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打开最上层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糕点,除了摆着糯米糕的位置缺了一小块,几乎满满当当。
方琸这么看了一会,又慢慢地将盖子合上了。
他不舍得吃……
放坏了也不吃,谁知道姜槐什么时候才会再买给他。
现在是下午三点出头,距离姜槐下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他低头看着手机,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方琸有些许尴尬,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需要联系一下姜先生的助理,才能确定他现在是否有时间见你。”
方琸有几分无措地摆摆手,“不用了,我在那边等着就好。”
大厅一侧有许多待客用的小沙发,方琸谢绝了对方的搀扶,自己挑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沙发坐下。
正好旁边摆着许多供人打发时间的杂志和书籍,方琸随意挑了一本,低头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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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今天在短短的一天内发了三次火,拒绝了四份拨款申请,驳回了五份总结书并将前来汇报工作的n个下属骂得狗血喷头。
沈代深知避其怒,难得在进门前彬彬有礼地轻敲了三下门。
姜槐冷冷投去一眼。
沈代干笑两声,熟练地将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倚着门沿,神秘兮兮道:“你猜我刚刚下楼看见谁了?”
干我屁事。
姜槐没什么耐心搭理他,闻言头都没抬,伸手指了指门外,打发道:“自己去外边玩儿泥巴,别来烦我。”
“行吧,”沈代耸耸肩,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道:“我当你对方琸的事情会感兴趣呢……”
果然,话音刚落,坐在桌前的那人笔尖一顿,登然抬眸道:“……他现在在楼下?”
“不信?”沈代挑眉道:“要不你自己下楼看看?”
姜槐皱着眉头,没开口。
“你们两个的事呢我是没兴趣管,”沈代往后退了一步,合上门前道:“反正我的话带到了,怎么办随你。”
沈代走后,姜槐在桌前愣了一小会,方才紧绷的嘴角神经兮兮地往上翘了点,翘到一半,顿时想起什么般,脸色又难看下来。
大厅连暖气也没有,他也不怕冻着?!
姜槐沉着脸,抬手拨了助理的电话。
-
“方先生您好。”
方琸有些疑惑地侧过头,迟疑道:“……你好。”
面前站着的男人面容清秀斯文,穿着一身板正的商务装,举止投足间分寸感十足,交谈起来很是令人舒服。奈何面容太陌生,方琸在脑海中搜寻片刻也没有什么印象。
那男人客气地笑了笑,“我是沈先生的助理,您叫我小周就好。”
方琸不确定道:“……沈代?”
小周点头,“是这样的,沈先生怕您这么坐在通风处会感冒,交代我照顾着点。”
说着,将手里端着的热牛奶搁到桌上,另一只手里的厚毛毯也顺势递了过来,“给您这个。”
“您放心,毯子都是新的,还没用过。”
方琸有些许疑惑地皱起眉。
他和沈代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当下想不明白对方在搞哪一出,只能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替我谢谢他就好。”
小周赔笑道:“方先生,您看,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老板交代的事情办不好很难交代的。”
“要不这样,我把东西放在这儿,您自己决定承不承情,您看可以吗?”
方琸心软,对方都低三下四地求了,当下也只好点了头。
好不容易脱身走开的小周悄么伸手抹了把汗,想起了下楼前的事情。
“去我休息室里拿张毯子给他送过去,”姜槐说完之后又低头想了想,“再泡杯热牛奶,用办公室的杯子。”
小周背脊一凛,还没来得及问送给谁,姜槐已经将桌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他,“认清楚。”
小周面上冷静地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屏幕上明显是楼下大厅的监控画面。
他心里暗搓搓琢磨着,我老板还有点变态啊。
“哦,对了,”姜槐像是想到了什么,交代道:“不要让他知道是我送过去的。”
“你就说……”姜槐顿了顿道:“你是沈代的助理。”
小周:“……”
小周走后,方琸坐在沙发上兀自一头雾水,正在这时,目光不经意瞥到杯壁上的一小块印迹。
他心里无端一动,端起看了一眼。
上面的小楷端正,印着两个字,姜槐。
-
姜槐将面前的文件向一旁拨开,捏着支钢笔,面无表情地转了几圈。
半晌,他“啪”地搁下笔,目光又一次‘不经意’地落到一旁的屏幕上。
画面里的人正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腿上披着小毛毯,一本摊开的书搁在膝上,没过一小会便会用手指翻开一页。
直到看到那人端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时,姜槐这才不由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
姜槐是踩着下班的点准时下楼的。
方琸先前特意挑了张侧对着电梯的沙发,这样有人下楼时余光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几乎是姜槐刚出电梯,他便看到了。
姜槐走到他面前时,脚步顿了顿。
“我……”方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手指揪了揪书页,“我来等你下班。”
姜槐神情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走吧。”
两人全程没有说话,方琸坐在副驾颇有些懊恼地垂着头。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啊……
到了家,一直到吃完晚饭,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很生硬,直到方琸终于沉不住气地叫住了姜槐。
他低着头,雪白后颈温顺地垂着,像只没有脾气的兔子,“都是我不对,我什么都愿意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原以为不会有反应的人闻言顿住脚步,回身在他身侧坐下。
身旁的沙发下陷了一小块,方琸簌然抬头,神情颇有几分惶然。
姜槐冷着一张脸,在沙发上淡淡地觑着他,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重。
半晌,他淡淡道:“你不是要我不生气吗?至少得有点行动表示吧。”
在方琸无措的目光中,姜槐面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边脸颊。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方琸愣住了一小会,在心里猜测了一下对方的意思。
姜槐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相隔不过一个肩膀的距离。
方琸打量了片刻姜槐沉得像墨的脸色,随即有些不确定地半撑起身子,慢慢凑近,柔软的嘴唇有些害羞地轻蹭了一下姜槐的脸颊。
姜槐不为所动,仍旧坐得稳稳当当的,像是不大满意,抬手又指了指另一边的脸颊。
方琸只好硬着头皮,又亲了亲他另一边的脸颊。
最后大概是终于开了窍,无师自通地亲了亲姜槐紧抿着的唇,正要退开时,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唇缝。
方琸双眼倏然睁大,呆呆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直到一抹红意慢慢漫上了耳尖。
他缓了一缓,伸手搓了搓发热的耳尖,半抬着脸,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还生气吗?”
姜槐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连自己原先计划的要再晾他一个晚上好长长教训的计划都忘了,哪里还能生得起什么气,哼道:“还有一点……”
方琸顿时有些丧气地又将头垂了下去。
“要我不生气也可以。”姜槐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不过要求可能比较难办。”
方琸双眸复又亮起神采,保证道:“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姜槐挑眉,“确定?”
方琸慎重地点了点头。
姜槐不动声色地往前靠了点,脸色很沉,风雨欲来一般,方琸敛住呼吸,有几分紧张地攥住了手指,等着姜槐的审判。
姜槐保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慢慢地靠近方琸耳边,低声道:“那你明晚和我回家吃顿饭吧。”
方琸呆住,似乎没想到是这个条件,“我……”
“不是你说的什么都愿意做吗?过年和我回家不愿意了?”姜槐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将头埋在他颈间闷笑道:“就吓吓你,怎么还信了呢?”
“没有不愿意……”方琸下巴被迫搁在姜槐肩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眶忍不住有些发涩,下意识将手搭在姜槐肩上,小声道:“本来就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一想到昨晚姜槐眼里微微泛红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姜槐对自己再坏一点。
姜槐闻言将他松开了一点,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原先确实是打算好好再教训你一晚上的,不过……”
他倏尔笑了笑。
不过一想到下午方琸坐在楼下大厅,怀里抱着书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的模样,心里便柔软得一塌糊涂,别说是教训,连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逛商场,路过一个好看的小哥哥,方琸多看了一眼。
姜槐:气成河豚.jpg
我生气,但我不说。
方琸(小声感叹):没你好看。
姜槐:默默消气.jpg
第29章 过年
今早下了点小雪,这在南城是很难得的事情,外头气温有些冻人。
方琸小小哈了口气,小半张脸裹在柔软的米色围巾里,有几分好奇地朝外打量,像是个第一次和家长出去春游的小朋友。
车里开了暖气,没一会整个人都有些熏熏然,他便晕晕乎乎地将脸贴上了车窗,一下被冻了个激灵。
车身平缓地行驶着,姜槐不时用余光瞥去一眼,半晌略勾起嘴角,好笑道:“你几岁了啊?”
方琸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往围巾里埋了点,又老老实实地靠回来了。
姜槐知道他紧张,因此笑了笑道:“我妈又不吃人,就是一起吃顿饭的事,只是……”
说着忍不住起了点坏心,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道:“只是姜乐的事,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道谢,这次估计不会放过你。”
方琸闻言瞬间更焦虑了,一刻不停地揪着手里那颗小毛团。
他和长辈之间相处的经验太有限,只是想想待会该说什么话,整个人都难以控制地紧张起来。
姜槐视线掠过他手里那颗小毛球时,呼吸一窒。
第一次发现方琸把这个丑东西带在身上时,他简直嫌弃又抗拒,方琸无奈,只好又给这颗坑坑洼洼的球缝了件毛茸茸的外衣,姜槐此后这才勉强接受了它的存在。
两人是睡完午觉出发的,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两人刚进门,杜薇从客厅便听见了动静,急急忙忙迎出来,笑道:“可算是来了。”
方琸有些拘谨地笑笑,小声道:“阿姨好。”
“欸,”杜薇笑了笑,顺手帮他将解下的围巾挂到墙上,温声道:“外头这么冷,冻着了吧?”
杜薇恰到好处的热络让他的紧张缓解了一点,微微摇着头道:“不怎么冷。”
“那就好,”杜薇带着人往客厅走,“先坐会,喘口气。”
姜槐将手里提着的茶叶递给管家去收着,往方琸身边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管家便走过来叫了他一声。
“先生知道你回来了,让你上去说几句话。”
“我知道了。”
他起身前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方琸搁在腿上的手,低声道:“和我妈随便聊聊就好,我很快回来。”
毕竟是在长辈面前,方琸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将手往里缩了缩,点了点头。
姜槐这才起身,起身时正好碰见姜乐下楼,两人对视一眼,姜乐悄悄朝他比了个‘放心吧’的手势。
-
姜行平日里工作忙,闲暇时便总爱呆在书房写几个字,讨个心静。
正将宣纸在书桌上展平压好,姜槐在这时推开门走进来,自觉站到一旁帮他研墨。
姜行看他一眼,没开口。
两父子许久没有见面,兼之姜行也不是个爱说杂话的,气氛一时安静,一个选笔一个研墨,气氛也很是静谧。
半晌,毛笔蘸饱了墨,姜行提笔悬腕,稳稳当当在纸上撇开一笔,笔锋凌厉,气势暗藏。
直到收了笔,姜行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久未见面的儿子,“气性不错。”
在姜行这儿,这就算是满意了。
年少时,姜槐性子暴躁,又有一身日天日地的好本事,姜家上下,也就一个姜行管得住他。奈何老爷子常年不在家,管不到,因而每次一踏进家门,必定要把人提溜去书房,扔下一管毛笔和一沓宣纸,淡淡道:“养养性子。”
性子有没有养好不知道,总之研磨的手法倒是愈加好了。
姜行正低头看字,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在外头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姜槐愣了愣,笑了,“您今儿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个了?”
不怪姜槐纳闷,姜行生性严谨寡言,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幸而对儿女的管教比较宽松,基本是放养的态度,这才养成一个两个放脱的性子,这么多年了,姜行真还没对姜槐的感情生活过问过。
姜行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七八分,“这是有了?”
姜槐点点头,“瞒不过您。”
姜槐年纪大了,迟早要成家,姜行自知从前管教不够,一直有心要就这方面提点几番,因此闻言不由多说了几句,“有了合心意的就认认真真对人家,你性子懒散,但要是敢拿这种事情寻人家的玩笑,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姜槐点头,“知道了。”
-
父子两下楼时,餐桌旁已经热火朝天地包起了饺子。
杜薇见两人下楼,细眉往上挑了挑,“两个懒鬼,在楼上躲到现在舍得下来了?”
姜槐不敢回应,无声无息地在方琸旁边坐下了。
倒是姜行,正好走到桌边,闻言闷声道:“就来。”
杜薇还没出声,他已经自觉转身去洗手了。
一会没见,姜槐有心要和人说几句悄悄话,因此手上刚拿了张面皮,便飞速凑近方琸耳边,低声道:“看我。”
热气喷撒在耳际,方琸有些面热,但还是听话地转头看了过去。
姜槐有心炫技,往里填了陷,飞速捏了个颇为少见的花样。
方琸眼眸微微睁大,在他记忆里,只有爷爷的手能这么灵巧,一合一捏,圆圆胖胖的大饺子便飞快地成了型。
被方琸敬佩的目光一瞅,姜槐飘得差点上了天,不一会功夫便捏了五六个不同花样的饺子,这才停下手,低声道:“厉不厉害?”
方琸乖乖点了头。
姜槐心里一动,正想着再多哄几句叫方琸夸夸自己,杜薇在一旁冷不丁出了声,“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如果方琸是只兔子,现在想必早已把毛炸作一团,一晃眼的功夫,兔子又缩回自己的窝里去了,勤勤恳恳地守着手里那张面皮。
姜槐:“……”
他有些无奈道:“我教方琸包饺子呢。”
杜薇闻言翻了个白眼,“你那几个花样还是前年跟你爸学的,要教也排不上你。”
说着转头去看姜行,“来一个厉害的,捏只……猪。”
姜行倒也没什么不满,闻言几下捏了只惟妙惟肖的小胖猪,肚子里圆圆滚滚地填满了馅料,很是憨态可人。
姜槐:“……”
行,你厉害。
等到晚饭时间,饺子下了锅,白白胖胖的一锅,吃到一半的时候上了桌。被端上桌前往里撒上一点青葱,简直诱人食指大动。
杜薇先给方琸盛了一碗,笑道:“吃吃看。”
方琸很是不好意思让长辈起身为自己盛,但推拒无效,只好接过。
桌上一人一碗,吃到第三颗的时候,嘴里忽然咬到一颗硬物,他愣了愣,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颗硬币被他低头吐在纸上。
姜乐咋咋呼呼地叫起来,“只有一颗的硬币被你吃到了,方琸哥,你新的一年肯定会万事顺利、愿望成真的。”
方琸下意识抬头看了杜薇一眼,杜薇朝他无声地笑了笑,他眼里不自然地涌上一抹热意,被勉强压下去了,压得胸膛滚烫一片。
这时姜槐桌下的手轻轻抓过来,无声地将他扣紧了。
对于方琸来说,这是很奇妙的一个新年。
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老房子里,从窗口羡慕着别人露出来的一点灯火,他包了饺子,吃了饺子,甚至在跨年的时候有人从背后紧紧握着他的手。
临近零点,杜薇忽然将他拉住,方琸正怔愣着,对方将手里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进了他手里。
她笑着说:“姜槐一个,姜乐一个,你一个。”
“我……”方琸张了张唇,还没开口,姜槐先帮他收下了,“谢谢妈。”
“谢什么……”杜薇将两人认认真真看过一眼,“你们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就好。”
正在这时,姜乐在外面大喊,“放烟火啦,快出来看!”
几人一同出门,伴着零点的钟声响起,早已摆放好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天上绽开绚丽的光彩。
方琸那张清隽的面孔便这么在漫天的光彩中被点亮了,姜槐走近两步牵起他的手,高声道:“新年快乐!”
方琸难得笑得这么开心,眼眸晶亮,两泓梨涡深深陷下去,仿佛盛了经年的美酒,看得姜槐下一秒就要醉倒进去。
趁着烟花一轮结束的空隙,姜槐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低声叫了他一声,“方琸。”
但方琸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他在漫天烟火中,往前走了一步,对姜槐认认真真道:“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想和你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糖量已超标。
另外,球收藏~
ps:抱歉哦,这几天可能要变成隔日更了。
第30章 车票
年后方琸结结实实地歇了好几天。
刚过完年,整条街生意冷清,店铺大多还没开。方琸从年前便给元元和包子放了假,一直放了将近一个月,他也干脆就每日呆在家里侍弄花草,顺带养养腿。
倒是姜槐,除了年初真的歇过两天,很快又陀螺一样地连轴转起来,基本从早到晚泡在书房,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方琸这天起得早,路过姜槐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估摸着他应该没那么早起,便打算先去厨房简单弄个早餐。
结果刚到客厅就发现,房子里的另一个人比他起的还要早。
厨房传来“嗞啦嗞啦”的响声,磨砂玻璃门后还能时不时瞧见一个来回走动的人影。
“哐啦——”
玻璃门被推开。
姜槐抬眼看见他,笑了笑,“站那干嘛?”
姜槐身上还套着前几天逛超市时买的双蛋黄围裙,自带萌气场的围裙和他这个人的气质有些不搭,却又意外的和谐,这么懒洋洋偏着头看过来的模样,着实有些……帅。
方琸不知怎么被看得有些面热。
幸好姜槐没注意到他这点动静,回身又进了厨房,“去餐桌上等着,一会就好了。”
“哦……好。”方琸伸手搓了搓发热的耳朵。
姜槐的料理水平大概属于刚入门那一挂的,复杂的基本做不来,他也没为难自己,随便烤了几片吐司,又煎了火腿鸡蛋加培根,最后煮上两杯牛奶收尾。
他兴致勃勃地摆了盘,自己欣赏片刻,还挺满意。
早餐上桌,姜槐随手将围裙解下搁到一旁,正要坐下,余光正好瞥见方琸将手机搁在花瓶后面,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姜槐眼尖,只侧头瞥了一眼,没怎么费心思便琢磨了个明白,但仍按捺着没说什么,压着笑坐下了。
对面的方琸见他没反应,悄悄松了口气。
这笔账一直按到吃完早餐才被拿出来算。
方琸正安安分分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上的海绵宝宝小日子过得十二分之安稳,方琸安静看着屏幕,内心同样一片惬意安然,直到耳边倏然炸开一声惊雷。
“偷|拍我?”
方琸手一抖,电视上瞬间从动画乐园跳到了动物世界。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方琸脑子里嗡嗡作响,压着快跳出胸腔的心跳声,悄么朝旁边瞥去一眼。
姜槐正靠在沙发上,眸光幽沉,压着嗓音道:“胆子挺大啊。”
方琸原本就心虚得要命,这会儿被正主抓了个现行,几乎吓得一哆嗦,脸都臊红了,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糊弄谁呢?”
姜槐慢条斯理地凑过来,把人严严实实按在了沙发上,还知道仔细避开没压着方琸腿上的伤,声音懒洋洋的,“自己坦白,还是要我动手?”
方琸被吓了一跳,也不敢挣,愣愣地问了句,“怎、怎么动手?”
姜槐闻言动作顿了片刻,往下压了点,声音都忍不住哑了火,“……故意撩拨我呢?”
方琸:“?”
片刻后。
上方的人忽然欺身压下,方琸眼睫簌然颤了颤,下意识闭了眼,于是就这么被按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间被亲了个七荤八素。
分开时姜槐呼吸沉了点,还没开口,方琸自己赶紧全抖落干净了,“拍、拍了。”
“就拍了三张,都给你看。”
啧。
姜槐皱了皱眉,不大满意。
怎么就坦白了?
他还没把人欺负够呢。
-
方琸起身去阳台时腰还有些发软,脸色也仍红着。
姜槐难得没去书房,反倒晃晃悠悠地跟在方琸后头去了阳台。
方琸在前面浇花,他就在后面拨弄了一路那些花花草草。
“这什么?”姜槐半蹲下身拨弄着一株玫瑰花,修长手指在硕大的花朵上戳了戳,一不小心便蹭了一指尖的花粉。
他也没在意,将手上的花粉在隔壁百合上蹭了蹭。
目睹这一切的方琸:“……”
方琸略张了张嘴,看看那株玫瑰,又看看一旁十分无辜的百合,犹豫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你这样是不对的。”
姜槐怔愣两秒,瞬间也反应过来了。
他抓抓头发,干笑两声,起身的动作一大,一不小心便把手边刚结出花骨朵的月季给一爪弄秃噜了。
方琸:“!”
“……”姜槐颇有几分心虚,赶忙低腰将地上掉落的几片花瓣捡起来,恭恭敬敬地撒进花盆里,再盖上一小抔土,这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方琸深呼吸几下,忍不住道:“你今天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姜槐没答,故作认真地打量起脚下的几盆花草,这一打量还真打量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叶子怎么枯了?”
方琸一听,果然立刻忘了适才的事情,担心地走近看了看。
那几盆花草都没什么精神,叶片蔫蔫的,方琸皱着眉戳了戳盆土,果然发现土壤都有些板结了,“它们透不了气了,得松松土。”
姜槐将他按住,“我来吧。”
方琸一想自己现在连下蹲都难,做这个确实有些为难,便没反对,“这儿没合适的工具,你上我房间,柜子里有套新买的园艺铲,在……”
-
姜槐进了方琸房间,按着他的描述,没多费劲便找到了那套铲子。
转身要走时,手边不经意间蹭到了桌沿的一个抽纸盒子,他低头摆好,这时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姜槐目光下落,有些许迟疑地伸出手,将压在抽纸盒子下的东西抽了出来,那是……
一张票。
一张去北城的车票。
启程的日期是……
姜槐目光顿了顿。
后天。
-
姜槐脚边堆着几把不同尺寸的园艺小铲子,外加不少外翻的泥土。
他手里握了一把,半蹲下身,轻手轻脚地在泥土表面翻动起来。
方琸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话多一点,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注意着他手上的动作,“铲子不要进得太深,会伤到藏在下面的植物根部……”
姜槐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时而适当调整着下铲的方向和力度。
片刻后,方琸侧头看了姜槐一眼,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对方这反差的沉默。
姜槐的动作很利索,不一会儿便将几盆花全部松完土,这时候裤脚也难以避免地脏了。
“我去换条裤子,”姜槐起身,不大明显地避开了方琸的视线。
方琸讷讷点头
姜槐走后,他站在原地,缓慢地发了一会呆。
-
姜槐刚吃完晚饭便进了书房,这种时候,方琸一惯不会去打扰他。
但今天是个例外。
方琸伸手敲了敲姜槐的门。
“是我。”
片刻后,屋内传来脚步声,姜槐拉开门,笑了笑,“怎么了?”
他看起来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瞧不出一点不对。
但方琸仍是在姜槐的目光中有几分迟疑地抿了抿唇,缓慢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姜槐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是将他垂在身侧,还透着几分冰凉的手抓起来捂了捂,把人牵进了屋里。
书房内要暖和上许多,方琸坐在沙发上,感到周身的温度一点点回温。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好像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
哪怕打定主意要一并坦白,但那些晦涩的往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我要回南城……”
方琸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身旁坐着的人忽然侧身过来,将他一把拢住了。
姜槐身上太暖和了,方琸忍不住靠得更紧一点。
“乖,不想说就不说了。”姜槐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方琸的脸颊,安抚小动物似的。
“可是……”
“没有可是,”姜槐侧头,很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可以等你准备好。”
“只有一件事……”
方琸下意识抬眸,便这么撞进了姜槐的一汪目光里,那里面大抵是夜色浸润了月光,缱绻而又悠长。
姜槐嗓音沉沉,“不管去哪里,干什么,至少得让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姜槐,是月亮味的。
第31章 骚话
北城与南城之间相隔两个省份,虽相距不算太远,也要三个小时的航程。
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这之后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巴士才到了镇上,两人就近找了家旅店打算凑合一晚。
说是旅店,其实只不过是一间还算能住人的小屋子,屋内零星几件陈旧简单的家具,斑驳的墙面上贴着缺了一个角的明星海报,两张双人床并排而立。隔着薄薄的墙板,甚至能听得见隔壁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方琸坐在墙角那张旧得脱了皮的小沙发上,正对着地面发呆。
姜槐俯身铺好床,又回身看了他一眼,没出声打扰,随即放轻脚步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半桶热水,桶身搁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阵晃荡的水声,方琸在这声音中回过神来,低头盯着姜槐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发呆。
姜槐正半蹲在沙发边,衬衫挽到手肘,探手去试桶里的水温,昏黄灯光下的神色有些温柔。
他脱下的那件布料精细的羊绒外套就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方琸甚至能看清沙发上一大片暗黄交错的陈年斑迹。
昂贵的手工外套和那套肮脏陈旧的沙发之间是那么格格不入。
就像姜槐此刻,哪怕只是那么蹲着,什么都不做,同样显得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而如果不是因为方琸,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么偏僻落后的地方,也不用委屈自己住几十块钱一个晚上的旅馆。
方琸忽然就替他委屈得受不了,有些后悔让他陪着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