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要起身时,李德膝行几步一把抱住昭仁皇帝的大腿道:“陛下休怒,请让国师大人问完。”
“所以,你便在朕的药膳之中下药,让朕后继无人,可有此事。”贺清之猛咳数声,硬是咽下了喉头鲜血。
只不过,此刻他体内的鲜血竟然没有了温度。
“没错,这样便能瞒天过海!”胡永靖突然笑了,并且开始猛点头,满脸都是憧憬之色,“茗翎公主有惊世之才,可窥天地奥义,有她辅佐淮王,定能让我大辕国蒸蒸日上。”
“放肆,气死朕了!”昭仁皇帝一脚踢开李德,疾步走向胡永靖,伸手就将人从地上揪起。
顿时,贺清之的摄心之术被破,强大的术法之力反噬,硬生生将贺清之的轮椅震出数丈之外。
轮椅滑动之际贺清之只觉身体仿若被撕裂一般疼痛,可这是在太后寝殿,唐晚泠就在殿外,他不能让她担心。
一瞬间,贺清之强忍剧痛气运丹田,双手一翻压住轮椅两边扶手,试图停下即将翻倒的轮椅。
可冲击力只是稍减,就在轮椅原地打转的同时,贺清之不得已按下机关,轮椅底步顿时弹出两道似铁钩一般的暗器扣住地面,此刻轮椅几乎完全倾倒,贺清之伸手一掌打地面借惯性终于控制住了轮椅。
“国师!”李德大惊失色,连滚带爬赶了过去。
此刻的贺清之虽然端坐在轮椅之上,可衣襟之间皆是因他口中涓涓而下的鲜血染得鲜红。
那点点朱砂之色,仿若绽放的寒梅,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迎风而立。
昭仁皇帝见此情景顿时就愣住了,他似乎明白了刚才李德阻止自己的原因。
才动了动嘴想问一句,清湛公子怎么样了。
太后的声音便响起了:“来人,立刻传老国医到哀家寝宫,为国师医治。”
听太后那么说,昭仁皇帝立刻回过神来,扬声道:“羽林军何在,将胡永靖这个谋逆之人押入天牢。”
可此刻,李德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贺清之的身躯犹如寒冰斜靠在轮椅之上,他双眸紧闭,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偷偷为贺清之把脉了,没想到竟然……
毫无脉息。
贺清之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殿外的羽林军要进入之际,贺清之却睁开眼了。
李德大喜道:“国师,你怎么样了。”
“陛下,万不可打草惊蛇……”贺清之再一次猛咳了数声,视线看向还没回过神来的胡永靖,“将他私下囚禁即可。”
昭仁皇帝此刻才意识到清湛公子的用意,他是怕把胡永靖押入天牢,会迫使茗翎公主兄妹即刻造反。
于是,昭仁皇帝立刻挥了挥手,留下一名羽林军押着胡永靖,其他军士则瞬间就退出殿外。
“璟瑄,你感觉怎么样。”昭仁皇帝心中不免愧疚。
贺清之闭上眼,摇了摇头道:“陛下不用忧心,臣不碍事。”
李德哪里相信,贺清之连脉息都察觉不到了,如今还能说话,也不知用的什么特殊的功法,可他却不能说什么。
“国师,奴才扶你。”
贺清之点了点头,由着李德帮他调整状态,因为他已经无力在动弹了。
可,如今是太后寝宫之中,他无论怎样都要撑到离开。
见清湛公子已然恢复了状态,李德也已经将那上好的金丝羊绒织毯替他盖好,胡永靖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却不明白。
看着清湛公子,胡永靖顿时开始嚷嚷起来。
“陛下啊,此人毫无脉象,他根本不是人,臣是中了他的妖术,臣没有对陛下下药,臣没有做过啊!”
贺清之笑了,他早就料到了,谁也不会承认自己谋害皇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为自己狡辩。
“放肆,胡永靖你犯了谋逆之罪,竟然还敢血口喷人,你真当朕是昏庸到分不清真假?”昭仁皇帝袖袍一甩,一屁股坐下,胸膛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
“陛下,臣没有胡说,他当真没有脉象。”
李德听了心中一惊,这要如何收场?
可他再去看贺清之,那年轻的男子竟然丝毫不畏惧,甚至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一派霁月清风之姿,丝毫不会让人想到,他此刻的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放肆,小德子,给朕掌他的嘴。”
昭仁皇帝哪里会信,人没了脉象那就是死了,死人怎么会动会说话,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李德一听,便走向了胡永靖,刚才他就想教训这个人,若不是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说出实话,贺清之何至于再遭冲击。
如今的贺清之,只怕是强撑着身子。
“啪啪”清脆的响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胡永靖从一开始还能嚎,到之后牙都被打落,合着血吞了下去。
“别给朕打死了,朕还要他和那两个反贼当堂对质。”
见局势已经控制住了,贺清之才收起折扇,置于膝头,接着缓缓推动轮椅来到太后身前不远处。
随后,贺清之行了礼才道:“太后,臣方才所说的尸骨,便是真正的茗翎公主。”
“你说茗翎已经死了?”太后不由得愣住了。
方才这胡永靖说出茗翎公主兄妹谋逆之罪已经是骇人听闻了,如今清湛公子又说这茗翎公主是假的。
那淮王又是怎么回事?
“臣询问太后,便是为了确认茗翎公主少时可有过让太后记忆犹新的经历。”
“你那么说,哀家确实想起了,当年茗翎对那褚爱国质子十分好奇,曾不顾阻拦爬树去看,却不慎跌入院中那口旱井,摔断了腿。”
贺清之心道果然如此,便继续追问道:“那之后,可有发生其他事?”
“哀家记得,茗翎跌断了腿,可两个多月之后便是褚爱国摄政王入朝进贡,一则是探视质子,二来是向我大辕国示好,请求先帝赐婚。”
听太后那么一说,贺清之便可以将这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
真正的茗翎公主确实心意褚爱国的雍王秦桓,为了偷看而摔断了腿,而之后又为了不错过能与秦桓相见的机会在腿伤未完全愈合之际下地行走。
却没想到命丧当时,所以她的骸骨右腿才会有明显的伤痕。
也正是这个伤痕揭露了如今的茗翎公主乃是假冒。
但,贺清之有一点不明,胡永靖话中之意,那假茗翎公主似乎也有占卜之能,这就让贺清之不免想到上一世。
为何上一世,茗翎公主兄妹并未露出野心?
他们是在等什么?
莫非是在等待自己的死期?
昭仁皇帝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如今他除了要忧心那对心怀叵测的假兄妹,更要忧心清湛公子所说的,胡永靖给他下药之事。
除了不能生育,他是不是会死?
贺清之当然感受到昭仁皇帝的视线,他深知在那个位置的人最惧怕的是什么。
何况昭仁皇帝常年服用水银,虽然是及其微量的不至于马上致死,但终究对身体造成伤害,毒性囤积在体内,不拔除一旦爆发,不仅是不能行房,死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性。
“陛下,臣既然许诺让陛下得偿所愿,自然能解除陛下的病症。”
“璟瑄……朕都靠你了。”
贺清之再一次对昭仁皇帝mǔ_zǐ行礼。
“陛下、太后,臣可以确定,今日自静思斋后院枯井中发现的尸骨,确实就是真正的茗翎公主。”贺清之转动轮椅,对着胡永靖的方向,“胡太医,只怕你至今不知自己所效忠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茗翎公主吧。”
胡永靖顿时瞪大双眼,他已经被抽打的失去说话的能力,出了喉头能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璟瑄,你说,这褚爱国摄政王求娶茗翎之时,可曾知道真相?”太后远比昭仁皇帝想得多。
贺清之一听心中不免赞叹,这就不怪自己的父王对这太后着实谨慎,会选择将自己送入宫也是万不得已。
太后果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却又疑心极大的女子。
“太后所忧不差,臣以为,摄政王与那假公主是合谋。”
“当真?”昭仁皇帝也回过神。
贺清之还没回答,殿外便传来禀报声,是老国医来了。
而且,平凉王与唐晚泠随老国医一起进入了太后寝殿。
一见贺清之衣襟沾满鲜血,唐晚泠的心就颤抖不已,她本欲上前以治愈之力缓解贺清之的状况。
可,还没有靠近,却看见贺清之对自己微微摇头。
一番行礼之后,昭仁皇帝袖袍一挥道:“给老国医赐座。”
接着,老国医便取出了脉案,贺清之自然将手腕置于脉案之上。
此刻,殿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无声。
唐晚泠握紧了双手紧贴在身侧,李德则浑身冒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国医静静地,认真地替贺清之把脉,可指尖之下竟然毫无搏动……
他忍不住抬眼,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
胡永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昭仁皇帝也是忧心了许久,忍不住问道:“老国医,如何?璟瑄的身子可有大碍?”
第51章 051
老国医忍不住看向了贺清之, 以他如今的情况, 若是实话实说, 那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即便他只是个老太医,不涉党争,都能明白清湛公子目前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所以, 老国医缓缓地收回了手, 站起身对昭仁皇帝行了礼道:“国师本是瘫痪之人, 又患有心疾之症, 如今受了凉又颇费心神, 需好生将养着。”
贺清之并不意外老国医为他隐瞒真相,只不过心中还是感激不尽,故此点头以示谢意。
“既然如此, 璟程你且接璟瑄回府, 侍卫所到底是简陋了,不适合璟瑄修养。”说着昭仁皇帝又吩咐李德道,“小德子, 命人立刻将大国师的府邸好生打扫一番,让国师日后能好生养病。”
“奴才遵旨。”李德立刻跪地行礼。
这会,贺清之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一关, 所以他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
“小德子,替朕送老国医回府。”
“诺。”
一行人在行礼之后便准备离开太后寝殿。
平凉王本想去替贺清之推轮椅,没想到唐晚泠速度更快,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不过, 才一离开太后的寝殿,贺清之便撑不住了,身子向一旁倾倒差一点便要翻出了轮椅,好在平凉王及时出手将他扶住。
“璟瑄,你怎样了。”
贺清之双唇微启,只是还没出声,鲜血便顺着嘴角不断溢出,身体也不断地颤抖。
“阿湛。”唐晚泠立刻蹲了下来,可她的手还没有触及到贺清之的身体,却又被贺清之以眼神阻止了。
唐晚泠忍着眼泪道,轻声道:“阿湛,让我为你疗伤。”
贺清之无法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能,这宫中处处眼线,他不能让唐晚泠冒这个风险。
若是让昭仁皇帝得知唐晚泠有起死回生之能,那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更何况,他如今没有心跳,这个身躯已然是死了,若不是靠命灯牵引魂魄,让他看起来无恙,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寻他法弥补。
唐晚泠看着贺清之靠在平凉王的怀中,心里别提多痛了,她能明白贺清之都是为了她,不希望为她带来危机。
她也明白,贺清之之所以想自己度过死劫,也是因为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有不公平的因素。
贺清之是想告诉自己,他在意她,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药。
他只是在意唐晚泠这个人,贺清之想娶她只是因为他心仪自己。
这份情曾经让唐晚泠迷茫过,可如今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贺清之的心意。
“璟瑄,本王带你回府。”平凉王立刻背起贺清之,唐晚泠推着轮椅也加快脚步。
伏在平凉王的后背,贺清之不敢晕厥,他还不能失去意识,他必须放出信号。
可鲜血顺着贺清之的嘴角不断滴落,他的头斜靠在平凉王的肩头。
彻骨的寒意从贺清之逐渐僵硬的身躯传入平凉王的心头,颈边细痒的感觉是贺清之的呼吸,可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
“璟瑄,撑住。”平凉王咬着牙,用最快的步伐向宫门赶去。
唐晚泠已然跟不上平凉王的步伐,几次差一点跌倒在地。
可她不发一句声,拼命迈动双腿。
夜已经深了,宫灯摇曳的火光映照在青石板路上,偶尔的点点鲜红即便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略那一阵血腥味。
掌灯的是平凉王的贴身,瞧着唐晚泠的模样终究是不忍。
“小姐,让奴才来推吧。”
唐晚泠抹去泪水接过那盏宫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贺清之终究没有能撑住,在意识消散之前,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衣襟,他想要拿怀中的响箭,因为寻求弥补的方法已是刻不容缓了。
否则,不用等到茗翎公主对他发起反击,他的身子首先撑不住,一旦魂魄离体,那就回天乏术了。
平凉王和唐晚泠终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贺清之已然没有了意识,这让平凉王忍不住握紧拳头。
“璟瑄……”平凉王探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置于贺清之鼻尖之下。
好在贺清之气息虽然微弱,却还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呼吸。
暂时松了一口气的平凉王立刻让车驾回府。
上了车唐晚泠才敢接近贺清之,虽然她知道贺清之不愿意让她治疗,可她却不舍得他疼痛和难受。
唐晚泠轻轻执起贺清之的手,右手取出丝怕替贺清之擦拭唇角的血迹。
“阿湛,我知道你不愿意,那等你醒来,我再向你道歉好吗。”唐晚泠垂下眉眼,双掌交握之处,有一阵莹莹地光芒。
有她在,贺清之便不会疼痛,他就能好好休息。
唐晚泠的治愈之力,平凉王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虽然贺清之还没有醒来,可他的脸色却好了不少,唇角也不再溢出鲜血。
就连呼吸也比之前绵长平稳。
见贺清之情况好了不少,唐晚泠才稍稍安心了些。
此刻,她才有机会注意到贺清之另一只手一直握住衣襟。
“父王,阿湛他这是为什么?”唐晚泠指的便是贺清之另一只手的动作。
平凉王的视线此刻也集中到贺清之握住衣襟的手。
“璟瑄是要拿什么东西?”
唐晚泠想了想,上一次在悬崖,她浑浑噩噩之间似乎看见了天空中有一朵灿烂夺目的火花,那好像是一种响箭。
“父王,璟瑄是要通知落枫谷的人。”
平凉王也觉得有理,便伸手进贺清之的怀中,果然摸到了落枫谷特质的响箭。
这种响箭不惧雨水,哪怕是白天亦是光彩夺目,最为特殊的是,这种名为响箭,实则却并没有明显的声响。
不注意听,很容易就被其他声响掩盖了。
可对于等待消息的人来说,这种响箭却是及其好用,又不至于被包藏祸心的人发现,可谓是一举两得。
“待回到王府,再放出响箭。”
唐晚泠接过平凉王递过来的响箭,点了点头,她将响箭牢牢地握在手中。
马车是直接驶入了王府后院,停稳之后平凉王的贴身就先行下车,接着唐晚泠才踩着轿凳下车。
“王爷,还是奴才来吧。”
唐晚泠回过头,就见平凉王又一次亲自将贺清之抱出马车,并没有假手他人。
“不用了,本王亲自来,你且去准备些热水,待朱桦来了便能伺候璟瑄沐浴。”
“奴才遵命。”
唐晚泠瞧着沉睡中的贺清之,轻轻咬了咬唇,随后快步跟上平凉王的步伐。
平凉王是将贺清之安顿在自己的卧房中。
见平凉王入内,唐晚泠立刻放出怀中的响箭,璀璨的火花在天空中炸开,此刻无论是宫内的暗桩和朱桦,又或者是别院的医老和方赶回来的玄鹄法师。
他们都见到了这夺人心魄的灿烂一刻。
贺清之的响箭不同一般,轻易不会释放。
可见,他是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大和尚,我们赶紧出发。”医老一把拽起刚下马车才站稳的玄鹄法师。
而另一头在侍卫所的朱桦自然也看到了,他是贺清之的贴身,主人受到了最大的威胁,他自然是要立刻赶去。
可如今这具尸骨和那些证据都不容有差,却让他的脚步不得不受到暂时的阻碍。
“可是璟瑄出了事?”贺钰忧心道。
朱桦点了点头道:“那是公子特殊的响箭,唯有公子才有。”
“那个方向,是平凉王在盛京的府邸。”
一听贺清之在平凉王府,朱桦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贺将军,公子交代了,这具尸骨与这些证据极为重要,定会有人前来破坏,请将军妥善保管,朱桦必须去照顾公子。”
“璟瑄就拜托你了,此地我会严加防范,不会让璟瑄的布局有一丝差错。”
朱桦点了点头。
“我派人送你出宫。”
之后,贺钰看着朱桦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才回过头,这一局事关重大,绝不容有失,茗翎公主若是知道了,定会破釜沉舟。
这宫里宫外,不乏那对兄妹的支持者。
他必须小心应对。
*****
当朱桦赶到平凉王在盛京城的府邸时,医老和玄鹄法师已经到了有一会了,众人都在贺清之的床前。
唐晚泠跪在他身边泪水不止。
朱桦心头一惊,脚步都有些乱了。
“王爷,公子他……”
平凉王摇了摇头,神情甚是沉痛。
朱桦再去看医老,同样是摇了摇头,在场的人除了玄鹄法师似乎陷入了沉思,其余之人皆是满目哀伤。
“公子……”朱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而前才来到贺清之的床边。
“小朱桦,你家公子他……”医老斟酌了一下,要说贺清之是死了,却也不完全如此,可眼下他们实在没有办法能让他恢复。
就连唐晚泠的起死回生之力似乎一时间也起不到实际的作用,或许是因为贺清之此刻的状态不死不活的缘故。
朱桦用衣袖擦去眼泪,抿着唇低喃道:“公子不会死的。”
唐晚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她何尝不是这样想。
可她方才得知,贺清之竟然没有心跳,可他却还有浅浅的呼吸。
玄鹄法师说,那是因为命灯的牵引,他的魂魄尚在体内。
可如今这个状况,他们一时间没有方法解决。
就在唐晚泠等人心系贺清之时,床榻之上陷入沉睡的人再起变化。
贺清之原本一头青丝逐渐转白,就像是生命力自体内流走了一般。
“阿湛!”唐晚泠忍不住呜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之前贺清之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可突然之间就让人觉得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不好,这是……”玄鹄法师的话还没说完,床榻上的人却睁开了眼。
“阿湛。”唐晚泠立刻凑上前。
贺清之初一睁眼还有些许昏眩,渐渐地神识才逐渐回笼。
第52章 052
唐晚泠拼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她泛着泪花的双眸还是第一时间撞入了贺清之的眼, 让他忍不住微微抬起了手。
指尖划过唐晚泠的脸颊, 泪水是滚烫的,就像是燃烧的蜡一般灼伤了贺清之的心。
唐晚泠的泪止不住倾泻而出,失声痛哭。
这一刻, 平凉王等人都被感染了, 朱桦不愿离开, 却被医老提着衣领带出了屋子, 很快屋内只剩下贺清之与唐晚泠两人。
唐晚泠扑入贺清之的怀中, 而贺清之勉强抬起手,轻轻抚在她后背。
“阿湛,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救你。”唐晚泠紧靠着贺清之的胸口,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冰冷至极,即便他的心房已经不再跳动。
贺清之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地用双唇蹭了蹭唐晚泠的额头。
如今, 他也是一筹莫展,可他心知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熬不到七七四十九日, 即便熬到了,再入墓冢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感受到贺清之的吻,唐晚泠哭得越发激烈,滚烫的泪水落在贺清之冰冷的脸颊上,随后滚落了。
“你别死, 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还没学会怎么爱你。”唐晚泠将头埋在贺清之的颈窝之间,“像你爱我一样那么爱你。”
珠玛推门而入时,便是瞧见了这幅情景。
贺清之虽然醒着,却无法言语,他的身躯更是如同死尸一般,冰冷而僵硬,一旦呼吸消失,那他便是形同活尸。
可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七七四十九日后命灯熄灭,等待贺清之的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想要他不死,只有一个办法。”珠玛无奈道,她也是在凌华村听闻落枫谷的人提及贺清之放出响箭,这才着急赶来。
没想到贺清之竟然为了唐晚泠,放弃使用冰晶莲医病,虽说他原本筹谋的方法的确可行,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以草人与八字替代的方法竟然未尽全功。
如今导致了贺清之不生不死的状态,才会让唐晚泠的治愈之力无法发挥全效。
一看来人,唐晚泠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板一样,她立刻抹了抹眼泪,松开了贺清之便问道:“奶奶,你快救救阿湛。”
珠玛点了点头,走向床边,随后坐在脚凳上,注视着贺清之。
“如今,我问你,你可愿接受冰晶莲之力?”
贺清之说不了话,可眼神的波动任谁都看得出他想问的话。
“你是问我,若是使用可会伤害阿泠?”
贺清之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了。
“阿泠便是冰晶莲,若是救你,日后她便失去了这份力量,要说损伤必然是有些,但不会危及生命,调养数日便会恢复。”
贺清之看向唐晚泠,眼神中皆是不舍。
“阿湛,我愿意,只要你能好起来。”唐晚泠立刻握住贺清之的手,她不要贺清之的身躯如此冰冷。
他分明是及其温暖的一个男子。
那一日,他救她之时,她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炙热的心跳声。
“与你说这些,是因为若是想要冰晶莲发挥至极的效果,那便要你坦然接受阿泠的付出,心意相通方能成事。”
贺清之看着珠玛,之后视线才落在唐晚泠身上,他微微抬手,唐晚泠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刻,唐晚泠清晰地看见,贺清之的双唇微微一动,没有声音,但她却看明白了。
贺清之在叫她。
叫她的名字。
之后,贺清之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了。
他不能这样自私,他能体会唐晚泠痛彻心扉的感受。
这一世,他不该让她再次体会天人永隔的绝望之感。
“既然如此,明日我会着手准备替阿泠取血,以冰晶莲为药引才能完全治愈你的心疾之症,一旦冰晶莲之力入体,那就必须立刻熄灭你的命灯牵引,否则同样会未尽全功。”
贺清之沉思了良久,最终动了动唇,即便他的声音微乎其微。
可他答应的这一刻,唐晚泠才真正松了口气。
明日之后,贺清之便会好起来,以后的每一日,他都会越来越好。
或许,他依旧无法站立,但对唐晚泠来说,至少贺清之不会再因心疾之症而抵抗不了逆天与法术的反噬之力。
所以,唐晚泠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怎样她都会管住贺清之,不让他轻易再使法术,更不许他再逆天而为。
这一晚,贺清之难以入眠,却又怕唐晚泠熬着不睡,熬坏了身体,故此他静静地一直闭着眼,而他的小阿泠则一直守在床前。
旭日初升之际,阳光透过窗棂撒入屋中。
春日的暖阳临身,给贺清之冰冷而僵硬的身躯带来一丝暖意。
他微微抬起手,细碎的光线自指尖洒落。
或许是贺清之动了,唐晚泠立刻就醒了。
“阿湛。”唐晚泠看着贺清之,床上的男子眼眸含笑瞧着自己。
“泠儿。”
唐晚泠脸颊绯红,她睡着了,此刻的模样定然是十分窘迫,都让贺清之瞧去了。
看着唐晚泠的模样,贺清之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又开始跳动了,他抬起手,唐晚泠立刻把脸凑了过去。
“去歇息准备,让朱桦来进来伺候。”贺清之边说,边轻轻触及唐晚泠的脸颊。
待他好了,便娶她为妻。
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唐晚泠不舍贺清之忧心,轻轻握住贺清之的手在脸颊摩挲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昨日珠玛说要取血。
她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或许有一段时间她都会因此而缠绵病榻。
但,唐晚泠并不怕,她知道贺清之会好起来,他一定会在她身边。
朱桦原本很担心贺清之不愿接受珠玛的提议,要不是此刻他见到贺清之神色平静,他恐怕都不能放心。
好在,现在他的心也松快了,很快贺清之的身子便会好起来。
所以,朱桦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公子,我已经准备了热水,现在就沐浴吗?”
贺清之动了动手臂,朱桦立刻上前将他扶起,依靠着自己的身体。
“传令下去,今日戌时便将命灯熄灭。”
“可前辈说,戌时三刻方能服药,公子提早熄灭命灯岂不是……”
“无妨,我已窥得宜世决的奥义,尚能锁住魂魄不离一段时间。”贺清之曾想过用宜世决来弥补筑墓盖命的欠缺。
可,他虽然窥得奥义,却还未曾修炼,眼下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之所以答应珠玛,是因为这个决定可以消除唐晚泠身上最大的隐患,没有了冰晶莲与治愈之力,那茗翎公主就不能危害到唐晚泠。
“属下立刻去传令。”朱桦替贺清之宽衣,将人安顿好才离开。
贺清之依靠着浴桶,热水没过胸口,透过清澈的水面,他看到自己的身躯苍白至极,即使想要用力,也已经无法掌控。
他必须尽快恢复,如若不然,下一局动手之际,他定会破绽百出,不能久战的弊端会拖累身边太多的人。
朱桦很快便回来了,轻轻地替贺清之擦洗,可看到贺清之背后的伤口时,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原先在悬崖受的伤,因为贺清之的身躯已然死亡的缘故,伤口一直无法复原,甚至因为缺少气血而发白翻卷。
“公子……”朱桦的指尖微微颤抖,不知要如何清洗。
贺清之偏着头,却无法看见后背的情况,只瞧见少年忍着眼泪眼圈微红的侧脸。
心中无奈,所以贺清之故意转移了话题。“今日,我让你守着那具尸骨,可有发现有可疑之人靠近?”
朱桦立刻回忆起来,接着便道:“有,羽林军有两人前来询问。”
贺清之皱了皱眉,茗翎公主的手果然长,好在羽林军如今是由贺钰掌控,他定能守得住这关键的证据。
“阻截淮王他们的人可曾退走?”
“公子不用担心,他们任务达成,便已经退走了。”
“可有伤亡?”
“未曾听闻有伤亡。”
“那,褚爱国的摄政王可有动向?”
朱桦手中的动作一顿,接着想了想才道:“探子回报,摄政王似乎并不想让茗翎公主进宫,但茗翎公主却不是这样想的。”
“喔?”贺清之眉峰紧锁。
他犹记得胡永靖的话,倘若茗翎公主当真会观星占卜之术,当知此局凶险异常,那为何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呢?
她是尚有后招,还是放手一搏?
“公子想到了什么?”
贺清之回过神,想了想便道:“算算时间,明日淮王他们便要进京了,传令下去严守王府,一切以王爷和泠儿的安危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