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是九博先生这件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将来只怕还有更多的人知晓。从前隐藏着,也不过是怕树大招风而已。没想到,我们一家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了,到头来还是被人给惦记上了。”李光裕眉毛跳了跳,“褚叔放心吧!就目前来说,你们在玉兰县还是安全的。最近朝堂上的事,褚叔可有所耳闻?”褚兹九苦笑,“我之前肯在衙门里做个书吏的职务,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能够嗅到朝堂的信息。可惜,却也是滞后很多的。安太傅那边应该有自己的渠道吧。若非我现在只是个秀才,我早就找到安太傅那里去问问了。崔行之事,其实完全可以用来大做文章的。”李光裕道:“这事可是牵扯到盈若的,褚叔就真的不怕吗?”褚兹九叹气,“就算将此事捂住,对盈若又有什么好?那倒还不如摊开在阳光里呢!那样子,魑魅魍魉也就不敢近前了。”李光裕小小的吐了口气,他还真怕他心眼实诚的完全不懂得拐弯呢!“崔行此次回京,安太傅是递了折子弹劾崔家的。此番,毕竟一石激起千层浪,此后对崔家的弹劾自然就不会少了。”“可是,有用吗?”褚兹九质疑道。李光裕道:“太后健在,想要把崔家连根拔起,恐怕绝非易事。但扫除他的枝枝叶叶,却还是可以的。褚叔应该知道,独木难成林的道理。”褚兹九警惕道:“你们打算怎么做?首先声明一点儿啊!我的妻女绝对不可以成为你们利用的对象。”李光裕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胸前,“已经牵扯进来了!”“你什么意思?”褚兹九的脸一下子就阴冷了下来,目光更是锋利如刀。李光裕道:“我也不瞒褚叔,京中有人翻出了十多年前的旧事,也就是崔君撷当年对李家大小姐做出的恶行,对他进行了弹劾,主要是围绕私德不休。皇上不堪其扰,便停了他兵部侍郎的职务,罚俸半年,并令其在家闭门思过。”褚兹九的手指攥的嘎嘣嘎嘣响,额头的青筋更是清晰的浮现,那副表情,跟凶神恶煞差不多。李光裕看了都心里打怵,“褚叔……”“你别说话!”褚兹九厉声道。车厢内的沉默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褚兹九再开口的时候,情绪已经如常,只是眉头还是打结的,“太后会忍下这个哑巴亏,肯定是因为安太傅先退了一步,对吧?”这是个阴谋!这个阴谋从安太傅被挤兑的被迫致仕回归故里,其实就已经开始了。就是不知,他们一家的存在,究竟是从最初就被算计了,还是这保皇派的意外之喜了。总之,一脚踏进来,也就别想出去了。“对!”李光裕道,“正因为现在的朝堂里没有了安太傅,那么,此次崔君撷被罚,太后也就不会当回事,对于禁足之事也就不会阻挠了。”“而你们在崔君撷被停职的这段时间里,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对付崔家附着的那些个爪牙了,是也不是?”褚兹九问。这件事的不寻常,他已经前前后后琢磨过了。纵使知道安家在这件事的算计,他其实也是无能为力。而起为了对付崔家,还不得不站在安家这边。说起来还是有几分憋屈的。李光裕暗暗点头,“褚叔思想之敏锐,对局势的判断,都非常的精准。皇上若是得遇褚叔这样有大才的人,定然会欣喜若狂的。”第九十二章 踢山门(给姿姿儿打赏的加更)褚兹九哼了一声,“你少拍马屁!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对我们一家究竟有没有算计,又有多少算计在里头,我也就不追究了。毕竟崔家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但有一点,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受伤害。尤其是盈若,她还那么小,谁若伤了她,我就找谁拼命。”李光裕面色凝重的挺直了身板,“褚叔放心吧!若有人胆敢伤害盈若,不用褚叔动手,我也会将那人收拾了的。”两人再也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各怀心事的一直到马车停在了陵山脚下。陵山是一个群山,连绵起伏。大慈寺也在陵山上,但跟陵山书院却并非同一座山头上。盈若搀扶着岳老夫人下了马车,就看到了他们停车的小广场上,已是车满为患了。人声鼎沸的更是如同赶大集。当然了,来的人也并非都是踢山门的,更多的则是赶热闹的。盈若不由得感叹,这古代的娱乐真是太少了,以至于这么点儿事情都能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观。岳老夫人身边,除了带来了林嬷嬷,冰清和雨润也是来了的,乘坐的是下人的马车。再有就是看大门的老王和赶车的老卫,可谓是全家出动,榆树胡同那里唱了空城计了。李光裕这边则只带了惊蛰,兼任车夫和小厮,作为知府家的公子,可谓是相当的低调了。盈若虽然个子矮,但因为周围这人将她护在中间,竟是一点儿都不怕被挤着和碰着。她甚至通过人群的空档瞧见了几张熟面孔。比方说,王朝阳和王金枝,以及万正茂和万彩霞。这四人还真是不务正业啊!几乎是哪里有玩的就有他们。而他们的身后,也是呼啦啦的跟了一群人。盈若故意落后,蹭到了李光裕身边,“光裕哥哥,书院连着放假半月,真的不耽误功课吗?”李光裕笑,“就算不放假,心也早飞了。还不如这样呢!”“说的也是啊!”盈若道,“那往年踢山门的,最终一般能有多少人踢中?”不等李光裕答话,褚兹九抢先道:“往年就没有这样的盛况。来踢山门左不过附近县城的,能来四五十人就算多的了,最终能留下来的也就十个八个的吧!”“琴棋书画!这分明就是将穷学子拒之门外嘛!不公平!”盈若愤愤不平道。褚兹九的眉心跳了跳,“过会儿,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不要惹事啊!”盈若瘪瘪嘴,“爹爹想什么呢?我能惹什么事?今年来了多少人啊?”李光裕道:“连京城都有人来,一两百是有的。”盈若一想也就明白了,“这都是冲着安太傅来的呢!这算是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褚兹九小声呵斥。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岳老夫人闻听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哪里不对?分明有几分道理嘛!二郎过来扶我!”褚兹九便赶紧上前,“实在不行,就雇顶软轿好了。”岳老夫人瞪他一眼,“让你搀扶我两步,怎么就那么多事?这点儿路,我还是走得动的。”褚兹九就涨红了脸,他还真没恶意。盈若就躲在后面偷笑,然后悄悄去看李光裕。李光裕趁其不备,猛然扭头冲她眨了眨眼睛。盈若猝不及防中倒吸了口凉气,没话找话道:“光裕哥哥,既是有京城来的人,会不会有你的故人啊?”李光裕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很紧张?”盈若并不否认的叹了口气,将小手摊开在他面前,“你看看!我掌心都出汗了。我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啊!待会儿若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会不会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李光裕伸手握了握她的小手,又很快的松开,主要是前面的褚兹九虎视眈眈的,他可不想落下什么坏印象。“没事的!你就当他们是树,是石头,是小草就好。”小丫头还是太小了,参加这样的事情,哪有那么强的承受力?一会儿成功了还好,若是一旦失败,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呢!倒不是他对她没有信心,实在是得做好两手准备,毕竟,突发状况总会让人措手不及的。从马车停放处,往上爬,行三百米,便到了书院的第一重门。并非真正的门,实则是石雕的牌坊上书“秀门”二字。踢山门便安排在了这里。牌坊旁贴一通告,说了大体的规则。所谓的踢山门,是书院里安排了守山门的人,踢者若是能战胜守者,便可得十分,直接获得书院入试资格。战不胜,则有守者打分。也可以琴棋书画四样都参加,累计分数满十分,也是可以获得入试资格的。这样的规则,倒不是很严苛,但说到底,还是富人的游戏。穷人家的孩子,连平时读书的笔墨纸砚都未必供养得起,何来的银钱去学习琴棋书画呢?再回到眼前,盈若觉得这与其叫踢山门,倒不如叫打擂台,有守擂者,有攻擂者。“姑婆,以我现在的琴技,去攻琴的话,能得几分?”盈若凑到了岳老夫人身边。岳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她已经被褚兹九搀扶着坐到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小人儿被山中的阳光镀了一层金,看着很是明媚和耀眼。“你这还没学会走,就想要跑了?”“可得五分!”李光裕语出惊人的道。岳老夫人一脸不赞同的飞了个白眼,“你这不叫护着她!你这叫助长她的嚣张气焰。”李光裕道:“我说的是实话。守琴者是那位高县令家的公子,在处事上未必公正。”“噗——”盈若直接喷了口唾沫,“光裕哥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高华棠会给我人情分吗?”李光裕道:“想试试吗?”褚兹九道:“那孩子其实挺正直的,他若给盈盈打五分,只怕是把盈盈当来玩耍的呢!”盈若瘪嘴,“你们这说话,怎么一个比一个还打击人啊?我先去攻画!画攻不下,再去攻棋。”褚兹九和李光裕就对视了一眼。第九十三章 擒贼先擒王“盈盈儿!”李光裕拉住盈若的胳膊,“想不想听听我的建议?”“有话说话!”褚兹九将盈若拉到自己身边,“盈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开心就好。”李光裕缩回手,“自然!我就是想说与其先攻画,不如先攻棋。因为今日的守棋者不是别人,正是安太傅。”盈若眨巴两下眼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所谓的擒贼先擒王,拿下了安太傅,余者也就不足挂齿了。可问题是,那是安太傅啊!他的棋艺,真的是她能挑战的吗?“可行!”岳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既然守棋者是他,那丫头就只管去吧!”盈若狐疑的看向李光裕。李光裕冲着她点点头。盈若突然就有信心了,她跟岳老夫人对弈过,岳老夫人相信她棋艺好,但是却不了解对手啊!李光裕就不同了,他不但了解她的棋艺,更是师从安太傅呢!他既然怂恿着自己去攻棋,那就说明他是相信自己有胜算的。她的光裕哥哥是不可能害她的,她就是这么笃定。“各位!”一位矮矮胖胖的老者出现在牌坊下面,满面红光,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已经灰白,“鄙人王逸,在此欢迎各位赏光前来。来者皆是客!不管各位最后能否进入陵山书院读书,都请比完之后到书院中品茶赏景。”“这人便是陵山书院的山长!”李光裕小声道。盈若嗯了一声,“他看上去身体很健壮。他也参与守吗?”褚兹九道:“王山长在书法上有很大的造诣,当年中进士后,一手字可是被先皇大加赞赏的。”“那为何没有入朝为官?”盈若不解的问。褚兹九叹口气,“先皇时候,崔家就已经强势。当时王山长上书弹劾崔家,直言外戚专权的弊端,然后就被罢官了。从那之后,就来到了玉兰县。”李光裕道:“他跟安太傅乃是同科。”盈若便有些明白了,王逸能够悠然的在这陵山书院做山长,只怕是少不了安太傅的庇护的。用人唯亲,果然是大忌。有识之士被排挤,其最终的结果,只怕是无可避免的祸乱了。就听王逸又道:“现在,切磋正式开始吧!我们陵山书院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不吝赐教!”“嗡——”的一声,窃窃私语如同蜜蜂集会般响起。摩拳擦掌者众多,却没有谁真的下场。“场面好像有些冷啊!”盈若小声道。岳老夫人扯动唇角,“不是说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盈若深吸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对站在她身后的人道:“光裕哥哥,你推我一把!”“噗嗤——”岳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的大笑。褚兹九也是忍俊不禁,还以为他家小女儿多大的胆呢!没想到,关键时候,也是要人推一把的。李光裕没有推,却是昂首阔步的走向了牌坊,拾阶而上,站在牌坊的正中之下,然后转身,冲着盈若笑,“还不来?”盈若用力的吞了下口水,“姑婆,爹爹,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啊!”然后噔噔噔的跑向了李光裕。蜜蜂的叫声瞬间就息了。“褚盈若,你又要哗众取宠吗?”王金枝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盈若没有回头,她已经站在了牌坊下面,心中涌起的是满满的豪情。小脸上也是一片端肃。她可是要干大事情的人,怎么会去计较那些小女儿的小心眼呢?“光裕,你已是书院的学生了,这是要做什么?”王逸不解的问。李光裕往旁边让开,露出小矮人盈若来,“我为她!”盈若按照林嬷嬷教她的,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福礼,“还望山长多多指教!”王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个女娃娃啊!有六岁吗?”盈若差点儿没吐血,看着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说起话来怎么就这么不养人啊!她似乎有些明白先皇听从老婆的话将他踢出朝堂的心情了。“哈哈哈……”人群中万彩霞不厚道的笑了出来,“矮冬瓜!”附和着她的还有一片低笑。“有志不在年高!有志不在身高!”盈若端肃着个小脸道。此言一出,人群中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嘲笑的心思就收了。也正因此,万彩霞就落入了尴尬里。王朝阳低斥一声,“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们当哑巴!”这是吧自家妹妹都算在内了。王逸捋着胡须,看了看李光裕,再看向盈若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玩味,“我陵山书院建院二十三年,是从不招收女学生的。”“为何不招女学生?”盈若一派天真而又带着那么点儿求知的问。“科举取士,向来是男人的事情。”王逸理所当然的道。“书院建院只是为了科举取士吗?安太傅当年创办书院不是为了教化育人的吗?安太傅当年创办书院可有在院规里写明‘女子和狗禁止入内’吗?”盈若凛然的质问。王逸终于收起了轻视的心思,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小娃娃来,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像话,声音更是透着股子甜糯,可偏偏那一字一句,却又如同利剑一般,直戳人心。“小娃娃还小,不明白,这男女有别,分工是有不同的。男子是要顶天立地,所以,这书院的教化育人,也是面向男子的。”“我不赞成!”盈若高声道,“我光裕哥哥说了,山长乃是进士出身,当年也是入朝为官的。我认为,能够将山长生的这般优秀的母亲,肯定是个伟大的女人!那么,敢问山长,您的母亲是知书达理,还是粗鄙无知?”王逸挺直了脊背,“自然是知书达理的!”盈若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那么,再问山长,不读书,如何知书?不知书,如何达理?”王逸就有种掉了坑里去的感觉,不由得看了旁边的李光裕一眼。李光裕却只顾看着那沐浴在阳光里如同发光的小人儿,浅淡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宠溺。“说得好!”岳老夫人大声喝道。第九十四章 义正言辞盈若却只管目不斜视的看向王逸。“是得读书!”王逸只得硬着头皮道。盈若道:“天下女子,早早晚晚,或为人妻,或为人母,日后是要影响一代人,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若没有接受教化,多半粗鄙无知,非但成不了夫君的助力,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此乃其一害!若不知书达理,在孕育后代上,或是溺爱孩子,或是谩骂毒打孩子,试想一下,那样子成长起来的孩子可能成为国之栋梁?此乃其二害!尤其是后一种,只怕要祸害数代呢!民间有言,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话糙理不糙,可不就是说明了这个道理。所以,女子读书,可以不为科举,只为了将来辅助夫君教化后代,这书也是必须读的,甚至,比男子更应该读书。”“说得好!”一下子响起了三声叫好声。岳老夫人的,褚兹九的,还有一道来自李光裕的身后,安太傅正倒背着个手,目光炯炯的看向盈若。盈若又是一个标准的福礼,“盈若想跟太傅大人手谈一局,不知可否?”安太傅呵呵笑,“我若说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搬出我母亲来压我?”盈若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道:“太傅大人的母亲,祖母,曾祖母,应该都可以搬出来。”“盈若!”褚兹九连忙冲了过来,“不可无礼!”安太傅瞅了褚兹九一眼,然后低头问盈若,“你爹这么呆板,怎么养出这么鲜活的你的?”盈若看了看自家老爹一脸的尴尬样子,抿了抿唇,“我爹教我读书写字画画,我娘亲教我做人的道理。但日常都是跟娘亲在一起的多,所以,潜移默化,就养成了这个样子。”安太傅哈哈大笑,“把娘亲的功劳说的这么大,还是要告诉我,女子在家庭的地位之重要,对吗?”盈若歪着小脑袋反问:“难道太傅大人不觉得母亲就是一个家里的灵魂人物吗?”安太傅突然叹了口气,“在你问之前,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从此以后,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咱们去手谈?”他把右手伸了出去。盈若看了眼李光裕,就将自己的小手送了过去。在他们的身后,唏嘘声落了一地。王金枝气的跺脚,“她凭什么?一个毛都没有长长的矮坨子,她凭什么得到安太傅的另眼相看?”“巧舌如簧呗!”万彩霞道。“你们若是有巧舌如簧也可以施展啊!”高华锦的声音响在她们的不远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却是敢怒不敢言。还得面带微笑的对着高华锦行礼。“她这是要去攻棋吗?”人群中一个瘦高个男子突然出声道。“不错!她就是去攻棋的!”安之恒的声音夹杂着笑意响起,“褚盈若可不止会巧舌如簧,不出意外地话,她这次攻棋会有九成成功的可能呢!”“安公子!”高华锦行礼。安之恒笑笑,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瞟向王金枝表姐妹身边。“安兄!”瘦高个男子行礼。“李思齐?”安之恒眼中有了一丝错愕,但又很快恢复了镇静,“你这是来游历的?”“不!我是来考陵山书院的!”李思齐笑道,左腮颊上立马现出了一个大而深的酒窝。“你要来陵山书院读书?你在国子监读书读得好好,怎么突然来陵山书院读书?”安之恒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见到周围人的侧目,赶忙推着李思齐往旁边而去。李思齐一脸的无奈,“安兄,我这要去攻琴了!咱们稍后再叙旧啊!”“说清楚!”安之恒却不放人。“说什么呀?”李思齐耸耸肩,“这陵山书院,你和光裕兄来的,为何我来不的?”安之恒难得拧着个眉头,“你们李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什么风声?”李思齐一脸的莫名其妙,“对了,你发现了吗?刚刚那小姑娘居然跟我妹妹长得挺像呢!你干吗瞪着我?我没说瞎话!我妹妹你也是见过的啊,那眉眼真的很像。”“别瞎说啊!”安之恒抬手揉着眉心,“你妹妹可是养在深闺里的,我几时见过了?”“是我口误了!”李思齐连忙赔笑,“不过,光裕好像很维护那个小姑娘呢!真是难得啊!他们是亲戚吗?”“别套近乎啊!”安之恒警告的看着他,“他那个‘李’,跟你们这个‘李’可不是一家啊!”李思齐叹气,“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何必呢?不说了!我真的要去攻琴了。”说完,很怕安之恒又抓住他似的,逃也似的冲向了牌坊。琴桌前坐的少年,郎朗如月,李思齐的目光去不受他吸引,而是看向了不远处对弈的一老一少。小小的女孩儿,矮矮的,似是只在棋盘上露了个头的样子。而她的身后,少年如竹般挺立。观棋不语,安太傅和盈若都没有说话。棋子你方下罢,我离手。安太傅是越下眉头拧的越紧。盈若却是越下越轻松,因为她发现了,安太傅这棋技,是连岳老夫人都不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故意放水的缘故。她前世是个多少有些自闭的人,因为父母拘得太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对于交际更是懒得应酬,闲来无事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研究棋谱了。很多时候,她也会跟岳老夫人一样,自己跟自己下棋。前世的那些棋谱,都已经是数代人的智慧了,所以,再来跟这时代的人下棋,着实有些欺负人了。好在,有褚兹九和岳老夫人给她打掩护,她在棋艺上的绝杀也就有了出处。对弈持续了两刻钟,安太傅就站起身来,“光裕,你可有跟她对弈过?”李光裕笑,“太傅是否已经发现她的棋路中有谁的影子了?”安太傅看向牌坊的另一面,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算在一群人之中,还是能被一眼挖出来。“好吧!我输了!”“多谢太傅大人放水!”盈若起身,笑意盈盈的行礼。第九十五章 望春湖闹灯图安太傅道:“丫头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这踢山门不过是获得入试资格而已。并非是说明,你已经一只脚迈进陵山书院了。”盈若道:“太傅大人放心!盈若会戒骄戒躁的。”安太傅捋着胡须审视她,“你爹你娘已经把你教的很好了,为何非要来陵山书院读书?为了博名声?为了将来嫁个如意夫婿?”盈若用手指了指牌坊外面,“为了那些个在观望的女子!以我一己之力,激励她们读书的心。”“你这是意在提高女子的地位?”安太傅拧眉道。“有这个必要吗?”王逸的声音插了进来,“现在的大启朝,女子的地位已经够高了。”“山长慎言!”李光裕的声音响在盈若的头顶。盈若小小的吐了口气,她倒是忘了,宫里还有两个搅天搅地的大启朝最最尊贵的女人呢!只是,那俩的地位再高,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山长所说的地位很高的女子,离我都太远了。我只想影响身边的人,跟我一样的人!那些爹娘不能教给她们读书的女子!你们说的那些,我不懂。我来你们这儿读书,学到了知识,自然不是为了考状元。我将来也是要办书院的,将来我的书院,只招女子,而且主要是面向穷人家的女子。所以,你们说的地位崇高的女子,跟我是扯不上关系的。”盈若急急的争辩道。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无力感。难怪当初她娘亲会有阻止她跟岳老夫人学习的想法,却原来她这样子做都是要被诟病的啊!这可真是太打击人了。前进的路上,怕的不是艰难,而是被重重的误解啊!她不该走这一趟的吗?“盈盈儿!”李光裕的手扶在了她的肩头。盈若仰脸看他,无限委屈的道:“光裕哥哥,我做错了吗?”李光裕道:“你可是怕了?”盈若抿唇,将眼中的委屈逼了回去,“我自己选的路,没有回头的道理。我去攻画!”李光裕冲她笑笑,“我陪你!”“光裕!”安太傅喊。李光裕抬眼与之对视,“太傅的道理,我已经听够了。您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我已经十六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望太傅不要下结论太早。昨日里就已经说好了,五年后再看。她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盈若莫名其妙,伸手拽了拽李光裕的衣袖,“光裕哥哥,你在说什么?”李光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我和太傅的一个赌约!走吧!我们去攻画。”画桌前的人四五十岁的光景,却是一副野人的样子,头发就那么披散着,没有丝毫绑束起来的意思。衣服也是穿着邋遢,有一粒盘扣竟然是扣错了的。黑黄的脸上,五官很是平凡,黑黄的胡须上闪耀着水的晶莹。手里拎着个酒葫芦,周围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这是一大早就喝上了呢!盈若怎么也没想到,画名在自己爹爹之上的施鸿先生竟然是这么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施鸿只是快速的扫了李光裕一眼,恐怕连个余光都没有扫到盈若。盈若却还是礼貌的行了个礼。李光裕道:“盈盈儿自去作画吧!我给你调色。”盈若深吸口气,“好!那就开始吧!”望春湖闹灯图,她思量了很久的画作,那日只是给褚兹九画了一部分。因为胸中有丘壑,所以,尽管是准备了画五米,却也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这小身体,已经是耗损的差不多了。耳边有重重的喘息声,盈若头也不回的道:“光裕哥哥看看,十六那日的花灯,我可是都画上了?”“这是你的创意?”沙哑的声音响起。盈若放了笔,转身,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然后就被一只大手扶了一下。“盈盈儿!”李光裕闪身过来,从施鸿身边将盈若扯到自己怀里,“哪里不舒服?”“光裕哥哥,我没事!”只是刚刚转身有些猛了,头晕了一下。抬眼看向施鸿,此人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答先生的问话,画作本该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盈若一脸的恭敬道。施鸿盯着她看,良久。盈若的身后站着李光裕,并不惧怕这种审视。“你干吗对我毕恭毕敬?”施鸿终于开了口。盈若道:“先生是长辈,我本该敬重。先生坐在这里,作为守画者,我尊重先生,也就是尊重这次考试。仅此而已!”“为何不是尊重我的人?”施鸿目光如炬道,“就因为我是酒鬼吗?”盈若皱了皱小鼻子,“先生是一个撒谎的人!明明没有喝酒,却伪装成酒鬼的样子。不诚实!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所以,先生觉得自己值得尊重吗?”施鸿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喝酒?”盈若道:“我不是眼睛看到的,我是鼻子闻到的。先生对我说话的时候,嘴里根本就没有酒气。酒在外,不在内,所以,先生根本就没有喝酒。”施鸿再看盈若一眼,便向安太傅和王逸那边走去。“他这是被我揭了老底,恼羞成怒以至于拂袖而去了吗?”盈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里还有些泄气,准备了那么久,这是被自己的大嘴巴给连累了吗?早知道,就该做个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的。“他是恼羞成怒!”李光裕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因为你的画,突然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怎么可能?”盈若还是知晓自己有几两重的,前世虽然学过国画,但绝对没有跟大师比肩的可能。说到临摹,她倒是很拿手。她绞尽脑汁构思了这幅《望春湖闹灯图》就是立意比较好一些,所以,她为取巧而来。“爹爹说了,施鸿先生的画那可是要五百两银子一幅的!”李光裕道:“可他一年也就出那么一幅啊!不是他不想多出,而是出不了。但你刚刚那句话或许点化了他,画作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第九十六章 一鸣惊人盈若汗颜,这话是她篡改了名言名句得来的啊!就见施鸿跟安太傅和王逸连说带比划的,还望他们这边指了指,然后王逸招了两个书院学子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对着二人微微颔首行礼,二话不说,就一人拽着一头,将画作抬了起来。“你们要做什么?”盈若大急。李光裕拉着她往上冲的身子,“施鸿先生的意思,接下来的攻画者,要么画出超越你这幅画的画作来,要么就只能参悟你画里的意境了。”盈若愕然,“光裕哥哥怎么知道的?这又不是儿戏,怎么可能随便更改规则。光裕哥哥你逗我玩的吧?”李光裕道:“我听到的!”盈若小下巴掉了下去,“光裕哥哥这是长了一双狼的耳朵吗?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啊!”李光裕低笑,“练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别人好一些,谈不上狼的耳朵。没咱们什么事了,走吧!”盈若乖巧的嗯了一声,与他并肩往回走,“我这算踢山门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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