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说完，恍然间觉得自己入戏太深，一个屋子里的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连带着眼睛看不见的越空池，也微微歪着头，朝向他的方向。
赖小幸探究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有些莫名的烫，水月只能迎上，与她四目相对。
“这种事情，本就应该由手已经脏了的人来做。”
水月继续说。
看见赖小幸变冷的脸色，水月的心跳了一跳，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的恐惧亦如是。
阳光透过窗棱的缝隙透进来，他脸上那朵虚假的彼岸花刺青在光影的照射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有些事情，不用脏手也是可以解决的。”
高阳无泪笑说，不动声色地打破了僵持的冰冷氛围。
“我的身边，不留比我要更卑下的人，你不是我的奴隶。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要来保护我，这句话，我是相信的。”
赖小幸却是不给水月留一点情面，然而她养成了一个很坏的习惯，言谈之间，总是无情和有情纠缠在一起，暧昧不清。
谁若是被她狠狠训斥，总是难以明白，这丫头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珍惜自己呢？
“谢谢。”
水月愣了一愣，也是不明不白地回了一句，那个人类长着心脏的位置，有流过。
冷如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暗暗地吃醋。
“您这次来，看似没有什么准备，可是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想必您心里有数。”
高阳无泪重新看向姬不笑。
他一贯的行动原则，便是在混乱的局面中，取得一个最好的结果。
“姬青阳当年是被凌迟处死的，可是有人将他的尸身收集起来，让他复活了。他提到了巫坛，毫无疑问，他和巫教脱离不了干系。”
听他这么说，赖小幸也想起来在鬼域的时候，青萝也曾经提过，可以将人的灵魂封印在巫坛之中。
而且，忆川是一种蛊虫，也就是说，巫教本身，和阴界或许有着密切的联系。
“巫山。”
高阳无泪喃喃，温润的神色微暗。
那曾是他和沐青灯的家。
恍若转瞬，十一年的光阴已经过去了。
“我这一世在巫山长大，如果巫教有什么猫腻，我不可能丝毫不察觉。”
冷如夜摇头，回想起来，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欠高阳无泪一个很大的人情，但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可以还。
“是不是有猫腻，要去看了才能知道的。”
姬不笑才不在乎高阳无泪会不会伤心，不仅不在乎，他还要让他和赖小幸一样，成为自己手上的棋子。
高阳无泪和赖小幸不同，他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定数，这不仅在于他不会死，还在于他是一个毫不自私的无情之人。
高阳无泪会全力拯救一个将死之人，却不会为一个死去的人感到神伤，从这种意义而言，他会怀念沐青灯，简直是一个奇迹。
“皇帝陛下说得对，巫山，是必须要去的。如夜身上的焰灵蛊，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
高阳无泪再次抬头，神情是无可挑剔的温和亲切。
这后半句话成功地吸引了赖小幸的注意力。
“去去去！一定要去！马上就去！”
她快乐地喊。
冷如夜又觉得心里很痒，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亲一亲她的发顶。
于是，巫山之行便在一片愉快又讨厌的氛围中被定了下来。
轻一看着这一屋子的高手和大佬，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走了。
“我留下来。”
水月默然开口，高阳无泪便又多看了他一眼，随口附和道：“人少一些是好的，免得打草惊蛇，我也留在这里，保护我的主人。”
——
——
巫山脚下。
冷如夜跑在前面带路，在山路间疾驰飞步，赖小幸和姬不笑一边跟着，一边相互嫌弃。
巫教是一个成员极少、信仰极高的教团，全教上下也不过百余人，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出来拦路。
一个湿冷的古怪林子里，便是巫教人炼蛊的所在了，这里面蛊毒很深，不是常人可以进去的。
冷如夜有意绕开这里，来到了教主的居处，像瑶姬这样地位高的人，就住在这里。
不过也是一处很简陋的房子。
赖小幸觉得很是神奇，巫教在江湖上的地位，堪比谷，可是这个地方却是寒酸得很。她想起了瑶姬的穿着打扮之华丽名贵，想来银子是不缺的，大约这也是一种和信仰有关的苦修吧？
一排小屋，大门全部关着，赖小幸凭着直觉，率先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风二公子？”
赖小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个慌乱地穿着衣服的男子，没有要非礼勿视的意思。他背后拿被子盖住身体的少女，是青萝。
“呸！狗男女！”
赖小幸给了满面的两人一个白眼，索性把门整个踢开，冷如夜识相地闭上眼睛，姬不笑仿佛视若无物。
风启阳惯了，本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亏心事，被始料不及的人物撞见了始料不及的场景，一时之间也惊慌起来，衣服上的带子半天系不上。
“瑶姬呢？我找她有事？”
赖小幸也不管风启阳还在那里忙乱，也不给他半点面子，一双大眼睛在屋子里面贼溜溜地转。
青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弯腰扯了散落一地的衣物，钻进被子里面悉悉索索地穿好。随后她整个人穿戴整齐地钻了出来，风启阳还在乱七八糟地整理着，俨然一副被捉了奸的神情。
赖小幸差点笑出来，悄悄忍住。
冷如夜在心里悄悄羡慕风启阳，第一千次诅咒上了阎魔。赖小幸刺客若是知道冷如夜心里在想些什么，便能知道男多是龌龊的。
“知道为什么我巫山人这样少，还是没有外人敢闯进来么？”
青萝顺手替风启阳收拾着行头，满屋子的暧昧味道渐渐地被风吹散了。
“为什么？”
这个问题，赖小幸也很好奇。
“不好，是我大意了。”
被青萝这么一提醒，冷如夜突然反应过来，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