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真的有缘, 是缘分的使然令他对自己牵肠挂肚。
可……她怎么还得起这份情, 她真的不知道……
她是想留在贺清之身边,想他活着,想他没有病痛, 可没有再想过更深的一层。
喜欢,多简单的词,可唐晚泠知道, 贺清之对自己并不只是喜欢。
他的情重如泰山,却不曾提过一句。
唐晚泠紧紧握着贺清之的手,跪在床榻边。
就在这时,贺清之额间竟然开始闪烁起金色的流光。
“阿湛!”唐晚泠大惊,这种情况她从没见过。
医老和朱桦也从没见过, 忍不住凑过来,虽然贺清之额间流动着金色的流光,可他依旧在沉睡,连气息都变得绵长而微弱至极。
“这……”
唐晚泠惶恐不已:“阿湛,你别吓我,你醒醒。”
“公子,公子,你醒醒,公子你听得见吗?”朱桦急得原地跺脚,他虽然从小就知道贺清之许是活不了多久。
就连大国师故去之前也是那么交代他,定要好好服侍贺清之。
可,这样特异的情况,他从未想过。
何况,他一点都不希望贺清之会死。
他还想让公子看着自己成长,成为他最得力的侍从。
就在唐晚泠三人焦急不已时,突然一阵洪亮的嗓音自屋外传入。
顷刻间竟然就到贺清之的床边。
“阿弥陀佛,老衲来的还是时候吧!”
唐晚泠一惊,抬头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持法杖单手对众人行礼。
“你是什么人!”朱桦立刻自腰间抽出宝剑,剑鸣铮铮,瞬间就指向老和尚的鼻尖。
老和尚到也不退不避,笑声爽朗指了指沉睡的贺清之道:“老衲就是救他的人。”
唐晚泠惊疑不定,倒是医老神色淡定,捋着胡须绕着老和尚走了三圈,顿时一拍脑门道:“你你你……你不会是常乐寺那个……叫……”
医老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终还是老和尚自报家门:“老衲常乐寺主持,法号玄鹄。”
“对对,我听苏勒老小子提过。”医老眉间带着喜色,仿佛是溺水之人见到了浮板一样。
听医老那么说,朱桦立刻收剑抱拳:“晚辈不知轻重,请大师救救我家公子。”
“这小子还真是和他师尊所说一样,当真走到了这一步。”玄鹄法师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取出一颗药丸道,“将此药置于他舌下。”
唐晚泠立刻接过药,小心翼翼地在朱桦的协助下,将药置于贺清之的舌下。
做完,唐晚泠的视线都舍不得离开贺清之苍白的脸颊,他额间的金光还在流转,像是试图对自己说些什么一样。
“喂,老和尚,苏勒那老小子还和你说了什么?”医老忍不住扯了扯玄鹄法师的衣袖。
只见老和尚将法杖靠在一旁,向贺清之走了过去。
“老衲昨日便已卜得他的命数变化,果然他自封心窍,所以苏勒寄存在老衲这里的属于他的命灯便开始闪烁不已。”
老和尚抬手不知在做什么,唐晚泠看不懂,只见他以手掌覆与贺清之身体上方,约莫几寸的距离缓缓移动。
不大一会,老和尚收回手,注视着唐晚泠道:“前几日,他就该亡于天道反噬,是因为你他才死而复生吧。”
老和尚那么一说,朱桦和医老都大惊失色。
唐晚泠留着泪,点了点头。
老和尚低喃道:“两世缱绻,情缘未了。”
“大师,你说什么?”唐晚泠没有听清,忍不住问道。
玄鹄大师淡然一笑:“这便是,你与他的缘分。”
唐晚泠再一次看向贺清之,突然,不知为何她仿佛听见的贺清之在呼唤自己。
“阿泠。”
“阿湛。”唐晚泠仔细瞧着贺清之,他依旧在沉睡,并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他额间的金光流转得更为明显了。
“阿湛,是你吗?”唐晚泠叫出了声。
见唐晚泠这个反应,医老和朱桦皆是吃惊非常,唯有老和尚依旧老神在在。
“阿泠,不用担心。”
唐晚泠发现,声音不是从贺清之身上发出,而是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匪夷所思的感受让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玄鹄法师。
“喂,老和尚,这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听不见这小子说话呢?”
玄鹄法师捻眉轻笑:“神魂共鸣,你等没有这般缘分,自然是无法听见。”
“咦,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技法?”医老忍不住凑近贺清之,看了又看,“又是苏勒那老小子传授的吗?”
“非也,是清湛刚刚悟出的。”玄鹄法师笑道。
“什么?现学现卖?”医老眨了眨眼,“啧啧,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臭小子。”
“好了,都别围在这里,接下来你们要照他的吩咐去办事了。”
“行,他还有什么计划?”
老和尚看了看唐晚泠,才道:“我们出去谈吧。”
可没想到,唐晚泠却叫住了玄鹄法师:“大师,阿湛这样与我说话,可会对他的身子有所损伤。”
“神魂共鸣,不过就是他神识中的念想,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那他可能听见我说话?”唐晚泠紧张地握着贺清之的手。
玄鹄法师细看了许久才道:“你心之所向,他皆会知晓。”
唐晚泠捂住胸口,好半响似乎才明白玄鹄法师的话代表什么。
此刻的贺清之会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想他就会通过神识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
唐晚泠闭上眼,又轻轻地握住了贺清之的手。
她想他醒来,想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好起来。
就算他不愿意以她为药,她也会让他明白,唐晚泠不仅仅是贺清之的药。
“阿泠,永远都是阿湛的阿泠。”
唐晚泠不知道自己对贺清之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她分不清。
可她可以肯定,不会再有其他男子深入她的心,她这一世都不会忘却贺清之。
“阿泠。”
“阿湛。”唐晚泠又一次听见了贺清之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十分惊喜。
唐晚泠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看到了贺清之。
不是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贺清之。
而是好端端站在她眼前,伸出手正要抚上她脸颊的贺清之。
“阿湛。”唐晚泠控制不住扑向贺清之,用力抱住了他,就怕是眼前不过是梦幻泡影,梦醒之后便会消失。
贺清之没想到,唐晚泠竟然能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
这让他一直踌躇的心,有了决断。
神魂共鸣,不光是需要剪不断的羁绊,更需要两人之间的确有情,两者缺一不可,他与唐晚泠有两世缱绻,缘分自然是不用说。
只是,他一直以为,唐晚泠对自己不过是感激救命之恩。
却不知道,小丫头不知何时对他有了其他心思,只是她自己并未感知。
唐晚泠抱了许久,才觉得脸颊似乎有些烧得慌,她抬起头,就见贺清之唇角含笑,深邃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心头一乱,就要松手。
却被贺清之一把抱住。
“我的阿泠。”贺清之温润如水的声音就在唐晚泠的耳边。
他的气息清冽如雪水,却轻易抵达了唐晚泠的心头,让她莫名就想抱紧他。
贺清之果然听见了她的心声。
相拥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良久,唐晚泠才回过神,有些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贺清之。
“阿湛,你的腿。”问了之后唐晚泠才想到,这不是外面的世界,那这里是,“阿湛,这里是你的神识世界?”
“正是,所以在这里的我并没有残疾。”贺清之轻轻拂过唐晚泠的发丝。
唐晚泠瘪了瘪嘴,她最希望的是,贺清之不要再被病痛折磨。
若是能好起来,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贺清之自然知道唐晚泠想什么,他轻轻牵起她的手,低声道:“陪我走走。”
“好!”唐晚泠习惯性去搀扶贺清之。
贺清之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小阿泠心中皆是自己,还不自知。
她不知道,他便不点破。
免得小丫头脸皮薄,把她吓跑了。
像这样牵手漫步,是贺清之上一世便期待已久的,只可惜,上一世她与他已有了fù_nǚ名分,他无法向她伸出手。
而这一世,也只能在这虚幻的意识世界中,达成这个心愿。
贺清之下意识握住手中那份属于唐晚泠的温暖。
唐晚泠看向身边的男子,她是多么希望,他可以一直这般轻松的行走,不需要忍痛,不需要走得万分困难。
唐晚泠垂下头,悄然掩去即将掉落的泪珠。
她扭过头,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水平面,这样碧蓝的水,她从未见过,天和水仿若一线,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金红色的火球。
“好美!”唐晚泠忍不住停下脚步。
贺清之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唐晚泠身侧,他抬起了手。
刹那间,金阳万丈,他们所站的山头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惊讶眼前的一切,唐晚泠猛然侧头,只见贺清之的掌上停着一只纯白的蝴蝶。
蝴蝶似乎努力地想要飞起,奈何却像是被贺清之的掌心吸附了一样。
唐晚泠走过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那美丽的蝴蝶:“好漂亮。”
贺清之微微一笑,收回气劲抬手一放,纯白的蝴蝶便迎着骄阳而去。
*****
玄鹄法师和医老已经回来了,两人正在贺清之的床边,瞅着趴在贺清之怀里,睡得香甜的唐晚泠。
医老蒙着眼,从指缝中偷看道:“喂,大和尚,就这样让他们睡着?”
玄鹄法师到是毫不忌讳,原本略显严肃的长相,见到这一幕却带着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丫头,该是进入了清湛的神识之境了。”
“啊?”医老瞪大眼睛,本来捂着眼睛的手也忍不住去捋自己的胡子,“你是说,这丫头也喜欢臭小子了?”
“喜欢不过是凡尘俗世之人庸俗之谈。”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
贺清之与唐晚泠之间的情谊,岂是区区这两字可以代表的。
见老和尚走出卧室,医老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对了,你刚说要替臭小子筑墓盖命,倘若有人破坏,那臭小子岂不是活不过来了?”医老想到贺清之师徒两个曾经留下的计划。
心里还是不断的打鼓。
“若是,有人知晓,那是冀王之子的墓穴,你觉得还有谁敢动他。”
医老看向卧室,砸了咂嘴道:“臭小子果然是要表露身份了。”
“纸包不住火,他深知这个道理,与其被人点破,不如早做谋划。”
医老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同:“好在除了平凉王,还有子言在朝中协助。”
就在玄鹄大师和医老交谈之际,门外却传来了朱桦的声音。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朱桦身形一闪就到了桌案边,他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饮下。
“怎么了,不是让你把事情交代下去?”医老皱了皱眉。
朱桦用衣袖抹了一把嘴道:“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刚才畅念亭传来信息,狗皇帝下旨宣淮王与茗翎公主入京,为太后祝寿。”
听朱桦那么说,医老顿时把茶杯一放,声音忍不住有些提高道:“你说什么?”
三人顿时有些意外。
如今,贺清之陷入沉睡,正要入墓行续命法阵,倘若此刻要他醒来应对局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法阵不成就意味着贺清之随时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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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感谢订阅
贺清之的意识之境, 依旧是碧波荡漾繁花似锦。
唐晚泠看着身侧的贺清之, 心中百转千回, 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知道了贺清之的心意,却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像是知道了唐晚泠的想法,贺清之轻轻地伸出手, 环过了唐晚泠的肩头。
小丫头没有抵抗, 这让贺清之原本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手臂, 将唐晚泠搂在怀中。
“想问什么, 便问吧。”
唐晚泠紧靠在贺清之的胸前,听着他心房鼓动的声音,是那么强健有力, 不似在现实她时时刻刻都担忧着他的病痛。
是的, 时时刻刻她的内心装着都是贺清之。
“阿湛,倘若心中所想皆系于一人,那……那是怎样的情感。”
贺清之没有回答, 反而笑道:“那日,你轻易便确定了我的身份,当时, 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两年前,我便时时刻刻都想着恩公,可……”唐晚泠瘪了瘪嘴,“可这和阿湛所想不同,阿泠觉得这对阿湛不公平。”
贺清之稍稍松开怀抱, 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唐晚泠,他明白唐晚泠拘泥于救命之恩,因此总认为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基于情义。
“那救我之时,你又是如何想的?”
“这……”唐晚泠仰首注视着贺清之,他的眼中有着浅浅地笑意,唇角微扬,脸色也不似现实中那般苍白。
而是一种剔透的感觉,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贺清之轻轻拂过唐晚泠肩头飞扬的发丝道:“可曾想过,还我一命,便两不亏欠,日后当不受制于我?”
“不曾。”唐晚泠一惊,忍不住抱住贺清之的手臂焦急道,“阿泠没有。”
贺清之笑出了声,微微侧过身看向远处的水平面。
唐晚泠到此刻似乎才感受到,原来贺清之也有恶作剧的一面,他分明就是取笑了自己!
于是,她才鼓起腮帮子,还没将自己的气性发出时。
贺清之却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唐晚泠听起来像是山涧的泉水一般,“叮叮咚咚”流淌进她的心田。
“我从不想束缚你一生,可我却想有你相伴的一生。”贺清之转过身,他的神情带着一丝希冀,“再多的,或许此刻的我还给不了你。”
唐晚泠忽然看懂了,贺清之与她一样,都有着挣扎与不敢确定。
“阿湛……”唐晚泠又气又急,她听出贺清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一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贺清之分离,她的心就没办法平静。
也许,这就是喜欢,又或者不仅仅是喜欢。
“阿湛,我也喜欢你。”唐晚泠抱住贺清之,“或许更多的我还不懂,可我知道阿湛是独一无二的,是我放在心里忘不掉的人。”
轻轻揽住唐晚泠,贺清之心头充斥着满满的爱。
对唐晚泠来说,他们相识不过数日,有此发展已是难得。
再多的,待他醒来之日,再慢慢教她。
*****
唐晚泠醒来之时,心中都涌动着阵阵暖流,说出了那句喜欢,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她也坚信,贺清之一定会醒来。
看着眼前沉睡的贺清之,唐晚泠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间。
那片流动的金光已然消失了。
他该是很累了吧,唐晚泠小心翼翼地将贺清之的手放入被褥中。
一抬头,她发现窗棂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院子里隐隐约约能瞧见灯火,零星有人走过,应该是别院明面上的护卫。
没想到她只是进入贺清之的意识之境,现实便过了半日了。
“咯吱”房门被推开了。
唐晚泠转过头去看,只见朱桦手中端着东西,这时她才想起来,今日一早离开凌华村时,贺清之就什么都没吃过。
如今都过了一日了,他甚至没有饮过一点水。
唐晚泠接过朱桦手中的汤碗,温热的汤水约莫七分满,没有任何食材留在里面,但闻起来却是清香扑鼻。
“大师交代了,公子含服了辟谷丹,便不需要进食,每日喂些汤水便可。”
唐晚泠点了点头道:“我来吧。”
朱桦立刻走到床前,扶起贺清之,让他斜靠在自己胸前,然后轻轻地按住贺清之的两腮颊车穴,令他唇齿轻启。
唐晚泠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汤水一点点送入,她不曾喂过没有意识的人,握着手巾的左手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
意外的是,贺清之竟然十分配合,就算陷入沉睡也将大半碗的汤水都饮下了。
唐晚泠松了口气,轻轻地替贺清之洁面,才让朱桦扶贺清之躺下。
“阿泠,我要为公子擦身。”
唐晚泠看了看贺清之,其实她很想亲手照顾他,只不过眼下的她和贺清之总归是男女有别。
他不需要她为奴为婢,他愿意等她长大。
等她明白。
所以,唐晚泠点了点头选择退出了贺清之的房间。
院子里,明月高悬,清脆的青竹在夜风中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空气中时而飘过一阵梨花的清香,远处是纯白的花瓣飘飘洒洒落在园中的池塘里,水面上因此而出现点点涟漪。
“丫头,过来。”医老招了招手。
唐晚泠立刻走了过去,给玄鹄大师和医老行礼。
医老看着唐晚泠,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刚才那小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公子他……”唐晚泠脸皮薄,顿时双颊晕红,支支吾吾起来。
瞧她这模样,医老也是心中有数。
只是,心里难免充满了惋惜。
他饮下一杯茶道:“你可知,清湛与旁的男子有何不同?”
唐晚泠一愣,但很快想到那一日贺清之见到那块布时,神情变换的模样。
她虽不知那东西叫什么,可却知道是贺清之不可缺少的。
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
“回先生,阿泠不认为公子与旁的男子有何不同。”唐晚泠转过头,视线落在贺清之身处的屋子,“公子虽然身子不好,可即便他身有残疾,阿泠也不觉得他比旁的男子差在哪里。”
看着眼前的小女娃,医老顿时语塞,他本想说贺清之因为少年时遭到虐打,不仅身子致残,就连男儿雄风也因此丧失了。
他不能人道,这比身残更能摧残人心。
可面对唐晚泠,他却说不出口了。
“罢了,这小子自己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看医老闷头喝茶,唐晚泠不明所以。
但,她已经做了决定,不管贺清之怎样,她都会留在他身边。
这辈子都不会离开。
至于旁人的眼光,唐晚泠不在意。
眼下,唐晚泠更关心的是,贺清之的布局,他打算怎么续命。
所以,她只能请教玄鹄法师。
唐晚泠对玄鹄法师又行了个礼:“大师,公子说寻得其他的方法续命,不知是何种方法,可会让公子身陷险境?”
玄鹄法师看着唐晚泠,眉目中含着温和的笑意:“凡事皆是有得有失,若说没有风险,那老衲可就打了妄语了。”
“那……”唐晚泠咬了咬唇,她懂,可却不舍贺清之有任何的危机。
“唐施主不必忧心。”玄鹄法师看向贺清之所在的屋子,“他既已下了决心,我们便支持他。”
唐晚泠点了点头,不管贺清之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到底。
只不过,唐晚泠心中还是有些不明,回忆今早在马车内贺清之的话语,她忍不住想要确认。
“大师,公子今早方才决定,为何您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唐晚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总觉得,似乎早有人猜到贺清之的一举一动。
这让她难免不忧心。
“苏勒施主早在多年前,就与老衲商讨过此事,想必他也是那个时候无意间听闻此续命之法。”
“是公子的师尊?”
玄鹄法师点了点头道:“此法虽然失传已久,但并非无迹可寻,苏勒施主也是寻访多年才得到线索。”
唐晚泠松了口气,原来是骁月圣子所为,那她便可以放心了。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师徒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公子封闭心窍之时,大师恰好赶来。”
唐晚泠不由得对骁月圣子更为崇敬,她有听珠玛说过,那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人。
他有非凡的见地,过人的智慧,一身本事可以匡扶天下。
唐晚泠觉得,贺清之也是这样出色的,这或许就是骁月圣子会收贺清之为徒的原由了。
“那,公子有什么计划,阿泠可否知晓。”唐晚泠小心翼翼道。
她心中忐忑,毕竟她和贺清之相识不过数日,贺清之信她,可旁人未必如此。
然而,唐晚泠没想到,玄鹄法师和医老皆是一笑。
“原本,我们已经择了日子替那小子筑墓,届时墓成之日便是他入棺之时,只要将其棺椁置于墓中七七四十九日,再以七星长明灯为辅,掩其命格化死劫而得重生。”
唐晚泠听得心惊胆战,这种方式她闻所未闻,不过听玄鹄大师的意思,似乎计划有了改变,可贺清之还没有醒来,这该如何是好?
“大师,是出了什么事了?”唐晚泠担忧道。
医老也立刻把下午朱桦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唐晚泠。
唐晚泠一听,竟然是茗翎公主,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贺清之说,这个公主是她的母亲。
可她却对着女子没有任何的好感,甚至莫名就十分的惧怕。
“那,如今公子未醒,我们要如何是好?”
“筑墓是来不及了,不过老衲已经想到了办法,十年前冀王曾为其子立下衣冠冢,如今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玄鹄法师那么一说,唐晚泠才想起来,贺清之真正的身份乃是皇族,他是王爷的儿子,这就不怪,她第一眼见到他是,便觉得他有与身俱来的贵气。
那时,她拼命的逃亡,见着那车驾便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去,她知道官越大的人,越有说话的权利。
她没想到,他真的下车了,虽然他没能来得及救出她养父,但因为他出手阻拦,才让之后的她有了活命的机会。
听玄鹄法师那么说,医老也有了思虑:“这……岂不是让冀王得知真相?”
唐晚泠似乎听出了门道,贺清之这些年来好像一直都没有表露身份,那就代表冀王都以为这个儿子死了。
如今,要用原来的墓冢排续命阵法,那就等同于告诉冀王,当年的那个被送进宫的孩子并没有死。
只是隐姓埋名,重新开始了。
“如今也唯有此法,何况他本就准备坦诚身份了。”
唐晚泠知道,贺清之确实有打算公开身份,否则他在凌华村就不会表露他是冀王之子的背景。
可是……
那狗皇帝曾经对他做下那等暴虐之事,能容得下冀王之子赵璟瑄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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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感谢订阅
唐晚泠的担忧同样也是医老的担忧, 当年救出贺清之是何等不易, 何况此事还关系到平凉王, 若是让平凉王无故背上叛逆之罪那……
医老觉得,贺清之定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不过,玄鹄大师像是早就透彻了他们的忧心。
“这一点, 他早就想到了, 所以此局必须他亲自去解, 与其让人揭露, 不如他自行承认, 方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医老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你是说,当年平凉王只是提供了线索, 就算昭仁皇帝心中有气, 念在同母情谊也不会对平凉王下手。”
“不错,何况……”玄鹄大师又看向了贺清之的屋子,“他手中必有致胜之棋, 否则是绝不会坦露身份。”
唐晚泠担心及了,贺清之眼下的状况,即便醒来身子也是极差的, 何况他行动不便,进那个皇宫,岂不是危机重重。
她不能让贺清之单独去。
所以,唐晚泠忍不住就问道:“听大师之言,公子可是要进宫?”
医老和玄鹄大师顿时就看向了唐晚泠, 两人神情都闪过一丝欣慰。
“定然是要进的,而且要比淮王兄妹更早入宫。”
听玄鹄大师和医老那么说,唐晚泠反而担忧了起来。
“那衣冠冢可是在冀王封地?”
“正是。”医老确定道。
玄鹄大师也道:“今日已有落枫谷亲信赶往冀州,单人匹马速度必然是快的。”
“那公子要在何种情况下方能醒来。”
“那需老衲布阵之后,以其命灯牵引,他方可醒转。”玄鹄大师说着,似乎也感到了事态紧急,连忙补充道:“老衲明日便会启程。”
“阿泠记得,淮王封地乃是幽州,幽州与金州皆比冀州靠近盛京皇城。”唐晚泠担忧不已,“倘若淮王兄妹快马加鞭,那公子根本来不及在他们入京之前醒来。”
“这……”医老顿时也急了,“大和尚,这可如何是好?”
玄鹄法师凝眉细思,片刻才道:“事发突然,早先我们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医老急得直抓头,眼下就算找到了替代的墓冢,却也赶不及让贺清之醒来。
万一淮王兄妹入宫,本就是为了揭破贺清之的身份。
那贺清之醒来之时岂不是处于被动?
届时,就算有平凉王和子言协助,怕是都难让昏君释怀。
如果是那样,那还真是前功尽弃,十年布局毁于一旦。
对医老来说,贺清之放弃了十年治疗所得的成果,如今再也站不起来已是让他心中郁结不堪了。
若是再……
“为今之计,只有他方有解法。”玄鹄法师捻着佛珠,缓缓地说道。
医老一拍脑门道:“说的也是,没什么可以难的倒那臭小子。”
唐晚泠一愣,就见两位前辈都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也就悟了:“两位前辈是说,让我将如今的困局告知公子?”
医老拼命的点头,随后又拽着唐晚泠道:“丫头啊,你看只有你能和臭小子神识互通,他可以主动召唤你,明日你也试试主动召唤他,如何?”
唐晚泠想了想,或许此法真的可行。
之后玄鹄大师也嘱咐了唐晚泠,神识交流也会耗费心神,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方能更好的静心,让神识能尽快与贺清之联系上。
所以,唐晚泠只是回去看了一眼贺清之,便依依不舍回到自己房中。
翌日清晨,鸟鸣之时,唐晚泠便已经醒了。
她早早地醒来,才一下地,房门便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唐晚泠一惊,此地是贺清之的别院,是谁如此大胆,敢私闯她的卧房。
但很快,她便瞧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手中端着铜盆,看得出是特意来伺候她洗漱的。
这让唐晚泠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
“姑娘,您起的真早。”小丫头瞅了一眼屋外,天都还未大亮呢,“噢对了,姑娘奴婢名叫婉秋,是谷主早先安排伺候姑娘的。”
“多谢。”唐晚泠起身走了过来,试了试水温,便立刻净面梳洗,她得尽快去到贺清之身边。
只是一晚不见,她的心头满满地都是他。
不知他睡的可踏实,不知夜里朱桦可有按时给他翻身,如若不然,他在沉睡不懂得自己翻身,岂非要浑身酸痛。
想到贺清之瘫痪身子,唐晚泠的心就会揪紧。
“姑娘不必感谢,是我等要感谢姑娘才是。”婉秋说着便给唐晚泠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