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天元门的时候,月色刚晕起来,世界带上一层漂亮的蓝紫色,入夜之后清风徐徐,拨动林间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元门正门有结界,便没有守门人,凡人不得接近,即便是修者,若是没有入门的令牌,一条没入深山的石径的某处迷失方向。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快步走上石径,仿佛穿过一层水面,忽然消失了身影。
“水面”便是正门的结界,进入后的风景与结界之外大不相同,天元门灵气旺盛,连植物也被蕴养得极好,随处可见罕见的奇花异草,夜蝶在月色下变幻着奇异的色彩,因为人气的出现,原本在石径上歇脚的萤火虫纷纷惊起,悠悠扑回了草丛中,在草叶林间若隐若现,倒是铺出一条淡黄色的萤光小道。
李淑君随着花不语一并前往食堂,十分积极地打起来下手。这两年花不语时常这般出门寻找极其罕见的玩意儿,或是做成药膳或是炼成丹药,小姑娘年糕似的扒着,总能混两口吃的。
花不语从储物戒中将今日海底的收获一一拿了出来,若是有旁人在,定是要把下巴给惊到地上,这些东西即便是四大仙门也轻易拿不出来,何况还是最为新鲜的。
李淑君却是见惯了,师兄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听话得很,而且极其自觉从来不偷吃,反正最后也会分一杯羹。
她蹲在凳子上托着下巴,对着桌上的深海异兽发呆,思考这些东西怎么这么丑呀,因为相互看不见就随便长长么?怎么能下口呢。
但是每次师兄熬出来的汤都能把她的舌头给叛逆进肚子去,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神奇。
“贤淑,我记得你那里有个琉璃九方鼎?”
“嗯。”李淑君愣愣地点头,那是一个不太熟的师兄送她的,也没啥用,在阳光下会散发彩虹一般的光芒,一不能吃二不能练功,她就压箱底从来没拿出来过了。
她正好奇师兄为什么忽然问这一句,突然想通似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下子蹦跶着站到凳子上,又跳下来,风似的跑了。
花不语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等他将这些异兽抽筋扒皮,取丹放血,处理好按照顺序码进陶锅里炖上,李淑君才蹦蹦跶跶地跑来,两手捧着干干净净的九方鼎,还献宝似的洗过,水珠都没干。
花不语将鸢尾鱼放进去,让李淑君将这玩意儿和安神汤端去仙寐山,又开始忙碌起来。
此时夜色深了,仙寐山不少地方已熄了灯,唯独偏远处的一处小屋还亮着幽幽的光。
“天元仙尊!”小姑娘站在门外端着九方鼎喊道。
屋中之人顿了顿,声音如这月光一般清亮干净:
“进来。”
未完待续.
第104章 第一百零一章
屋内火光亮堂,照得那张还带几分少年人青涩的脸庞越发柔和。
在花不语悉心的调理下,季沧笙也不像以前那般几年没点变化,虽说还带着无法抹去的病色,却是比一年半以前好太多。
“他呢?”
“师兄今日去南海寻到了新鲜的药引,说是耽搁不得,得连夜将汤药熬出来。”李淑君乖乖地凑过去,献宝似的捧起来九方鼎,“您看这个!师兄让我送过来的,好看吧?”
“嗯。”季沧笙将汤碗从食盒中端出,又取来两只玉碗,盛了两碗安神汤。不知怎的,这丫头吃饭总是吃得特别香,看起来十分有食欲,便常叫她来一同用膳。
小姑娘找了个好位置将九方鼎摆好,喜滋滋地坐下,两手捧起碗来,像兔子似的嘬汤,汤还没喝完,就真打了个呵欠,活宝似的。
李淑君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还不忘把膳具都收走,脚底打滑地飘出去,可别半路上睡着了才好。
季沧笙将屋内的油灯一盏盏息掉,只留了九方鼎边上那盏,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果然,没多会儿,便传来木门推开的吱呀声。
虽然没睡着,但也没睁眼。
花不语轻声走进屋,看见斜靠在床头的人,无奈地想要叹气。虽是夏日,夜里还是有几分清凉的,这般随意搭个外衣,明日即便不会感冒,身体也不会太舒服。
他刚走到床前,靠在床头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那张因为沉睡而变得安静柔软的脸带上了薄薄一层冷清,季沧笙蹙了蹙眉:“一股子腥味儿。”
像是等了许久的不耐烦,又如不在意般,季沧笙扭了身子躺下了,手指一掀,最后一盏灯也暗了下来。
屋内布上如水空明的月色。
花不语不禁笑了笑,从柜中取出一方薄毯替人搭上,撑开香扇,坐到床边缓缓扇起来。
毛毯带来的燥热在暗香中渐渐消散,分明是分外无聊的事,花不语却前所未有地耐心,一直听那清浅的呼吸缓慢下来,等人熟睡了,才离开房间。
门外蹲着一滚圆的身影,见着人出来便飞扑而上,被花不语精准地抓住了后颈皮。
然而食盈兽这幅皮囊实在太圆了,后颈皮根本抓不稳,还得抓着后背才能将它整只拎起来。
小东西可精得很,嗷呜张嘴没发出声音,一副馋了几年没吃饭的样。
提着食盈兽离开仙寐山之后,花不语才将这家伙放下,丢给它一只没有锁神识的储物戒,戒指里是今日那些用剩了的海妖海怪的皮肉,全便宜这肥猫了。
食盈兽叼着戒指回仙寐山后山的花圃了,花圃旁边重新搭起了个小屋舍,它就住在里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个护花使者还有白来的奇珍异宝,小日子过得可好。
说来这女娲草因为中间有太长的空白期,生长比上古时期要慢上很多,那花苞似乎要续极多的精力才能绽放,更别提到结果需要多久了。
食盈兽被喂得白白胖胖,也不那么贪吃了,甩着圆滚滚的屁股摸过去,对着那株女娲草呼出灵气,又补充了聚灵阵,算作饭钱运动,再假装很累地回窝里进食了。
第二日天亮不久,折花竟然匆匆忙忙赶来了。
“师尊。”他在屋外侯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醒没醒,又不得不报,“师叔来了。”
折花语气里带了些欲言又止:“带了个小孩儿。”
季沧笙瞌睡没睡够,还带了些起床气,本打算继续睡过去,听到这话心中竟然惊了一下。
他可不记得沈释什么时候捡过小孩儿,登时就清醒过来。
花不语正好算着时间过来,时辰差不多了,再睡会头昏,结果看见门外的折花,不由加快速度落了过去。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师叔带了个小孩儿来。”折花也低声回答他。
小孩儿?
花不语仔细想了想,他不记得……除了自己,沈释还认识别的能称为“小孩儿”的人。
“进来吧。”屋内,季沧笙略有些紧涩的声音响起,一听便是方睡醒。
“那我先过去了。”折花对花不语递了个眼神,往天元峰赶去。
折花拎着早膳推门进去,将窗户支高了些,等人用过了粥,才一同去了天元峰。
小孩儿果真是个小孩儿,七八岁的模样,一双眼睛黑得没有半点杂质,认生得很,凶巴巴得像炸了毛的猫,奈何生病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倒生几分可怜。
花不语不自觉地眉心微蹙了下。
他心中略有些不舒服,即便自己十分清楚地认识到,那个人不再是自己的师尊了,也有收徒弟的自由,可是……可是,他上一世连自己所在的门派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家伙却被正大光明带来了天元门!
小孩儿似乎感受到了花不语的眼神中带的东西,眼珠子一转,哇地哭起来。
这边沈释正在解释小孩儿的由来,见他一哭也是一阵头疼。
这孩子是他在一处荒郊捡到的,在一群劫匪的尸骸中,浑身是血,高烧不下,像是灵根初开,需要浓郁的灵气蕴养,这才不得不带回来。
这么点年纪就灵根初开了,还反应如此强烈,估摸着是个好苗子,也不知道究竟哪儿捡来的宝贝。
可惜小孩儿不会说话,看样子像是从小就被狼给叼走的,只会发出呜呜呜和龇牙咧嘴的威胁声。
小家伙可怜巴巴地往季沧笙身上一扑,两只小爪子死死抱着人大腿不放,还发出娇弱的呜咽声。
众人:“……”
季沧笙一阵头疼,好声好气哄起来,好不容易哄松了手,这热乎乎的小团子又闹着要抱。
花不语觉得这混蛋玩意儿是故意的,光打雷不下雨,扒拉在师尊身上老紧了,还偷偷看他,典型的小王八羔子。
但他此时又不好伸手把小王八蛋剐下来,显得他多小气似的,从心口酸到牙根子,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季沧笙拍着小家伙的背刚打算哄,另一只大手跟拎小鸡似的,提着后衣领就把小孩儿薅了下来。
倒是难得看见沈释脸色都沉了下来。
小孩儿显然对这个把自己捡走的人十分弟子,龇牙咧嘴地发出低吼,双手双脚一扑腾,小脸憋得更红了。
“我来吧。”折花立刻走上来,将小家伙抱到怀里。
“仔细他抓伤你。”这小东西闹腾得很,张牙舞爪的往折花身上抓,白歌见势不对立马上前帮忙,两个人好容易才把小家伙制住。
大概是曾经照顾过小孩儿,深得哄小孩儿的要领,折花再哄了会儿,才把小家伙给哄住了。七汝在一边看了半天的热闹,被这小屁孩儿吵得脾气都要上来,等小东西安静下来之后不解气地凑过来往小孩儿脸上一捏,小东西又哭了起来。
“干嘛呢这是!”白歌一爪子将他拍开。
七汝发誓他看见那小混蛋趴在折花肩头对他做鬼脸。
众人忙活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折花有办法,季沧笙便让折花和白歌一同管管这小孩儿,把小家伙带下去吃饭了。
徒弟们呼啦啦一走,天元峰才重归了宁静。季沧笙把花不语留了下来,三人一并往天元峰的弟子房走去。
“这孩子,师兄打算留在天元门,还是?”
沈释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的情况不适合直接交给外门,等烧退了安定下来,再带他出去。”
季沧笙打笑道:“收作徒弟?”
沈释摇头:“还没想好。”
花不语安安静静走在季沧笙身侧,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像是横着梗了个什么东西,又酸又涨又疼的,说不出个缘由。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气闷的感觉了,只是难受得发慌,急需要一个口子发泄出来。
“踏花。”季沧笙微微向他侧身,“东面第二间空着的屋子,你去收拾出来吧。”
天元峰弟子房不多,闲置不过两三间,那个房间朝向不错,却一直闲置着,即便曾经任意和李淑君来住的时候也住的另外的房间。花不语在接管了部分内务之后也知道,那个房间时常会有人打扫,可是今天他才知道,那间屋子是给谁留的。
“不用了。”沈释随手拨开横在空中的树枝,露出阳光下那间打理得纤尘不染的屋子,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蝉鸣肆意起来。
树荫下看阳光明媚,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种感觉令花不语心下空荡一片,不自觉便往前凑了一步。
他看见二人的背影,恍惚间失了神,这种心慌的感觉让他快要发狂,花不语微欠了身子,悄悄将宽袖下指尖微凉的小指勾起来。
他知道这样做十分出格,确定关系之后他向来懂得分寸,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不能被发现,何况……何况这个人,不仅是前世自己的师尊,是自己现在是师叔,也是……
花不语不愿去想,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他无法忽视沈释眼中的情愫。
发紧的呼吸和快要刺穿胸膛的心跳让他觉得时间都凝固起来,他不禁抽搐似的紧了紧勾着的那一小截手指,即便它理所应该被抽走。
花不语甚至自己想象出来季沧笙生气的模样,可他却无法控制此刻的感情。
那小指顿了顿,从他的指间滑走了,那一刹那,花不语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无法思考的躯壳,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曾经……他以为时间或许能够改变什么,现在却只剩下迷惘,他终究是……哪怕一丝一毫,也没能在他心里多占去锱铢的分量。
花不语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上传来温玉一般的触感,从微凉的指间再到柔软的指根,宽袖下,十指交缠着,挤开了所有空隙。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吗qwq明天也更,冒个泡泡好不好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二章
那个人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分明不怕热的人,耳尖泛着极淡的粉红。
花不语贴贴实实地回握着,拇指在软玉一般的指节上摩挲,仿佛温柔的春雨,将皴裂的泥土软化,心中满得一塌糊涂。
身后的小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宽袖下的手急匆匆松开。
送东西过来的小童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跑过来,他怎么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他说不出哪里奇怪,可这盛暑的天儿怎的就……好像有点冷啊?
小童一一问好后,随着这位天元仙尊的师兄进屋,手脚利索地归顺好,这间屋子他常来打扫,却一直没见着有人住过。
忙碌之余,小侍童悄悄打量了下这位仙君,生的是谦谦君子的相,脾气看着也好,不疾不徐地把玩着屋内少有的饰物,没有半点催促。
可惜他需要忙活的不多,斟完茶水之后领了碎银便离开了,小侍童懊恼没能搭上一句话,却不知自己心底竟然有一种,不好搭话的想法。
匆匆提着篮子离开弟子房,小侍童忽然听见林间传来极细的声响,虽没听说天元峰会有蛇兽出没,他还是和受惊的兔子似的朝林中看了过去。
夏日草木茂盛,虽然看不真切,但即使是一个被树木遮去不少的背影,但那身影,那衣着,分明就是方离开不久的天元峰关门弟子,踏花师兄!
小侍童赶紧捂住了嘴,才没惊呼起来。
无数师姐师妹求而不得的踏花师兄,竟然,竟然!!!
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小侍童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看看师兄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天仙,即便这个秘密可能要在他肚子里烂上好一段时日。
天呐,那个师姐们戏称高岭之花,优秀得无人能及,分明薄情无欲的一个人,竟然会、会和女子在天元峰幽会?!
小侍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天底下谁不知道天元门最尊师重教的人是谁,踏花师兄竟然还把人带来天元峰了!
唉,说不定过些时日还会有喜酒吃呢!
那林子里的人见他停驻下来,侧过头,眼帘微垂,似乎带着警告,小侍童一个激灵,抱着篮子飞快跑开了。
花不语也觉得自己这是疯了,才会没走出多远就忍不住将人圈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埋进季沧笙颈间,上瘾一般呼吸着寡淡的冷香,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心脏跳得极快,即使只有一瞬间,也足够了。即便会被推开,或者被劈头骂一顿,或者冷上几天不理他,他也不后悔。
只需要零星的火苗一燎,就足够把他整颗心都烧起来。
花不语闷声闷气地哼了声,想不出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这般撒娇似的行为和那个小混蛋有什么区别。
怀里的人被他这么圈着,竟没有立刻将他推开,甚至抬起了手臂轻轻拍在了他的背上,安抚似的顺着他的后脊。季沧笙微微一偏头,二人耳鬓相贴,挠得花不语整个人痒起来,只想每一寸肌肤都贴上去,把人彻底融入自己怀里。
如果这是梦的话,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不远处的小径上再次传来微沉的脚步声,像是之前去打理屋舍的小侍童。
花不语心中又吃味起来,抱着人一旋身,背对着石径,把怀中人挡起来。
季沧笙也略微向下沉了沉身子,低头一埋面颊正好贴在花不语胸膛上,有力的心跳砸得他也不住心痒两分。
蝉鸣里,只剩交错的呼吸声。
远去的脚步声扯断了什么,树下阳光斑驳,将温柔的吻拽得缠绵悱恻。
下午回去的时候,白歌看向花不语,又瞥了眼床上的小孩儿,把花不语拉到了屋子外面。
“坦白从宽,是谁?”
花不语笑了笑:“师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还快?现在二十二峰上上下下全传遍了,谁还不知道!”
“这么快?”花不语略有些意外。
“说吧,哪个峰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你要是知道才有问题了。”花不语解释道,“既然传遍了,就随他吧,还能免得麻烦。”
“好啊你小子,炫耀什么呢!心机!”白歌拐着花不语打闹道,“不过看你今天心情格外不错啊,小脸儿都要笑烂了,可有什么好事?”
花不语眨眼,无辜道:“有吗?”
“有,非常有。”白歌收起笑,假装一脸严肃,“你这傻得冒泡的样儿,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然我也不会问你。”
花不语从善如流:“那就有吧。”
白歌:“……”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瞒着我,哪天我发现了,就去师尊那里告你一状。”
“好啊。”花不语坦然一笑,“到时候二十二峰都要放鞭炮庆祝了,咱们天元峰五个大疙瘩终于有一个开窍了。”
白歌笑骂道:“就你有嘴叭叭的!”
“对了师兄,之前问你打听那事儿?”
白歌深深看了花不语一眼,叹了口气:“查到了。”
他看向那双精亮的眸子,不赞同地蹙起眉:“师尊的事你是最放心上的,但你要找的这个,实在是太危险了。”
“师兄,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白歌指着花不语鼻子骂,“破损的秘境有多危险,就算上仙们进去也不一定能保自己周全,你是想要登天?”
“可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东西了,师尊的身体……”
“踏花,世上有无数奇文秘方,师兄也会帮你找,我知道你心忧师尊,但我也相信,师尊不会希望你拿自己的命取换。”
“师兄放心,我自然有数。”虽是被骂着,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让他不自觉勾起嘴角,“为了这次秘境开启我准备了半年,此行也会带上食盈兽,有它在,能最大限度地容忍变数。”
白歌见他心意已决,狠狠瞪了花不语一眼,将一卷古旧的羊皮书摔过去:“你自己向师尊解释。”
自从白歌那表弟进了天元门,白歌的脾气日益见长,左右都是弟弟,有时候见花不语犯了浑,也像骂他那表弟一样就差没提着耳朵骂了。
花不语倒是习惯,晚上摆了一桌子折花喜欢的菜,被礼琛阴阳怪气地打量了好久。
托白歌寻找的秘境叫怜秋秘境,是一个存在千年的秘境,每年初秋开启,秋日过后关闭,修者可随意进出,除了灵气浓郁外,并不如其他大型秘境那般物产丰富,许多修为低微的修者都喜欢去这个秘境。
然而,这个秘境却在百年前被一位大能所毁,那位大能也因此葬身秘境,花不语要找的东西,天下最后一片朱雀之羽,也永远地留在了秘境之中。
季沧笙的纯阳之躯,离开虚无之境后便会逐渐衰弱,他体内的阴气会随着阳力减少而入侵五脏六腑,花不语翻遍了整个藏书阁,终于找到这能彻底改变体质的药方。
药方所含的药材都极其难寻,这种类似逆天改命的药效必须用最精良的材料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毒效,然而其他的药材虽罕见,终究还是这天地间能寻的,唯独那朱雀之羽,即便动用了白歌的所有力量,也只寻到了已经损毁的秘境里可能存在。
世人皆知损毁秘境的危险,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所谓危险的恐怖。
秘境是一种特殊的芥子,每一个秘境都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碎片,进入秘境需要经过传送,而这传送通道通常会因为秘境的损坏而破损,破损的通道里刮着可怕的罡风,若无防护可抹杀炼虚境以下修为的修者,一旦遇上便是有去无回。
好在罡风也是盈物,食盈兽虽然嫌弃它刮牙,但是吃下一些还是没问题的,若不是如此,白歌是绝不会让花不语去这破损的秘境。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立秋之后,花不语便准备去寻那残碎的怜秋秘境入口了。
而在他出发的前一日,一直没对他此行有过片语的季沧笙忽然提出要一并前行。
季沧笙说这话时是在仙寐山的小屋中,并没有当着他人的面下令或相逼,倒像是……更亲昵一些的,商量的语气。
花不语微微敛了眉心,沉默下来,他可以折了自己的命,却不想这个人再受伤痛苦了。
季沧笙发觉了他的犹豫,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纸糊的?不过是个破损的秘境,别太小看天元仙尊的继承。”
“我知道。”花不语语气软和下来,“我只是心疼。”
他说话说得直,听的人眼尾也带上一丝笑意:“饿死的骆驼也比你大,别人陪你我不放心。”
花不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认栽,只好回去重新准备了行李。
第二日。
此行相送的只有折花,其他人都没赶回来,毕竟花不语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们需要事事担心的小孩儿了。
今日季沧笙要以折花的身份离开,因此,来送他的是天元仙尊外表的折花。
季沧笙姗姗来迟,和一模一样的“自己”撞了个对面,稀奇地在折花身上捏捏捡捡起来。
只有花不语在一旁从头顶红到了脚趾尖。
他……他怎么把那件龙鳞甲给穿上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末尾要修
第106章 第一百零三章
琵琶镇是北城最出名的城镇,也是最繁华的都市,不过此处并无夜市,日头落下之后,各家各户门窗紧闭,整个城镇都归于寂静。
破损怜秋秘境正好在琵琶镇最北方的密林之中,此处丛林高大茂密,入秋之后遮天蔽日的树木簌簌落下失去生机的树叶,在地上铺出厚厚一层叶毯。
琵琶镇形如其名,地界范围像一面竖起的琵琶。但琵琶镇主城往北一路密林蜿蜒,最后略有回勾,若说是像琵琶,倒是更像另一种雅称琵琶的毒物——
蝎子。
午后阳光正好,遮天蔽日的树林中却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这里人迹罕至,连动物也不多见,谁也无法预料残破的怜秋秘境会将入口开在何处,若是意外被吸入,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终于,二人在树林最北的边缘找到了秘境的入口。
那一处仿佛置于烈日之下,连周遭的空气也扭曲起来。这般天然的秘境入口本不至如此可怕,却是因破损显出几分狰狞。
走近那入口,便能感受到通道中凶残的罡风,食盈兽灵活地蹿上花不语的肩头,吸溜了一下口水:“放心吧小子,这玩意儿还不够我塞牙的。”
花不语淡淡瞥他一眼,没多说话,食盈兽顿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里面的轻蔑,从他肩头跳下来,摇身一变回了原型。
食盈兽体型硕大,低吼一声扬起脖子,得意之极。
花不语不理这显摆货,转身对季沧笙伸出一只手,态度一转:“师尊。”
季沧笙看了那手一眼,勉强给面子搭上去,转而拉着花不语一并跳到食盈兽背上。二人前后相贴,似是共骑良驹赏秋色般自在,酸得食盈兽直嘬牙花子。
有些事情不知道真比知道好太多啊!!!
食盈兽也是有些郁闷,当初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惊讶花不语这小子狗胆包天,还是季沧笙竟然会点头同意,本以为这二人走不了多久,谁料是越发如胶似漆了?
可气这事儿只有它一只喵知道,两人在他面前也丝毫不避讳,当真不怕它给捅出去吗!
想来生气,食盈兽蹦跶着就跳了进去,在空间裂缝里灵活地上蹿下跳,虽然知道将这二人甩不出去,但也挺解气。
可是某上古神兽万万没想到,某人的脸皮可比城墙厚实多了,藉由着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相较起龙鳞甲的感应,花不语觉得这般贴实的拥抱更让他满足。
只是可惜怀中人还是清瘦了些,硌得他心疼,不由以耳鬓厮磨,磨去心中悸动。
说来也是奇怪,自二人相结道侣之后,曾几何时常常浮现的烦闷与失控的感觉几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变成一种空洞,需要怀里这人的点滴来填满。
这样肆无忌惮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食盈兽发现它的折腾反而给这两人牵线了,气的一个猛冲飞出了空间通道。
怜秋秘境内部。
此处并不像隧道里那般破败,反倒如遗失的仙境,万物生长,数十年未经人打扰,灵气充裕得让人通体舒畅。
食盈兽大叫一声,飞扑进一片灵植花海,敞开肚皮大吃特吃起来。花不语提了他一句注意寻找朱雀之羽,便不看这吃相不雅的东西了。
怜秋秘境里尽是秋日之景,却不是晚秋之破败,而是盛秋之丰硕,就连里面的灵兽妖兽都被这秘境给养得温顺,一只只贴着秋膘,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已经太久没有人来打扰它们的生活了。
不过花不语对于这些低阶灵兽妖兽倒是看不上眼,也没遇到个口感不错能拿来打牙祭的,主要还是这些“猪”们太肥了,炒回锅都腻得慌。
怜秋秘境并不算十分巨型的秘境,以天元仙尊的修为,足以用神识覆盖整个秘境了。可这毕竟是个破损的秘境,若是碰上了空间裂缝,十分容易伤及神识,只好小范围地搜寻。
数十年前的打斗痕迹已经被淹没在了疯长的草皮之下,骸骨化作沉泥,被灵气蕴养得骨渣也不剩。
花不语略有些担忧起来,朱雀之羽会不会早就被秘境给消化了。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朱雀之羽。
这上古神兽的羽毛不仅没被消化掉,反过来吸取了秘境中的灵气,周围一片的灵植被压制,只长出普通的草木。
那位大能的骨肉也被朱雀之羽吸收了,一根小臂长短的红色翎羽被百花众星拱月似的捧着,哪需要什么神识扫荡,那么大剌剌地敞着,生怕人发现不到。
花不语抬脚就要去取,却被季沧笙拉了下来。
“小心有诈。”
这上古传下来的东西,即便是一片羽毛,也不一定简单。虽说白歌已将这翎羽调查清楚了,可在这遍布妖兽灵兽的秘境,高阶灵兽却一只都没有,着实是有些诡异。
“是。”花不语这几年没少出入秘境,但凡能记录进医书药书的东西他都能找来,经验可不谓不丰富。
花不语缓缓铺开神识,一寸寸地探查朱雀之羽附近,如目之所见,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偏是这样,反倒有些诡异起来,若是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朱雀之羽能在秘境之中安然数十年?
果然,花不语在一处极隐秘的地方,发觉了极细微的不自然,还来不及细查,腰前横过一只手,拦着他后退了好几步。
“退开!”季沧笙厉声道,随着语音落下,朱雀之羽下方的泥土如起雾一般蔓延出一股阴冷的鬼气。
花不语立刻收起神识,他认出了这朱雀之羽下方的东西,正是阴界的裂缝。
可他从未听过阴界裂缝会开在秘境之中,芥子空间之中再开辟空间,一定会被空间法则所制裁。
朱雀之羽所在的空间扭曲起来,裂缝之中,一只白净柔软的纤纤玉手伸出,拽着那片朱雀之羽,将自己从虚空中拉了出来。
“好久不见。”玛瑙依旧是一身血红罗裙,美貌不可方物,风情万种地对着二人勾了勾眼皮,葱段玉指捻起朱雀之羽把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