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一看芷汀那茫然的模样,便知道她指望不上了。于是又回过头来,纠结的看了看桌上饭菜,而后索性问起陆笙来:你牙长齐了吗?这话问的,快三岁的孩子了,牙怎么可能还没长好?不过陆笙窝在陆启沛怀里,还是乖巧的应了:长好了。说完似乎害怕祁阳不信,还张开嘴让她看了看她那满口齐整的小白牙。祁阳在那两排小白牙里发现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只有一颗,长在右上方,与陆启沛生得一般无二。这让祁阳的目光软了软,再看看抱着团子的陆启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像是她亲生的陆启沛被她看得不自在,眨眨眼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祁阳却叹口气,而后幽幽道:越看她与你越像,怎么看都像是你亲生的。旁侧的侍女闻言,顿时将脑袋埋得更低了,连芷汀都偷偷往后退了两步。众人都仿佛急于逃离爆发现场,倒是两个当事人间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糟糕。陆启沛只无奈看着祁阳:殿下莫要这般开玩笑,让人听见当真可就不好了。祁阳看着陆笙却道:如果我们俩能有孩子,大概也就是陆笙这样的吧?此言一出,空气更加静默了,连带着陆启沛都是一怔。她抱着陆笙的手莫名紧了紧,看向祁阳的目光也透露出了些异样的情绪:殿下此言何意?祁阳没理会她,却又低头去问她怀里的小团子:你想吃什么?陆笙还太小,听不懂二人对话,只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着祁阳。听到她问话,小团子乌溜溜的眼中露出茫然:不,不知道。陆启沛只得接话第79章 也想让我喂小团子被陆启沛接回去后, 整个晚膳都没再交给祁阳。她倒也好耐心,等侍女将适合小孩儿的吃食端上来后, 她果真也是一勺一勺的喂, 动作温柔又细致。这回心里泛酸的人就变成祁阳了。她眼巴巴看着陆启沛去照顾陆笙,自己却似被冷落了一般独自在旁用膳, 顿时看小团子也不如之前可爱了。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中带着醋意, 陆启沛眸中含笑只做不知, 仍旧与陆笙喂饭。倒是陆笙, 似乎对人的情绪感知相当敏锐, 没等陆启沛继续将饭喂完,她忽然抱住自己的小碗说道:伯父吃饭,我会自己吃。小团子望着陆启沛,乌溜溜的眸子明亮璀璨, 小脸上的表情却正经得很。陆启沛与她对视片刻, 终于将勺子递了过去:你真的可以自己吃?陆笙点点头, 很是认真的样子, 接过勺子后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舀了一勺饭后就嗷呜一口送进了嘴里。不过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 她一勺饭舀得有些多了, 勺子送得也有些偏, 一勺饭最终落了小半在衣襟上,污了她一身衣裳。小团子嘴里包着饭, 没有咀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 又看了看手里的勺子, 最后再看了看抱着她的陆启沛,忽然不知所措起来。还是祁阳看不下去,先拿帕子给陆笙将衣襟上洒的饭擦了:好了,乖乖吃饭,不是什么大事。陆启沛也没说什么,陆笙这才缓缓咀嚼起来,变得有些怯生生的。之后吃饭时,陆笙的动作就更小心了,两个大人也无心用膳,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把小碗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陆笙捧着空碗对二人郑重道:吃完了。陆启沛笑了笑,祁阳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乖。陆笙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她望着二人抿唇一笑,目光也愈发亲近或许是从不受重视的缘故,每一个与她表现出亲近的人,她都会加倍的亲近。孩童的表现单纯又自然,目光中的亲近孺慕毫不作伪,很容易便将人的心都融化了。祁阳心里便又生出了几分动摇。她盯着陆笙瞧了好一会儿,直把小团子看得脸都红了又想往陆启沛怀里钻,这才扭头对芷汀道:与她安排些贴身侍女吧。再寻几个年岁小的丫鬟,几个老实本分的仆妇,都跟着她,别再让她一个人在府中乱跑了。芷汀闻言心中有些不平静,侍女丫鬟仆妇,这些公主府当然是不缺的。可安排给陆笙之后,代表的意义便不同了,一方面是确定将她留下,另一方面也是变相承认了她的身份地位!这让芷汀有些接受不了。可对上祁阳那平静中带着威严的目光,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她不明白殿下心思,只能微微垂下头,缓缓应了一声:是,我这便着人安排。祁阳收回目光,之后倒也没让陆笙久留,很快便让侍女将她抱走了。小包子走了,剩下的两人这才开始用膳,只桌上的饭菜经过这几番折腾,早已是凉了。没奈何只好重新热过,祁阳望着重新端上来的饭菜却没了多少胃口。陆启沛拿起筷子与她布菜,同时笑道:怎么,阿宁不动筷,是也想让我喂?祁阳闻言顿时白了她一眼,就算真有这样的心思,她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说,更何况旁边还立着不少侍女呢。公主殿下自认脸皮薄,只好自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陆启沛将她神情尽收眼底,眸中笑意深深。晚间无事,洗漱过后陆启沛倚在床头看书,祁阳便倚在驸马身上看人。祁阳闲来无事总爱盯着陆启沛瞧,初时陆启沛总被她看得脸红心慌,但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到如今,她甚至能忽略身边人犹如实质的目光,专心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书册之上。书册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夜深祁阳也没开口说什么。陆启沛算着时间收起书册,又熄了灯,重新躺下之后,祁阳熟练的滚进了她怀里,指尖却在她心口划拉。这似乎是某种暗示,陆启沛伸手抓住了那只捣乱的手,沉声道:明日还有大朝会。要做什么,早些不说,她也不是一定要看书的。祁阳知她误会了,轻哼一声:想什么呢,我这两日又不方便。陆启沛似乎也想起来了,夜色里传来的声音都透出两分失望:哦。祁阳想笑,又忍住了,手上挣开了陆启沛的束缚,指尖又在她心口轻点了两下:我是有事要与你说。说完顿了顿,也没等陆启沛回应便道:我觉得,养个孩子似乎也挺有意思。家庭的组成似乎总少不了孩子,两人成婚也三载了,初心不改恩爱非常。可与此同时,迟迟没有子嗣的消息传出,外间也总会生出几分流言。她们尚且年轻不会在意,可时间久了,未必不会被世人的观念影响,渐渐也会觉得身边缺了什么。陆启沛早就做好将来收养孩子的打算,甚至在齐伯将陆笙送来时,也很清楚他的心思。可她想过祁阳会生出过继陆笙的念头,却没想到这念头生出的这般快。真要论与陆笙相处,今日还是头一回啊!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启沛开口了:此事不急,养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说完,微微翻身侧躺,将祁阳彻底揽入怀中:而且陆笙不合适。祁阳自她怀中抬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梅花香,问道:陆笙怎就不合适?今晚祁阳其实也想了不少,想要过继陆笙,最让她介怀的就是她的父亲。陆启成前后两世,都是死在她们夫妻手上,前世如何且先不提,今生陆启沛与陆笙便是有杀父之仇的。而要养大仇人的女儿,祁阳不可能心大到毫不介意,然无辜稚子,她又狠不下心去除。思来想去,养在身边和养在外面,其实差别也不大。更何况自己教养的孩子,总能让人更放心些,今日看陆笙本性也不坏。可陆启沛说的却不是这些,她抚着祁阳后背,缓缓说道:你看陆笙那张脸,与我生得何其相似,如今本就流言四起,你若真过继了她,还不知外间怎么传呢。祁阳怔了怔,没想到她最烦恼的竟是这个。陆启沛又将脑袋埋在她颈间蹭了蹭,声音里隐约还透着些小委屈:你我是可以不在意流言,反正也不是真的。但这消息若传进了宫里,让陛下与太子殿下知道了老丈人和大舅子这几年可还盯着她呢,平日里夫妻恩爱还好,真有点风吹草动就是一顿敲打。陆启沛深觉惹不起,也不知重生一回自己怎就落到了如此境遇?祁阳听她说完便忍不住笑,笑过想想也觉麻烦,流言蜚语有时可是能杀人的。而且端看府内,这些人可都是日日看着她们夫妻恩爱的,然而包括芷汀在内,在见到陆笙的那一刻,都免不了对陆启沛生出了怀疑,也对陆笙生出了排斥。消息传到皇帝和太子那里,本就是一桩麻烦,更何况她还年轻,现在谈过继委实有些早。想罢之后,祁阳心思便歇了大半,转而问道:那你欲将陆笙如何?陆启沛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叹口气道:就先这样养着吧。她本就是我侄女,就以这般的身份养在府里也没什么关系,你若喜欢她,多与她处一处也好。其实这本就只是个名分的问题。总归她们也不会有自己的儿女,只要打定主意将人留下,改不改名分都是一样,是祁阳想得太多甚至冷酷一些来说,不改名分会更好。若是陆笙将来长歪了,她们也舍弃起来也会容易许多,利益牵扯也会简单许多。祁阳想想也是如此,遂将此事作罢。而后想到了什么,又道:我明日进宫去一趟吧。话题跳转太快,陆启沛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宫中出事了?祁阳靠回她怀中,摇摇头闷声道:没什么大事,只听说前两日皇兄夜间处理政事,不慎染了风寒,我还没去看过他。说完顿了顿,又道:顺便也替你去解释一二。陆笙入府月余了,消息早传回宫中,皇帝和太子近来看她都是冷脸。只这些陆启沛没与祁阳说,可今日听了她的话,祁阳哪里想不到这些?更何况她确实也该进宫去一趟了。陆启沛听完也没太多感想,尤其对于太子生病一事。实在是这三年间他病得多了。当年看着气势强盛的人,其实凯旋时便已亏空了身子,自那之后每年的冬天都是难熬。三不五时的风寒是常态,偶尔病重了还会卧床,也是难得皇帝对这样的太子从未生出嫌弃。那就进宫去看看吧,阿宁可要得替我多多美言。陆启沛轻声笑道,说完之后想起了什么,又道:我去岁便使人往四处寻访名医,如今已寻得两位,等过些日子人进京了,便荐给太子殿下如何?说不定有用呢?祁阳答应一声,有些忧心,可靠在陆启沛怀中又觉安心。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第80章 来接你回家翌日便是大朝会, 满朝文武品阶够了的都要参加。如今三年过去,陆启沛有驸马身份的便利,官职又升了两级, 已经从大理寺正升做了少卿。而曾经的少卿因大理寺卿告老, 如今也顶替了他的位置,彻底独当一面成了一部之首。赶着去参加朝会,陆启沛早早便出门去了。倒是祁阳, 睡足了起身, 用过早膳后又在府中处理了些事务,最后赶在晌午前方才启程入宫。祁阳进宫当然也不会立刻就往东宫跑,她先去了宣室殿一趟。皇帝刚送走重臣闲下来, 听闻祁阳求见自是宣见了如今祁阳出宫日久,自不能如当初住在宫里时一般时时相见,fù_nǚ二人感情却没淡下来,也全靠祁阳维系。祁阳入宫便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又特地替陆启沛解释了一下陆笙的事。皇帝听完不置可否, 只道:皇儿与驸马年纪也不小了, 还是该要两个子嗣傍身才好。若有什么不妥,太医院里多是圣手, 也不必讳疾忌医。这还是皇帝头回在她面前提子嗣的问题,而且一说就说到太医什么的祁阳抿了抿唇,差点儿没泄露出更多情绪。好在最后忍住了, 也只垂眸应道:儿臣明白, 谢父皇关心。皇帝闻言点点头, 没再就这事说些什么。能提这一句,还是因为祁阳的母妃早已经不在了,中宫又无皇后提点。fù_nǚ俩旋即就转移了话题,闲谈片刻后,祁阳又陪着皇帝用了一顿午膳。午膳过后,皇帝便没再留祁阳:今日入宫,你是想去看太子的吧。他近来又病了,你去看看也好,顺便也替朕劝劝他,莫要将自己逼迫太过。说到后来有些叹气。祁阳应声告退,心情沉甸甸的,转道去了东宫。东宫里,太子果然不曾歇息养病。祁阳随着宫人踏入前殿时,远远地便听到了一阵咳嗽声传来,压抑着撕心裂肺。她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进去,果然便见太子伏在案前,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这样的场面祁阳已不是头一回见了,可每回看见心中都止不住狂跳。她快步迎了上去,替太子拍背抚胸,等了好一阵这阵咳嗽才算止住。太子放下捂嘴的帕子,看着祁阳笑了笑:皇妹来了?祁阳完全笑不出来,她忧心忡忡的劝道:皇兄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何必再为这些政务劳心?我刚从父皇那里出来,父皇见你这样,也是心疼的。太子闻言仍是笑,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是一点风寒罢了,是皇妹忧心太甚。等过两日天暖了,这点小病自然也就好了,实不必太过介怀。话是这般说,但只有太子才最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身边守着的是梁国最好的御医,用的是梁国最好的药材,可调养了三年也无济于事。他如今也不指望身体能有好转了,可他的骄傲却不容许他活成一个病弱的废人。因为生病而耽搁政务,皇帝会心疼他,百官会谅解他。可那都是一时的。若他长久的卧在病榻上一事无成,那么皇帝的疼爱会变淡,百官的心中也不会再有他这个储君。太子并非将权力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可到了今时今日,他似乎也别无选择。祁阳劝他也不止一回了,得到这样的回应并不觉得意外。她又叹了口气,只得说道:不论如何,还望皇兄保重身体。另外驸马前些日子在外寻访了两位名医,等过些日子将人接回宫了,还请皇兄让他们看看,若有所获便是最好。太子倒不是讳疾忌医的固执脾气,闻言眉目更柔和了两分,笑着点头道:好。几句话的功夫,太子也彻底缓过来了,只是之前因咳嗽涨红的脸色退去血色,骤然变得有些苍白。这让祁阳看得有些忧心,试了试案几上的茶温之后,便顺手递了盏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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