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霖闻言，半掀起眼皮，不温不火地瞧着他。昏暗的灯光从车窗玻璃外透进来，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极淡的阴影，显得肤色愈白，唇色也是淡淡的。只有稍露出来的那双浅茶色眸子，映着月光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方贺澜特别想凑过去亲他。
但他忍住了，强行。
你可以说说看。沈烨霖半坐起来，够好笑，我就还你一个故事。
礼尚往来？
嗯。
方贺澜思考了一阵子，在记忆里搜刮了个遍。奈何想了半天，也没翻出来一个特别搞笑的故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说：要不，我们说个没那么好笑的？
沈烨霖抬眼看着他。
太好笑的，不是显得我丢人。方贺澜摸摸鼻子，我还挺想在你面前保持一点尊严的。
他的尊严明明最开始就已经掉没了。系统吐槽道。
确实。沈烨霖很赞同，转头对方贺澜说，别想太多。
言下之意：早就没了。
方贺澜一瞬间被他搞得很僵，又好气，又好笑的。他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和沈烨霖计较这个问题。便低头点了引擎，问他：我送你回家？
不用回那边。沈烨霖否了他准备去找导航的手，跟他说了另一个地址，太晚了，回家睡回打扰到别人。
行。方贺澜没有多问，直接改了地址，开车送他回去。
车缓缓驶入车道。方贺澜一边开着车，一边从视野的余光看向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沈烨霖。他较之出来前，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好上了许多，不过看着还是有些大病初愈后的倦怠，懒洋洋的，似乎什么都抬不起劲儿来。
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多说两句话逗对方乐一乐，可惜嘴笨，只有在捉弄人的时候口才一流。真等想要真心实意地捧哏逗趣的时候，反而满腹空空，失去了往日闭着眼胡说八道的本事。
方贺澜不免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车程不长。
等到车开到沈烨霖报出来的住处，时间刚好走到凌晨十二点左右。方贺澜把车停在门口，帮他开了车门，看沈烨霖低头下车。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扭过头来，贯来疏离的眼睛带了几分认真，看着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方贺澜愣了片刻，身体靠在车门上，凑趣似的半俯下身，哂道：不客气。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
沈烨霖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他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哎，别气别气，就开个玩笑。反正都是朋友，帮个小忙而已。以后如果还有什么事，你可以放心来找我。
嗯。
要送你上去吗？
不用，沈烨霖否了他的提议，但是可以请你喝杯茶。
可以，一杯茶也行。方贺澜说，至少没有白嫖，沈总贴心。
沈烨霖没说什么，向他轻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到大门门口，去低头刷指纹锁。玻璃门发出一声叮的轻响，接着缓缓打开。他抬起头，和方贺澜一同走进去，却忽地在另一处电梯出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隔着灯光，不知道已经看了这里多久。等到他视线望过去了，才主动开了口，渗着寒意的眼珠在俩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了方贺澜的身上。
好巧。他带着倦意的嗓音在大厅中回响，这么晚遇见，相遇就是有缘。要不，去我那儿喝杯茶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
54、第54章
有缘？有什么缘？
方贺澜可不觉得有缘, 尤其对方还用这么渗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以前对沈烨霖没感觉也就算了，现在他已经喜欢上了沈烨霖，再被陆辰这么对待, 自然就会感觉到不高兴。不过陆辰防贼防了这么多年, 也不差他一个, 所以他便只是说：陆辰，你来的有点晚。已经有人先请了，还是等下次吧。
茶又不是毒药，没人规定了只能喝一杯。陆辰不在意地笑了笑，况且烨霖那儿可没有茶具, 不如来我家坐坐，我还能请你喝杯好的。说起来，我之前刚搬了家, 你还没来恭贺过我乔迁之喜呢。真不来坐坐？
都这个时间点了。方贺澜解了一颗衬衫上的扣子，皮笑肉不笑道，还是算了吧。
那烨霖来我家喝杯茶？陆辰笑眯眯地扭头问道，三叔刚捎过来的明前茶, 还不错，我给你沏一杯？
我说, 方贺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嗤笑道，陆辰你还真是有兴致，大晚上喝茶，是准备今夜通个好宵吗？
陆辰却已经不再理会他，而是专注地望着沈烨霖。声音中原本残余的倦意，顿时也消去了个一干二净：说起来，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在家里住吗？
很晚了，不太适合。沈烨霖回答道，会打扰他们休息。
陆辰了然地点头，约莫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只是他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俩人，而是自俩人中间穿过，站在了沈烨霖和方贺澜之间的空处，从容不迫地靠着沈烨霖，伸手用钥匙去开位于他身后不远处的信箱。
他把信箱里的东西取出来，似乎已经有些困倦了，只低头翻瞧了几眼手里的东西，也不说话。沈烨霖在旁边等着他，过了好久，他终于看完了手里的信，对沈烨霖勾唇道：你那几天没收拾，估计屋子里灰尘不少。要不要先去我那儿睡？
不用。沈烨霖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房间灰尘不大，也没走几天。
真不用？陆辰挑了挑眉毛，唇边笑意更甚，不用跟我害羞啊，咱俩谁跟谁？
沈烨霖沉默了片刻，没有接陆辰的话。
对方今天刚帮了他的忙，虽然俩人关系挺好，他现在也做不出让陆辰没脸的事情。思考了一会儿，便转头对方贺澜道：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特意跑一趟。这次先记下吧，我改天再单独请你。
方贺澜微微一愣，想了想，心情略有些复杂。但仔细思考，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站在原地，有些烦躁地拧起了眉头，嗯了一声，又对沈烨霖说：那行。你如果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
不用谢。方贺澜从他身边走过，站在感应门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陆辰，稍稍扬起唇角，今天晚上心散得很愉快，谢谢沈总陪我。
瞬间，他就看到眼前的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眼底霎时淬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方贺澜特别解气地走出了大门，心情愉悦地回了车里。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陆辰这才收了视线，仿佛无事人般，又恢复了寻常那副懒洋洋的态度。他低头笑了一声，伸手按了电梯的按钮，拉着沈烨霖走进了电梯里。
小骗子。他嘀咕了一声。
我没有骗你。沈烨霖平淡地为自己辩解。
你怎么就没有骗我了？陆辰转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未散，明明几个小时还答应得好好的，说难受了就会来找我。我在家里巴巴地等了你这么久，就这么对我啊？
没有。
是说你没有主动骗我，还是觉得良心不安才安慰我？
都没有。
没问题。陆辰点了下头，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你说我就信。
完全没有要信的意思。
沈烨霖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是实话。
是他约你出去的吗？
刚好有空。沈烨霖没否认，就出去随便走走。
那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陆辰稍微低了头，凑到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也挺闲，还蛮想出去散散步的，消个食也行啊。
下次有机会喊你。
陆辰笑了一声：你们俩都去哪儿了？
江边随便走走。沈烨霖答。
正巧这时，电梯叮一声响了，紧闭的门朝两侧退开。
沈烨霖迈腿走出电梯，往自己的房门走去，没曾想陆辰却也拿着东西跟了过来。他回过头去看对方，却发现陆辰一脸无辜，冲他扬起眉毛：再多聊几句？
沈烨霖没说什么，开了大门的门锁，低头进了屋。
陆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来，换了鞋，朝着客厅走去。虽然已经有小半月没有回来，不过因为王姨有定期过来清扫的缘故，屋子的状态和他离开前相差并不大。沈烨霖走到厨房，去把水烧了，然后才走进客厅里，坐在陆辰坐着的沙发对面，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嗯陆辰拉长了语调，似乎在思考。过了半晌，问道：你喜欢方贺澜吗？
他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问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沈烨霖眼皮跳了一下，表情淡漠地望向陆辰。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究竟问出了一个多么石破天惊的问题，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烨霖看，等待着他之后的回答。
沈烨霖思考了片刻：如果你说的不是朋友感情，不喜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对方贺澜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很感谢对方做的事情，但也要很现实地承认，他现在对方贺澜暂时还没有特别动心的感觉。
陆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你犹豫了。
沈烨霖没有说话，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难辩驳的。就算是陆辰说他不愿意相信，沈烨霖也没有办法硬让他相信自己。不过他确实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片刻，所以陆辰说得其实也没错。
似乎是看出了他沉默的理由，陆辰低低一笑，也没有继续将这个问题追究下去。他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站起来，来到了更靠近沈烨霖一些的位置，对他说：那我们换个问题吧。
你说。
他微微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几乎盖住愈发暗沉的眼睛，垂着眼看着处于下方的沈烨霖，似乎在努力寻出自己在他眸底的倒影。他轻轻出了口气，闭了闭眼，声音逐渐变得沙哑：你喜欢我吗？
沈烨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还是问出来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让沈烨霖遇到了这么一天，心底还是难免浮现出了几丝脱离掌控的烦躁愁绪。对方这个问题，问得他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尽管早已知晓知道一切，然而他至今还是没有寻到这道题目的解法。
他很躁，非常烦躁。
陆辰的手触到他的脸，指尖有几分微凉。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沈烨霖仰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沉寂了许久，方才开了口：陆辰，你心里清楚。
不，我不清楚。陆辰低声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不拒绝我？甚至连我亲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反抗过。这正常吗，应该吗？
如果我拒绝你，沈烨霖平静地望着他，你难道就会放弃？
陆辰弯了眼睛：不会。
那你还问什么。
话未说完，眼前垂着眼睫的人，忽地将身体倾压下来，嘴唇在他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旋即移到唇部，深深地吻下来。沈烨霖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躲开，对方却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沉默地加重了力道。
比起上一次的强硬，这次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但仍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沈烨霖抓住他的手腕，沉着气用力向外掰，俩人的身躯便陷在沙发里，衣物紧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系统已经不敢说话了。
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肯放过了被自己辖制着的人。嘴唇分离的瞬间，细长银丝色气地出现在空气中，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剧烈起来。
陆辰脖颈的领口被眼前人猛地揪紧了，拽到面前来，嗓音冰冷：事不过三。
尾音不稳，眼尾也沁开了一小片诱红。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怀里的人，笑了一笑，又低头亲了亲那张微肿的唇：那现在三次了。烨霖，你要赶我出去吗？
沈烨霖沉默地看着他。
陆辰在心中轻微叹了口气，分外坦然地迎接了那宛如刀刃般投来的森寒目光。他了解对方的傲气，也清楚对方几乎从不低头的极强自尊。让沈烨霖承认喜欢这两个字，无异于让他剖出自己的软肋，将自己的弱点示之于人。
是以无论何人与他倾诉、告白，也都只能迎回一句冷漠无情的拒绝。
陆辰将他抱在怀里，用力收紧了手臂，将自己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低而沉，一字一顿地缓慢道：
如果你不懂什么叫喜欢，我可以一点点告诉你。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爱，我可以一点点领你去看。如果你学不会怎么爱人，我会手把手教你。
我们都看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见证过彼此的喜怒哀乐。我了解你，明白你，懂你，也绝不会背叛你。直到你彻底厌烦我，决定踢开我之前，我都将对你毫无保留。
烨霖，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山河成雲、聂鲤、拂羽、细思极恐四位姑娘的营养液，么么啾
55、第55章
陆辰。
沈烨霖深吸一口气。
我不明白。他说。
颈间的呼吸一瞬间乱了, 环着他的胳膊猛地箍紧了，随后渐渐松下。
没关系。陆辰在他耳旁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先把我放开。沈烨霖道。
陆辰沉默了一会儿, 又搁置了许久, 才缓慢地松开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