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难得到咱们宋丞相呢?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宫殿外有一处花圃里,他曾经垫过一块丑石头。幼时,慕脩还是太子,他也只是个小小的伴读。皇家每年都会举办若干祭祀,身为太子的慕脩就会被一大群宗族老头簇拥着先进宗祠祭拜等各种事宜,一祭拜就是一整天,而作为伴读的他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但是他又想时刻能见到慕脩,于是小时候的宋丞相就找了一块大石头藏在花圃里,既不会被人发现,又可以满足他的目的。十几岁的孩童就踩在石头上,趴在宫墙上,一双乌溜溜的狭长眸子一刻也不肯离开大殿内那背对着他的少年。如今的谢锦自然是不用再踩着石块偷看了,但他还是用手扒拉开那周围的灌木,直到看到那块黢黑的丑石头才停了动作,桃花眼中漾出好看的笑意。他足尖轻点,轻而易举的就翻进了院中,摸到殿门口。大殿内摆着一张大大的玉案,案后的墙壁上挂着的是两幅足有成年人那么高的画像,上面是身着龙袍的俊朗男子和身着凤袍唇角含笑的绝色佳人。慕脩的眉眼像极了画像上的两人先帝是个温和俊美之人,先皇后也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子,而他们的儿子不仅结合了他们相貌上所有的优点,性格更是超过了两人,自小便敢与天命作斗争的气魄和逐鹿天下的野心。也不知是遗传了谁案上整齐排列着数不清的小木牌,这一切都是谢锦熟悉的模样那画像上的是慕脩生身父母,先帝和先皇后。砰、砰、砰一声又一声□□撞击地面的闷响拉回了谢锦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慕脩他...在磕头?听着这丝毫不带夸张的响声,谢锦就觉得自己头也好痛。而慕脩却丝毫不知疼痛一般,依旧自顾自往地上磕着头谢锦莫名觉得心中发堵,先帝和先皇后早早的便不在了,自己如今也不在了陪着他长大的人如今是真的所剩无几了。不知磕了多少个,直到谢锦站在殿外拳头攥得发白才克制自己没有冲进去阻止他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了。第10章 真相慕脩冷淡而又无比悦耳的声线响在空旷的大殿中父皇...母后...孩儿自行前来请罪,只求您二老九泉之下能够接纳他,是朕......轻薄了他,他怪朕,才会自戕于东宫...是朕负他!将他葬在皇陵是孩儿一意孤行,如果有什么天道报应,就尽管报复在朕身上吧。......接下来的话,谢锦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听见慕脩说他轻薄了自己,自己才会自杀?为什么?对着一堆排位和两张仙逝之人的画像,他完全没有必要说谎。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就说明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自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锦心中霎时一团乱麻,所有的不合理的地方都在脑海中被放大了。半晌过后,听见衣料摩擦声,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心思,往拐角的地方一藏。果然,不多时,慕脩就从殿中走了出来他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了。谢锦慢慢现出身形,望着他离开的那条路,忽然,眼角闯入一抹刺眼的红色。!!他呼吸一滞,走上前去那是一滴新鲜的血液,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逐渐被炽热的阳光风干成褐色。愣在原地好半会儿,他才整理好纷乱的情绪,来到自己翻进来那处墙角。谢锦望着朱红色的宫墙,狠狠捏了捏拳头,那个月上一定有问题!想毕,他故技重施在草地上借了点力,就飘了出去。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会那么逆天,正好撞上走到此处的慕脩。赵小贵迅速往慕脩前面一拦,尖细的嗓音尖叫道:快!护驾!保护陛下!他身后的宫人也是迅速展开一个包围圈,将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宫墙上的谢锦围了个严实,周围的御林军闻风而来。慕脩一双黑眸一丝温度也没有,审视着他,薄唇轻启:你是何人?谢锦之前看到地上的血时还以为是他哪里受伤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他额头嗑破了,血肉模糊额头磕头嗑成这样,这人是有多傻啊不就是个皇陵吗,他不入也可以啊!谢锦心里一阵心疼慕脩看着这少年被这么多御林军围着,面前还站了一个九五之尊,居然还有心思神游天外,冷色又冰寒了几分。赵小贵猝不及防一嗓子:大胆贼人!陛下问话还不回答!你有一百个脑袋吗!谢锦险些一个踉跄摔下来他赶紧摆手,陪笑道:参见皇上!都是误会....慕脩眯了眯眼:误会?你刚从宗正殿飞出来也是误会?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想到自己在宗祠里说的话,慕脩周身的冷气简直能在三伏天冻死个人,眸中杀意毕露。谢锦对他的杀意再敏感不过了,大脑瞬间一个激灵好汉不吃眼前亏,别刚重生就被皇上拉出去砍了脑袋,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他立马跳下宫墙,在所有宫人谨慎的目光下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草民是侯府的公子,此刻情势所迫草民就实不相瞒了,今日其实是奉丞相大人的命来的。没办法,不是谢锦脸大,是他实在想不到谁的名号在这位面前能有自己好用了。毕竟杀自己的是不是他仍有有待商榷,但前世慕脩给他做了那么多年靠山却不是假的。果然,他这话一出,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周围似乎瞬间安静如鸡。慕脩拨开面前的赵小贵,走上前谢锦低垂着头,直到视野前方出现一双做工精细的黑靴,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手揪起来了。慕脩微微躬身,伸出手去,捏住了谢锦的脸。谢锦被迫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里映出慕脩有些消瘦却依旧夺目的眉眼,微微敛下眸子。你说你奉离鸢的命而来?来做什么?他的声线依旧冷淡得骇人,但是总算有了几分起伏。谢锦磕磕巴巴道:来来...来...陛下,咱们能借一步说话吗?赵小贵脸色瞬变,赶紧道:陛下,此人身份尚还不明,您不可以身犯险啊!慕脩审视着手中这张稚嫩且俊美的脸,和那双映出自己的桃花眼,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好像感觉是离鸢在看他。谢锦看他半晌不语,怕他不相信,双手举过头顶:陛下明鉴!臣绝无异心!后者却盯着他出了神谢锦被盯得压力山大,都快出汗了,他只能尴尬道:陛下?陛下?慕脩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又冰寒了几分他站起身,手心朝内往外摆了摆手,冷声道:都退开。赵小贵苦着脸,他就知道只要沾上丞相大人的事 ,陛下就根本毫无理智可言。他瞥了一眼御林军统领,尖声尖气道:还愣着干什么?都跟咱家退开点吧!宫人和御林军们依言只能一步一步往周围退,但是眼珠子都在慕脩和谢锦身上黏着,一眨不眨,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贼人趁机袭击当朝天子。谢锦见周围空旷起来才缓缓站起身慕脩冷睨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当然。谢锦几步走到花圃旁,用手扒拉开灌木,指着那块石头道:丞相大人让草民来拿这个!刚草民是不小心迷了路才擅闯宗正殿这理由可以说是很牵强了,连赵小贵都觉得一言难尽,但是皇帝都没说话在场诸位谁敢多一句嘴。慕脩眼睫微敛,望着那块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根本没听进谢锦的话,半天没说话。谢锦等得浑身都僵硬了,背脊上的寒毛根根倒竖奇怪,他以前没觉得这家伙这么恐怖,如今换了个壳子连胆子也换了?他思考间,慕脩冷笑出声:你这张口一个丞相,闭口一个丞相,你可知他现在尸身都凉了吗?难不成他是托梦给你让你冒着闯皇族宗祠的危险来搬这么一块破石头?谢锦笑意微凝,咳了一声:当然不是,陛下有所不知,这块石头是丞相大人少时偷偷藏在里面的,而且是为了陛下。慕脩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反问:为了朕?谢锦道:对,陛下少时经常在宗正殿进行大型祭祀,丞相大人因为身高不够就找了块石头藏在里面,每回陛下进了大殿,他就会踩在这块石头上看着您啊,只不过如今不需要了,丞相大人很早就交代过家兄有机会挪了这块石头,但是家兄平日不便出入宫中,所以才拖到今日的。慕脩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到了那块石头上,片刻后他倏然转身:石头朕不准搬,你可以走了,下不为例!谢锦被他猝不及防的转身弄得有点着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前世已经习惯了的宫廷老嬷嬷一般的心,朝他道:哎陛下,你额头上的伤记得好好处理,不然可是要留疤的!前面慕脩的步子微不可察的顿了一顿,没有回答谢锦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还有......刚才是错觉吗?皇上转身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他眼睛红了?但很快,他就甩了甩头将那种可怕的猜测打散了宋淮安再了解慕脩不过了,从小到大也就先帝和皇后逝去的时候,他闷在被子里哭过两回,过后就跟丧失了哭这种情绪一般,像个百毒不侵的铁人。所以,大概只是他额上的上血流到眼睛周围了。一定是。朝阳宫,历来天子的寝宫。慕脩撩袍坐在龙床一侧,衣摆往腿侧滑落,露出明黄色的绸裤下那若隐若现的修长腿型,身着神色宫装的年轻御医跪在地上给他仔仔细细处理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周围围了一圈的宫女太监赵小贵满脸担忧:陈太医,陛下这伤可会留疤?陈奚用帕子沾了水,无比谨慎的替慕脩擦去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只余下一个不太明显的伤口,他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给伤口上了一层药膏,才问道:陛下可要用纱布?慕脩眉头皱了皱:不必。陈奚点了点头,退开来,站起身看向赵小贵道:赵小公公不必担忧,若是处理得当不恶化,是不会留疤的。赵小贵这才松了一口气慕脩看向他,不赞同道:大惊小怪,堂堂七尺男儿,留个疤又有何惧?赵小贵佝偻着身子,苦口婆心道:哎哟喂我的陛下,您这可是龙颜,怎能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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