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最近风头正旺,接了好几个推广的大牌。
陆悦最开始的平台是ins,围脖算是之后开的分账户,所以上面粉丝数相对少一点,只有八十几万。
不过她决定回归国内市场,中心侧重自然就不同了,扩展的交际圈也很必要的。
思忖片刻后,陆悦拿定主意,她走到饮水机旁,与对方打招呼:“凯特姐。”
“我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推荐的眼影系列,”陆悦笑着说,“可以认识一下么?”
凯特没有回复,陆悦伸出来的手,便有点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你是哪位?”凯特头也不抬,指甲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算了,年度影响力大会都去不成的人,认识也没必要。”
她身旁围了好几个知名博主,看都没看陆悦一眼,话里话外都是讥讽、轻蔑之意。
陆悦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她眼角微微眯起,笑意温柔:“说起影响力大会,那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最开始还是真材实料,近几年可就不一样了。”
陆悦盈盈望着她,声音悠长:“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往里塞,也不怕把自己噎着,失了所有公信度。”
凯特一激就被点着了,蓦然站起身来,质问说:“你连大会都没资格参加,还有脸说我?”
“我粉丝确实少,起码也能有几百条评论转发,再看看凯塔姐您那可怜巴巴的十几条,用户参与度ue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更别说公司最看重的kpi
指数了。”
陆悦弯眉笑了笑,声音温润:“那两百万,指不定有多少僵尸呢。”
凯特一贯被粉丝们吹着捧着,哪受过这样的讥讽。
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握着拳头,面色涨红,忽然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欺到陆悦面前。
不是吧,在这就要推人?陆悦慌忙后退了几步,却被墙拦去了退路。
就在这紧要关头,几人旁边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
周染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声音冷淡无比:“吵够了?”
凯特顿住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而陆悦稍有错愕地睁大眼,心道周染这家伙怎么来了?
应该不是特意来给自己解围的,她琢磨着肯定有隐情。
身后几个小博主窃窃私语着,而凯特神色激动无比,连忙问好:“周总您怎会在这里,难道……”
周染点了点头,平淡地解释道:“这个推广比较重要,由我接管负责。”
话音刚落,众人都激动起来。
本来以为只是个小推广,但如今ceo竟然说要亲自负责,足以见对方的诚意以及重视程度了。
凯特更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紧张又忐忑地望着周染,等待着对方说话。
而周染低头看了眼平板,忽然偏了偏头,望向了躲在角落的某人。
她说道:“陆小姐。”
“请跟我来,”周染声音平淡,“公司十分重视您的推广,各类事项将由我全权负责。”
陆悦正喝了口水给自己消火,周染冷不丁一句,吓得她差点把水全给咳出来。
——“十分重视”??
。
在迎鹿集团实习过后,陆悦清楚自己这种小项目,再怎么高也不过十几万。
而周染随便一个合同,都是成百上千万的金额,用得来亲自来和谈她吗?
陆悦眼神都惊恐了起来,奈何周染依旧是那冰块脸,默默打开门,示意她跟上自己。
陆悦嘶地吸口冷气,还是乖乖跟上对方,一路被带到了会议室中,而周染淡定地将平板与文件放下,竟然像是真的要和自己谈项目。
“这是拟定的合同,但并不是最终版,”周染将文件递给她,“今天主要是谈项目需求。”
陆悦接过合同,却没什么
心思看。
会议室有一面玻璃墙,外头不少职员都偷偷摸摸地凑在门口,有意无意地往里看,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陆悦如芒在背,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上虽然翻着合同,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周染看她“哗啦啦”翻着纸,目光顿了顿,站起身子来。
“稍等。”她这么说着。
周染拿出手机,随意地调节了什么,那玻璃墙就像是起了雾,瞬间变成磨砂纹路,挡住了外边人的视线。
“智能调光玻璃,”陆悦有点好奇,“雾化之后,一点都看不见里面了吗?”
周染点头:“嗯。”
陆悦偏过头去,见周染拿着笔,正在平板上圈点着重要的内容。
她神色认真,长睫微微垂着,室光透过墨色长发,在面颊落下疏零的影。
周染圈完地方,将平板递过来之时,陆悦却没有立刻接过来,声音不紧不慢:“我还有个问题。”
她转着笔,稍偏过一点头来,一缕卷曲的发丝搭在长睫前,随着冷风顽皮地晃悠着。
“如果我在这里强吻你——”
陆悦很有兴致地问到:“是不是也没人能看到?”
果不其然,周染愣住了。陆悦笑盈盈地看着她的表情,很是期待对方的回复。
周染沉默片刻,用笔尾指了指头顶。
这反应也太无聊了,陆悦好生失望,嘀咕道:“什么意思?”
周染说:“摄像头。”
陆悦顺着望过去,在角落瞥见了个黑色小球。
……周染这家伙,果真不能和常人混为一谈。
陆悦耸耸肩,将平板接过来:“我刚才说笑的,别放在心上。”
她稍微坐直点身子,仔细读起上面的条款来,以自己博主角度来斟酌,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
项目方面不长,反倒是正式的合同比较耗时,两人在会议室中磨了大概两个小时,才确定下大概的流程与方案来。
“我会移交公司律师,确定后再通知你。”周染站起身来,动作忽然顿了顿。
“底层最近在装修,标牌设置的不清楚,”她轻声解释,“我送你。”
陆悦收拾着东西,随意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两人出了公司,周染不吭声,陆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
默默跟在后面,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尴尬的气氛,一路坐电梯到停车场中。
停车场供电不足,走廊灯光比较黯淡。
就在陆悦觉得周染要沉默到底的时候,对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自己。
她站在稍靠墙的位置,面上落着一层暖色的影子,将棱角分明的面容模糊了几分,望着寂寞而温柔。
“……之前电路维修失误,不小心切断了几根主电线,”周染轻声说,“这边的摄像头都停了。”
陆悦忽地笑了,眉眼似月牙般弯下,她抬手覆上周染肩膀,微一用力,便将对方堵在了墙边。
五指顺着腰际向上走,像是扑闪着的蝶翼,轻柔地掠过肩线、脖颈、下颌,抚上她的面颊。
“所以,如果我在这里强吻你,是不是就没人能看见了?”
陆悦稍稍抬起头,鼻尖抵着她的面颊,声音带着几分笑:“是这个意思吧?”
她嗓音微哑,呼吸极轻极柔,猫儿似的攀上指尖,绕上心头,小爪一下下地挠着痒。
周染被抵在墙边,漆黑眼瞳望着陆悦,好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理论上。”
“……是的。”
8、薄荷叶 4
走廊中极为安静,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听见衣物簇簇,她能听见陆悦的笑。
她笑得轻细,像是被细绳牵着的铃铛,风一过便叮铃地响,响在望不见的远方。
两人靠的极近,陆悦几乎是整个人压了上来,一手松松的圈着周染腕间,一手则不安分地攀了上来。
陆悦抚着她面颊,眉睫柔软垂落,声音像是没睡醒似的倦,半笑半嗔:“周染,你知道吗?”
她指腹间沁冷,轻轻覆着周染面颊,一点点向下滑去,抚上那细白修长的脖颈。
周染没有动,安静地看着她。
走廊之中光线昏暗,她身子靠在暗色的水泥墙边,腰际深陷下去,勾的人五指拢紧,心中也发痒。
陆悦眨了眨眼,她依着周染面颊,抵着她的鼻尖,气息落在肌肤上,轻而重地磨。
“在很早、很早之前,”陆悦轻笑着,“我就想这么做了。”
五指下滑、下滑,搭上她齐整的领子,指尖轻轻一勾,便将那扣子扯了开来。
周染蹙了蹙眉,还是没说话。
墨发长发垂落身侧,影影绰绰地遮着颈部肌肤,而锁骨稍稍向上些的位置,烙着一枚还未褪去、浅红的吻痕。
像是被人摘下的初绽花瓣,柔软而脆弱,落在了柔白肌骨之上。
“……怎么还没褪去?”
陆悦贴着她耳廓,指尖抚在那红痕之上,声音绵绵的:“对不起,我是不是咬得有些疼?”
指尖缠着白色衣领,又拽开了一枚扣子,贴上了纤长的锁骨。
“这样好了,为了补偿你,我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陆悦贴着她耳廓,气息温热:“这次,我让你随便咬。”
周染没有料到这句话,她眼瞳微微睁大一点,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像是哑了似的。
下一秒,陆悦放开了她。
她身形后退几步,双臂松松抱在胸前,神色似笑非笑:“随口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谁让你毫无征兆,在那么多人面前甩了我——用得还是那种烂大街,网上一搜几十条的破烂理由。”
陆悦挑眉笑笑:“我记性可好了,我告诉你,这仇我能记一辈子。”
说着,她抬手一捋蓬松卷发,踩着细长的高跟鞋,直接把周染扔在原地,潇潇洒洒地就走了。
……连头没回一下。
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悦拉开走廊尽头的门,快步冲出去之后,再猛地一松手,将门“嘭”的摔上。
像是泄愤、又像是赌气似的,也不知是为了让别人听到,还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随着回音渐渐平静下来,冗长而昏暗的走廊上,就只剩下了周染一个人。
她依旧靠在墙壁上,绷紧的脊背忽然松了,身子沿着墙壁下滑一点,几乎站立不稳。
陆悦的五指很软,十指相扣拢在手中时,就像是拢着朵绵软的云,是一双细白修长、悉心照顾着的手。
而自己不同,骨节太明晰、指腹太粗糙、掌纹浅淡模糊,薄薄一层肌肤包裹着骨架,苍白的没有血色。
她低下头来,松开攒紧的五指,在她的掌心之中,躺着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纸团。
那纸团被薄汗浸得湿透,墨字晕染开来,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读不出来了。
周染一愣神,小纸团就从掌心滑落,轻飘飘地坠了下来,掌心间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下。
“…其实,我……”
她低声说着,声音愈轻。
。
陆悦开车回到自己小据点,结果还没打开门呢,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她眉心突突直跳,咬着牙冷笑了一声,猛地踹开了门。
只见一男一女盘腿坐在地上,占据了会客室的电视屏幕,正在打游戏。
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指间风云莫测,手柄按得噼里啪啦响,看都没看陆悦一眼。
陆悦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地吼道:“陆谦!!”
陆谦手吓得一颤,手柄哐当砸在地上。屏幕上的角色被敌人一口咬死,弹出大大的“任务失败”来。
“老、老姐您回来啦,”他僵笑着转过身子,心虚的不行,“这个……”
不务正业、跟着一起打游戏的小红也默默放下手柄,垂眉颔首,准备挨训的。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你今天不是有实习吗,”陆悦揪着他领子,质问道,“你老板还没回来?”
陆谦连连摇头,目光陈恳:“老板今天刚度完蜜月回来,我明天才
上班。”
陆悦瞪了他两眼,倒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便松了陆谦衣领,转头面向小红:“你呢?”
“陆谦玩心重也就算了,”陆悦很无奈,“辞玉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在实习的大学生胡闹?”
小红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解释:“悦姐,事情全部都办完了,正巧陆谦弟弟无聊,我就陪他打一会。”
陆悦真是拿两人没辙了,抬手摩挲额头,叹息道:“一个两个,怎么就没省心的事。”
见陆悦不生气了,陆谦冲小红使了个眼色后,腆着脸凑上来,问道:“姐,你怎么了?”
陆悦白了他一眼。
“还不是推广的事情,”陆悦抱着手臂,又叹了口气,“怎么就是瑟兰的推广呢。”
陆谦完全听不懂,一脸茫然:“色蓝,那是啥东西?”
“瑟兰业内俗称贵妇品牌,是最老牌的高档美妆品牌之一,国内外都很有名气,价格贵得吓人。”
小红插嘴解释道:“之前几年有点打不过新品牌了,结果董事会走大运,搬来了个救星。”
她这样一说,陆谦恍然大悟。
他虽然不懂美妆,但对商业方面的动荡还是知道一点的。
瑟兰身为老牌美妆,因为没有及时转型的缘故,在新媒体平台上失了先手,销售额一直有些低迷,分红也一季不如一季。
正当大家以为老牌子要走向末路时,瑟兰董事会忽然铤而走险,将现任ceo革职,提拔了个谁都没有听过,履历一片空白的年轻女人。
此举一出,商界哗然,股票当天就跌了十个点,就在大家都感叹瑟兰疯了的时候,新ceo一声不响地上任了。
短短两年时间,瑟兰起死回生,新产品个个爆出圈外,卖到全球断货,营销额也跟着水涨船高,股价都在两年间涨了50%,遥遥领先一众美妆品牌。
“别的不说,那新ceo是真的厉害,”陆谦感慨,“之前老爸一边敲我头,一边让我学学人家。”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被拽住了胳膊。
陆悦气不打一出来,她眼角泛红,声音颤着,咬牙切齿道:“不许学那个混账!一点都不许学,听到了没?!”
小红懵了,陆谦也懵了,完全没想到陆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同于迷茫的
小红,陆谦知道的还是多一点,他脑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老姐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待人处事更是张弛有度,虽然脾气冲了点,但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而能让她如此失态,气成这样的人……天底下就只有一个。
陆谦瞪大眼睛:“不会吧,那人不会是周染吧?!”
“恭喜,你答对了。”
陆悦松开他衣领,恹恹地点了下头:“除了她,还能有谁?”
。
小红不知道两人爱恨情仇,陆谦却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又是初恋又是被甩的,确实难以忘怀。
不过恋爱归恋爱,赚钱又是另一码事,与瑟兰推广这么好的机会,陆悦才不会放过。
她犹豫再三,和小红商量许久之后,还是签了瑟兰寄过来的合同,开启了双方长达一个月的合作推广项目。
除了录制视频,发布博文进行测推广产品之外,陆悦还要去瑟兰拍摄一系列的宣传图片。
双方约好时间之后,陆悦在便在当天一早,提前几个小时来到了瑟兰公司。
她来的有些太早了,瑟兰职员都还没来齐,前台小姐姐打着哈欠,倦声说让陆悦先等一会。
公司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全都是女生,正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是一名手捧着热咖啡,齐刘海蘑菇头的小女生,模样望着乖乖巧巧的,很是可爱。
蘑菇头神色兴奋,激动地声音都没有压低,陆悦坐得可远了,都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当周总助理有两年了,你们知道,她究竟有多可怕吗?”
蘑菇头声情并茂,感叹道:“笑都不会笑一下,不吃不喝不睡觉,行程表排的那叫一个密密麻麻,我都得拿放大镜来看。”
“两年,整整两年的时间,周总记事记得比我还清楚,从未有过一次迟到失误,这是人吗,是人吗?”
围着的姐妹们纷纷摇头,敬佩不已地看着蘑菇头,感叹周总助理真的是世上高危猝死职业之一。
“但是就在昨天,她居然翘了会议,人都跑没影了,失踪了整整半天时间,回来后衣冠不整,领子都没扣上——”
蘑菇头越说越兴奋,猛地一拍桌子:“姐妹们,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9、薄荷叶 5
周染那两枚扣子,怎么想也是自己给拽掉的,陆悦听着几人说话,莫名就有点心虚。
平心而论,衣领敞开之后,也不过多露了一点点脖颈罢了,下头都还严丝合缝地遮着。但看那众人的神情,怎么好像人家没穿一样。
陆悦腹诽着,偷偷向那边靠过去点,半推半就地“偷”听了起来。
“喂喂,你倒是说啊,”一个小姑娘催促道,很是期待,“这意味着什么?”
小助理说:“以我看,周总肯定是十年前被人酒席下.药,与清纯小白花服务生撞上,结果两人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高深莫测地一笑,振振有词地瞎编:“但就在昨天,与周总长得一模一样,号称绝世天才的姐妹花双胞胎找上咱们公司,从此开启了那段一段往事纠葛……”
一旁陆悦听着这段“爱恨情仇”,整个人都听傻了。
这是什么惊天剧情?七年前周染还在读书啊,上哪酒席偶遇服务生,还整个天才双胞胎出来?!
陆悦目瞪口呆,长长叹口气,感慨周染这人,真是太可怕了,都把人家一个青春小姑娘给逼成了这样子。
但话说回来,虽然这剧情很多狗血,但经小助理一讲,居然变得十分勾人心弦。
陆悦一边在疯狂吐槽着,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痒得不行,急着想知道下面的剧情。
“在那之后,双胞胎在公司门口被拦住了,两人气得发动黑客技术,直接攻陷了公司网络——”
小助理正说到兴头上,大有一副连载几百万字的架势。结果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姐妹们,表情忽然就变了。
所有人霎时变得面色苍白,神色惊恐地看着自己,活像见了鬼似的。
“哎,你们怎么了,”小助理疑惑了,“干啥这个表情,这剧情不刺激吗?”
其中一个小姑娘颤抖着,冲她挤了挤眼睛,小助理没明白意思正纳闷着,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借过一下。”
那声线清清冷冷,听起来可不熟悉,蘑菇头吓得浑身一颤,大脑懵然,差点摔倒在地上。
周染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端着个玻璃杯子,神色漠然地
掠过了小助理,走到了公司的咖啡机前。
她端起咖啡壶,一边往杯里倒着,淡声说道:“九点三十的例行会议,资料打印完了吗?”
小蘑菇战战兢兢,抖得像片在风中漂泊的落叶,哭丧着脸说:“还、还没有……”
“一共三十五份正反面,多打两份备用。”周染说,“两台打印机一起的话,最少需要十五分钟。”
小助理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短发上下飘扬,头发都快晃出残影。
咖啡香气弥漫开来,起初闻着有点像融化的焦糖,有点像黑巧克力,但慢慢散开一点后,却只留下了干涩的苦。
陆悦也爱喝咖啡,却不喜欢咖啡那股苦涩味道,每次不是加一大勺栗子焦糖,就是加上三四块方糖,还得要拌点浓缩牛奶。
周染这人可好,摆着的小块方糖碰都没碰,抬杯轻轻抿了几口,神色平淡一如。
陆悦望着她,只觉得喉中仿佛漫入了苦,滚烫地向下冲去,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有种往咖啡里扔块糖的冲动。
周染端着杯子,动作忽然顿住了,她转过些头,墨发自肩头滑下一缕,垂落在齐整的白衬衣间。
她眼睛清澈干净,平静地向陆悦望来,声音仍是那平平淡淡的调子:
“照片拍摄十点开始,而摄影师从齐北新区赶过来,九点左右才会到。”
她轻声说:“不用来这么早。”
。
这句话没头没尾,小助理完全没听懂,一旁的其他职员也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而陆悦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些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等等,你在说我吗?”
周染望向她,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旁边围着的职员齐刷刷转过头来,目光炯炯、聚精会神地盯着陆悦,让她压力倍增。
“这…这早来点好,”陆悦干笑道,“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早去早回嘛。”
周染微微点头,咖啡中映出她的轮廓,小小的一个,浅淡又脆弱,晃下杯子便不见了。
她说:“好,那就不打扰了。”
眼看周染转身要走,陆悦实在忍不住了,她蹭地站起身,向这边大步走来:“等一下!”
周染依言停下,疑惑地看向自己,陆悦就瞪
她一眼:“你打算喝纯咖啡,什么都不加?”
周染说:“提神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她需要的只是这“提神”一个功能罢了,甜度味道之类并无所谓。
陆悦鼓了鼓嘴巴,忽然从背后挨过来,半趴在周染身上,将她困在双臂中之后,伸手去夹那一小堆方糖。
“这这样太苦了,”陆悦解释说,“我帮你稍微调配一下,会好喝很多的。”
她语速不慢,声音轻快明亮,周染却觉得这句话极为漫长,像是时间停滞不前,每一个字都被拉长。
玻璃窗外风声沙沙地响,像是在心中吹落了一片叶,慢慢悠悠地向下落、下落,许久才触到地面。
两人挨得极近,她贴着周染面侧,鼻尖轻轻蹭着耳廓,呼吸平平稳稳,带着点热气涌了进来,擦亮了一枚火花。
太细密、太温热、太撩人。
周染耳畔“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却忘了陆悦就挨在自己身旁,将退路给堵死了。
陆悦注意力都在那一小摞方糖上,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她干脆侧过点身子,趴在周染肩膀上。
她微微踮着脚,用夹子摆弄着那小摞方糖,声音轻缓,字句念得认真:“要几块?”
“一块没味道,”陆悦有些苦恼,“四块又太甜了些,要是有糖浆就好了,我喜欢焦糖和栗子味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结果周染这人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悦眨眨眼睛,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腰,很是民主地征求意见:“你回个话?”
周染低垂着头,她眉睫浓长,安静地低垂着,像是揉碎了的疏细阳光。
她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修长五指不自觉地拢紧杯柄,声音听着有些冷淡:“都行。”
这回答也太敷衍了些。
陆悦本来想给对方展示下自己调配技巧,结果周染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莫名就堵了口气。
她抿抿唇,趁着周染分神片刻,往杯子里扔了足足七块方糖。
陆悦用小勺子搅拌了半天,糖块都没完全融化,气焰嚣张地漂浮着,咖啡都快饱和析出晶体了。
这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陆悦莫名有点心虚,小声说:“这…你尝一口?”
她良心有点不安,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说句,毕竟之前被睡的是自己,吃亏的也是自己。
就坑周染一口,一口就好。
这样想着,陆悦五指搭在她肩膀处,又得寸进尺地向前靠了靠,从后面抵着周染耳际。
她的呼吸触到耳尖,像是羽毛尖尖的绒,蹭的耳廓有些痒,唇畔温热柔软,将细而薄的软骨向下压。
那耳尖完全抵不过她,被压得微微弯曲下来,依在唇下的位置,染上了点浅淡的红。
10、酒心馅 1
周染似是被她弄得有些痒,稍微偏头避了一下,墨发随之散落几缕,搭在眉眼面颊上。
室光落在发隙间,细细窄窄的一道,恰好映在乌黑眼瞳中,像在里面藏了一泓月光。
两人其实差不多高,周染也就多出她两厘米而已,若是远远望着,还真看不出太大区别。
陆悦虽然是趴在她肩上,却还是下意识收了点力,足尖虚虚撑着地面。
在她心虚又期盼的目光,周染抬起手中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骨架偏瘦,袖口处扣得很紧,细细贴合着手腕,衬得手腕纤巧,肌骨细白似瓷。
陆悦暗暗地比划了下,觉得自己一手便能将她圈住。
周染只稍微抿了一口咖啡,便陷入了沉默之中,默默将杯子放下了。
职员们是看着陆悦疯狂扔方糖的,此刻看着周染喝着,好像自己也在跟着灌了满口糖水,甜的心都在颤。
陆悦身为始作俑者,心虚地“咳”了一声,抬眉去瞅周染表情,询问道:“怎么样?”
周染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平平淡淡,仿佛喝得的不是糖水,而是没味道的白开水。
她说:“麻烦了,谢谢。”
陆悦傻了,自己可是整整扔了七块方糖,一口下去能闷死人那种甜,结果周染压根就没想象中的反应。
“这个,”陆悦还是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
周染抬杯又喝了口,她沉默半晌,才迟疑着评价道:“挺甜。”
陆悦:“…………”
看对方这面不改色、风轻云淡的,陆悦心力交瘁,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力气都没处使。
“我今天会一直在公司,有事可以让小墨来找我,”周染稍稍抬起头,眼瞳似点着墨,“不打扰你了。”
她端着咖啡手极稳,甚至看不见多少摇晃,转头望向小助理,叮嘱道:“记得打印资料。”
小助理连忙点头,而等周染端着咖啡,身影消失之后,陆悦身旁哗啦围了一圈人。
陆悦措不及防,走都来不及走,就被职员们围了个结结实实,她看着身旁小姑娘们投来的崇拜目光,只觉得一阵头疼。
其中小
助理神色最为激动,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闪亮亮地看着陆悦:“请问您是——”
“与其问我事情,不如做点本职工作,”陆悦语重心长,“周总要求的文件打了没,就在这瞎晃悠的?”
她一阵见血,小助理整个人都垮了,哭丧着脸跑去打印室了。
陆悦在原地好说歹说,解释了老半天,最后以加上众人联系方式为代价,终于让小姑娘们都散开了。
。
上午的拍摄十分顺利,午饭时间到了,陆悦也得以偷闲休息一会。
她出了大厦去拿自己的外卖,却发现天上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南城是个临海城市,气候潮湿闷热,时不时便有台风来晃一两下,暴雨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多亏自己今天是开车过来的,陆悦暗暗庆幸,不然等晚些时候下大暴雨,能不能大到车不说,公交地铁都有可能暂时停运。
她拿了外卖往回走,手机“叮当”一声轻响,弹出了个消息。
小助理把她拉进了一个小群里。
这群的名字还挺好玩,叫【我不想猝死了】,陆悦翻了翻群内成员,猜测所有人都是在瑟兰工作的职员。
所以这名字有什么意思,抱怨瑟兰加班太频繁了?
陆悦心中好奇,便私聊敲了小助理,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是十分的闲,居然秒速地回复了她。
“陆姐你不知道,周总她就是个变态!”小助理发来好长一条语音,声音抖抖索索的,“她太可怕了!”
陆悦心道我知道,周染可变态了,外表清清冷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技术居然还挺纯熟,不知从哪学来的——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陆悦猛地一拍头,面上红的厉害,耳廓处一阵阵地发热,连忙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她低头去看手机,便发现在自己恍神的一小段功夫,小助理已经哗啦啦发了十几条语音过来,浩浩荡荡地排了一屏幕。
“你看看别人家公司,都是老板舒舒服服员工熬到猝死,我们家可好——完全反了过来。”
小助理声泪俱下,凄苦地控诉道:“周总这人太可怕了,我们上班她在加班,我们下班她在加班,第二天一早来,她还在加班??”
“全公司
加班最狠,免费提供的零食从来不吃,每天定时定点两杯咖啡,董事会都感动哭了。”
小助理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可我还年轻,我还不想猝死啊!”
陆悦把消息听完,长长叹口气,心道周染这人啊,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你看看,都把人家年轻小姑娘给“祸害”成什么样了。
陆悦一进群,便受到女孩子们的热烈欢迎,身为群主的小助理跳出来,先是简单介绍了几句陆悦,然后便嚷嚷开来:
“本群的宗旨很简单——就是给周总找个对象,让她每天定时下班,不要再带领全公司走在猝死前沿了。”
“你们想想,”小助理感叹道,“若是这样的话,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群里小姑娘们嘻嘻哈哈,消息一条条刷过去,不一会便刷了满屏,陆悦看都看不过来。
其中有个小姑娘好像也是新来的,颇为好奇地问道:“周总这么冷淡,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小助理手速超快,又是噼里啪啦回复了一长条:“管他男人女人外星人,只要能让周总不加班,那就是好人。”
陆悦和群里其他人还不是很熟,所以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不过,她单单只是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聊天,都觉得挺开心。
厚重云层相互堆叠着,在天际逐渐崩塌,雨水倾泻而下,不止地敲打着高楼的玻璃窗户。
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封面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摄影师专业负责,而陆悦本身也有这方面的经验与感悟,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极具镜头感。
摄像师对她赞不绝口,哪怕是还未修图前的半成品,都已经让人印象深刻,一眼惊艳。
“这组照片非常完美,”摄影师将图片放大,给陆悦看了几眼,“只要后期调整一下颜色,就能直接用了。”
陆悦站在他身后,看着一组组精美的照片,由衷感谢道:“您的技术厉害,角度、光线选得都太有水准了。”
摄影师笑笑,收下了这个称赞。
拍摄正式结束后,已经是瑟兰下班的时间了,职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而陆悦也跟着电梯,来到停车场中。
谁能想到,上午开来时还好端端的
车,忽然莫名其妙就坏了,
陆悦尝试了好几次都打不着火,再怎么检查也没发现问题,只能暂且停在原地,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雨越下越大,无根水似的倾盆砸落,很快便堵住了排水口,在地面汇集成为无数河流。
出租车是打不到了,公交地铁都停运了,陆悦实在没办法,便打了个电话给陆妈。
“今天雨是太大了,”陆妈深表同情,“悦悦你去门口等着吧,妈让人去接你。”
关键时刻还是母亲靠谱,陆悦收拾好自己所有东西,乖乖地等在大厦门口。
雨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越下越大,细细密密地织成了网,沿着屋檐细密铺下,罩住了外头光景。
水汽一阵阵蔓延开来,陆悦觉得有些冷,便稍微缩了下身子。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身后忽然响起些凌乱的脚步声。
她听见一个熟悉声音,似玉石相击般清冷异常,却又因奔跑而失了平稳,微微喘着气,带上了点渐弱的尾调。
那人喊她:“陆悦。”
陆悦猛地回过头,便见周染拿着把长柄雨伞,正站在自己身后位置,眼睛中像是蒙着点水雾,安静地看向自己。
“你怎么还在这,”陆悦脱口而出,“你们不是下班了么?”
周染回答道:“在加班。”
陆悦后知后觉地想起聊天群的事情,有些哭笑不得:“都晚上七点了,你快回去吧。”
周染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伞递了过来,神色认真地说道:“我送你。”
“不必劳烦周总了,”陆悦瞥她一眼,懒洋洋地回绝,“待会有人来接我。”
周染顿了顿,说了声“稍等”后,从身上拿出手机,按通一个语音留言。
背景传来电视剧中‘皇上驾到’的声音,陆妈妈敷着面膜,咔嚓咔嚓地嚼着黄瓜片:“染染,我是陆阿姨啊。”
“听说周阿姨说,你在瑟兰工作对不对?今天雨特别大,悦悦她车子着不了火,你看能不能顺便接一下她?”
这条语音播完,周染默默点了下一条。陆妈妈的声音欢快起来,听着喜滋滋的:“你同意就太好了。”
“悦悦她就麻烦你了。那孩子脾气冲,万一受委屈就和阿姨说,阿姨帮你去说她。”
陆妈妈大手一挥,豪气说道:“之后阿姨带你去买衣服哈,全部费用我报销!”
陆悦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
11、酒心馅 2
陆悦越听越气,劈手抢过了周染的手机,恼羞成怒地打了过去:“妈,你怎么能这样说?!”
陆妈慢慢悠悠地接起电话,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一边听陆悦叨叨了好几句。
等陆悦冷静一点,声音没那么冲了,陆妈才把电视音量调小,懒洋洋地拿起手机。
她直接无视了陆悦之前讲了半天的大道理,镇定回答道:“听到宝贝声音就安心了,你和小染一起哦,老妈要去忙了。”
陆悦:“…………”
忙什么忙啊,刚刚背景还有热播电视剧的声音,真当她没听到那太监的一嗓子“皇上驾到”吗?!
陆悦气得想砸手机,结果转念一想,想起这手机是周染的,还不是自己的可以随便砸。
陆妈妈已经手疾眼快地挂了电话,陆悦再生气也没用,只能悻悻地将手机还给周染。
“雨这么大,我们要怎么回去?”她抱着手臂,斜斜倚靠在墙边,小声嘟囔,“公交已经停运了。”
陆悦故意偏过头,死死盯着雨幕,就是不愿意去看周染。
身旁雨水依旧磅礴,细细密密,连绵不绝,她听见周染向自己走来,却又停在了身旁几步。
她闻见一缕浅淡的薄荷香,干净的像是清澈雨滴,余光处闯入一小块白色,修长五指握着伞柄,轻轻递到她的面前。
“你先拿着。”周染轻声说。
雨滴落在地面,“啪”一声极轻微的响,像是烟火绽放。
心忽然就停跳了一拍,陆悦接过伞柄,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对方的温度,温润地贴合着手心。
“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回去吗?
陆悦顿了顿,将喉咙中的下句话截停,换成了另外一句:“就算撑伞,估计也回不去吧。”
“我本来打算在公司留久一点,”周染表情有些犹豫,声音吞吞吐吐,“所以没开车来。”
留久一点就不开车?陆悦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蹙眉问道:“你今晚不打算回去?”
“有个项目没谈完,”周染神色平静,“办公室有张沙发,躺一下就好。”
陆悦叹口气,心道小助理吐槽的没错,这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加班狂
魔,要是父母的迎鹿集团有这个骨干,怕是能冲进世界五百强。
她抬起手来,用指尖点了点对方眉心,眼帘稍微弯下些,掩了几分神色:“你啊,还是老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陆悦晃了晃手中的伞,“公交与地铁都暂时停运,打车也打不到。”
倒不是真打不到车,但奈何最近关于打车软件的各种负面新闻层出不穷,现在又是昏暗的雨夜,陆悦可不敢以身试险。
她托着下颌,默默叹口气:“我看我今天是别想走了,在你们瑟兰门口打个地铺算了。”
周染也没什么好法子,一时陷入了沉默,两人正纠结着,保安叔叔拎着手电筒过来了,远远喊了声:“姑娘快回去,要锁门了咯!”
眼看保安叔叔动作利索,直接将大厦的门口给锁了,陆悦一下子慌了神,伸手去拽周染:“这怎么办?”
“完了,地铺都没法打,”陆悦只觉得人生灰暗,“我总不能撑着雨走二十公里,回半山别墅。”
这狂风呼啸,大雨磅礴的,陆悦深刻怀疑自己半公里都走不动,就已经歇菜了。
她默默转头盯着周染,满脸不高兴模样,嘴巴鼓鼓的,一声不吭地生闷气。
“这……”周染踌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我在这附近有栋公寓,大概五分钟距离,要不要先过去?”
陆悦僵了僵,半山别墅离得太远,公司也关门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但关键是——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岂不是要和周染两个人,孤女寡女地在公寓里待上一晚吗?!
。
墨色无边无垠地展开,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大雨磅礴,落在撑开的伞面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水雾层层叠叠的弥漫开来,冷得她只发颤。
陆悦顾不得什么了,使劲往周染那边挤了挤,在嘈杂雨声之中,勉力喊道:“还有多久?”
她上半身还好,就是每一步都是淌着水,导致鞋子与裤脚都湿透了,走起来着实有点困难。
周染见状又把伞面移了移,向陆悦这边靠过来些许,说:“还有几百米。”
大半个伞面都罩着陆悦,留给周染的位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大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白色衬衣被浸得近乎透明,墨发湿漉漉地贴着身子,沿着发梢滴下水来。
“唉,你别移啦。”陆悦看得过意不去,抬手去推周染,“你罩着点自己啊。”
周染摇摇头,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将伞面又移过来些。
陆悦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使劲推着周染手腕,结果一个用力过猛,把周染都推得踉跄几步。
她一个没握稳,伞柄蓦然脱手,被风吹出好几米远,“哐当”砸落在满是水泽的水泥地面上。
大雨哗啦倾洒,这下是真把两人都给淋了个浑身湿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陆悦卷发全湿了,弯弯曲曲地贴合着衬衣,她抬手抹了把面上水泽,不由得泪流满面: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周染急忙跑了出去,身影被茫茫雨幕一盖,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陆悦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勉强往去走了几步,周染拿回伞后便冲了回来,伞面揽住细密雨滴,陆悦这才能看清些事物。
“对…对不起,”陆悦低着头,声音愈弱,听着有些可怜巴巴的,“害你淋湿了。”
周染没回话,她也不好意思抬头,只默默盯着身侧,抬手抹了把额间水珠。
真是太狼狈了,她哭笑不得地心想,怎么每次遇到周染,好像都会陷入类似的情况。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雨水“啪踏”滴落在地,汇入奔涌的河流之中,眨眼便望不见原本形状。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被风吹得步伐杂乱,不过短短五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硬是因为各种艰难险阻,道路不通,走了起码有二十分钟。
公寓之中黑漆漆的,周染按开灯光,“啪嗒”一声轻响,满屋子的清朗明快。
陆悦将湿透了的卷发拨往身后,抬眼打量着周染公寓。
听自己母亲说,周阿姨也住在半山别墅区,而周染因为工作的缘故,虽然时不时便会去看望母亲,却不怎么会留下过夜。
这公寓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多少装饰,棱角分明,颜色单薄,所有东西都收拾得齐齐整整,望不见一处凌乱的地方。
陆悦耸耸肩,心道还真是符合周染性格。
永远平静,永远冷淡,漠然又疏离,永远拒人
千里之外。
陆悦浑身都湿透了,犹豫着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走,周染犹豫片刻,伸手去拉她。
陆悦愣了愣,任由周染拉住她,牵住自己往里走。
周染五指极冷,浸满了水泽,可肌肤相触地方,却透过来些许暖意。
她长发湿透了,在近乎透明的白衬衣上散落,就像是泼墨山水的画卷。
“随便坐,东西也随便动,”周染说,“我去帮你拿毛巾。”
陆悦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你腰好细哦。”
周染:“…………”
陆悦羡慕道:“真的好细,线条也好看。”
周染被她说的都愣了,终究还是不知道怎么搭话,随意点了下头,匆匆地转身走了。
陆悦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捏捏自己腰际的软肉,五指下柔柔软软,一碰便会陷下些许。
她怅然所思,叹了口气。
而周染匆匆离开片刻,回来后抱着一捧厚厚的浴巾,展开递给了陆悦。
“淋浴间在二楼,先去洗个热水澡,”周染说,“别冷着。”
陆悦伸手接过毛巾,却没有立即擦去面上水痕,卷发湿漉漉的搭在面上,眼角染着点红。
她唤道:“周染。”
陆悦稍稍仰起头来,长睫被水汽压弯,乌瞳中水雾朦胧,嘴唇半张着,细细唤她名字。
“怎么了,”周染愣了下,“我去帮你找找衣服……”
她腰际忽然一痒,陆悦的手覆了上来,五指勾着湿润衣衫,恶劣地向下拽了拽。
浴巾落在地面,陆悦身子已经挨了上来,五指划过腰际,轻轻触上错落的脊骨。
她本身便眼眶微红,此时微微弯眉笑着的模样,更是多了一分极惑人的艳。
“急着洗澡干什么,”陆悦不紧不慢,轻轻缓缓地笑着,“还有其他法子能暖起来。”
“……是吧,周同学?”
她声音像是拢在雾中,朦胧而缱绻,震动着灌入鼓膜。
周染下意识想退,却已经被人压在了沙发上。
“这会躲什么,”陆悦抬手拨弄了下卷发,声音懒洋洋的,“我们不都睡过了。”
说着,她身子欺了上来,膝盖抵着柔软沙发,压下一小块阴影来。陆悦抬手牵起一缕乌发长发,抵在自己唇间,轻轻吻了上去。
发梢尖蔓下一滴雨,滴落在手背,划开道透明的水痕。
滚烫无比。
12、酒心馅 3
陆悦架在周染身上,一手扶着沙发靠背,一手牵着对方的长发,用指腹轻轻摩挲。
她一松手,那缕长发便坠了下来,搭在近乎透明的衬衣上,纤毫毕见。
周染稍稍仰起头来,眼瞳像是浸在水中的宝石,明净而清澈。
“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吧,”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别感冒了。”
陆悦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生气,默默松开周染,站回地面上。
“切,我就知道。”陆悦小声嘟囔,“你肯定没反应。”
她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抬手捡起落在地面的浴巾,像是玩偶般地抱在怀中,使劲揉了揉。
“嗳,”陆悦叹口气,指尖搂着那浴巾团,随意地翘起腿来,“真难。”
她五指托着下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腿,长睫湿漉漉地垂下,就声音也染着点沁冷水汽:
“——我觉得,就算一百个妖艳美女在你面前跳脱.衣舞,你也不会看人家一眼。”
陆悦懒洋洋说:“人家扔一件衣服,你心算的是布料造价,人家跳一支辣舞,你计较的是人力资源。”
周染:“……”
她沉默着站起身,湿透了的衣物滴着水,贴合着身形,描出稍显清瘦的肩胛。
陆悦瞧见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些许面上水泽,侧面隐没在室光中,模糊了平日的冷淡神色。
周染重复说:“去洗澡吧。”
衣服早就湿透了,刚进来时不觉得,休息片刻后便觉得冷得不行。
陆悦也懒得倔,她将浴巾披在身上,晃悠去了二楼的淋浴间中。
随着门“啪嗒”被关上,客厅中只剩下了周染一人。
雨声淅淅沥沥,汇聚成绵长的溪,蜿蜒着漫过窗沿,近乎于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了一个身形。
她侧身站立,五指捂着面颊,
指隙间露出的一块温白肌肤上,满是层叠红晕。
。
浴室整理的极干净,陆悦往镜子里瞧了眼,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卷发与衣领,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她都主动成那样了,周染还是宛如冰雕般没有反应——
卷发全部湿透了,再没有平时的蓬松轻盈,衣物乱七八糟
,扣子都掉了一颗,露出大片脖颈。
未免也太狼狈了一点。
陆悦摇着头,抬手打开淋浴,温水淅淅沥沥的落下,盛满了指尖。
她将身体浸泡在温水之中,仰头躺在边侧,打量着屋顶缀着的几枚星星。
浴缸旁摆着个小巧架子,齐齐整整地放着洗发露,沐浴露等,伸手便能够到。
‘周染用的沐浴露,会是什么样子,’陆悦心想,‘让我来仔细看一下。’
沐浴露很大一瓶,外壳粗制滥造,塑料质感极重,品牌歪歪扭扭地印在瓶身,看着像埋在货架最底的杂牌。
陆悦试探着挤了一点在手心,揉搓出蓬松的泡泡来,蔓出一缕细弱的薄荷香。
干净的,浅淡的。
是她埋在对方脖颈间,能够闻到的浅香。
陆悦觉得脸有点热,她一转头,镜子里的自己连耳尖都红透了,像是枝头挂着的小果子。
陆悦:“……”想什么呢!!
她“切”了声,用清水拍了拍面颊,快速地将身子冲完,逃也似的跑出了淋浴间。
睡衣穿着很合身,就是袖口有一点点过长了,估计是周染的尺码。
陆悦将领口叠了叠,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望了望周围,发现周染不在房间里。
那家伙跑去哪了?
陆悦小步走下楼梯,厨房那边亮着灯,隐约能望见一个人影。
周染坐在落地窗旁,长发已经完全吹干了,自肩头柔软垂落,像是黑色的藤,缠着细白手臂。
她静静望着窗外的雨,听到陆悦脚步声后,便转过身来,端起面前一个杯子。
“热牛奶。”周染说。
陆悦挑挑眉,拉开椅子在周染对面坐下,五指触到玻璃杯面。
暖的,热的,
尝起来有些甜。
“谢谢。”陆悦低头喝着,过长的袖子垂了下来,盖住了手腕。
两人沉默地坐着,窗外雨声被隔绝在玻璃窗外,便只余了沉闷的响。
陆悦小心地抬起一点头来,透过垂下的卷发隙间,偷偷去看周染。
周染依旧望着窗外,神色淡漠而平静,乌黑眼瞳中,映出了连绵不绝的雨。
陆悦眨眨眼,忽然望见了什么。
不同于自己透明的玻璃杯,周染用得是一个白瓷杯子,而上面隐隐约约印着点红字,看
着有些熟悉。
“周染周染。”陆悦好奇心被勾起,她趴在桌子上,伸手去拽她袖子。
周染转过头:“?”
“你这个什么杯子,”陆悦追问,“能给我看看吗?”
周染依言递了过来,杯中清水轻晃着,漾出层细密的涟漪。
陆悦转了圈杯子,终于看清楚了上面刻着的红字,当即笑出声来:“喂喂,你居然留着这个!”
【南城一中第四十五届运动会纪念】
这不大不小的红字印在杯子中间,下面有着三柱组成的校徽,与一行蚂蚁爬般的校训。
整个杯子毫无设计感可言,看起来特别丑。
“哈哈哈,”陆悦笑着晃腿,“你还记得高中时候,a班运动会的事情吗?”
周染望着她,没说话。
陆悦很是感慨,回忆起来:“也不知什么传统,但凡运动会肯定下雨。”
“我记得你带了一堆课本,一边被迫参加比赛,一边忙里偷闲的复习,可用功了。”
陆悦趴在桌子上,声音含笑:“结果你参加三千米长跑时,忽然就下雨了。”
操场以及操场周围都被围住,不给学生们回教室,陆悦急的团团转,最后硬是抱着一堆笔记,在椅子上坐了快二十分钟。
结果当然没什么用,最后周染的书还是全部湿了,陆悦自己也被淋得够呛,之后在洗手间换衣服时,难过得哭出了声。
陆悦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弯眉勾出一个笑来:“真是太傻了。”
杯中水轻晃着,映出周染的侧面,下颌轮廓分明,线条极流畅。
周染垂下头,声音很轻:“你还记得。”
“那当然,我记性可好了,”陆悦耸耸肩,“那么多门学科,就只有历史能考赢你,是吧?”
说着,她“碰”一声拍上桌子,身子向前倾来,故意拖长了音调:“年级第一,周同学——”
周染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反应,她平淡望着陆悦,眼帘稍稍抬起。
眉睫细密、浓长,像是停着的蝶。
可能是雨夜的朦胧微光,也可能是过往日子的叹息,陆悦竟然觉得……1
她看着,有一点点温柔。
“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周染说,“客间在二楼尽头。”
陆悦点点头,将牛奶一口喝完,
干脆利落地起身。
。
房间中很安静,冷气嗡嗡运转着,身下被褥柔软,鸭绒被暖暖地包着身子,像是躺在云中。
陆悦睡眠质量很好,基本倒头就睡,不怎么会做梦。
结果今天破天荒的,她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是久远的高中,夏天闷热干燥,下课后的教室空无一人,窗帘沙沙涌动着,像是白鸽张开羽翼。
自己身子前倾,扣着一个人的五指,将对方压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周染长发尽数散开,柔柔散落在身侧,校服拉链被拽了下来,露出凌乱的衣领。
然后陆悦就醒了。
一按手机,凌晨两点。
她茫然地坐在床铺,整个人精神万分,困意全都飞去了九霄云外。
——刺激啊这个梦!
陆悦抬手揉着长发,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惋惜:自己怎么就醒了呢。
不过醒了也没辙,陆悦抹黑着走出房间,想要去厨房喝杯水。
刚打开门,便发现楼梯口透着些光亮,陆悦扶着墙,探出半个头去。
客厅处开着几盏小灯,淡色的光充盈着室内,周染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雨已经停了,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落下的“滴答”细响。
周染声音很轻,陆悦悄悄听了一会,发现她是在和国外客户联系,商量关于订单的事。
陆悦不敢打扰对方,嗓子却又干得难受,便在楼梯间坐下来,等周染讲完电话。
周染语调不快,咬字清晰,依旧是那个平平淡淡,让人心安的调子。
陆悦静静听了会,感觉对方可能一时半会谈不完,打算先回房再说。
可因为坐得太久,小腿已经整个麻了,陆悦站起来时一个踉跄,整个人“咚”的砸到了墙角。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小腿处钻心得疼,一阵阵地窜上脊骨,浑身都在颤抖。
丢脸啊!太丢脸了!
陆悦绝望了,她眼角都红得厉害,下唇咬出血丝,硬撑着没喊出声来。
谁知道,就这么细微的一点动静,周染却听到了。
她将电脑碰地拍下,几步冲来了楼梯处,便在角落望见了蜷缩成一团,撑着地面的陆悦。
周染一句话没说,弯下了身子,用手臂环过她肩膀,轻
轻将她扶起来。
陆悦疼得眼角都红了,半趴在对方肩膀处,泪水从下眼睑中漫上来,在眼眶不住打转。
“我去拿医药箱。”
陆悦坐在沙发上,周染匆匆离开了,回来时,手中多了个白色的小箱子。
她看了下情况,眉头蹙得厉害:“我帮你上药。”
陆悦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她看见周染在自己面前跪下,修长五指搭上了脚踝,动作极轻极柔,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点。
指腹稍有些薄茧,无意识地辄过细白肌肤,引得陆悦身子颤了颤,咬紧了下唇。
13、葡萄冻 1
周染低着头,五指触着脚踝肌肤,激起一阵细弱的疼意,陆悦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攒紧了五指。
“你之前不是在谈事情,什么增加两倍库存,推进本土化设计,之类的。”
陆悦无意识间将内容记了几句,她抬手推了推周染肩膀,小声说:“你不用管我了,公司要紧。”
“……”
周染没回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是似墨般的黑,映着点清冷的室光,像是枚透明的玻璃珠子。
细长脖颈向下延伸,被扣到最顶的领口拦住,隐没在一小片温软的黑影中。
“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陆悦抿唇,声音嘀嘀咕咕,“…你生气了?”
周染顿了顿:“没。”
没生气,那是怎么回事,陆悦快纠结出内伤,猜不懂看不透,心中像是有一簇火在烧,烧得她难受万分。
她指尖沁冷,掠过透白肌肤,动作分明极轻极柔,却像是锁链般禁锢着自己,轻轻地扣住了脚踝。
陆悦身子又颤了下,不自觉地向后躲,落在周染眼中,引得她叹口气。
“你躲什么。”周染稍抬起头来,平淡地解释,“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有感染的可能性。”
“刚才是瑟兰原料供应商,合同早签完了,我只是重复确认一遍,明早再谈也可以。”
说着,她抬起手来,五指落在陆悦发隙间,抚摸了上去。
“没事的。”
周染轻声说着。
她动作极柔,嗓音清冷,像是一片还未飘落的雪,一朵还未绽开的花。
周染收回手,将白色的小型医药箱打开,拿出消毒工具来,用棉球沾了点酒精,小心覆上伤口。
陆悦身子一僵,五指下意识地绷紧,指节用力得发白,身子轻轻颤着。
饶是如此,她却咬着唇,硬是一声没吭。
周染动作极稳,好似丝毫不受陆悦影响般,酒精消毒后,在伤口处抹了一点药膏。
陆悦本以为撑过了酒精就行了,结果这不知什么膏药,又麻又疼又痒,让她气得想用枕头去砸周染。
“……疼就出声。”
周染声音忽然响起,像是淬了霜雪般涌进鼓膜,嗡嗡的杂音霎时就
停了。
陆悦回过神来,顺势挑了挑眉,不偏不倚地去望她:“啊?”
“以前被纸划伤个小口子,都能一路含泪跑上三楼,非得让我看看不可。”
周染将纱布展开,一圈又一圈地包裹住伤口,动作娴熟流畅:“现在倒是不出声。”
陆悦:“……”
要是换个人,陆悦能哭哭啼啼地一头栽对方怀里,一边委屈地嚷疼,一边抱着腰蹭来蹭去。
但周染在,所以不能露怯。
陆悦偏过头去,卷发从肩膀滑落,遮了细白脖颈,唇边抿出个气音一般的笑。
“没什么,”她漫不经心,“反正又不是很疼,没必要小题大做。”
绑着绷带的手顿住了,片刻之后,还是系上了最后一道。
。
如果说“睡遍天下女人”是自己的宏大目标,那周染就是最大的那块障碍石头。
陆悦一晚上都没睡好,破天荒地失眠到凌晨,最后在天都蒙蒙亮时,才终于睡了一小会。
醒来之后,太阳已经移到了正空,电话上一排密密麻麻地未接来电。
陆悦心中“咯噔”一声。
划开手机一看,果然全是小红的夺命催魂留言。陆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点前赶回了办公室。
小红看着门口的人,整个人都傻了,脱口而出:“陆姐,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公司还是起步状态,但陆悦基本每天都是妆容精致,服饰妥帖,气势上绝对不输。
而面前的陆悦,卷发凌乱,穿着昨天的衣服,眼下黑眼圈极重,神色恹恹。
“这是怎么了,”小红跺了跺脚,把陆悦拉进来,“昨晚没睡好?”
陆悦捋捋长发,将自己摔在沙发上,叹气道:“是啊。”
她这个状态根本没法上镜,好在视频还有存稿,推迟一两天不是问题。
她躺在沙发上补了一会觉,帮小明小红们处理些事务后,便回家吃晚饭了。
谁知道,陆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后,笑眯眯地问道:“悦悦啊,你们昨晚两个人,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啊?”
“——咳咳咳!”
陆悦一口饭差点咳出来,陆妈面不改色,抬手去揉她:“不勉强不勉强,随口问问。”
“周阿姨她一个人住别墅,可寂寞了,”陆妈念叨道
,“如果能结个亲,我俩以后逛街就方便多了。”
陆爸正拿着平板看新闻,皱了皱眉:“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你管这么多?”
陆妈一眼横过去,说:“人家女儿叫周染,之前你挂嘴边说了半个月的。”
“瑟兰那新ceo?”陆爸立马改口,“悦悦啊,那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要能挖角过来我们这就更好了。”
陆悦:“…………”
旁边的陆谦默默塞饭,看着老姐风云莫变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
。
不幸中的万幸,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陆悦都没怎么见过对方。
直到拍摄结束,与瑟兰的合作推广,也差不多要到尾声了。
陆悦坐在车上摆弄着手机,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只是盯着屏幕在发呆。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忙人,十几天都见不着一面的。
忽然“叮咚”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公司小群中弹出个消息:
“各位,我们解放了!”
陆悦点进去,群里一片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不知在庆祝什么。
正奇怪着,小助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那姑娘声音激动,蹦蹦跳跳的:“陆姐,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陆悦莫名其妙:“什么?”
“周总今天没有加班!”小助理兴奋喊着,“我竟然可以正常下班,太感动了!”
陆悦愣了愣,五指不自觉地攒紧了方向盘,她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挂掉了小助理的电话。
今天没有加班么?
陆悦半趴在方向盘,脑子有些乱:所以她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正苦恼着,不远处的电梯间打开了门,一个人讲着电话,神色冷淡无比,从陆悦车前走过。
等她走远上车了,陆悦才悄悄从方向盘后探出半个头,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周染?
周染应该没看到自己,挂了电话之后,便径直开出了停车场。神差鬼使的,陆悦也急忙打着火,偷偷跟了上去。
一段路程后,周染在路边停下,目的竟然是个陆悦熟悉的地方。
“whisper酒吧”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陆悦抬手摩挲眉梢,人家不过喝酒散个心,自己居然还跟踪过来了。
正当陆悦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的时候,周染走了出来,半拖拽着个女人
,带着对方上了车。
陆悦离得有些远,两人身影模模糊糊,似乎交叠到了一起,看着像是个互相拥抱,极为亲密的姿势。
……非常刺眼。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