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狼烟四起,战火遍地。
乌压压的黑云底下,一座巍峨壮观的庞大城池横亘地表,坚固高耸仿佛不可逾越的城墙即使在连绵数月的炮火中早已疮痍满目,却依旧可以从中瞥见几抹昔日的壮阔辉煌。
紧贴着城墙之外,一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色能量罩笼罩在整座城池之上,一面是城墙内仓惶奔逃的百姓,一面是城墙外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敌军。数不清的箭矢、巨石如同疾风暴雨自敌军中投掷向城内,却被护罩尽数拦了下来激起无数涟漪——这层水波似的金色薄膜,已经是城外与城内、生存与死亡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羽获靠在城墙上的垛口后面剧烈喘息,空气中浓郁的硝烟气味教他几乎干裂成焦土的肺腑愈发疼痛难耐。
整整二十九天。为了给国君和百姓争取撤退的时间,他们十七人已经维持了这道护罩整整二十九天。
我快撑不住了。他抬头望着雾蒙蒙似乎再也看不见澄净颜色的天空心想。有柳絮样的东西自空中飘落下来,下雪了?他伸手接了一片,不是雪,那是战火燃尽一切后的尘埃。
“呜!”烽火台上响起厚重旷远的号角声,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喊:“敌袭!”
羽获浑身一震,脑子还未从黏腻昏沉的疲惫中清醒,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自地上一跃而起,抬起双手将经脉里几乎枯竭的的内力尽数输送到护罩当中。
“轰!”成百上千颗炮弹尽数炸裂在能量罩上,于滔天的火光当中激起无数涟漪。
“唔……”羽获闷哼一声,有刺目至极的鲜血自他唇角缓缓流下。身体中仅存的内力像是被无数双手蛮横拉扯、几欲连根拔起的藤蔓,随着他年轻而虚弱的生命一起,源源不断地融入金色护罩之中。
我快要撑不住了。他脑子里再次浮现出这个念头。
就当他果真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要往城墙下栽倒时,有双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他,同时绵绵不绝的往他体内注入力量。
“羽获?羽获?羽获你没事吧!”
羽获回头,当看清对方焦灼万分的脸庞时,近乎灰暗的眼睛中立时重新燃起生气:“师兄!你怎么上来了?你在这是不是就说明……”
“没错。”青年望着他连连点头,说出了他此时最想听见的话:“国君已经平安撤离了,城中的所有百姓,书院里的老师和学生,还有你的家人,全都已经平安撤离了。羽获,我们做到了。”
羽获的嘴唇狠颤了几下,许多日不曾饮水、几近干涸的身体竟然还能落下泪来:“太好了,太好了,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青年抬手在他脸上擦了擦,从自己胸口取出一枚玉佩戴在羽获脖颈上,眼中露出一抹近乎温柔的笑意:“有些事情藏在心中许久,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告诉你,倘若此次我们都能活下去,羽获,师兄想跟你好好……”
青年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羽获从他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中看到了足有之前数百倍之多、挟裹着万钧之力的炮弹正冲着城墙呼啸而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漫天吞卷,那一层薄薄的金色护罩如同再脆弱不过的玻璃,瞬间化作无数碎片。
羽获被爆炸引发的冲击瞬间掀起远远抛飞出去,正好落在烽火台的边缘,身体像是被无数车马碾踏而过,眼前是漫天漫地的火光血色,他看不清师兄在哪,也看不见其余十六人情况如何,因爆炸声而几乎失聪的耳边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厮杀与叫喊声。
我得爬起来,他想,我得爬起来前去迎敌。
只是尚不等他挣扎着将上半身直起,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锋锐雪亮的剑尖直直刺中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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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疼痛感,熟悉的嘈杂声,间或掺杂着许多混乱焦灼又无法分辨意义的叫喊:
“……病人一个小时以前在南河高架银杏园路段发生车祸,车辆滚下桥面导致全身多处骨折,救护车三十分钟之前抵达,抵达时病人意识模糊对光照无明显反应,血压50/30,脉搏110,途中心跳暂停一分十七秒,电击抢救两次,推测具有脑部损伤……”
“通知放射科做全身x光和脑部ct扫描,氧气泵继续压,失血情况如何?”
“估计失血900毫升以上,已经输血300毫升……”
“腹腔穿刺阳性,病人内脏破裂出血!”
“病人嘴边也有血液流出来了,医生,病人开始抽搐了!”
“血压持续降低,心室出现颤音!”
“按住他,起搏器给我!应该是有断裂的肋骨戳到脏器了,立刻推去手术室!外科室今晚是谁值班?”
“黎医师在。”
“立刻让他过来,另外让骨科下来两个人,前面的让开!麻醉组准备!”
……
羽获浑身无处不痛,仿佛被扔在铁架上以烈火炙烤、又放到刀山上来回翻滚一般,眼睛上仿若压了万斤重的巨石,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睁开。虽然无法看清,却能明显感觉到身旁有人在按着他,难道自己是被敌军俘虏了吗?
勉强凝神聚气想要调动内力反抗,却骇然发觉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哪有半分内力存在过的踪迹。脑海中刚刚浮起一抹惊骇,脸上就被人套上了什么东西,有异样的气体吸入体内,本就微弱的意识愈加模糊,最终彻底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当中……
两个星期以后,h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重症看护区。
“诶,”一位稍年长些的护士走进护士站的休息室,问里面其他几人:“咱们701里住的那一位,叫余火的,真是什么电视明星啊,门诊部那头的小姑娘跟我打听好几回了。”
“张姐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啊,”其中一位半躺在沙发上的护士抬起头来,满脸惊诧:“医院外头各家报社媒体的记者围了快十天了吧,都想冲进来采访报道呢,为了拦住他们全医院的保安如今都集中在咱们楼底下,即便这样还给偷偷混进来好几个,跟保安前追后躲每天都跟打仗似的,我瞧着有的病人家属忍不住都要报警了。”
被称作张姐的护士弯腰往饮水机下接了杯水:“我不像你们小女孩儿家家的喜欢追星,只猜着应该是住进了什么大人物,这些事情还真不晓得。哎,照你这么说,既然许多人都抢着采访,那个余火怕不是有名得很,是个了不起的大明星吧?”
“也就还行吧,好像出道也才两三年,我看过他演的电视电影也没几部,而且大部分都是打酱油。”另一位正喝着酸奶的护士捏着勺子挤挤眼睛道:“他之所以出名可不是因为咖位大,而是因为半年之前干了件轰动娱乐圈的大事:自己在微博上出柜了!”
张姐不懂:“什么叫出柜?”
“就是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喜欢和自己一样的男人。我记得他可是娱乐圈里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吧?而且刚出完柜转头就宣布恋情了,真他妈霸气,整整好几个月的新闻头条全是他跟他男朋友。”
“哎哟喂!”张姐立刻皱起脸:“这不是作孽么,水灵灵的小姑娘多招人疼啊,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呢?这家里父母估计要伤心坏喽,真可惜了那么俊俏的一个后生。哎,这病能治吧?”
“同性恋又不是病!”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护士立刻反驳道:“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和自己一样性别的又怎么了?感情是自由的不受任何东西约束,只要人家两情相悦又没伤害到别人,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没错。演员只要有演技就行了,其他咱们做路人的也管不着。”躺在沙发上的那位护士点头表示同意,“他之前在那部火了好一阵的‘蓝色赞歌’里扮演一名刚入伍的海军,穿着一身海军服,长得清秀斯文演得又好,可把我妈稀罕坏了,非要让我弟以后也报考海军呢。”
“那也不能喜欢男人啊。”张姐还是满脸嫌恶,“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想想父母想想祖宗香火吧,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不好好娶媳妇儿却跟男人在一块儿,咦,这都叫做什么事哟,家里人怎么也不管管。”
喝完酸奶的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事还真不用张姐您操心,人家是福利院长大的,无父无母呢。”
接连被人反驳好几回,张姐脸上便有些讪讪,将手里水喝完就起身出去了,末了还要咕哝两句:“现在的年轻人哟……”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房间内的几个护士笑着交换了一个眼神,以口型道:老古董。
张姐刚走,休息室的大门又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位戴眼镜的圆脸小姑娘,手上还提着个袋子瞧着装了不少东西。一进门便道:“哎,你们刚刚跟张姐吵架啦?我瞧着她一脸不高兴。”
“谁敢跟她吵架啊,回头不得连休息时间多打了个电话都给捅到护士长那去。咱们正在聊你负责的701室里那个明星呢,她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躺在沙发上的王姓护士站起来:“哟,柳柳你都出去买啥了?”
名叫柳柳的护士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几人凑过去一瞧,里头全是影碟。“701的余先生不是头部受伤失忆了么,连自己是谁做什么的都不记得,黎医师说多接触以前的东西可能会帮助他恢复,我就去医院外头的影像店把他参与演过的电影碟片全买了下来,回头让他自己在病房里看看。”
“这么贴心啊,”王护士笑了笑打趣道:“服务态度这么好,不愧是咱们护士站的年度标兵了。”
柳柳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那都是你们让着我呢。而且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我其实也算是余火的粉丝,难得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打算等他看完影碟之后,签个名再还给我呢。”
“啊我也要我也要!”双马尾的小护士一脸激动,“我也喜欢余火的,虽然他演过的作品不多也不是很出名,但我就是觉得他特别好,人长得也超级好看!”
这一点众人倒是不得不同意,一来余火的相貌的确出色,属于第一眼不会太惊艳,但是越看越耐看这种;
二来他们医院也不是第一次接收明星病人了,不管是名气大名气小的,一线十八线一百零八线的都有,还是头一次看见余火脾气这么好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配合得不得了,而且哪怕换个吊水瓶量个体温,对方都会一脸郑重的轻声道谢,真正是有涵养,就像电视剧里演的叫什么来着,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很是贴切了。
“唉,”喝完酸奶扔掉盒子的护士忽然叹了口气,神色很是惋惜:“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怎么好好的就出了车祸呢,那天晚上被救护车送来抢救的时候听说可吓人了,浑身都是血,骨头都断了一大半,虽然黎医师及时出手抢救,还是连续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如今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下来了,却又因为脑子受了伤什么都记不得。”
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我觉得不仅仅是记忆上出了问题,怕是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前几天我给他换吊水的时候看他浑身都是汗,以为他热就问他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哪知道他好像根本就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愣是看着我呆了大半天。”
王姓护士也叹了口气,然后道:“不过总归活下来就好,要我说也是他命大,我听过来调查车祸的警察讲,他那辆车滚下高架之后没多久就爆炸了,得亏他在半途被甩下去这才躲过一劫,而且正是由于爆炸声音响,路过的司机才发现了车祸及时报警,不然南河高架银杏园那边,都在北五环以外了,又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高架桥底下谁能看得见啊,救护车能不能及时赶过去都是两说。
如今人活得好好的,已经彻底脱离危险,而且咱们黎医师不是说了么,他恢复速度还挺快,想来早晚都能痊愈将忘掉的记起来,这就已经是福大命大菩萨保佑了。”
几人点头表示同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双马尾护士忽然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八卦:“对了,余火公开的那位男朋友,名叫徐涵也是娱乐圈的那个,自从余火住院不是来过两回吗,你们看见没有?我觉得长得也挺好看的啊,高高瘦瘦阳光俊朗的,两个人在一起可般配了。”
扔完酸奶盒又拆开一包薯片的护士闻言顿足惋惜:“真的吗?哎呀我怎么没看到!说具体点长什么样啊?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甜蜜互动啥的?最关键的是,谁攻谁受啊!”
701病房内。浑然不知自己正被好几个护士热烈讨论的羽获——现在该称他为余火了,正靠坐在床上打点滴,身上连接着各种检测生命特征的仪器,右边胳膊和左腿上还打着厚厚一层石膏。
不过脸色看着倒还好,略略带着些红润的血色,瞧上去精神不错,尤其是那双墨玉一般漆黑的眼睛,温润通透,清亮的闪着光泽。
从昏迷中清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早已不在那个空气中飘荡着硝烟与鲜血气息,与师兄弟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世界了。
除了因为这具没有半丝内力极其孱弱、且明显不属于他的身体,更因为如今这个世界里太过稀薄的灵气。
如今这具身体虽弱,但根骨极佳颇具潜力,比之他原先的也不遑多让,可是当他从头开始重新修习起书院里恩师教的功法,整整十几日的功夫,吸取的灵气也只够勉强修复几分这具身体因为“车祸”所造成的严重损伤,连最基本的凝气化形都做不到。
若是放在本来的世界,以那边浓郁的灵气程度,触摸功法一阶之境也该足够了,哪需要像现在这般行动不便的躺在床上。
而在余火的病床旁边,一名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正从保温壶里给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然后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架起来的铁桌上:“呐,趁热喝。”
余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勺子,极郑重的道了声谢。
“谢什么,又不是我亲手煮的,每天光是处理你们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就够我烦的了,我才没有给你煲鸡汤的功夫,这不过是我从医院外的饭店里随手打包带上来的罢了。”
女子似是极不耐烦的撸了一把半卷的头发,继续道:“咱们公司里的经纪人,哪个手底下不是带着七八个艺人,各个都是乖巧听话得很半点麻烦惹不出来,你们倒好,我手底下也就只有你们两个,原先还以为赵子墨那小子是个难缠麻烦的,哪知道你比他半点都不省心,这距离之前那一场轰动娱乐圈的大新闻才过去多久,好端端的又给我闹出场车祸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手机都快让人打爆了,都急着看你胳膊腿全不全还能不能喘气呢。”
女子的话半分也不客气,而且大半他都听不懂不明所以,余火却并不在意,反而心中对她越发信任亲近。
她是自己清醒过后,除了医院里的大夫外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据她所说是自己的“经纪人”,专门帮助自己处理工作上问题的。虽然瞧着性子急些,动不动就爱甩脸子,但对余火是真心爱护关怀,这一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舀起鸡汤喝了一口,余火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很好喝,多谢你。”
李静下意识还要呛他两句,不过看到他笑意浅浅的样子后,到底还是缓和了脸色:“慢点喝,小心烫着舌头,这一身的旧伤还没好呢总不能再添新患吧。鸡汤底下还有人参鹿茸什么的,你捞上来全吃了,老板说是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盯着他慢斯条理,以活像是接受过专门礼仪培训的姿势将一碗鸡汤喝完之后,李静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薅了一把:
“看来是真失忆了啊,连整个人的动作气质都变了。往常就算听我训的时候嘴巴上应得老实,眼睛里都透出一股倔强,哪像现在这般听话。”尤其不说不动的时候还一副清冷冷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搞些破坏。
事关同原来的真余火进行比较,余火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不露出破绽,便只是不说话再次对着她笑了笑。
羽获原本生得极好,如今的余火虽然还没见过自己的样子,但根据前来给他换药的女大夫们的反应,容貌应当也是不错的。因此这一笑倒将李静的脸笑得红了红,半是羞恼半是质疑道: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好好的对我放什么电。对了,你那位不顾世俗眼光不顾社会舆论不顾负面影响也要在一起的男朋友呢?你在医院里待了都快两个星期了,除了抢救当晚和你醒过来后来过两回,我怎么再没见到过他?”
也不等余火回答,冷笑一声:“幸亏你在经纪合同里给了我授权,不然抢救的时候找不到人签字,等着他赶过来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当初宣布出柜的时候不是说什么风雨同舟矢志不渝么,怎么你现在人还在重病看护室,他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怎么着,现在承诺要同甘共苦的男朋友还没我一个经纪人靠得住吧……”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身在这个世界的男性伴侣,徐涵。
刚在人背后说项就被正主撞见,即便说的是实话,李静到底有些讪讪的闭了嘴,将脸转到一旁。
徐涵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先跟李静打了声招呼,然后将鲜花放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弯身要给余火一个拥抱:“对不起,这段时间剧组一直在赶进度,怎么都脱不了身,直到凌晨五点将我的最后一场戏排完,回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立刻赶过来了。你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还有哪不舒服吗?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痊愈出院?”
眼看着对方对自己张开双臂离得越来越近,即使知道他是原身最亲密的恋人,余火还是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原身确定自己喜欢同性,但另一个世界的羽获不过刚满二十岁年纪,因为终日待在书院修习,尚未对任何人产生过情意,自然也就对同性贸然的靠近颇为排斥。
察觉到余火的抵触,徐涵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往后退开满是歉意道:“忘了你因为车祸脑部受伤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如今对你来说一定只是个陌生人吧?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提起车祸,李静倒有问题要问,眼睛直直盯着徐涵:“3月4号晚上,也就是余火出车祸那天,是你的生日没错吧。余火连杀青后的庆功宴都没参加,赶着要回去给你庆生,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车祸呢?要不是他命大,早就跟车子一起被炸成碎片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徐涵深情的看着余火,表情疼惜而沉痛:“余火并没有跟我说过他那天晚上要回来给我过生日,我还以为他因为新剧杀青肯定回不来要喝许多酒的,本来还打算开车接他回家,哪知道刚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很可能,他正是因为想赶回来给我个惊喜,这才发生意外的。说到底还是怪我,余火,对不起。”
他在说谎。
即使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但迅速加快的心跳以及微微急促的呼吸却是丝毫瞒不住余火感知的。明白这一点后,余火心中立刻对他升起浓厚的戒备。
李静显然也不相信徐涵的说辞:“你们两个买的房子在h市北区,按你这么说余火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出的事,可他发生车祸的地点却是南河高架由北向南的方向,分明就是回了家再掉转头往市区开。既然他回去是为你庆生,要是没见到你人的话,怎么会又返回市区呢?”
徐涵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微光,快得李静根本没有察觉,但在重新开始修习功法的余火眼里,却是再清晰不过。“或许是余火忘记了什么东西,掉转头回去拿也有可能,他的确是说过要给我一份生日礼物的。”
李静还要再问,病房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余火认得,正是为他诊治救了他性命的黎大夫。
人看着很年轻,斯文俊秀比余火大不了几岁,医术却是极好的,而且听女大夫们说,他还是这医馆里最年轻的“医师”,很了不起。
黎铭按住抬起身子又想给他道谢的余火,弯身详细作了一番检查。略略冰凉的手捏住捂得温热的听诊器探入病服内几番移动,然后一边往病例上记录一边点头:“不错,你恢复得很快,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出重症看护,搬去普通病房了。”
徐涵立刻问:“医生,那请问他失去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黎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架细边眼睛,目光自徐涵身上掠过:“你是病人家属?如果按照目前的恢复速度,等到病人脑部的淤血排除干净,很大可能是可以恢复记忆的,即使想不起来全部,某些记忆深刻的东西应该还能记起来,你不用担心。”
徐涵垂在腿边的左手悄悄攥紧,右手却温柔拉住余火的:“太好了,余火,你很快就能记得我了。”
检查做完之后,黎铭对着病房内不相干的二人道:“探望时间已经结束了,病人如今的情况很需要静养,你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徐涵闻言,握住余火的手好生嘱咐一番,这才终于依依惜别。李静将保温瓶的盖子拧紧,对余火道:“剩下的鸡汤尽早喝完,我跟饭店老板打过招呼了,以后每天都会给你送一罐。你这次的车祸属于意外,住院的一切花费公司都会报销的,所以不要有压力安心休养。
赵子墨那边最近有好几个通告,我得看着点防止他乱来,所以最近几天可能就不过来了。你马上不是要搬到普通病房了吗,那里能用手机,到时候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拎着包也走了出去。
几人离开后没过多久,有护士进来给余火换吊水瓶。
余火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请问,唔,‘电话’要如何打?”
2.第 2 章
正将空吊水瓶收起来的柳柳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余先生是要自己的手机吗?您等我一下啊。”
小护士推着医疗推车迅速离开,很快又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鼓囊囊的棕黄色密封袋子。
“您的随身物品都在这了,急救那天由值班护士全收了起来。之后警察调查车祸的时候检查过一回,再之后就一直放在护士站,没有人动过的,我记得手机也在里面。”
柳柳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餐架上一边道。等到手机果然随着钱包钥匙之类的物件从袋口出现,眼中一亮正要拿起来递给余火,哪知袋子底部还有个东西擦过餐架落下去,骨碌碌在地上滚了老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没发现里头还有东西。”柳柳一叠声的道歉,赶紧小跑过去将东西捡起来——那是个黑色的正方体小盒子,柳柳几乎是一握到手里就猜出了是什么,立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这是……”
她强忍着激动将盒子双手递给余火,余火接过来摸了摸,似乎是布料一般的材质,打开盒子一看,天鹅绒布正中间略略凹陷的部分,正安静地躺着一枚金色圆环。
“啊!”柳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余火转头看她,只见她拿手紧紧捂住嘴巴,眼眶里泪光闪闪像是立刻就要哭出来:“真是戒指,余先生,您发生车祸那天晚上,原本是要向男朋友求婚的啊!”
求婚?余火伸手在那金属圆环上摸了摸:这东西原是此方世界用来求婚的信物吗?倘若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原身对于他的伴侣,想必是极其爱重的罢。
柳柳激动得无法自已,拼命拿手往脸上扇风的动作像是随时都能背过气去,许久之后才终于镇定下来,望着余火的眼睛郑重道:“余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您要求婚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余火将盒子收起来,点点头:“多谢。”原身打算求婚的事情如果被徐涵知道了,对于他此时的情况来说的确有些麻烦。
和偶像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件事明显教柳柳心潮起伏。按住胸口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才想起正事来,连忙将手机从餐架上拿起来递给余火:“您的手机在这呢。”
这手机的质量应当很是不错。车祸当晚车辆从高架桥上滚落直接爆炸,原身被甩飞出去全身大面积骨折,可这手机除了边角处的金属凹了一小块,屏幕上连丝划痕都没有。
余火望着面前这名为“手机”的长方形金属块不知该作何反应。手指偶然碰到一处凸起,金属块镶着玻璃的那一面忽地亮了起来,显现出一幅极其细腻逼真的图画。
柳柳探头瞧了瞧,眼睛里将将熄下去的光芒立刻重新闪亮:“啊,屏保是您和徐先生的照片呢,你们看上去真是般配。”
觑着余火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又道:“余先生,我知道您现在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心里肯定特别着急特别慌乱,不过不用担心,您和男朋友之间的感情这么好,一定能携手渡过这一关,将记忆都找回来的。”
照片。
余火默默将这个新概念记下来。照片里头,是真正的余火和他的伴侣徐涵,两人似乎是在玩闹,徐涵靠坐着一张长长的软椅,余火将头枕在他腿上,蜷着身子躲避他四处挠痒的手指,十指交缠四目相对,彼时欢乐热烈的笑声似乎能穿透照片重新在耳旁响起来——柳柳说的没错,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对极恩爱的恋人。
余火情不自禁伸手往那照片上碰了碰,屏幕一暗,弹出“请输入密码”的提示。
“就是输入您之前设置的密码解锁。”见余火许久未动柳柳下意识提醒道,说完才想起来余火如今的状况,人都不认得哪还记得密码。幸亏还有其他办法:“指纹,用指纹也可以,余先生您的手机有指纹识别功能的。”
帮助余火成功将手机打开,柳柳靠近一点主动给他介绍:“您身边朋友同事的号码应该都已经存在通讯录里了,想给谁打电话直接翻通讯录找就行。”
说着心中微微一动,伸手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编辑保存:“咳,比如说,如果余先生以后想联系我的话,点一下‘柳柳’这两个字,我就能收到您的来电了。
重症监护室里不能用手机打电话,所以暂时您想联系谁直接找我就行,我可以用护士站的座机帮忙。不过wifi还是能用的,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用手机听听歌看看视频。对了,您不是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吗,还可以用手机上网查资料,点开这个浏览器直接打字就行。”
打字?
余火抿唇。又多了个他不会打的东西。
柳柳的目光自他右手厚厚的石膏上扫过,恍然:“忘了您右手受伤打字不方便了,不要紧,语音搜索也是可以的,还更方便一点,就是有时候会发生识别错误,多试几次就行。余先生,充电器我给你放在桌子上,剩下的这些东西您暂时不用的话我先给装回袋子里了?”
等到柳柳收拾完离开将门重新关好,余火望着掌心里的手机心中轻叹一声: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啊。
一个星期之后,余火病情彻底稳定,从重病看护室转移进入普通病房,考虑到他的公众身份以及有公司买单,依旧是单人间。之后便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了漫长的复健。
原身在车祸中所受的创伤极其严重,以致余火进入这个世界后,不得不竭尽全力以灵气将其内腑护住这才能活下来。
倘若一直维持灵气修复的速度,到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即便不能使破损的骨骼内脏完全痊愈,行动上和常人无异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自从那位黎医师不止一次惊叹于余火的恢复速度,甚至提出多为他做几项检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常之处,余火只能将灵气的修复控制在微不可查的程度,转而专心提升自己的功法境界——
从此方世界的灵气密度来看,想要恢复自己原本的功力,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在此过程中经纪人李静又来过好几次,除了安排他的饮食起居,如往常一般抱怨几句他当初是如何不听劝,还给他带来手底下另一位艺人赵子墨的问候。
拿一大捧的鲜花色彩绚丽十分好看,和其他人送的鲜花果篮放在一起,给苍白的病房里凭添了几分生气。
住院这么久以来,余火一共收到了七份礼物,除去赵子墨送的,两份来自公司同事,两份来自自己的‘粉丝’,一份来自曾经合作过的演员,还有一份来自某个名为“lgbt”的群体。
鲜花和水果都分送给黎医师和护士站的护士们了,唯有贺卡余火全留了下来,一封封看得仔细。
李静见他盯着贺卡看了许久,以为是因为问候的人太少而心生伤感,忍不住道:“有人送东西过来就算好的了,你以为你之前公开出柜的事一闹,还有多少人愿意跟你亲密来往不成?
醒醒吧大哥,娱乐圈里再现实不过,你红的时候自然无数故交好友想往身上贴,你还没红呢又非得给自己镶了个同性恋的标签,别人躲都来不及谁还愿意主动靠近沾染是非啊。
当初我就劝过你,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咱偷偷喜欢偷偷交往不行吗,非得信了徐涵的邪要昭告天下,现下好了吧,几个月的八卦头条一上,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丢了多少剧本邀约?”
说了半天见余火脸色依旧淡淡的,一点反应也无,到底心中不忍,缓和了语气又道:“赵子墨原本是打算亲自过来一趟的,但他最近的确是忙,本来就有两部戏在拍,你这一住院,原本的好几个通告也给了他……这事我跟你提过你还记得吧,你需要修养没法工作,通告丢也是白丢不如转给赵子墨,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也说了等你出院后会从自己的资源里挑出合适的再还给你,你不会因为这个对他有什么芥蒂吧?”
余火摇头:“我明白的,一切听静姐安排。”
李静像是松了口气:“是好是歹你自己心里有本帐就行。哎,我听说你把那些果篮花篮什么的全转送给医院里的护士了?啧啧,要不是对你有些了解,我还要以为你又转变取向开始喜欢小姑娘了呢。”
“静姐莫要玩笑,”余火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平时对我颇多照顾,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医院的护士的确对余火很照顾,检查换药饮食起居上总比对别的患者多几分温柔细心,尤其是柳柳,因为怕他无聊还特地将原身以前演过的电影碟片全买了回来放给他看,对此余火心中很是感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余火心存善意。
从各处将聚集而来的异样目光,即使不动用内力也能听见的窸窣非议,还有那些无法从神色中掩藏的排斥和鄙夷,全部清晰而灼烫。
余火每天都会前往康复中心进行复健,已经不止一次在回来的时候发现病房的房门上,或者是病房内的水壶上、枕套上被人贴上了“同性恋去死”“恶心快滚”“活该被车撞”等诸如此类饱含恶意的纸条。
他将纸条撕下来藏过好几回,但有一次还是被过来探望的李静发现了,李静勃然大怒,双眼通红像是要吃人,当场就站在走廊里狠骂了一通然后直接冲向院长办公室投诉,不过因为医院每天人流往来众多,甚至都不确定究竟是内部护工还是外来人员做的,根本无从查起,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余火的病情稳定下来,李静依旧隔几日就要来一次,倒是原身的伴侣徐涵,除了余火从重病监护室转出那天,之后竟再也没出现过。
李静自然对他愈加不满,余火却并不怎么在意——他不是原身,即使再努力也没办法凝聚原身对徐涵的深刻情意,徐涵来得越少,对他而言只会越发轻松。或许徐涵正是察觉到他这番态度才不再过来也说不定。
医院的日子十分安稳。没有硝烟和战火,每天都在复健休养和修习功法中悠然渡过。随着功力缓慢但持续的增长,余火利用远超常人的五感从周围人们的谈话中努力搜集所有可用的信息,而正当他一步步熟悉新世界的生活时,又有大事发生了。
余火转入普通病房的第十三天上午,李静踹开房门,将一份报纸狠狠摔在他面前:
“徐涵那个王八蛋!他召开记者招待会,说因为你花心出轨早就跟你分手了!”
3.第 3 章
李静打开墙上挂的电视,拿起遥控器随意调了个娱乐频道,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被无数镜头与镁光灯围在中央的徐涵。
徐涵微微低着头,俊朗的面庞上透出一股恰到好处的沉痛和哀伤:“……我和余火,已经在今年的3月4号正式分手了,分手是我提出来的,因为余火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之所以直到今天才告诉大家,是因为余火前不久才刚刚脱离危险期。
我和余火曾经真切而热烈的相爱着,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分手这个决定对我来说依旧万分艰难。我挣扎过,痛苦过,也后悔过——毕竟如果我没有在那天晚上提出分手,或许余火就不会情绪失控,不会喝那么多酒,更不会出那场几乎危及生命的车祸。
可是我做不到,无论怎么努力尝试去谅解尝试去挽回,在明知道有第三者存在的情况下,我实在做不到将这段感情继续维持下去。
今天这场记者招待会,没有其他任何目的,只是想给所有一直关注我们、支持我们、鼓励我们的粉丝们一个交待,谢谢,谢谢你们最纯粹无私的爱给了我们最大的勇气;”
徐涵顿了顿,然后对着镜头深深鞠躬,语调哽咽:“对不起,答应过你们无论多难,都会手牵手永远走下去的,现在恐怕要食言了。”
再次直起身的时候,正好有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在雪片般耀眼刺目的灯光底下晶莹剔透。
“啪!”李静关掉电视将遥控器狠狠摔在桌子上,气得几乎发疯:“好!好啊!好他娘个徐涵!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在你这露面,原来是处心积虑憋着坏呢!当着镜头演了这么一场痴心不悔深受情伤的大戏!
记者招待会半个小时之前才开的,报纸立刻就登上了,说他不是早就谋划好的傻子也不信!背叛出轨加上酒驾车祸,这他妈分明就是不想给你留活路啊!”
李静像是一只因幼崽受伤而陷入狂怒中的母兽,在病房中来回暴走。余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李静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立刻接通来电:“喂刘总您好,是,徐涵的招待会我刚刚看了,全是一派胡言,完全是他自编自导的炒作,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想趁着余火还没出院的功夫往他身上泼脏水呢,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开始公关吧,召集记者就在医院里开招待会反击回去,公司也出一份公告,最好是直接出示律师函告他们诽谤……”
“李经纪,”手机另一头的声音在余火耳边清晰响起:“事情我大致了解了,这公关,怕是不好做。”
李静一愣:“这有什么不好做的,公司也不是没处理过这种恶意抹黑的事件,徐涵说的全是假话,我李静以人格担保余火绝不是那种人!”
“你敢为余火担保,就算公司也敢为余火担保,可余火本人敢为自己担保吗?医院那边不是说他因为脑部受伤失忆了么,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跟徐涵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就那么确定徐涵是在撒谎?万一徐涵说的是真的呢?”
“不可能,余火跟着我也快三年了,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绝对不可能和什么第三者出轨的!就算他现在不记得,难道徐涵就可以红口白舌胡乱造谣吗?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和公众说清楚余火的情况,暴露徐涵乘人之危的真面目啊!余火是公司的艺人,总不能……”
“李经纪,”手机另一头的人再次打断她:“之前出于艺人形象和安抚粉丝的考虑,余火受伤失忆的事情并没有公开,如今这种情况再跟公众说他是无辜的什么都不记得,你也不是第一天跟舆论打交道了,觉得还会有人信吗?”
对方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便有些微妙:“余火是公司的艺人不错,但公司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艺人,总还要为整体艺人的形象考虑。而且,他的同性恋身份比较尴尬你也知道,现在又闹出这种事。
目前的情况,谁也不确定徐涵手里是不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与其兴师动众的开招待会澄清,出律师函告人家诽谤最后被对方打脸,或者更糟糕,被余火本人想起来确有其事自家打脸,只会让已经很糟糕的影响进一步恶化,最后连整个公司都下不来台。”
末了一槌定音,决定了余火在这件事当中的命运:“我和公关部的负责人谈过了,如今最好的计策,就是保持低调,以不变应万变。”
李静怔了怔,眼睛里通红一片:“那,那就这么算了?任由这么一大盆污水扣在余火头上?刘总,艺人的舆论口碑比什么都重要,一旦公司不作为甚至在公众眼里就是默认,余火,余火他就彻底完了。”
一个半年多之前才公开出柜,表明要和恋人排除万难携手共进的男星,转头就被男友爆出恋中出轨、酒驾车祸,这样的人没有哪个品牌方或者导演会愿意接触,公众更是会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余火在娱乐圈里,将再没有未来可言。
手机那头默了默,半晌后叹了口气:“李经纪,你对手底下的艺人有感情,这份心情我能理解。但情况如此,公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往好的方面想,公众都是健忘的,不管现在闹得多大顶多两三个月之后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余火不是伤还没好嘛,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而且公司也不是一点都不作为,余火的那场车祸警察后来不都调查过吗,也没发现酒驾啊,关于这一点公关部一定会出律师函严厉驳斥的。
反正余火那边你劝着点,总归他还年轻,娱乐圈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搞不好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翻身成神大红大紫了呢。”
李静放下手机,久久不言。半晌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余火。他刚做完复健回来,额头在窗外透进的阳光里泛出明显的湿迹,清俊的脸庞上有浅淡却极温和的笑意——似乎自从出车祸之后,每次过来看他时他都是这样温柔浅笑的模样。
余火因车祸造成的伤势有多严重她早就听医生一遍遍重复过,全身大面积骨折,脾脏破裂,颅内淤血,异物腹腔穿刺……
这些伤她只要稍稍想象一下就觉得不寒而栗,可从始至终,哪怕治疗过程中再疼再苦,她也没听见余火皱下眉头抱怨一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徐涵形容得那番不堪。这样的人,又要如何在此时最虚弱的时候,接受之后可以预见的剑雨刀风。
见李静许久不说话,余火率先开口道:“静姐,我有麻烦了是吗?”
李静只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塞满了沙子,又干又涩疼得厉害,半晌之后挤出个笑来:“没有的事,别担心,公司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即使李静有意将余火和外界的各种消息隔离,然而发生在周围的改变还是清晰可查。
当天下午就有记者强行冲进病房,恨不得将长枪似的话筒直接怼在余火脸上:“余火先生,你早就和同性男友分手一事是真的吗?对于徐涵所说的出轨和酒驾事件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这些是不是和当初微博出柜一样,又是你自我炒作的手段呢?余先生请你回答一下好吗……”
还不等保安将记者抬起来架出去,又有人从门边挤进来,举起一包东西就往病床上砸,余火揽住靠在床边削苹果的李静迅速移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污黑的液体在雪白的被子上四溅弥漫,一股腥臭的气味瞬间在整间病房内弥漫开来。
扔东西的人立刻被随后赶到的保安按在地上,挣扎着抬起的脸上却依然满是针对余火的厌恶和痛恨:“前脚出柜后脚出轨!你简直丢尽了我们lgbt人群的脸!你当同性恋只是用来炒作给你增加曝光的幌子吗!呸!你这种人怎么就没在车祸里被撞死呢!”
李静又气又怕浑身发抖,余火伸手抱住她轻声安抚,乌黑清亮的眼睛盯着地上这个对他恶语相向的陌生人看了片刻,又从门外神色各异的脸庞上转了一圈,直到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势所迫不自觉齐齐后退一步,这才缓缓归于平淡。
这场突发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等所有人一走,李静立刻找到余火的主治医生黎医师要求更换病房。反复确定病人的隐私受到保护,医院针对住院部再次加强了安保工作,余火一个人没有问题,几番叮嘱之后终于离开。
之后的日子对于余火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除了四周愈加明显的排斥和非议,以及因为无处不在的娱记而不得不又换了两次病房。
所幸并不是所有人都因为徐涵的那番话便对他心生鄙夷和厌恶。徐涵召开记者会的当天晚上,护士柳柳趁着给余火换药的机会握住他的手,镜片后的眸子映着窗外的月色闪闪发光:“余先生,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是新闻上所说的那种人,不止我一个,护士站还有很多人也相信你,请你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一定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康复。”
明明连戒指都买了,明明都是准备求婚的,那样温柔深情的人怎么可能出轨呢!可是答应过他绝不将这件事情说给第二个人听,柳柳便只能将秘密埋藏在心底。
余火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极真诚说了一句:“多谢你。”
李静还是每隔几日就过来看望,虽然竭力掩藏,眉目间愈发明显的疲惫和焦灼余火一眼便能看透。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又丢了许多工作,在“娱乐圈”处境愈加艰难的缘故。二人都想让对方安心努力粉饰太平,便都只装作一事不知。
在普通病房又住了整整两个月、期间被记者及徐涵的粉丝偷袭四五次之后,余火再次加快灵气的修复速度,终于在两个月零一天,完全康复准备出院。
黎铭对着灯光查看他最新拍出来的全身x光片,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我原以为根据你的伤势最起码也要复健大半年的时间,哪知道如今才过去三个多月,骨头上连半点伤损过的裂痕都看不出来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对你的体质好好研究一番,不过,能康复痊愈就是好事,恭喜你,你可以出院了。”
余火郑重鞠了一躬:“能有今日全凭黎医师悉心治疗,救命之恩余火感激不尽。”
黎铭摆摆手:“救人治病那是我的本职工作,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要谢我倒也容易,我听说你给护士站的护士们每人都签名留念了?不如也给我签一个吧,等你哪天成为影帝视帝大明星,这签名可就值钱了。来来来,就签在这片子上。”
余火依言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黎铭赞了一声“好字”,将片子放进密封袋仔细收起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细边金属框眼睛,站起来对余火伸出右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时的言论即使能蒙蔽人的眼睛,时间长了,是善是恶是好是坏总会看得分明。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余先生,我祝你此后鹏程万里前途似锦,希望能在更多的影视作品中看见你更加精彩的演绎。
本来该说声再见的,不过这里是医院,再见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就,一路珍重,再也不见。”
余火怔了怔,墨玉似的眼睛里有情绪滚了滚,然后轻轻笑起来,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一路珍重,再也不见。”
医院外的阳光热烈而灿烂,余火在保安的围护下,跟随李静穿过无数话筒镜头、无数谩骂诅咒、无数向他扔过来的矿泉水瓶,坐进一辆宽敞的面包车中。
车门关闭,暗黑色的玻璃窗将一切恶意隔绝在外,映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余火伸手轻轻碰了上去,体内磅礴浓郁的灵气激荡不休:
上一世,羽获为国而死;这一世,余火要为自己而活。
4.第 4 章
“喂,”身旁传来一道懒洋洋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听说你背着男朋友跟小三出轨了?”
“赵子墨!”坐在副驾驶的李静回过头来,“你他妈瞎说什么呢!别以为余火老实你就能欺负他,在剧场跟对手演员打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余火转过身,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一头三寸长的短发染成炫目的银灰色,同色的衬衫敞开三四粒扣子,衬衫衣摆一半掖在皮带里面,一半随意搭在腰间,整个人斜躺在座椅上挑眉看过来,教余火想起了一个跟护士柳柳新学会的词:
酷炫狂拽吊炸天。
“嘁,那是他找揍,”听完李静话的赵子墨扬起胳膊,将刘海反手一撸露出光洁的额头,冲着余火抬抬下巴:“哑巴了干嘛不说话,我可是刚下工就让保姆车过来接你,好歹都是跟着咱们静姐混的,连句感谢都没有吗?”
余火依言而行:“多谢你。”
李静伸手在赵子墨腿上打了一巴掌:“都说了让你别欺负他,余火受伤失忆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子墨盯着余火打量片刻,忽然一手撑着椅背靠过来,二人的距离逐渐缩小,直近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真失忆了?连我都不记得?呐,最近那些媒体狗仔不都疯了一样猜测徐涵口中的小三是谁么,咱们朝夕相处三年多,说不定就是我呢,你连自己的出轨对象都不记得了嗯?”
余火静静看着他,黑玉似的眸子在车厢内闪烁着温润光泽:“我没有出轨。”他没有,余火也没有。
赵子墨似乎怔了怔,很快又重新退回去,唇角弯起似有嘲弄:“也对,就你这样的,除了徐涵那种居心不轨的玩意儿愿意靠近,其余也没人能看得上。出了场车祸,整个人倒比之前更无趣了。”
李静气得要死,解开安全带将大半个身子探过来教训赵子墨。余火瞧了片刻,然后再次将头转向车窗外。
长龙般的车流、喧嚣热闹的人群、参天如云的高楼大厦正随着车辆行驶迅速自眼前滑过: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更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未来的世界。
如今是银河历公元2011年,距离人类因为病毒爆发而不得不撤离母星地球已经足足过去了两千多年。这两千多年中,人类先后经历了智能机器人反叛以及与外星虫族艰苦卓越的斗争,漫长的战争使人类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并对人类科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破坏。
在战争终于结束之后,幸存的数十亿人类在位于银河系边缘的一处巨型宜居星球重新建立家园。
为了稳定整个族群因战争创伤而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联邦政府多方探讨研究过后,不得不将整个社会回归到人类历史上和平系数、安全系数、幸福系数最高的地球历信息文明初期,并将新的星球以母星地球命名,不同信仰、不同政治理念的人群以划分国家领域的方式对星球问题联邦共治。
宇宙探索计划暂时冰封,除了各国特殊jūn_duì力量,所有地球公民禁止进入太空。
史学家称之为:“文明回溯”。
数代人之后,对于所有新地球公民来说,如今的生活与史书记载两千多年以前人类在母星的生活并无二致。
尽管可以通过远超于常人的五感收集信息,余火依然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理解了这些概念,其中很大一部分还要归功于柳柳给他买的各种影碟。
他不清楚自己原本所处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究竟有何联系,只是相对于现代人对于母星历史的记忆,他似乎曾生活在一个更加遥远的时代。
面包车大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在一座大楼前慢下了速度。大厦门口,十几米长的石碑上“银桦娱乐有限公司”几个金色大字极为显眼夺目。
李静望着车窗外举着长枪短炮或各色横幅奔涌而来的人群眉头紧皱:“不能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吗?”
司机摇头:“没办法,人太多了,停车场入口完全被堵住了。”
车速刚刚减缓,已经有人冲过来开始往车身上用力拍打,幸好车窗玻璃都是单向透视,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余火一直看着窗外,以他的耳力目力,早就听清楚人群中声嘶力竭的谩骂呼喊,以及横幅上“渣男去死!”“余火滚出娱乐圈!”等字样。
这些人对他的排斥和恨意,汹涌而激烈。
“妈的!”李静狠狠咒骂一句,“公司保安人呢,都他妈白领薪水不干活吗!”
所幸话音刚落,就有两行保安从大楼中冲出来,挥舞着警戒棒勉强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赵子墨抓起一顶帽子扣在余火头上:“跟紧我。”然后打开车门迅速从他那边跳了出去。
余火跟着下去,随后是李静,三人在保安辟开的窄道上迅速穿行,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大楼。
直到三人坐上电梯,从尚未关合的电梯门中依然能看见有无数鸡蛋、番茄、矿泉水瓶之类的东西如疾风暴雨般砸在大厅一楼的玻璃门上。
赵子墨几巴掌拍下粘在胳膊上的烂菜叶子:“卧槽他妈的全是一群神经病!”
李静望着余火有些担心:“你没事吧?不要在意门外那些,要知道还有很多人不相信徐涵的鬼话,选择站在你这边的。”
余火松开紧握住金属扶手的手掌,摇摇头:“我无事,静姐你不用担心。”他只是还没熟悉坐电梯的感觉,有点紧张。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来,李静按住开门键:“刘总让我去十九楼开个会,你们俩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我马上就下来。”
余火点头,跟着赵子墨走出电梯,目送李静继续往上。再转过身的时候,能清晰察觉到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赵子墨毫不客气的喝道:“看什么看,一个个从没见过帅哥啊!”说完一把抓住余火的手腕,顺着走廊直走又转了两个弯,将他带进一间办公室里“砰”的一声甩上门,然后松开余火自顾自走到饮水机旁接水喝。
余火左右环顾一圈,走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来,悄悄延伸五感往楼上搜寻李静的位置,不过数息功夫便确定了目标。
李静走入一间房间,里面有七八个人,其中一个声音十分熟悉,应该就是之前跟李静通过电话的刘总。短暂的寒暄之后,刘总提到围在公司大楼外谩骂抗议的人群,以及此事对于公司的影响,再之后就是余火的工作变动——许多客户或是剧组都取消了和他的合作。
李静一直没说话,只默默攥紧了放在腿边的手掌。直到刘总说余火不能上某档访谈节目,这才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刘总,其他合作方或影视项目听信谣言不愿意任用余火我认了,可这档访谈是我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亲自谈下来的,而且直到今天早上我和节目负责人联系,对方也丝毫没有拒绝余火的意向,连电视台那边都同意凭什么余火不能上!难道您真的不知道这对余火来说是个多好的澄清机会吗!”
“李经纪,”刘总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了吗,目前对于公司对于余火来说,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他尽量不要在公众面前露面,公司大楼外那些人制造出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你以为访谈节目愿意请余火过去是听他澄清的?那分明就是想蹭这一波热度看他的笑话好提高收视率。我知道这个访谈机会是你谈下来的,我也没想从你手里抢走,只不过是让赵子墨替代余火上去而已,都是你手底下带的艺人,谁上不都一样嘛!”
另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决定并不是刘总一个人做的,而是公司董事会集体做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将此次丑闻所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李经纪,余火跟公司签了五年合同,现在还剩下两年,如果他愿意配合公司的计划安排,等到风波过去之后自然会有资源给他。若是想私底下做什么小动作,损失一个三线艺人而已,这个代价公司完全承受得起。”
李静沉默良久,然后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访谈余火可以不上,其他通告余火也可以放弃,但他必须在杨涛导演准备筹拍的古装剧里获得一个角色——我知道这部剧咱们公司是投资方之一,我也不奢求男一男二甚至男三的戏份,哪怕是一个小角色甚至要提前过去试镜都行。”
李静执拗地看向办公室内的所有人:“如今剧还在筹拍阶段,等到正式播出来怎么也要大半年甚至好几年之后。刘总您也说公众健忘,那时候想必风波早就过去,对于公司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还能正好进行复出宣传。只要能满足我这一个要求,公司的任何决定我李静绝无二话。”
“喂!”有人一巴掌拍在余火肩膀上,将他从五感释放的状态中惊醒,定神一看,赵子墨坐在了他斜对面的沙发上。
“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也没动静。”赵子墨大喇喇将腿架在茶几上,然后扔给余火一张卡:“之前你住院,好几个广告代言和剧本不都给我了吗,本来是预备等你回来后找几个还给你的,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看,公司怕是不会让你有什么活动了,搞不好剩下的一点资源也要落在我身上。
我赵子墨呢从不欠人情,这卡里有五十万,密码是你生日,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好了。别说不要,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大头我都已经扣下了不会让你占到什么便宜。要是还敢拒绝,我立刻去银行提现然后撒给楼下那些神经病你信不信?”
余火将这张卡片握在掌心,只觉得火热滚烫重于千斤,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时候。心中暖极:“多谢。”
赵子墨摆摆手:“都说了是你应得的谢什么谢,有空的话拿这钱先去看看眼睛吧,别以后瞎了眼再碰到人渣。”
余火还准备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李静走了进来。首先走到余火旁边,脸上带着喜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涛导演你听说过吧?”
说完自己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你都失忆了自然是不知道的。杨涛导演是娱乐圈电视行业赫赫有名的大拿,尤其擅长拍摄古装剧,每一部剧都是出了名的制作精良,豆米评分就没有八分以下的,捧红了许许多多一线明星。
他马上又要拍一部新剧了,好像是江湖侠客题材,公司给你在里面安排了一个角色,只等开机发布会之后你就能进剧组了!”
赵子墨似模似样的抱怨一声:“静姐你也太偏心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带我一个?人家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甜甜了吗?”
李静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继续看着余火:“你刚刚才出院,我跟公司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让你接活动跑通告了,一是继续安心休养,二来也能多看看你以前演的剧和其他著名的影视作品,磨练磨练演技,说不定还能记起什么东西呢是不是。余火,”
李静握住他的肩膀:“听我的,不要管外界怎么说,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有出色的作品才是演员立身的根本,总有一天,你会以演技和实力将所有非议抛到身后,毋庸置疑的站在顶峰证明你自己。”
余火点点头,笑着望回去:“我懂的,定会竭尽全力让那一天早日到来,劳烦静姐替我费心。”
“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不为你费心为谁费心,你已经比赵子墨这个混球省心太多了。”说完不待赵子墨出声反驳,又道:“还有件事,我给你重新找了个助理,虽然刚来公司不久但能力很不错而且十分可靠,以后专门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工作协调等一切事宜。至于你原先的助理方媛,她在你出车祸之后就辞职了。”
“新人?”赵子墨皱起眉头,“新人能管什么用,一问三不知笨手笨脚的,我不是有两个助理吗,让余火跟我共用不就行了。对了,我的助理呢?”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还不是给你收拾剧组打人的烂摊子去了!你一个人配十个助理都嫌擦不够屁股还想着跟余火共用!也就你的粉丝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什么好鸟!”李静气得往赵子墨腿上踹了一脚:“把腿从老娘的茶几上放下去!”
踹完尤不解恨,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这才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人还在吗?让她进来吧。”
没过多久,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在李静说完“请进”之后进来一位二十多岁年纪的姑娘,长衣长裤,短发及肩,模样十分干练。
李静走过来介绍:“张敏,这位是余火,以后你就专门负责他的所有事情;余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