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叫学神,恐怕只有卯安上仙才这么准吧?”
“那是卯安上仙没有关门弟子,都是些入门的占卜,哪有那么夸张。”
“呿,好大的酸味儿啊,是没接触过以前的考核吧,即便内门弟子前五都不敢在考核上说完全不出错,你们以为踏花师兄不是卯安峰的就能随便说了?”
花不语懒得和这群人计较,说来卯安上仙也是时来运转了,上十年没遇到好苗子,这次入门测试却收了三个记名弟子,一个直接破格入内门的。破格入内门那个因为入门时间短,也没过去,花不语便叫来这四人,随便考察了一下。
四人中,一个是白歌的表弟,现在在卯安峰赐字礼琛,琛的本意为珍宝,取意有礼即琛,懂得礼数,自是珍珠。
另外两个,花不语作为主考官,自然也有印象,这二人表现不凡,入内门那个更是修为不低,虽然年纪稍大了些,也是因为在下凡界算卦得罪了人,才不得已来天元门。
这人性子直,又特别遵循礼数,本是同时收入卯安峰下的,却要管着礼琛。
按年纪,此人都足够礼琛的父辈了,被花不语叫来考核,也丝毫不恼,甚至还想多讨教讨教。
而礼琛本来就和花不语不太对付,此时放到一块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免就有人在一边咬耳朵。
礼琛何人?白歌的表弟,苏家的才子,其实力不比白歌差多少,还特会记仇,没多会儿就记了一个小本本,估计接下来这段时间天元门得鸡飞狗跳了。
至于花不语自己,则是完全不担心的,礼琛打不过他。
围观的人中,不少天元门外门弟子,多是不服李淑君这样连练气都没有的人怎么晋升的特殊记名弟子,今日一来一看,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哥,你也太厉害了!”李淑君瘦下来了些,总算是有点人样儿了,今日没事就拿花不语当挡箭牌,哥哥哥地叫,一时还没改过来。
两人往天元峰去,正巧路上遇着个人。
“诗琳见过仙君。”女子身上拢着厚厚的衣衫,腰间挎着绣房的篮子,估摸着是去仙寐山没找到人,又不好随意进屋,只能来这边送春衣。
再过段时间就要开春了,天元仙尊的衣服总要提前清洗晾干熏制,等太阳出来之后再晒几次才能穿。
“给我吧。”
女子将衣篓递出,有些犹豫,明眼人都看得出有话要讲。
“咦,你还在这站着做什么?”李淑君问道。
“没……”诗琳左右看了看,欠身离开了。
花不语在李淑君脑袋上点了点。
“哥,这人谁啊?”小姑娘揉着额头,小声嘀咕,“有点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之前历练时救下来的,体质特殊,为了不被抓了当血奴,躲在青楼维生。”
李淑君捂着嘴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也没有坏透。”
花不语知道她看人准,又心软,没多说什么。
“对了哥,你最近、最近……”小姑娘斟酌了一下用语,“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啦?”
“嗯?”
“就是……”那团黑色的印记被压制得很小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的亚子!”
“好好说话。”那个破格入内门的弟子来自长年炎热的南方,说话略有些不同,李淑君听得个含含糊糊的,说话都奇怪起来。
小姑娘一吐舌头,蹦到前面去,跳起来想摘一片叶子,却把整个树枝都拉了下来,然后弹了一身的水。
李淑君:“……”
“我还是回去换衣服吧。”
今天是上元节,也是元宵节,任意没回来,天元峰的几个倒是凑齐了,不过明日就要各自出去忙事情了。花不语严格上来说还没出师,之前不得已出去历练,现在该学的东西还有不少。
“踏花,来了啊。”因为花不语要去考核,做元宵的就变成了几个师兄。
北边的元宵做法不同,是用馅滚糯米粉滚出来的,各种味道的馅料在竹编的篓里滚上一层层糯米,大白团子越滚越大,撞得闷响,也叫撞元宵,讨彩头的。
折花七汝没见过,手生得很,身上地上糯米粉滚得到处都是,礼琛抄近路过来,蹲在一边儿捏着鼻子把随风吹过去的糯米粉给拍开。
“哇!你们在做什么?!”李淑君我没见过这场面,刚跳过去,就被糯米粉扑成了个小雪人,“咳咳咳……这个杀伤力!”
“贤淑要玩儿吗?”白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竹簸箕,铺着白花花的糯米粉,还有各种颜色的馅料。
“嗷!”小姑娘接过去,“怎么弄呀白歌师兄?”
“随便玩儿,我来给你加糯米粉。”
“好的!”李淑君说着,抖筛的手法十分娴熟,分明是第一次做,没一会儿就抖出一簸箕来。
“厉害!”白歌竖起大拇指,“比我还做得好。”
“嘿嘿。”小姑娘挠挠头,“之前干过点农活,这些都是最轻松的啦。”
蹲在一旁打算冷嘲热讽几句的礼琛闭嘴了。
“来来来,水开了,谁的先下?”白歌吆喝。
“这面粉滚出来的东西,不会下水就煮散了?”
“是糯米。”白歌无语翻了个白眼,“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个人没见过世面似的又围着小火炉裹了一圈。
毕竟不是专业的,滚出来的元宵有大有小。
“等等,你放下去这个是什么?”白歌抓住七汝的手腕。
“我称它为霹雳无敌大元宝。”
“我看你是想吃拳头!”白歌把手一攥,“你看是你的元宝大还是我的拳头大?”
七汝左右一看:“当然是我的霹雳无敌大元宝,七种馅料,裹着最多的面粉,绝对不会煮化掉。”
“你考虑过它煮不熟吗?”花不语站在一旁看热闹,插话道。
七汝:“……”
“算了,反正好认,谁煮的谁吃。”白歌还真把这个比拳头还大的团子丢下去,锅里的水差点没漫出来。
“在做什么?”
“师尊!”
“师尊。”
“天元仙尊。”
季沧笙从竹篓里挑出个圆滚滚的白团子,转头问花不语:“你做的?”
“师妹做的,刚考核回来。”花不语拆了护腕开始卷袖子,“我这就做。”
“小踏花儿,做人不要太自信。”白歌把被七汝毒手后的馅端给花不语,“这个看着简单,可不好上手。”
花不语挑了两种季沧笙喜欢的馅料,又调了个红豆鲜花味的馅,掐了几个大小合适的馅团丢进竹篓里,自信一笑:“师兄莫不是忘了,天元峰最会做饭的是谁?”
白歌:“……”
众人把第一批煮好的元宵捞出来,各自都认得各自的,尝尝自己的怎么都好吃,吃别人的就开始嘲笑。
除了自个儿吃,每人还挑了个自己做得最好又最小巧的出来,放到了同一个碗里专门煮了一碗。令花不语惊讶的是,玉蝴蝶也有做。
花不语的元宵最后做好,各个又白又圆,还一般大小,匀称又好看。等他的元宵做好,一共七个元宵,下水煮着,捞出来,装了不小一碗,端到季沧笙面前。
看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双眼睛,绕是吃不下,也要放着慢慢吃,落了谁也不好。一顿下来,起码接下来一年,季沧笙都不想再看见元宵这玩意儿了。
那群肚子里仿佛藏着无底洞的徒弟一碗又一碗下肚,竟然还能吃。
季沧笙撑得不行,坐在一旁看他们闹腾,花不语也坐过来,牵着他的手在手心和手腕的两个穴位不轻不重按揉,忽然就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不算太差。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
第96章 第九十三章
立春之后不久,便是惊蛰,春雷乍动,细雨绵绵。
一连下了小半个月的雨,万物复苏的日子,却带几分绵软的倦意。
雨水顺着房檐的瓦片滴滴答答落下,砸出一排或深或浅的水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骨头都要被这湿意浸得酥烂了,虽然可以去有避雨结界的地方修炼,可哪哪儿都是湿哒哒地泛着潮,连日的心雨着实让人心情不太愉快。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李淑君撑着下巴,坐在小马扎上数屋檐滴落下来的雨。她是水木灵根,雨是沟通天地的媒介,卯安上仙让她试着沟通天地,感受万物灵气。
连绵的雨并没有让花不语心情多差,他反倒喜欢这雨,带着经书古卷去找师尊解意,一待就是一天。
今日七汝因为接了个任务,收拾好行头正闲着,便也过来听讲,没听多会儿就呵欠连天,搬了凳子去天元堂门口数叶子了。
门口第二从楠竹上有几片叶子没数清,数来个麻烦。
“还好你没走。”子沉笑嘻嘻走进屋檐下,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往屋内看了一眼,起身给季沧笙行了礼,才转身重新坐好,“七汝师兄明儿个是不是要去夜歌镇?”
今天的午后甜点是蛋黄酥,今年天气暖得早,已经有新鲜的茉莉花烤成了茶送来,味道一如既往地香甜。
花不语见两人有事要谈,两头一起说话也吵,便拿出蛋黄酥切好,准备休息一下。
他按着茶盖正斟着茶,余光中,季沧笙突然抬眼看了过去。
夜歌镇?
花不语想起来这个名字,今年上元节,上仙界在南城做法的地方,就是这夜歌镇,据说那边可能会发旱灾,事有诡异,便记下了。
不过惊蛰之后,便可以翻田动土了,也没有干旱的消息传来,应该是解决了才对。
“这夜歌镇早年我也去过,江南水乡,夜夜笙歌,好玩得很。”子沉习惯性地吹了几句。
“既然好玩,可以一并过去,正好我缺个脚夫。”
“不了,我那边丹炉还催着呢,最近老爷子可凶着,没法溜。”
可不是,白歌那表弟到哪儿不是个祸害,子虚峰的弟子关系又广,被骚扰是首当其冲呢。七汝笑了一声,假装不知道是谁惹的祸。
“当然,也不是让你白忙活。听说你之前问过干安丹,我那儿最近正好炼出来几枚上品。”
“说吧,要带什么。”
“蟾蜍你怕不怕?”
七汝看他一眼,仿佛在怀疑这人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问一句嘛,你别看蟾蜍和另外几个格格不入,它虽然没有蝎子的毒刺,长虫的獠牙,滑溜溜的看着没害,却浑身都是毒的,而且丑。”子沉拿出一个特制的瓷瓶,普通的空间芥子装不了活物,这是子虚峰带带传承的宝贝,空间不大,却是能冻结时间,可以保管活物。
“要多少。”
“装满就行,品种我写在这里了,到了镇上你去这家店拿货,两天可以备齐。”子沉显然早就找过白歌,条条款款写得仔细,比前些年靠谱许多。
七汝往单子上打量一眼,将清单和瓷瓶收了起来,只是顺手带这么点不麻烦的小东西,根本犯不上讨价还价。
“前些日子任意捎信回来。”季沧笙翻着手头的蛋黄酥,咸蛋黄不腥不油,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他近来心情不错,胃口比之前好不少,此时却一口没吃,像有什么心事。
“听白歌师兄说,她又去汇湾镇了。”花不语立刻明了,“林家公子人品不错,家里有官位,亲戚行商,以师姐的脾气,吃不了亏。”
“嗯。”季沧笙用细竹签戳起一块蛋黄酥,伸手喂给面前的人,“她家只有他们fù_nǚ修炼,别的人早些年也去了。第一次去男方家里,也没个人撑面子,待会儿清点东西,陪你师姐走一趟。”
“好。”花不语没好意思戳穿,任意肯定不是第一次去林权允家里,而且就她离开时说的话,也不像开窍的模样,当初还以为这事儿没有后续了。
之前一次去接任意,花不语还有莫名的抵触,现在想来,季沧笙把任意当作亲人,他此行过去,也是以“娘家人”的身份,弯弯绕绕,心里的小算盘哒哒响,还有些甜滋滋的。
“师兄等等!我也有东西要随!”李淑君进步神速,应该可以在下个月进入内门,修炼的资源也存了些下来,加上平日里几个天元峰的师兄把她也当成了小师妹,不适合给花不语的就塞给她,导致她也有个小金库了。
天元峰没出去的几个师兄,还有子沉都随了礼物,李淑君也翻了些小玩意儿出来,虽然和师兄们的不能比,但也不是寻常物件了。
第二日,花不语带着满满一储物戒指的东西来到了汇湾镇,正好碰上出门钓鱼的任意和林权允。
惊蛰之后天气回暖,汇湾镇这边还不到梅雨季节,鱼虾都跑了出来。任意是个坐不住的主,加油打气了半天没钓出来点名堂,鞋子一踢就跳进了塘里。
这水塘浅,不仅有鱼,还有虾蟹,好在她修为不低,被虾蟹夹着脚趾了还能提起脚来把虾蟹取下来,用脚钓鱼的,也是没谁了。
林权允一开始还心急呢,后来也有些无语,笑也不敢笑,只好拿着桶在岸边接着。
花不语到的时候,任意正在扒自己脚上的螃蟹。春日的螃蟹,一肚子蟹黄,肥得很,张牙舞爪的,还挺凶。
林权允记得这个师弟,对他笑了笑,也没问花不语为什么过来,只端了糕点和茶水请他坐。
“阿允!接着!”任意吆喝着,就把比巴掌还大的螃蟹丢了过来。螃蟹壳滑,又重,稍稍一滑,就飞向了林权允的脸。
林权允:“……”
这家伙不是修者,自然躲不开,眼见着一双大螯就要夹掉他的鼻子,银色的光芒闪过,青灰的螃蟹就被一根银鞭卷了过去。
任意对着这边吐了吐舌头,一点也没有认错的意思,虽然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林权允将木桶抱过来,里面装着不少虾兵蟹将,这只螃蟹一丢进去,竟然不是最大的。
花不语吆喝任意上岸,说是带了些东西来,陪她去林家拜访一番,顺便感谢林家的照顾。
林权允一听这话连脖子根都红了,任意眼睛一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骂道:“小白眼儿狼你在胡说什么呢!”
她气急败坏冲上岸来:“什么叫他照顾我,明明是我照顾他!这家伙菜得跟鸡似的,小胳膊小腿儿天天被那群王八蛋欺负,还不是靠我……”
任意说到一半,也觉味出不对来,难得的厚脸皮都气得通红,没忍住踹了花不语一脚。
她脚丫上带着泥,花不语一身白衣怎么会给她踢到,轻松躲到一旁。
任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躲,是实打实踢过去的,结果踹了个空,顿时失去重心往下摔去。
林权允可急着了,反应比自己被摔时还快,连忙冲过去。他深知自己是拉不动的,想也不想就垫到了任意背后,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又没修炼过,听着都疼。
任意还想骂的,听到这声什么都不想了,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劈头盖脸先把林权允骂一顿。林权允灰头土脸爬起来,竟然没摔疼,又不敢插话,只能挠着脑袋陪笑。
“行了,没摔着你心上人。”花不语有点酸,他可没这待遇,就某人那性子,什么时候会这般担心自己?虽然没人能伤着自己。
他有些感慨,上一世见着那些小情侣,总觉着幼稚,想想都不屑,自从开了窍,就觉得自己以前真蠢,想体验这种幼稚都体验不了。
“什、什么心上人!这是我小弟!”任意眼睛直瞪,十分“不经意”地确认了地上还有残留的定制,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是是是,那咱们现在去林家?”
“去就去。”任意嘴巴一瘪,“为什么我罩我小弟,还要给他家送礼啊。”
“你这段时间吃饭都是谁请的?”
任意:“……”
林权允打着哈哈请花不语去府上坐,他看花不语也没带什么东西,以为只是玩笑,完全忘了还有空间芥子这种东西,毕竟任意总是大包小包的直接背身上,哦不,是直接让他背身上。
林府。
林父听说是天元门的仙君要来,早就摆好了宴席,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别说收礼了,就是人家仙君来家里坐坐都是填光。
他之前不知道任意的身世,以为是个野丫头,但林府就这一个嫡子,还是老来得子,宠的很,便先随了林权允的性,谁能想到这姑娘能和天元门有关系啊!
花不语个子高,相貌好,又自称是任意的师弟,十分给任意长面子。他已经辟谷一段时间了,并不急着吃饭,到了主厅,拿出了储物戒指,一样样将东西摆出来。
林家上上下下出来接这仙君,看到一枚小小的戒指里拿了这么多罕见的东西,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师姐孤身一人,只有咱们师门的人来拜访,此行来得比较急,没带什么东西,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林父哪里敢嫌弃,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东西,上仙界向来与下凡界交往不深,天元门对修者与凡人的交往控制得严格,对于他们来说,能偶得一两件上仙界的宝物,都是祖上冒青烟了。
虽然给足了面子,任意还是有些……情绪复杂,毕竟她不太想承认某些事情,就胡乱推脱说是因为自己在外游历,林家对她也照顾得还行,就随便让师门赏了点。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嘛,就不要戳穿啦,小姑娘面皮多薄啊。
与此同时,七汝看着时辰到了,也收拾上了东西,准备离开天元门前往夜歌镇。
“七汝。”不远处,折花提着个包裹,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
七汝站定,眉心习惯性地蹙起,转而变为了疑惑,待折花走到面前,才低声问道:
“师尊?”
未完待续.
第97章 第九十四章
“快走。”“折花”低声说道,拉着七汝便离开了天元门的前门。
这下七汝便确认了这真是师尊了。
前些日子还有几个峰的上仙上门来“讨教”,就是怕季沧笙又像上次那样金蝉脱壳,毕竟季沧笙一连老实了好几个月没作妖,二十二上仙由俭入奢皮子痒,都怀疑季沧笙是又偷溜了,这才故意跑来试探,结果一个个的被扒了层皮。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天元仙尊终于转性之后,季沧笙就又溜了。
离开天元门不远,季沧笙便带着折花换了另一条路线,避开了所有天元门的眼线,往夜歌镇赶去。
夜歌镇,顾名思义,就是盛产蟾蜍青蛙的地方。这玩意儿大半夜的时候就开始呱呱叫,烦人得很,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如此好听的雅称来形容,还夜歌呢,分明是半夜鬼叫,扰人睡觉。
夜歌镇盛产蟾蜍,各种种类的蟾蜍都很多,也是一大药都。如子沉所说,蟾蜍从表皮到内脏,浑身都是毒,却浑身都是宝,从皮肤到毒液到内脏都可以入药。镇上很多人家里都养了这东西,蟾衣蟾酥贵比黄金。
蟾蜍蜕皮之后,会立刻将蟾衣吃掉,所以这个镇上的人,都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
季沧笙和七汝赶到的时候,华灯初上。这个镇子在南城的东面,多水路,湿润得很,却长年阳光充足,气候十分宜人。
白日躲藏在檐下和石缝等阴暗角落的蟾蜍在日落之后活跃了起来。这玩意儿与蛙不同,几乎不跳动,而是缓缓爬动,若是受到威胁,便会喷出毒液,这些液体溅到皮肤上会导致麻.痹.瘙.痒,弄进眼睛则是要失明的。
主街人气足,灯火旺,还算安全,要是去那冷清的小巷,从头走到尾,能抓五六只一手都握不住的大蛤.蟆。
子沉说的那家店就在主街最热闹的地方,店面很大,蟾蜍的种类最多,蟾衣也是存量最多的,店里白天晚上十二个时辰都开门,接待的人不少,上门买卖的络绎不绝。
子沉早就托白歌递了信,七汝将清单交给店里的小二,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立马就认出来来人是修者,修者都有钱啊,立刻就把人引到了贵客室。
七汝交完定金,说是两日后就来取,掌柜是个大腮帮子的男人,面相有些像蛤.蟆,笑起来褶子一堆,让人不由得联想起皮薄馅大的包子来。
夜歌镇做的是蟾蜍生意,若是遇到大旱,那还真是大灾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边的几个镇也会一并遭到影响,更何况这边的人以稻为食,真正的吃不饱还赚不到钱,民不聊生,也难怪上仙界如此重视。
此行来夜歌镇,并不是因为这边出了什么怪事,而是为了探查一下实际的情况,这种事一般只由天元门关门弟子及以上的人来查看。
奈何最近农忙,惊蛰之后复苏的可不仅是动物,天元门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试想,连去试探季沧笙有没有金蝉脱壳都没时间了,哪里派的出人手过来看看广大的夜歌镇人民群众有没有吃饱赚钱?
天元峰的弟子就那么几个,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算知根知底,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徇私,就十分放心地把这个任务交付给了七汝。
七汝在天元峰弟子中脾气算是最不好的,除非是天元仙尊亲自下令,否则从来都不好好干活,要么就是打架生事,所以这段时间都闲得很。好在夜歌镇的事情不需要多麻烦,应该惹不出什么岔子来。
从店铺出来,季沧笙就去租了匹马,哒哒哒地坐在马背上四处逛悠,七汝十分“乖巧”地牵着缰绳,逛完主街买了一堆特产和小玩意儿,转进小巷子把东西收进储物戒指,才牵着马往镇外走。
出了镇中心,就能看见稻田,这时候水稻才播种下去不久,看着和野草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比较整齐的野草。
在镇上的时候就能听见若有似无的叫声,四周的人声安静下去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蛙鸣。
当然,田坎见蹲着不少的人,在守着蟾蜍蜕皮,大半夜的蹲在那儿一动不动,生怕把蛤.蟆吓跑了,这道风景线着实有些……诡异?
确认了这方确实风调雨顺,,七汝便又牵着马回了旅店。这两日再去周边逛逛,将信函写好带回去,就算是交差了。
本来就没什么危险,师尊在虚无之境关了三年,又一直没出天元门,偶尔出来透透气,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什么问题,七汝也懒得问缘由。
第二日,在镇上吃了特色的水煮蛙,七汝便牵着马匹带季沧笙出城去放风。什么监察,他是那么守规矩的人?
若是换了其他峰的弟子,看到七汝如此乖顺的模样,定是要吓得扶不住下巴,这哪里是当年那个将天元门搅得鸡犬不宁的杀夜叉,简直不要太乖巧!
夜歌镇湿气重,清晨的阳光照在新长出来的小草的水珠上,烨烨生辉,像落了遍地的珍珠。
此时正是踏青世界,万物一片欣欣向荣,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难得能和师尊一起出来踏青,连烦躁的心情都舒缓了下来。
“师尊,那边好像有……”七汝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古树,话没说完,就听马儿一声嘶鸣,受了惊似的提起前脚,想要挣脱牵在七汝手上的缰绳。
季沧笙沉着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待七汝开口,转瞬就立了数个结界,将七汝严严实实关在了里面。
“师尊?”七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皮子一跳,心慌起来,“师尊,您这是……”
四周风景一转,草木瞬间枯萎凋零,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随着一声低沉难听的鸣叫,那棵形状奇怪的树上竟然跳下来一只比人还高的蛤.蟆精。
蟾蜍这玩意儿,本就生得恶心,现在放大数百倍,背上的疙瘩里仿佛绷着水,一碰就要炸的模样。那些疙瘩小的有拳头大小,大的堪比人头,若是真的炸开,溅到身上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蟾蜍的毒液可以从表皮喷出,何况这种成了精的蟾蜍,毒性更是足以放倒修为不低的修者。
七汝虽然打架在行,修为却不算特别高,再加上他偏好拳拳到肉,很容易碰上蟾蜍的毒液。
真是好算计啊。
随着蛤.蟆精的出现,四周也密密麻麻跳出来无数的蟾蜍,叽叽哇哇地叫着,这声音仿佛带着妖力,修为不够十分容易受伤。
结界中有隔音结界,七汝在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想都明白,这声音绝不简单。
“师尊!师尊……放我出来!”
“七汝。”季沧笙创造了这些结界,自然可以和里面的人对话,并且只让七汝听到他想让他听到的,“这结界中我掺杂了神识,如果强行破开,我就会遭到反噬,你可懂了?”
七汝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你对自己可真是狠啊,天元仙尊。”在那巨大的□□精背后,响起了细碎的马蹄声,方才骑过来的马,此时正被另一个红色的身影骑着。
“是你……”
“天元仙尊认得我?”
“不认识。”
红衣女子笑着摸了摸那毛色不纯的马,这马目光涣散,显然是中了蟾蜍的毒,而蟾蜍的毒液有致幻的效果,现在已经完全被红衣女子掌控了。
“我叫玛瑙。”女子自我介绍道。
季沧笙并没有搭话。
“你可真是冷淡啊。”叫玛瑙的红衣女子玩着自己身前的一缕头发,“天元仙尊莫不是讨厌奴家,才如此冷淡的?明明面对自己的徒弟,可以舍身相救。”
季沧笙蹙起眉头,关闭了与七汝交流的结界。
“玛瑙只是在想,天元仙尊……还能救自己的徒弟几次。”红衣女子语言中透露着轻松和愉悦,“长灵镇那次,你丢了修为。守宫镇那次,你被阴气侵身,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死了上十次了,你还能再撑多久?”
“天元仙尊,玛瑙真是佩服啊。”
红衣女子忽的一抬手,手中便捉着无数只黑影,那些黑影挣扎扭曲着,像是阴界饱受折磨的阴魂。
玛瑙随手一挥,无数的阴魂涌进那巨大的蛤.蟆精背上,漆黑的阴魂钻入体内,明黄的眸子瞬间被染上了血红。
血红……
一个画面忽然出现在季沧笙脑中。
花不语在废了让卿的时候,双眸也是布满了如此可怕的血红。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那巨大的蛤.蟆精妖气暴涨,带着鬼气发了疯似的爆开了背上大大小小的疙瘩,季沧笙立刻撑起结界,阻隔飞溅过来的毒.液,白色的毒.液落到结界上,竟然发出了沸腾般的声响,并且转瞬就将结界给染黑了。
染黑的地方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烧焦般碎了,留下一个空落落的窟窿。
以季沧笙的修为,这样的结界是化神境以下的修者拼尽性命自爆修为也无法破坏的,竟能被这蛤.蟆精的毒.液给腐蚀!
而被这毒.液溅到的蟾蜍却没有被毒.液烧出窟窿,反而是身形暴涨,变成了原来的两三倍大小。
发了疯的“小”□□向季沧笙飞扑过来,一只接着一只地撞在结界上,以命消耗。
这等结界本就十分耗费精力,不到半个时辰,即使是季沧笙也有些乏力了,红衣女子说的不错,他的身体确实是因为前几次的损耗,已远不如从前。
抵御太过被动,季沧笙索性解开结界,从虚无中抽出一条近丈长的软鞭。
不同于七节鞭,这软鞭更像是加长的骑马鞭,质地柔软,长鞭一甩,便将扑过来的蟾蜍挡下,而不至于直接将蟾蜍拦腰切开。被妖气污染的蟾蜍一接触这软鞭,便被上面的禁制净化,变成寻常□□,摔到地上死了。
棕红的软鞭飞舞,像网一般铺开,迅速地解决干净了成片的蟾蜍,季沧笙却无可避免地被毒液伤到,雪白的衣衫灼出斑驳的窟窿,被暗红的血液染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