二日,疏长喻起得迟了些。他昨日夜里喝了酒,便有些宿醉,第二日早上起不来床。却没料到,这日直到太阳大亮了,都没有人喊他起床。昨夜景牧在他睡前回了侍卫住的院落,并未留在他这里。而院中伺候的直隶总督府的人,竟无一个叫他起床的。总督大人说了,让疏大人睡个好觉。他房里的丫鬟说。今日一早,总督大人便请郭大人去视察直隶府外的那片河道了。好样的,居然是要支开他。疏长喻起身收拾停当,便连早饭都没吃,赶去了那里。景牧早等在他院外,见他面色不虞的出来,便迎上前问道:少傅,昨夜没睡安稳?疏长喻皱眉摇头,道:孙达志找了郭翰如去视察河道了,故意差人不唤我起身。不过,也是应当的。景牧笑眯眯地凑上前道。少傅昨日里喝多了酒,理当好好休息。疏长喻没理他,径直带着他骑马去了河道边。远远地,他便见直隶府的一群人围着郭翰如争论着。隔着大老远,疏长喻便能听见郭翰如梗着脖子跟人争论的声音。我别的虽不精通,但这河道研究了二十年有余!此处堤坝兼顾,本官可断言,再用十余年都不成问题!那群人又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些什么。没问题就不用修,何必劳民伤财呢!郭翰如又道。疏长喻心想,这郭翰如的脾气,倒是两世了都没变过。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办事,也可让他省下一大半的心。疏长喻这才策马,慢悠悠到了这群人的旁边。疏大人到啦!一个直隶的官员眼尖得很,高声道。接着一众人便连忙过来,给他行礼问好。诸位大人还真是勤勉敬业。疏长喻下了马,笑眯眯地冲众人一拱手,道。倒是显得疏某怠惰了。不过这河道勘察想来也不急在一时半会,还望诸位大人下次能赏脸,等等疏某。孙达志如何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疏长喻的不悦。他虽方才同郭翰如争得面色不虞,这时候也只得赔上了笑脸,连忙道:都怪下官疏忽,昨日请疏大人喝多了酒。我们直隶美酒向来醉人,臣喝惯了直隶的酒,便未顾及大人,还望大人海涵。疏长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酒不醉人。疏长喻声线慵懒地道。人自醉也。是也不是,孙大人?这直隶的河堤怎么样,疏长喻心中是有数的。前世的这会儿,直隶这边也嚷嚷着说要修河道。可那会儿正是朝中派系纠纷、你来我往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皇上也只顾着盯着疏家,谁都无暇顾及那燕河的堤坝。后来时日长了,这事儿也就搁置了下来。直到疏长喻死,这一锹都没施工过的燕河堤仍旧好好的,一次都没决口过。故而,就像郭翰如说的那样,这燕河堤坝,至少还能用十来年。疏长喻到了这儿,他便巨细无遗地汇报了自己探查的情况。郭翰如平日里看着寡言又胆怯,到了这个时候,便可谓滔滔不绝,说得孙达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疏大人,至少在直隶城外的这段堤坝,是丝毫没有问题的。最后,他总结道。疏大人大可放心,圣上也大可高枕无忧了。疏长喻还未开口,那边的孙达志便黑下了脸,道:郭大人,你这话未免说得太绝对了。今年这样多的雨水,万一燕河决口,岂是你能担待的?他虽是个地方官,但品级也不低。疏长喻那个有品阶有家世的他不敢开罪,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吏,他还不敢训斥吗?郭翰如闻言,涨红了脸便要辩解。郭大人这样断言,本官便放心了。疏长喻却是像没听见孙达志说话一般,笑着夸道。这段河堤,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便是郭大人的师父,已经告老还乡了的陈侍郎修的吧?郭翰如忙点头:对!正是下官的师父!那本官便不能更放心了。疏长喻笑着看着孙达志,道。对吗,孙大人?这一日,他们一路探查到了直隶府北面十余里的河堤那儿,才坐马车打道回府。待回了直隶总督府,孙达志又便又盛情邀请疏长喻去一同用晚餐。疏长喻既住在了直隶府中,回绝了他的要求再回去自己吃,似乎是有些说不过去。便在这群人一再相邀下,疏长喻又被他们拥到了直隶总督府的宴会厅。此番宴会厅的格局便不大相同。疏长喻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自知对方利诱自己未果后,肯定要用别的招数。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达志也没有办法的。果真,宴会进行到一半,便有阵阵香风裹来,隐隐听得到叮当环佩。疏大人既来了下官府上,便定要欣赏一番下官府中舞女的歌舞。孙达志笑着凑到他身侧,说道。与京中相比,自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第47章利诱不得, 便使色/诱的法子。孙达志是吃准了疏长喻总不可能是个铜墙铁壁,总是会有个弱点破绽的。人活在世上, 谁能是无欲无求的呢?并非无所求,只是未曾见罢了。疏长喻侧目看了他一眼。接着,孙达志便击了两下掌。随着他的掌声, 席间诸人都停下动作与交谈,看向宴会厅前的那片空地。宴会厅两测的帘幕后便缓步出来了两列身着轻纱, 怀抱琵琶的美人,在疏长喻面前弹着琵琶跳起舞来。这一个个舞女, 无一不是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不盈一握的细腰软得像水一般。直隶比兆京靠北, 民风更加奔放些,也不如兆京城中那般富贵精细。这舞女各个身着轻纱,作北地少数民族女子打扮, 柳腰长腿皆是裸露在外,束以轻铃。舞动起来,便清脆作响, 和琵琶声相映成趣。疏长喻抬头, 便见隔着那舞女轻舞的肢体和纱幔, 对面站在门口的景牧黑透了脸, 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疏长喻忍俊不禁,差点便笑出了声。说实话,在疏长喻眼中, 这满室旖旎轻纱,美人琵琶,在他眼中还不如景牧此时的那神情有趣。接着,他不知为何,使坏一般,目光便似有似无地在那些舞女之间逡巡起来。而在他余光里,则是注视着景牧此时的神情。那大狼犬似的少年,此时像是竖起了耳朵,炸开了全身的毛,隔着一众温香软玉,冲着自己龇牙咧嘴。当真是赏心悦目。而在他旁侧,他这眼神落在孙达志眼里,便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心道,果然赌对了。这男人,可以不爱钱,但不可能不爱美人。孙达志早就做好了打算。他在自己府中备下美人,届时讨得了疏长喻的欢心,便可让他与自己合谋。若是到时候疏长喻提起裤子不认人了,他便给那舞女变个身份,说他疏长喻强抢民女,届时疏长喻便不得不与他同谋了。就在这时,那群舞女的琵琶声曲调一转,变得低回婉转了起来。帘幕后又缓步舞出了一个女子。登时,宴会厅里大半的男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女子轻纱掩面,除了一双眼,其他地方都是若隐若现的。但那双眼睛,眼尾上挑,含羞带怯,一颦一顾都是风情。而她那身姿,像是个千年修成的妖孽般,举手投足间都是女子温柔香软的风情。一时间,就连疏长喻的目光都滞了滞。他心想,孙达志当真是个能舍得孩子去套狼的人。想必此次修筑堤坝的款项,他是势在必得了。但疏长喻心中觉得好笑他这一番大血本,碰到了自己,还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几个呼吸间,她身上的轻纱无风自动,一双眼的目光就定定地锁在疏长喻面上,其中的绵绵柔情,毫无保留地朝他抛过去。只可惜疏长喻心如止水,看着她便像看一株窗前的芍药花一般。但目光却难免落在那女子身上。身侧的孙达志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果然,这男人,只要是喜欢女子的,没有不为他养的这个女人倾倒的。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微的骚乱。疏长喻抬眼看过去,便见站在门口的景牧竟是直接拉开了门,转身走了出去。走了?疏长喻一时觉得自己逗弄他太过,此时无法收场了。他目光顿了顿,正要派人去把景牧喊回来,一边孙达志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如何?孙达志笑道。疏大人,领舞的这位,跳得可好?就在他说话间,那琵琶声妩媚地转了个调,那女子轻盈地转了个圈,柳腰差些晃着人的眼。四座隐隐传来些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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