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得难看了些,但赵富贵着大半辈子的运气却一直还不错。
年轻时愁对象,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结果他们乡里恰好来了人口贩子。他东挪西凑了些钱,顺顺利利买回去一个美娇娘。
美娇娘给他生了个儿子后难产死了,他就自个儿把儿子拉扯长大。
儿子也争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大公司,然后十分有孝心的把老爹接来了大城市,还托关系给他在这精装小区里谋了个物管的活。
当物管可真不错啊!
不用做什么劳累的工作,每天就坐在值班室里守着,收收信件快递,登记登记外来人员,还有空调吹!一个月还有两三千的工资拿,简直赛神仙!
赵富贵在城里呆了几年,渐渐的眼界也开阔了。
原来这白开水还有精贵到几十块一瓶的,原来一个买菜用的破布袋子到了商场里就能卖几千块,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国家,原来同样的东西出了趟国就能卖贵几十倍!
他年轻时是村里的二流子,成天游手好闲的,没个正经活路。还是在有了孩子后,才老老实实进了个镇上的工厂,却因为手脚不干净,时常被辞退,换了好几个工作。做的最长的竟然要数现在这份活,一干竟干了两三年!
两三年间,其实也不是没出过事儿,但好在他儿子争气,事情也不大,就都找关系给压下来了。
赵富贵这辈子没什么喜好,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打麻将,只偶尔抽抽烟,也不上瘾。他唯一有点上不了台面的小癖好——偷东西。
这癖好令他儿子无法忍受,说了好多回,回回都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但赵富贵却不以为然。
他喜欢听广播,曾经不小心调到过一个心理访谈节目。里面的专家说啊,有一类人,其实并不缺钱,只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内心冲动而去偷窃。这种行为,并不是犯罪,而是一种什么意志控制障碍什么的精神疾病。
他这是病!又不是啥进局子的坏事儿!
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和那广播里专家说的有一点不同,他……还是挺缺钱的。
不过其他都没什么差别,那就是了!
赵富贵心安理得起来。
他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有了稳定的工资,儿子又不用他供,算是基本管住了自己的手。
不过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会在值班室偷偷翻看一下那些久无人领的信件,或者是瞅一瞅快递小张扔在这儿的包裹。
现代社会发展的太快了。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什么网络购物就普及到了整个中国。年轻人都不自个儿出门买东西了,在家对着电脑轻轻一点,想要什么都送上门。
赵富贵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但他又不服老。
所以他常常会捧着那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货物,用自己小学毕业的贫瘠文化水平,去猜测这些纸壳子胶带子里装的都是啥。
有的住户拿了快递会当场拆开,他只要瞅见里面的东西和自己猜的差不离,就能兴奋好一阵。
他知道这些快递上都贴了什么条形码,可以通过高科技查到,所以赵富贵扯过隔壁麻将铺老板栽在花盆里的葱,摸过一楼住户挂在阳台的鞋垫,却从来没偷过快递。
然而当一个从国外寄来、快递单上印着他从未见过的外国文字的小型包裹扔进值班室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痒痒了。
第19章 大生意
19
里面会是什么呢?
衣服?不,衣服是软的,会用胶袋子装。
零食?大老远从几万公里外寄吃的,吃饱了撑着吧!
电子产品?不沉啊,应该不是那什么苹果手机。
那还能是啥!?
赵富贵好奇得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他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取,到了晚上十一二点,安宁幽静的小区里只剩他一人守在值班室,四下无人。
电视里的连续剧也放完了,四周屋苑里的灯火也纷纷熄灭,赵富贵坐在空空荡荡的小房间里,眼神止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瞥那份他一个字也不认得的包裹。
看看吧……就打开看看。
赵富贵咽了咽口水,干枯灰褐的手渐渐伸向那个巴掌大小的快递盒。
*
“高价回收电视、电脑、冰箱……各种旧货……”
劣质的扩音喇叭仍旧在嘶吼,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曲调渐渐被越走越近的的喇叭声给盖住了。
赵富贵皱着眉把音量调节的旋钮又开大了些,“啊~休道我言语多必有奸诈~”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
大声无比的叫卖口号就差对着耳朵喊了,赵富贵被吵得彻底没了唱曲的兴致,气急败坏地把窗户推开,冲外面吼。
“我说梁老三!你他妈能不能把这破喇叭开小声点儿!”
“老赵,你可讲点理吧。”
骑在三轮车上的青年看上去邋里邋遢,叼着半根烟啜着,耷拉着的眼皮这会儿微微抬起了些,慢悠悠道,“我吃这倒买倒卖的饭,全靠一喇叭。要是不大点儿声,谁知道我来了?卖货都没处找人去!”
“呸!”
赵富贵一口浓痰冲他吐去,没吐到人,倒是吐在了车轱辘上。
“不就是个收破烂的,还倒买倒卖!以为自己下海经商呢?”
被喊做梁老三的男人眼神一厉,转而又吊儿郎当起来,“老赵,你自己擦亮眼睛瞅瞅,老子收的是二手货,什么破不破烂!”
他点了点立在货板上的一个纸板,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写了好些个大字。
伴随着重复循环的喇叭声,梁三得意洋洋道,“瞧见没,老子认了大哥,大哥门路广的很,以后什么冰箱彩电都懒得收了,又沉又换不了几个钱!”
他身子又往前凑了些,跟分享秘密似的从赵富贵炫耀,“以后专收什么燕窝阿胶,名酒名烟!”
“就算是空了的酒瓶烟盒都成,还有什么二手名牌包啥的,现在好多人喜欢买,说什么v、v啥的!老子大哥有渠道,收了拿回去重新包装一下,嘿嘿!卖到黑市,分分钟赚翻!”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
喇叭还在兢兢业业地播着,赵富贵本不以为意,忽地一个激灵,被口号里一个词儿砸中了脑袋。
“那啥……名表……也收?”
他咽了口唾沫。
“对啊,都收。”
青年点点头,倏地又笑着打量了赵富贵一眼,“嗐!老子跟你扯这些犊子干啥,你又不能有!”
“走咯!”
他双脚踩上踏板,一边吆喝,一边往下一个小区蹬去。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高价回收……”
“哎!等等!梁老三,你停住!”
赵富贵打开门冲了出去,扯住了那辆拉货三轮的挡板架。
“我儿子,咳,上个月送了我一块手表,说啥是外国货!”
他搓了搓手,表情似是自豪似是烦恼,“你说那孩子!咱家又不是啥富贵人家,买那么贵的表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我天天抬头就能看到墙上的挂钟!”
“你瞅瞅,看看知道牌子不?能卖多少钱?”
他左右瞅了瞅,见这会儿刚好没人经过,从棉布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小纸包。
不知道是哪天的报纸撕下来的半页,裹着一团硬硬的东西,放在裤兜久了,纸都被沁软了。
赵富贵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团,露出了里面的宝贝——一块墨绿色的机械表。
“如果价钱合适,就换了给我儿子攒起来,以后凑给他买房子!”
赵富贵咧开嘴,一口牙黑黑的,看上去笑得倒是憨厚,只不过一双眼里透出希冀和贪婪。
青年不甚在意的接过,粗糙的手指捏住表带,将手表在太阳下转了转。
半透明的银白表盘在光线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斑,梁三啧啧道,“哟,可以啊老赵,iwc!”
“啥?啥西?”
赵富贵半个英文字母都不懂,见梁三识货,忙讪笑着追问,“名牌?”
“对!名牌!”
梁三敲了敲表盘,“如果是真的,起码好几万呢!”
“真的真的!”这个数字把赵富贵吓得心重重一跳,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小梁,这绝对真的!”他拍胸脯保证,“我儿子从国外寄回来的呢!全是英文!”
“是吗?”
梁三挑眉,“小票还留着吗?”
赵富贵有点犹豫,“这……你们不是拿去黑市卖吗,还要小票?”
“你以为放黑市里说卖就能卖着!?”梁三嫌弃地看他一眼,“我们还得先包装,打理,运营!”
“要不是你这玩意儿看起来还挺新的,我都懒得问!”
梁三拍了拍赵富贵的肩,“你不着急拿钱的话呢,也不用。反正有小票卖得会快点儿,毕竟有凭证,人家买的人更相信!”
“你等等!”赵富贵跺了跺脚,“我找找……我去找找。”
他转身跑回了值班室,蹲着身子不知道在哪翻些什么。
青年站在小区外,懒懒地支着身子靠在三轮旁,低头掏出一只诺基亚,发了条短信。
“找着了找着了!”
赵富贵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梁老三面前。
“你瞅瞅,应该是这个吧?都是英文,老汉我也不懂。”
好几万呢!我的个乖乖!
还好他当时没把那盒子里的这张纸给扔了!
“我也不懂。”
梁三看了眼纸上满篇的英文字,嘶了一声。
“啊?那咋办?”赵富贵急了,“要不、要不你给你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来瞅瞅?!”
他搓了搓手,“这可是大生意啊!”
梁三轻笑一声。
“成。”
说着,就当着赵富贵的面拨通了电话。
“喂?大哥啊?”
电话那头不知谁接了起来,青年黝黑的一张脸上勾起一个痞痞的笑。
“小弟我这儿有个大买卖,您看要不拨冗,过来一趟?”
作者说:
唔,出来一对副cp。
第20章 老班长
20
这时候恰好是吃饭的点儿,小区里不知哪家在煸小炒肉,香味和油烟顺着风飘来。
肉香混着青椒的爽辣令人口舌生津的同时又鼻痒痒,“阿……阿嚏!”赵富贵张大嘴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四溅,梁三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那啥,小梁啊,你大哥啥时候来呀?”
赵富贵见周围人时不时经过,有些紧张,拉着梁三站在往值班室门口走,“你瞧瞧,这都饭点儿了,要不等大哥来鉴定完,如果真值钱的话,咱们一起搓一顿?”
赵富贵倒没怀疑梁老三在骗他。
毕竟他在这儿当了几年门卫,也就认识了梁三几年。
一开始赵富贵是认识梁三的爹,梁大军。
梁老爹五六十岁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头发几乎全白了,每天穿着个洗得都看不出颜色的旧衫,蹬着三轮四处收废品。
收了几十年废品的老年人估计也不懂什么电子产品,又或许就是为了节约几十块钱,从来都是凭一口破锣嗓子吆喝。梁老爹为人耿直,从不缺斤少两,有时候还会添个整,多给几毛钱。收久了,周围的老住户都愿意照顾他生意。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扛不住了,有段时间梁大军一直没出现,后来,就换了个年轻小伙子接手了他的活儿。
小伙子依旧蹬着梁大军那辆老破的三轮车,不过挂上了个更鲜艳的宣传板,装上了个喇叭,业务也拓宽了。
梁三每天穿着个灰背心,懒洋洋蹬着车走街串巷,不知道是不是一身腱子肉容易吸引妇道人家,生意倒从来不差。
这会儿大冬天的,他倒是换了身衣服,套了件深驼色的毛衣,在周围都是羽绒服防寒服的打扮中,还是略显突兀。
大约是他每天做的也都是体力活,不怕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肌肉太结实,穿在别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毛衣在他身上,就显得紧绷绷的。
“搓一顿?”
梁三靠在门边,眼神往不远处的麻将铺瞥了瞥,轻笑,“不急,等表的事儿确定了,慢慢吃。”
他话里有话,不过一心沉浸在发财梦里的赵富贵完全没有听出来。
“滴乌——滴乌——”
梁三早已把叫卖的喇叭给关了,小区内本是安静祥和一片。
忽地隐约听到有警笛的声音,赵富贵坐在值班室里还在纳闷,冲梁三开了个玩笑,“不知道哪家着火了。”
“呵呵,是啊。”
梁三耸耸肩,长腿搭在门边儿上,看似懒散的站着,其实把赵富贵出来的路已经堵死了。
警笛声由远到近,最终,停在了蓝湾小区的门口。
赵富贵终于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小梁,你让让……”他有点坐立不安,往窗外瞅了一眼,“我出去看看。”
梁三没动。
赵富贵心道不妙,第一反应就是去抢梁三手里的表。
但他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哪里抢得过高高壮壮的大男人,梁三手一举,赵富贵就够不着了。
然而在十里八乡当了几十年泼皮的赵富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见抢不了表,眼神一厉,直接抄起值班室的凳子就往梁三手臂砸去,想把那块表给毁了。
“操!”
梁三没想到赵富贵发狠起来还挺横,只来得及往后一躲,但手臂还是被凳脚给挂了道长长的口子。
赵富贵忙扔下凳子,窜上去想抢表。
不料身子忽然动弹不得,有极大的力道扯住他棉衣外套的领子,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放、放开我!”他蹬着腿吼。
赵富贵挣扎着扭动身体想挣脱,但拎着他的龙毅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个擒拿手,将老头两只手臂都缴在了身后。
原来刚才,龙毅和秦天一直躲在不远处的麻将馆里,透过窗户缝观察着情况。这会儿见赵富贵图穷匕见了,忙出来帮忙。
秦天小跑上去扶起梁三,扭头冲赵富贵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偷人东西!还想毁尸灭迹!”
他忍不住上前想去踹赵富贵一脚,但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又临门忍住,只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椅子泄愤。
与此同时,警车里的几个人也走了过来。
“嚯,这回看来是人赃并获啊。”
两个穿着警员制服的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同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警察夹着警帽,还没走近就感叹。
“我说赵富贵啊赵富贵,你可真行!这是打算学杨侍郎二进宫啊?”
他的嗓音有点沙,像是在沙砾在地上磨。
龙毅擒着赵富贵,恰好背对着几人。此时听见来人的声音,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疑惑。
“陈队长,您看,如今能立案了吗?”
跟在两个警员旁的,是秦天的经理方宏渐。他步子走得要比两人急一些,在看到梁三手臂上那一大道血红的口子时,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当然可以。”被唤做陈队长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情况属实的话,一千以上就能立了。”
方宏渐凉凉地看了被迫弯着腰面朝水泥地的赵富贵一眼,“我还要告他个蓄意伤人。”
秦天听见身旁的梁三轻嗤一声,见他那条胳膊血还在不停往下淌,赶忙全身上下去摸纸,结果啥也没摸着。
“小秦,我来吧,”方宏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帕,对秦天道,“前因我都已经告诉陈队长了,你再去把今天的事情跟警官清楚解释下。”
“哎,好!”
秦天知道梁三和方宏渐认识,老实的把梁三交给方宏渐去扶。毕竟今天这个局,还是方经理说他找人帮忙,才能套着老鼠呢!
“同志,身手不错啊!”陈明强走上前拍了拍龙毅的肩,“把人交给我们吧。”
呵!这家伙,身材还挺壮实啊!
陈明强自己身高平平,虽然练了一身肌肉,但还是很羡慕高个子。
想当年他服役时,所在的新兵营的班长就是跟眼前这人差不多的大高个壮汉,一米九的个子,身材壮实,一手能挂起他们班里俩小兵!
男人这会儿转过身,将赵富贵往前一推,陈明强立刻掏出手铐把老头给拷上了。
“谢了……班、班长!?”
陈明强抬头笑着道谢,结果笑容刚扯了一半,嘴就惊诧地张成了o型。
所以俗话说什么来着?
人真的是经不起念叨!他不过就在心里念了两句,怎么快十年不见的班长就这么出现在自个儿面前了!?
龙毅听见这久违的称呼,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你是……?”
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警官,又在那络腮胡上停了两秒,似乎在回忆。
“强……子?”
“嗐!对!是我!”陈明强乐得咧大了嘴,“哈哈!班长记性真好!这么多年都还记得我!”
“声音还有点印象,”龙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他的胡子,“人是认不出了。”
陈明强有些臊的摸了摸络腮胡,嘿嘿地讪笑了两声。将拷好的赵富贵推给身后跟着的小警员,他凑上去一把搂住龙毅的肩,冲他挤眉弄眼,“这不是有胡子显得更威严嘛!”
龙毅回想了下记忆中陈明强还是小伙子的青涩模样,点了点头,“唔,倒也是。”
秦天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认亲’过程,见陈明强攀着龙毅有说有笑的模样,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龙哥……您跟陈队长,认识哈?”
“哟,小秦!”陈明强偶遇了多年未见的老班长,心情颇好,冲之前就跟方宏渐一同到他们警局备过案的秦天打了声招呼。
“早知道你跟班长是朋友,上回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陈明强又转头给龙毅解释,“小秦之前和方经理去我们所里报过案,不过您也知道,咱们这行要讲证据,之前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连东西怎么丢的都说不清楚,我们那时候确实没办法立案。”
“理解。”
龙毅点点头,伸手将秦天拉近了些,“认识一下。”
“这是我以前的战友,陈明强。强子,小天是我现在的室友,在这个片区送快递,以后有什么事可能还要麻烦你。”
他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秦天却只低着头,不像往常那么开朗。
陈明强没介意,“班长您跟我客气啥!您朋友就是我朋友!今儿认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哈哈!”
他爽朗大笑出声,秦天被他拍了两巴掌肩膀,觉得那力道大得生疼。
“这事是不是还得去做笔录?”
龙毅看了眼周围越来越多围上来的小区民众,问陈明强。
“瞧我,差点忘了!”陈明强拍了拍脑袋,“小严,你带着小秦同志和方经理他们回去,做个笔录,然后通知赵富贵家属。”
“好的!”
年轻警员冲陈明强敬了个礼,素着脸将赵富贵押上警车。
安排完,陈明强瞅了眼龙毅那双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眼睛,斟酌着开口。
“班长,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看,咱们找个地方唠唠嗑?”
龙毅抿了抿唇,知道这趟饭局是不好推脱的。
“行。”
陈明强开心地搓了搓手,往前带路,“走走走,我知道有个地儿猪耳朵卤得特好吃!在一小区里边,班长你肯定没去过!”
龙毅没急着挪脚。
他低头先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嘱咐道。
“先去办正事儿,晚上回家说。”
眼见龙哥要走,秦天本来心里不怎么利爽的,但听到男人一句‘回家’,又眉开眼笑起来。
“嗯!”
第21章 一起吃
21
到了派出所,小严让几人先坐一会儿,自个先将赵富贵送进了拘留室。
老头这期间还在闹闹嚷嚷的,办公室里闻声走出来一个短发女警,皱着眉吼了赵富贵两句,老头似乎以前被她制过,耸拉着眉眼,再不敢吭声了。
女警扭头看见方宏渐他们几人,眼睛亮了亮,走了过来。
“方经理,怎么,人抓到了?”
女警看上去二十来岁,虽素面朝天,但眉眼精神爽利,看上去很飒。
“杨警官,”方宏渐冲她笑着点头,“之前麻烦你了。”
上次他和秦天到所里报案,就是这位名叫杨若男的女警接待的。虽然她性子有些辣,但为人还挺热心的。
尽管当时没立成案,杨若男后来还专门跑去他们公司分区现场走访了一次,查看了录像,重点询问了当时有机会接触货物的王东东和张开奇,把后者吓得好几天都战战兢兢的。
方宏渐这回设局之前,专程咨询了下杨若男。知道这种事其实是在灰色边缘,只要他们注意点就没事,才放下心叫了梁三。这会儿见到杨若男,难免要感谢一番。
梁三坐在他身旁,本来吊儿郎当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冷了下来,见杨若男去办公室取纸笔,靠在椅子上冲方宏渐阴阳怪气:“大哥好艳福。”
方宏渐温声解释,“她之前来公司走访调查过。”
梁三更不虞了,“哟,还去过您公司呢?我都没这个福气再进去……”
方宏渐表情微变,“小灏!”
梁三闭上嘴,不说话了,只神色郁郁,之前被按住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方宏渐叹了口气,找派出所的前台借了点纱布和云南白药,蹲在青年的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秦天在这之前一直觉得梁三是个挺凶的人,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虽然这哥们儿踩着个破三轮看起来挺落魄,说起话也吊儿郎当的,但眉眼间的凶戾秦天以前曾经见到过,那分明是在道上混的人才有的。
秦天不知道方经理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他本想提醒他小心些,但后来听两人的称呼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兄弟。那就不用他操心了。
也不知是亲的还是表的。
秦天在心里嘟囔,性子可真是南辕北辙啊。
这会儿,梁三叉着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被方宏渐一拍就伸出手臂,简直就像被驯养了的狼狗,特别老实。
秦天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犹豫了下,还是主动凑上前道。
“梁哥,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梁三用好的那只手摆了摆,表示不值一提。
“您啥时候有空,我请您和方经理吃个饭!”秦天虽然人不大,但人情世故都懂,人家帮了他这么大个忙,几万块的债务不再压身,这必须得好好请一顿。
“呵,”梁三轻笑一声,又恢复了平常的痞气模样,“我闲人一个,什么时候都有空。”
他敛目睨了眼低头给他裹伤口的男人,“问你们方经理吧。”
秦天又巴巴地望着方宏渐。
方宏渐知道他如果拒绝了这孩子肯定过意不去,算了下日子,道,“那下周末吧,等元旦过了,没那么忙。”
“行!”
秦天点点头,这会儿杨若男也刚巧走出来,几人便轮流上去做笔录了。
*
三人做完笔录,又将表物归原主还给了接到通知赶来的客户,同他签好了要上交给公司的情况说明报告。当整件事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
秦天见梁三明显跟方宏渐还有什么话要说,便知趣的先走一步,一个人踏着月色往浅水小区走,心里琢磨着不知道龙哥回来没,晚上又吃没吃饭。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一向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经理方宏渐,正被梁三一把拖进了路灯照不到的墙角阴影处,仰头被迫承受着青年凶狠又汹涌的舔吻。
没心思做饭,秦天到常去的面馆打包了一份面。他多点了一两,又加了些辣子,想着如果回去龙哥还没吃,他俩就一块儿分了凑合。
天色黑乎乎一片,街旁的路灯泛着黯淡的晕黄。秦天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竟生出些许久没有的落寞来。
似乎没了旁人的注视,他神色也不似平日的开朗,光影交错间,看上去竟有些冷淡疏离。
回到小区,秦天发现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冲值班的大刘点头打了声招呼,秦天转过身,面上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他没什么表情的掏出钥匙进了门,打开灯。
秦天盯着手里的面,发现自己竟没什么胃口。
但他转念一想,晚上饿了起来会吵醒龙哥,于是还是去厨房掏了个碗,将口袋里的面倒了出来。
在路上耗了一会儿,面有些坨了。
秦天拿筷子搅了搅,发现没用,又拎起水壶,打算往里倒些水和一和。
然而水还没倒出来呢,就被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给拦下了。
“冷水和面?你想得出。”
蹲坐小木桌前的秦天背对着来人,但脸色一下便晴朗了起来,眉目舒展,一双荔枝眼里满是开心。
“龙哥!你回来啦!”
他刚才竟忘了关门,男人回来他都没听见声响。
“唔。”
龙毅拎过水壶,重新接了点水,放在电插座上按开开关。
说起来,今天这事也是巧。
秦天不认识梁三,他可认识,都是在这附近讨生活的人,龙毅和梁三也是点头之交。梁三虽看上去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但为人还算耿直,要不然龙毅也不会放心秦天说他那经理安排今天让梁三去‘钓鱼’。
这水壶也是找梁三收的,才十几块钱。主人家说是断了根电路丝,用不了了,龙毅自己会点电工的活,便买回来自己重新修好了来用,确实比用炉子烧水方便快捷许多。
“事情办好了?”
两人等着水烧开,龙毅正好问秦天。
“嗯!”秦天笑着点头,“都搞定了,客户还写了封表扬信,表扬我呢!”
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是在向龙毅讨夸奖。
龙毅也真点头夸了他,“挺好。”
“龙哥你吃了吗!?”秦天耸了耸鼻头,觉得空气里好像有点酒味儿。
龙毅摇摇头,“中午吃太撑,晚上就没吃。”
他没说,陈明强拉着他喝了一下午的酒,要不是他借口晚上要回来值班,说不定现在还被拉着喝。
“那一起吃点儿!?”秦天说完看着碗里一大坨凝着的面,觉得有些磕碜,又起身道,“我再去给你下点儿鸡蛋面好了。”
“不用。”龙毅把他按回座,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刚好水也烧好了。
他倒了些开水进碗里,拿着筷子戳进糊成一团的面里。
秦天也夹着筷子去帮忙,只见四根木棍杵在碗里来回打转,时不时碰出零星的声响。
他抿着唇不知怎么的就挺乐,将大半碗面和肉都拨给了龙毅,结果又被男人给拨了一半回来。
“我还撑着,你多吃点。”
“那行,”秦天也不推拒,乖巧点头,“我正好也饿了。”
第22章 那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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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秦天见龙毅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将他推回卧室休息,自己去厨房将碗筷洗了。
秦天本来盘算着,龙哥把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拿出来陪自己捉贼,今天事情处理完之后两人可以好好出去搓一顿,说不定还能去看个电影啥的,听说有个施瓦辛格拍的动作片上映了,他可以请龙哥一起看。
结果呢……凭空跳出来一个陈队长,和龙哥那么亲密,还知晓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龙哥的过去。
秦天闭着眼,任由热水洒在自己的脸上,一边搓澡一边猜测龙哥和陈明强的交情。
是不是他们以前在部队里……也和他同自己这样要好?
应该不会。秦天在心里否认。
陈明强叫龙哥‘班长’,龙哥应该是管他们的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