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向笛受大力猛推,一下子向前扑去。
见阮向笛脱离危险,陆景曜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悬起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那根圆木就重重地砸到了他背上。只听一声闷响,陆景曜被结结实实砸到了地上。
“景曜!”
“陆总!”
“陆总受伤了!”
“快快,快救人!”
221你没事就好
阮向笛拍戏时,注意力自然全在戏里,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等到导演等人开始叫他的名字,他才茫然地抬起头,听到他们焦急的叫喊,阮向笛恍惚转头,还没看清什么,就被陆景曜一个猛扑给推了出去。
他向前扑到地上时,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阮向笛猛然回头,看到陆景曜痛苦地皱紧了眉,那根圆木正狠狠地砸在陆景曜的背上。而陆景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景曜!”阮向笛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手撑着地爬回到陆景曜面前,伏在地上叫他,“陆景曜你怎么样?”
阮向笛不仅手在抖,身子在抖,连声音都在抖,脸色苍白一片,竟比陆景曜还难看,仿佛砸到的是他不是陆景曜。
陆景曜竟还冲他笑了一下,艰难道:“……还活着,你没事就好。”
阮向笛的眼眶一下子热了,眼泪“0刷”地流下来,捧着陆景曜的脸说:“我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伤到的是陆景曜,这事儿可比伤到阮向笛更大,剧组的人都慌了,所有人都冲上来,帮着先把陆景曜背上的圆木给抬走。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阮向笛大喊。
“对,叫救护车!”导演附和了一句,制片人立刻拿岀手机拨打电话。
圆木抬走后,陆景曜总算觉得轻松了一点,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也不知道这圆木是砸伤了哪儿。有人想上前来抬陆景曜,阮向笛忙推开他们的手:“别动他!等救护车来!”
万一随便乱动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尽添什么乱?”导演骂那个想上来抬陆景曜的人,“走开走开!”
“陆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行么?”
陆景曜有气无力,懒得回答他们,但看阮向笛也担忧地看着自己,才轻轻咳了一声,哑着嗓子答道:“死不了,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导演强笑了一下:“人没事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以后再说。”
陆景曜什么身份?他在这儿受了伤,如果他诚心想搞这个剧组,能这电影估计以后也别想拍下去了。陆景曜这么说,多少安了一下导演的心。
陆景曜说一句话,都觉得很费力,后背被砸,震得他胸口都疼,整个人难受极了,手背上却突然滴落了一滴眼泪。陆景曜心头一痛,抬起眸,看见阮向笛竟流了满脸的泪。
陆景曜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这么爱哭。现在不担心被人看出什么了?
陆景曜抬起手,擦了擦阮向笛脸上的眼泪:“别哭。”
阮向笛紧紧反握住陆景曜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一边想,他刚才就应该把陆景曜赶走,不让他在这里。—边又想,早知道就不因为童采萧的事情跟陆景曜冷战了,否则陆景曜也不会非要来探班。
导演制片人等人在旁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觉得哪里不对,太暧昧了,暧昧得像情人,可这俩人……难道真如传闻所说?
222陆景曜的母亲
谭双儿则“咔咔咔”,选取到了绝佳的镜头,将两人脸上与眼神间的情愫全部拍了下来。
耳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谭双儿却根本没在意那些,满意地看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暗自想:“有钱谁不会赚,看你现在受了伤还有精力管这些?”
救护车将陆景曜带去了医院,阮向笛直接跟他一起走了,导演和制片人、徐向晨及贺立轩也都一起过去了。
搞了这么一出,这戏当然暂时拍不下去了,于是全剧组都暂时停工了。
陆景曜一被拉到医院,就送进去检查了。
陆景曜的母亲来得很快,不到八月份的天气,栗阳依旧很热。林瑶穿着简单居家的棉麻长裙,头发披散在肩上,都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素颜就来了。
林瑶面色焦急慌乱,找到这边后,拉着医生就问:“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林瑶问:“您就是病人的家属?经过我们的检查,病人背部被重物砸中,导致脊柱弯曲压迫神经,现在左边身体失去了知觉。我们正要进行手术,您既然是他家属,同意手术的话,就在这边签个字。”
林瑶匆匆签了字,又问:“医生,如果手术失败会怎么样?”
医生道:“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脊柱是个比较危险的地方,而且神经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治好就能治好的……我们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们会尽力,请家属在这里耐心等候。”
由于手术时间紧迫,医生并没有跟林瑶多说,很快走进了手术室,关上了门。
留林瑶一个人在门外兀自怔忡,半晌,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恍惚地站在手术室门口。林瑶二十岁就嫁给陆华仁,夫妻感情很好,很恩爱,陪着陆华仁一起打拼,做生意。本以为苦过年轻那几年,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五十几岁,丈夫就离她而去,留下她和儿子。
在那以后,林瑶便觉得生活都失去了希望,成天沉浸在青灯古佛里,想要寻找到片刻的安宁,期望着来世。儿子是她唯一的牵挂和寄托。
如果陆景曜再出了什么事,林瑶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林瑶曾听过一个脊柱受伤的例子,早些年和他们一起做生意的一个人,因此成了残疾,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如果陆景曜也变成那样,半边身体失去知觉,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死去的陆华仁……
想到这里,林瑶的身子晃了晃。
身后一双手蓦然扶住了她。
林瑶恍惚回头,对上一双哭红了的双眼,和一张熟悉的脸。林瑶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是她儿子喜欢的那个男人,还不许她去找他的那个。
林瑶认不出谁也不会认不出阮向笛。
“伯母,对不起。”只听阮向笛开口道。
林瑶的太阳穴跳了跳,只觉得血液一阵上涌,问道:“我儿子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向笛眼睛一眨,眼泪就往下掉,他擦了一下道:“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223对不起,是我的错
林瑶的视线骤然凌厉了起来,一把攥住阮向笛的手腕:“你说清楚,他是怎么受伤的!”
这时贺立轩连忙上前来,把阮向笛挡在自己的身后,连声道:“陆太太,您别怪笛子。”
导演也来劝,硬着头皮担了这个责:“是不能怪笛子,这是我们剧组的问题。”
林瑶更糊涂了:“什么剧组?”
导演解释:“是陆总来我们剧组探笛子的班,结果剧组的道具出了问题,陆总为了救笛子而受的伤。都是我们的道具,这件事我们剧组担全责,愿意付出任何赔偿,希望陆太太谅解。”
导演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这事儿他不想担责也得担责啊,陆景曜虽然说不会太追究,但眼前的林瑶不把她稳住,也是不行的。
明白了来龙去脉,林瑶看阮向笛的眼神不再那么敌视,但不管是对导演还是阮向笛,都没什么好脸色,说道:“这事儿等景曜醒了,我再跟你们算账。”
陆太太可不是一个花瓶。
在陆太太之后,陆华民也来了。陆华民自己没有儿子,陆景曜就相当于他的儿子,陆景曜也是他实打实的侄子,一听闻这个消息,陆华民就赶紧过来了。
来时陆景曜还在手术室,看到手术室门口这一大堆人,陆华民脚步微顿,就径直朝林瑶走了过去:“嫂子,景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林瑶将医生的话告诉了陆华民。
陆华民又看看身边这些陌生人,问:“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景曜怎么会受伤的?”
林瑶摇摇头,疲倦道:“你问他们吧。”
于是制片人把导演的话复述了一遍,了解了原因之后,陆华民就把视线放到了阮向笛身上。
阮向笛本就心虚,被陆华民一看,头更低了,不住道歉:“对不起陆先生,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华民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那小子为了你,可真是命也不要了。”
陆华民心底其实稍稍是有点对阮向笛不满的。原本陆景曜乐意,他也就没说什么,这次陆景曜竟为了救阮向笛而受了这么重的伤,陆华民不免觉得阮向笛有点不识好歹了。
陆景曜人长得帅又有能力,这么优秀的男人,对阮向笛一片痴心,这么喜欢他对他好,这回还为救阮向笛受伤。阮向笛竟然还推三阻四,看不上他侄子?
阮向笛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是道歉。
“这次治疗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出,希望陆先生能原谅。”
陆华民瞥了制片人一眼:“冤有头债有主,治疗费用还轮不到你来出,这件事我们会保留追诉权的,不过这一切都得等景曜醒过来再说。”
制片人年纪不大,点头哈腰道:“是,是,我知道,我们会承担医药费和其他赔偿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手术持续时间很长,一群人在外面等得十分煎熬。陆华民跟林瑶一个为侄子担心,一个为儿子担心。阮向笛虽然嘴里说不在意,真正看到陆景曜躺在病房里,又怎么能不在意?制片方导演也都是真情实感地担心,陆景曜伤越轻,手术越成功,他们赔得越少。
224人为
因此,手术室外的气氛格外凝重低沉,所有人都在担心。
阮向笛心乱如麻,坐立不安。陆景曜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强大的人,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倒他,没什么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阮向笛从没想过,有一天连陆景曜这样一个人都会倒下。
可等他真真正正躺在病房里时,阮向笛又才突然意识到,陆景曜再怎么强大,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会生病,会难过,会后悔,会做错事。
脊柱受伤,可能造成的结果太多了,甚至有可能下半身都在轮椅上度过……如果真的这样,他要怎么办?他还真的能冷眼旁观,依旧当陆景曜是一个陌生人吗?
不说他其实放不下陆景曜,就单单是愧疚,阮向笛也不可能放陆景曜一个人。
阮向笛失魂落魄地靠着白色的墙壁,垂着头,眼神没有焦距,从剧组到医院,他从一个会发光的明星变成—个萎靡不振的男人,击败一个人有时候很简单。半晌,阮向笛两手捂着脸,靠着墙,双腿无力地弯曲,身子滑下去。
陆华民扶着林瑶,一直在低声安慰着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嫂子,景曜会没事的,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打开,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林瑶第一时间冲上去:“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
阮向笛也想上前去,但林瑶跟陆华民站在那儿,他没敢上前,只是在后面看着。
医生摘下口罩,安抚道:“手术很成功,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具体怎么样,还得看后期的恢复。”
成功两个字落在林瑶耳朵里,如瞬间吃下一颗定心丸,抓着医生的手连连道谢。这时陆景曜被推了出来。
“景曜!”
“陆总!”
几人团团围上去。
林瑶抓住陆景曜的手,红着眼眶看向医生。
医生解释道:“做了麻醉,昏睡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放心吧。”
阮向笛跟在病床后,随着陆景曜一起进到病房里。陆景曜脸色苍白,唇上没有血色,两眼紧紧闭着,就连手都不像往日那么温暖。
阮向笛一看,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瑶跟陆华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既没有赶他,也没有多友好。不管怎么说,陆景曜受伤都跟阮向笛脱不了干系。
阮向笛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啪嗒落在了陆景曜的手背上。
陆景曜的情况稳定下来,陆华民这才有空去跟剧组的人了解当时的情况。警察也去现场勘察过,最后却发现这件事竟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至于动机,则是针对阮向笛来的。
那人是阮向笛的黑粉,想要在道具上做手脚让阮向笛受伤,结果出了意外,造成的效果远比预想的强,让录音棚都塌了下来。而受伤的也不是阮向笛,而是陆景曜。
225重伤醒来
查清这些之后,这事就不那么单纯了,警方带走了那人,并进行下一步的侦查。
剧组却也不能完全免责,仍要承担一部分的赔偿责任。这些就由陆华民的律师来和剧组谈了。
至于阮向笛主动想要给出的赔偿,陆华民并没有收。这事儿阮向笛其实没什么过错,陆景曜自己要冲上去,那关头阮向笛也拦不了他。
陆景曜是当天晚上醒的。
制片人、导演、阮向笛三人都一起在医院陪到了晚上,陆华民就劝他们离开,不用陪着了。不过当晚阮向笛还是没走,贺立轩则先回去了,徐向晨回去陪女朋友。
病房里便只剩下林瑶、陆华民和阮向笛三个人,陆景曜醒来时看见的,也就是这三个人。
陆景曜一睁眼,一直关注着陆景曜的阮向笛第一个发现了,握着陆景曜的手,紧张又小心地叫了声:“景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景曜虚弱得不像阮向笛认识的那个人,目光落在阮向笛的脸上,唇微微弯了一下,弯得阮向笛心里头一酸。陆景曜又缓缓转动,看向林瑶和陆华民。
“妈,叔叔。”陆景曜低声叫道。
嗓音有点哑,中气不太足。
林瑶又红了眼,陆华民则把医生叫来,替陆景曜看了看,暂时没什么大问题。
林瑶连声说:“景曜,疼不疼啊,有没有不舒服?别怕,妈在这里,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慢慢养养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陆景曜微微笑着,轻轻摇头:“不疼。”
林瑶:“胡说,怎么可能不疼?医生说了,麻醉药效一过,今晚是最疼的,要是太疼了跟妈说,让他们开点止疼药。”
陆景曜虚弱地笑着,有点干的嘴唇一张一合道:“没事,真不太疼,我又不是小姑娘,受得了。”
陆华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神色凝重地盯着陆景曜。
陆景曜看了看他,抱歉道:“叔,让你担心了。”
陆华民道:“是让你妈担心了,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也不知道珍惜自己。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妈以后怎么办?”
陆景曜垂下眼,看了阮向笛一眼,阮向笛歉疚地低下头。
陆景曜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对陆华民和林瑶道:“是,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好好锻炼身体,争取能硬
抗住一根圆木。"
林瑶:“又胡说。”
陆景曜笑了笑。
三人在这里陪了一夜,到二天早上。林瑶年纪不轻了,有些熬不住陆华民好一些的。阮向笛本身拍戏就很累,又这么熬一天一宿,就算年轻,也有点扛不住。
在医院陪了两天后,剧组的戏还是要继续拍的,本来就因为这件事赔了钱,误了工,再误下去,赔得更多。阮向笛本想一直赔着陆景曜,可剧组那边又确实没办法,都拍到这个时候了,不可能现在再毁约,那以后他就没法混了。
在陆景曜的坚持下,阮向笛只好回剧组拍戏了。
226心甘情愿
陆华民也有工作要做,偌大的公司没了陆景曜,更多工作压在他身上,因此也不能整天陪着陆景曜。于是这项工作交给了林瑶。
但林瑶自己身体也不太好,还要照顾一个病人,几方协调之下,决定让林瑶白天照顾陆景曜。阮向笛白天拍戏,晚上过来,晚上要拍戏时,就让徐向晨或贺立轩来。陆华民抽空过来。
这样一来,两人总算找到了独处的时间。
只不过,阮向笛为了早些到医院来,多陪陪陆景曜,只能尽量挤压白天的时间,争取一条过,在别人拍的时候背台词,好把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这也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阮向笛几乎把自己的身体逼到了极限。
陆景曜心疼他,劝他晚上可以不用过来,好好拍戏就行,但阮向笛不听。
“你让我待在剧组,但我在剧组岂不是更担心你的情况,那比我在这儿陪着你更难受。虽然累一点,但好歹能看到你是没事的。”阮向笛坐在病床旁,帮陆景曜按着胳膊。
那天砸到脊柱后,因为压到神经,陆景曜左边的身体就有点麻,一直没太缓过来。阮向笛没事时就帮他按按。
陆景曜自嘲地笑道:“就怕你觉得我挟恩图报,利用你的愧疚让你对我好。”
阮向笛的动作顿了顿,脸色不太自然,似乎有点生气了:“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于情于理我都该来陪着你,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陆景曜:“我救你也是心甘情愿,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阮向笛眼眶有点热,低着头不让陆景曜看见,低声道:“你看这回,你妈和叔叔要恨死我了,心里指不定在想那个狐狸精,把你害成这样。”
陆景曜低低地笑出声:“你要真是狐狸精,我能高兴得现在从床上跳起来。”
阮向笛看着他:“怎么?”
陆景曜:“那你就不会对我冷言冷语,不会不理我了。”
阮向笛一时说不出话,别过脸问:“你怪我?”
陆景曜:“岂敢?就是如果我受个伤,就能让你对我多笑两下,我再多挨几次也合算。”
阮向笛:“合算个屁!你有没有脑子!”
陆景曜看着他笑:“脑子都喂狗了。”
阮向笛咬唇,半晌突然低下头去,在陆景曜干枯的唇上亲了一下。只一下,就退开了。
陆景曜颇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可惜了我现在不能动。”
阮向笛:“怎么?”
陆景曜:“不然怎么可能这样放你轻轻松松地退开?能再亲一下么?”
阮向笛:“别得寸进尺啊!”
陆景曜笑着说:“那你会纵容我得寸进尺吗?”
阮向笛被他问得答不上来,要不是纵容,他们怎么会走到现在呢?
阮向笛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还疼吗?”
陆景曜轻轻道:“疼,好疼。”
“尤其是麻醉药效刚过的那天晚上,最疼了。我疼得一夜没睡着。”
阮向笛:“那你还跟你妈说不疼……”
陆景曜:“我不想让她担心。”
阮向笛:“你不怕我担心了?”
陆景曜看着他笑,人总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要软弱一点,只愿意对着那个人卸下铠甲,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疼,你亲亲我,好不好?”陆景曜说。
阮向笛有些不好意思,但望着陆景曜恳求的眼神,还是没忍住:“一下,就一下啊,多的再没有了。”
于是阮向笛低下头去,再次吻到了陆景曜唇上。
227累了,休息吧
感受到唇上的温度,陆景曜有些怔忡。他们有多久没好好接过一个吻了?阮向笛有多久没主动亲吻过他
7?
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遥远虚幻。
他曾以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温存只得片刻,阮向笛有些羞赧,想要退开,陆景曜察觉到,抬起右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阮向笛轻轻拍开了他的手,微红着脸别过眼,低声道:“你绐我适合而止一点。”
陆景曜笑,又点头说:“好。”
“能让你主动亲我一下,这一下真值了,我好高兴,阮阮。”
阮向笛嘀咕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陆景曜不和他争这些,抬起右手伸向阮向笛的脸,阮向笛原本是打算躲开的。但陆景曜的手靠过来时,他的身体就像僵住了,不听他的使唤,停在了那里,直到陆景曜的手轻轻贴到了阮向笛的面颊上。
陆景曜拇指指腹抚过阮向笛眼下,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受伤时,这人可是为自己哭过的。他知道现在说出来,这人肯定又要闹别扭不肯承认,索性不说,微微笑着道:“你累了吧,好好休息。”
阮向笛微怔,垂下眼问:“你困了吗?”
陆景曜摇头:“我白天没什么事做,睡得很多,精神得很。但是你白天拍戏,明天也要拍戏,不睡会儿身体撑不住。”
阮向笛:“要是你晚上想喝水,想上厕所……”
陆景曜微笑道:“我就叫你。”
阮向笛确实也困了,剧组医院两头倒,他连续这么多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拍戏又是个高强度的体力活,精神一放松,眼皮就开始打架。
为了阮向笛休息方便,在陆景曜的床边另安排了一张小床,他晚上睡觉就可以睡那儿。阮向笛个子也不算矮小,那床睡着有些憋屈,陆景曜觉得委屈阮向笛,阮向笛倒觉得没事。当年他出道前,家里穷,床也是又小又破旧。
阮向笛原打算只合上眼小憩一会儿,躺上去后眼睛还盯着陆景曜,可没盯一会儿,眼皮就越来越沉重,很快睡得人事不知。他太累了。
白天睡了很多的陆景曜,则安静地看着睡在一旁的阮向笛。
由于睡眠不足,过度疲劳,阮向笛眼里有些血丝,眼底黑眼圈很重,为了拍戏用妆遮住了,血丝却遮不掉。一天下来妆有些花,黑眼圈也露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阮向笛,陆景曜怎舍得让他继续这么熬着?
能在病房看到阮向笛他当然很高兴,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阮向笛在一起,心软答应他留在病房照顾,现在又不忍心看他累。
陆景曜抬起右手,隔着虚空描摹阮向笛的睡颜,俊美的眉眼,停止的鼻梁,红润柔软的唇……刚才那唇还曾吻过他。陆景曜舔了舔嘴唇,贪恋阮向笛的味道和气息。
虽然身体上的伤口依旧很痛,如火在烧灼,时时刻刻不停息,他睡不好吃不好。但只要一想到,他是为阮向笛挡的这一下,心里就感觉到丝丝密密的甜。
228出院以后
林瑶觉得他疯了,陆华民也觉得他疯了。他们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不值得。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想跟陆景曜沾上一点关系,阮向笛的脸虽然好看,也不是多么难找,总有像他一样好看的,而且脾气还要比阮向笛更好,不会让陆景曜生气难过。
但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阮向笛曾经爱他爱得那么深,尊严被他践踏进泥里时,也从没想过值得不值得。现在换他来,追着他,很公平。
想到阮向笛会担心他,为他流泪,为他脸红,他真觉得此生死而无憾了。
陆景曜关了灯,让病房整个陷入安静的沉睡。病房窗外清冷的月挂在云上,月辉洒下来,星星点点如银霜落在阮向笛的发梢、鼻尖。再难的难关,只要有人陪着你,都能跨过去。
陆景曜动了动发麻的左手,苦笑:可别变成残废啊。
阮向笛这两头倒的日子,慢慢地结束了,陆景曜出院了。
在得到医生许可后,陆景曜出了院,回家休养。陆景曜家就离阮向笛的剧组很远了。阮向笛没空再每天在剧组和病房两头倒,于是只好把所有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戏之中,九月,阮向笛的戏份杀青了。
杀青当晚,结束聚餐之后,阮向笛就连夜赶到了陆景曜家。
他太想见他了,以至于忘了林瑶的存在。
直到阮向笛在门口看见屋里和陆景曜低声说话的林瑶时,阮向笛才察觉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大晚上,跑去人儿子家里,总觉得透着不太单纯的意味。阮向笛的步子在门口僵了僵,然后他看到陆景曜看见他时,陡然亮起来的眼睛。
——是否爱一个人,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那原想打个招呼赶紧闪人的念头,被陆景曜这一眼看得烟消云散。
阮向笛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只是陆景曜就罢了,林瑶在,就显得阮向笛有点不合礼数。阮向笛打算补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景曜,伯母也在啊。”
林瑶轻轻帮陆景曜按着肩膀,抬头看了阮向笛一眼。
“来了。”她说。
林瑶也知道阮向笛在拍戏,脱不开身。
“伯母好。”阮向笛点点头,想问句你怎么在这儿,觉得有点傻,没问。问陆景曜道:“景曜,你感觉怎么样?”
陆景曜笑着向阮向笛伸出手。
阮向笛看着那只手,有些犹疑,看了林瑶一眼,有点怕怕的,再一看陆景曜眼里的鼓励和爱意,顺着心意,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放在陆景曜掌心。
“戏杀青了?”陆景曜拉着阮向笛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阮向笛点点头。
陆景曜道:“我记得我看你行程时,杀青似乎还要几天吧?怎么现在回来了?”
阮向笛解释道:“导演赶得紧,提前结束了,我就提前过来了。”
陆景曜:“那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林瑶坐在一旁,开始用挑剔谨慎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儿媳妇。
229我太开心了
林瑶其实还是有点难接受的。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得死心塌地、死缠烂打不说,那人还对她儿子爱理不理。她搞不明白这男的有什么好,却也不得不接受。
毕竟,没了丈夫,她只剩下儿子,不希望再和自己的儿子产生什么不快。
原本林瑶还暗暗地想,假如陆景曜一直追不到阮向笛倒也好,时间一长,陆景曜说不定就放弃,还是觉得女人好,就跟女人在一起了。
直到这次陆景曜舍命救阮向笛,林瑶才惊觉,她原来只是在痴心妄想。陆景曜连命都能给阮向笛,她还有什么办法、又能有什么原因能阻止陆景曜?
这些日子,看阮向笛在剧组、医院两头跑,连续那么多天不合眼,也要陪着陆景曜,林瑶便知道这事差不多成了。阮向笛就算嘴里说着不喜欢,却也没办法看着陆景曜不管。
林瑶又是高兴又是感叹,高兴儿子心愿达成,感叹自己抱不到孙子了。
“伯母,伯母?”听到声音,林瑶回神,见阮向笛正看着自己。
“伯母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休息?”阮向笛眼神关切,声音温柔,五官在灯下显得格外夺目,一瞬间,林瑶明白了自己儿子为什么对他这么痴心不改了,“这里有我,我会好好照顾景曜的。”
林瑶看了看陆景曜,陆景曜眼含期待和歉意。
从儿子的眼神中,林瑶读出他是想跟阮向笛独处的,便点点头,揉了揉额,叹道:“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既然你来了,那景曜就交给你了。”
陆景曜露出一个略带感激的笑。
阮向笛道:“我会的,这些日子伯母辛苦了。”
照顾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辛苦?
林瑶站起身,最后看了儿子一眼,却发现儿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阮向笛身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阮向笛,像是一秒钟都不想错过。林瑶暗自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算了吧,随他们去,与青灯古佛做伴三年,也不能白做不是?
林瑶走后,阮向笛松了一口气,陆景曜坐在沙发上,却突然将他一拉。阮向笛重心不稳,立刻向陆景曜身上倒去。
陆景曜的手术伤可还并没有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伤到脊柱?
眼看自己就要摔到陆景曜身上,千钧一发之际,阮向笛眼疾手快,撑住了沙发,在自己和沙发之间撑出了—个空隙,留着陆景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