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时代的审美差异。
赵瑶伸手轻抹匀少女白皙侧脸的胭脂缓缓解释:你其实不抹这些就很好。
少女偏头眼眸明亮的望着嬉笑道:真的?
嗯。赵瑶收回手,视线掠过少女松垮的衣领。
温如言的心情变得极快,将小手柄铜镜塞给赵瑶说:那我也去洗洗了。
赵瑶握着这突然塞进手里的小铜镜,微侧身望着进了里间的少女。
明明那日如此亲昵,为何少女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呢?
就连当初自己那般重视的许诺,也不曾见到她提起过。
反思不得其解的赵瑶窝在床榻深思,待少女只着单薄里衣出来时,方才回过神来。
少女脸颊微红,面上已是恢复白净,颈侧偶有细发被水浸湿而贴着,显露出一抹白皙格外诱人。
这天气多久才下雨啊。少女推开窗,一手握着圆面扇摇晃。
烛光微晃,赵瑶探头看向立于那窗旁的少女出声:你这般沐浴见风,难道不怕着凉?
少女笑了笑说:你这样子好像老人家啊。
赵瑶微愣,面上神情复杂的很,并未再出声。
温如言见有些不太对劲,便走向床榻,而后坐下探头看了看问:你生气了?
朕为什么要生气?赵瑶神情略微严肃的应。
还说没有生气。少女眼眸轻眨的靠近,探手停在赵瑶眉间,极为正经的看着,眉头都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了。
赵瑶微微向后依,薄唇微抿紧道:朕没生气。
只不过是听到少女拿老人家与自己作比,多少有些气闷。
可当真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气量太小。
温如言认真打量赵瑶的神情恶作剧的说: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你赵瑶抬手拎住少女还有些水渍的耳垂,当朕是笨蛋吗?
哎呦!温如言身形不稳的向前栽倒,下颌磕着赵瑶干廋的右肩。
赵瑶忙松了手,轻揽住少女问:你哪不舒服?
少女眼眸含着泪,吃疼的捂住下颌委屈的说:毁容了!
什么?
赵瑶抬手移开少女挡住脸颊的手,那下颌并无出血伤口之类,最多就是红了一小块而已,朕还以为破皮,没成想这就囔囔着疼?
温如言欲起身理论,却不曾想起不来,那揽住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这种类似被抱在怀里的姿势,莫名诡异的很。
别动,朕给你揉揉。赵瑶一本正经的说。
少女虽然有些别扭,不过倒也还算坦荡,愤愤不平的念叨:你平日里吃的太少了,身上都是骨头,咯人的很。
赵瑶念及刚才是自己力道没控制住才使得少女糟了这回罪,方才没有应话。
哎,你以后还是多吃些猪蹄黄豆汤吧,这样还能长些肉。少女完全没有停止碎碎念叨。
你说够了吗?赵瑶指腹捏住少女鼻头颇为严肃的说。
温如言见好就收,极为乖巧的眨了眨眼应:嗯。
这才保住小巧的鼻子,温如言伸手揉了揉说:那个,你还要抱我多久啊?
赵瑶抿紧薄唇簌的一下松开,身形笔直的坐在榻上应:你还不快好好躺下入睡。
哦。怎么每回情绪变幻这么快啊?
温如言爬进里侧躺下,一手握着圆面扇卖力的扇风,另一手则翻着书看故事。
殿内一下安静不少,赵瑶偏头看向趴在身侧的少女,缓缓躺下偏头出声:怎么不说话?
少女绷紧面容应:我在看书,不打扰陛下您休息。
这般客客气气的语气,完全不像少女会说出的话。
赵瑶探近抬手戳了戳少女的脸颊说:你生气了?
没有。少女终于偏过头来,眼眸亮着光,我才不像你。
朕怎么了?赵瑶有些不悦的询问。
温如言眼眸轻眨的应:你呀,动不动就爱生气,还喜欢语言威胁人特别的霸道。
你就是这么认为朕的?赵瑶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是啊。温如言见赵瑶分明就已经有些恼却还隐忍,连忙抿紧上扬的唇角,眼眸含着笑意低头偷笑,不过你有时人还挺好,而且长的好看。
赵瑶心情有些复杂,眼眸凝视少女那似笑非笑的别扭表情,恍然大悟的抬手拧住少女耳垂说:你在取笑朕?
少女丝毫未曾抵抗,仰面大笑的眯着眼应:其实你还挺可爱的。
真的?赵瑶狐疑的打量少女,指腹没敢使多大力气。
温如言举手讨饶说:我保证比真金白银还真!
赵瑶微撑起身,俯视抿唇看向少女那因着情绪波动而有些绯红的面容,指腹轻撩开脸侧的细发道:你若是真的这般觉得,为何还想着偷偷出宫?
因为皇宫不是我家啊。温如言收敛神情,极为真挚的仰面看向赵瑶。
你不是一直流浪在外吗?
温如言一下说不出话来,清了清嗓子应:可是皇宫好多规矩,我自由自在惯了,实在不太习惯。
赵瑶眼眸轻眨的打量少女神情,试图判断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你相信朕,朕会给你一个没有任何规矩束缚你的皇宫。
哎?
少女眼露困惑的望着出声: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你不信朕?赵瑶没有回应,只是反问了句。
皇宫又不是我家,你没必要理由为我改造你家啊。温如言认真的坐了起来,眼眸打量着赵瑶。
这话冷冷的落地,便没有任何声响。
赵瑶身形僵硬的看着少女,心口处莫名慌乱的很,神情木纳的应:理由?
少女脸颊凑近过来,一本正经的点头念道:对啊,你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为让我留在皇宫,这太奇怪了。
朕并不觉得奇怪。赵瑶眼眸躲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朕想,便会去做,有什么奇怪?
这话过于符合赵瑶霸道不讲理的性格,竟然都让温如言一时无法反驳。
那你也会对别人也会这般?
赵瑶偏头看向一侧的灯盏,却不能回答,只因自己从未为一个人花费这般心思。
温如言没能等到回答,无趣的倒在床榻,单手扇着风说:你既然说不出来,我可就当成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赵瑶偏头看向少女询问。
一定是因为我长的太好看,所以你喜欢上我了?少女调皮的打趣,弯着眼眉笑了笑。
赵瑶微愣的看着那璀璨笑意的眼眸应:朕喜欢你?
温如言很是诚恳的点头,一本认真的胡说八道:对啊,你快承认吧!
这赵瑶见少女满是得意的神情,自是不甘示弱,神情略微冷漠的看着,这不可能。
少女探近过来说:怎么不可能?
赵瑶抬手按住少女额前,迫使两人拉开距离冷声道:你胆子好大,竟敢拿帝王取笑。
温如言伸手扒开抵在额前的手,对于这突变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着玩而已,干嘛突然又生气了?
你就算是帝王,那也是血肉之躯的人,凭什么你能拿我取笑,我就不能了?少女将书本合上,自顾自的裹着薄毯背对着赵瑶,每次总是乱发脾气,我不想理你了。
赵瑶望着少女后背,不禁有些懊恼,明明想对她好些的。
直至子时,殿内悄然无声,赵瑶也没能等到少女转过身来,只得小心翼翼的探近。
少女已然熟睡,赵瑶探头张望了会,方才小心的挨近些躺下。
喜欢?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何为喜欢,皇宫就是忘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留着她,兴许还会让她陪着自己送命。
可偏偏还是执意想留住她,赵瑶伸展手臂轻揽住少女,对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莫名有些害怕。
明明独自在深宫这些年都熬过来,为什么反倒这时会害怕了呢?
一夜至天明,赵瑶是因右手臂的酥麻而醒来的。
少女大半个人靠近过来,脑袋趴在枕在肩侧呼呼大睡。
赵瑶偏头看向微微亮堂的窗外,殿内的烛火大多燃尽,唯有几盏长烛还仍旧亮着。
从床榻缓缓起身,赵瑶望着仍旧趴着的少女,不禁叹了声。
因着昨夜的不愉快,所以白日里赵瑶在外殿批阅奏折,都不见少女出来尝酸梅汤或冰镇酸乳之类的。
用膳时少女亦不说话,赵瑶向来不是善谈之人,见此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这般又过了一日,西北国使者来访,夜间设宴款待。
众百官亦会出席,赵瑶早早便处理完奏折。
因着药效过了,小奶猫趴在窗户,蜷缩成毛绒绒的一团,亦不爱搭理人。
赵瑶走近看向窗外的晚霞出声:今夜宴会宫内侍卫比平日都要多,你切勿胡乱走动。
喵。小奶猫懒懒的应了声,就连脑袋都不愿抬一下。
你还在生气?赵瑶探手轻揉了揉毛绒绒的一团,那日确实是朕说话太重了。
小奶猫琥珀色的眼眸轻眨了眨,连带那小耳朵也跟着耸动。
赵瑶别扭的收回手说:你不许生气。
喵呜。小奶猫摇晃着毛绒绒的尾巴。
若是宴会遇上好吃的,朕会让人备上一份,到时再让你尝尝。
小奶猫眼眸发亮的点头,慵懒的瘫倒在一侧,露出那软乎乎的fu部唤:喵。
待赵瑶出了玉清宫,温如言方才探起脑袋,满心期待着赵瑶夜间带回来好吃的。
夜幕降临时,整个玉清宫外聚集大批护卫。
来人,把所有的宫人都给抓起来,若是查不到,都给处置了。
是!
原本寂静无声的玉清宫,忽地响起细碎声响,温如言原本正趴在矮榻打盹,也被吵醒。
从矮桌跃上窗台便见不少宫人被抓了起来,而殿门已被推开,正有大批人闯了进来。
猫,也要抓起来。春月在一旁提醒道。
侍卫在内殿搜寻,偏殿内乱糟糟的一团,温如言趴在房梁不敢出声。
大人,这里没有人也没有猫。
春月出声再次提醒:一定要捉猫!
这若是没有人亲眼所见,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猫妖的存在。
大护卫对于春月的话不予理会,只冷声道:现在一百二十三名宫人可曾到齐了?
回大人,已经到齐了。
太上皇亲令,若是今夜搜查不出藏匿之人,诸位提头来见!
是!
春月焦急的看向这一群不听人话的侍卫,只得自个寻找。
许是烛光缘故,小奶猫那尾巴被光亮投出巨大的影子。
在哪!春月仰头忙出声喊道。
大护卫有些狐疑的打量春月说:今日抓人要紧还是抓猫要紧?
春月心知现如今若是抓不住猫恐怕自己就要陪葬了。
猫!
好,来人放箭!
温如言吓得忙从高处窜出来,一路穿过人群跑出偏殿,只见整个玉清宫到处都是火把,大批的宫人被赶在后院。
来人抓住那只猫!
只见众多护卫举刀围堵,整个长廊庭院拥堵不堪。
有些胆小的宫人们很是被吓的哽咽,聚集在一处不敢反抗。
别跑!
温如言慌不择路的窜进花房的地宫,这里间极为辽阔。
几名护卫追着入内,春月气喘吁吁的跟上前喊:这里面是死路!
温如言直直闯进地宫一侧复杂的石室,那铁门忽地被关上。
蠢才,这要找非得天都亮了不可,不过是一只小猫而已,放把火不就烧死了。
是!
莫名的烟顺着石道向各处弥漫,温如言被呛的难受,慌张往里间跑,可里间并无出路。
浓烟越发大,温如言窝在角落,爪子扒拉密不透风的石壁。
心想这怕是要狗带了。
爪子不知忽地按到哪一块石砖,小奶猫刷的掉落,而上头的石砖犹如机关一般自动合上。
扑通一声响起,急促的水流响彻耳边,温如言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完全被动的随着水流漂浮。
宫宴正是热闹时,赵瑶正襟坐在高处,处处留意百官的反应,尤其是那西北国使者同宋太师的相处。
待宴会散时,赵瑶只让宫人备上些许甜食,她总是极喜欢这些过于甜腻的食物。
步辇行走于宫道,赵瑶忽地看见玉清宫外的大批护卫。
宫人们大多已被处理,赵瑶从步辇下来,将视线探向仅存的宫人,大护卫手持刀缓缓上前,极为傲慢的行礼道:微臣奉命,处置手脚不干净的宫人。
赵瑶迈步上前出声:宫人事务大多由内司处置,岂容你在玉清宫处刑?
大护卫极为轻蔑的看着应:陛下有所不知,这是太上皇的亲令。
好一个亲令!
这宫内护卫们都是太上皇亲信,尤其是大护卫赵忠,手中御赐宝剑可斩王公大臣。
赵瑶并未出声,径直往偏殿走去,心间越发不安,今夜太过不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