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家。
如今担任族长的, 是辛继荣爷爷那辈的堂兄弟,如今已经头发花白,牙齿也不大好。
他跟辛立本的爷爷是亲堂兄弟, 喊来底下子侄辈的人, 也都是做爷爷的人。
“地基已经跟村长商量好,定了山坡下原先知青点的那一块, 反正现在也没人住。”
“那位置不错,距离后山坡的坟地也近。”
“趁机会, 咱们这一族的族谱也重新整理一下, 前些年怕被举报, 都是偷着藏着记得, 不少都不认识了。”
像辛继荣,直到当上厂长的消息传回来, 才知道是他们家的小辈。
以后可不能再出这样的事。
有人附和着点头。
“那动工日子也要定下来,我已经喊了人,到时候让全部都来。”
“既然要重盘族谱, 嫁出去的闺女要不要喊回来?”
“不用。”族老直接拒绝, “问各家当家人就行,还有家里女娃,开祠动工那天都看好了, 别跑来冲撞了老祖宗们。”
辛立本他爹是送家里老头来,顺带留下来。
听到这欲言又止。
他和辛继荣关系不算亲近, 不过自家儿子倒是和辛继荣家小一辈熟些, 所以没少在家说。
像这次去市里头玩, 是切切实实的看到了辛家怎么对姑娘。
照儿子的意思, 辛立烨这个长子跟姑娘一比, 像是被捡来的一样。
现在想让人辛继荣出大头建宗祠, 还不让?
辛立本爹是个老实头,不会藏情绪。
那边老一辈还在商量着,他这表情就被看到。
“立本他爹,你有话说?”
辛立本爹被喊到,话也就不再藏着,“既然重开宗祠,第一次要不然就让全部人都到场?不拘着是姑娘还是媳妇,人多热闹。”
族老皱眉,习惯性去摸腰后头的烟枪,“这么一搞来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女人阴气重,坏了风水不好。”
“……”
能说那么一句辛立本爹就已经是壮着胆子,被驳回来就没再开口。
族老还在絮叨时,辛立本闯进来打断了众人。
“爸爸爸!辛叔那开车走了。”
“走?是差了什么东西,临时去县里?这外头天都快黑了。”
“什么呀!回宁市了。”
“现在回去!”
族老稳稳地坐着,“还差点时间,到时候再打电话,现在队部安装了电话,方便着呢。”
辛立本无语,“不是,人家走了就不回来了,说是宗祠的事情有族老们安排,等到建成那天辛叔要是没时间来,让族老直接把他从族谱上给删掉,说是……”
族老慌了,“说什么!”
辛立本:“说现在是新社会,摆脱糟粕封建的旧思想从他做起。”
……
新车走田道,依旧摇摇晃晃。
辛甜靠着妈妈,看向驾驶座开车的人,“爸爸,咱们真就这么走了呀。”
“走啊,不走还等着留下来吃席。”
他姓辛,辛四的辛,不是辛继荣的辛。
老爹虽然心里没儿子只有兵,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对,换他这情况该是换个身体还留着魂呢。
爹还是要认的。
另一点,是媳妇的主意也不算错。
人跑了,定个锤子婚。
唯一不满意的点,就是人没甩掉,还得带着。
辛甜哦了声,“那七月的地怎么办?”
辛继荣:“我找村长都弄好了,到时候让他媳妇帮忙选,地也直接租给他们,地里粮食留两成当租金,年底交税,剩下的收多少都算他们自己的。”
“什么时候办得?我都不知道。”
辛继荣看来眼后视镜,想说你知道个啥,现在心思全都在他隔壁臭小子身上了。
想想还有点心酸。
几年前刚当老父亲的时候,就是个十五岁小闺女的父亲,都还没两年就要出嫁。
更酸了。
整个心像是直接掉酸菜坛子里了。
小闺女和陆让在商量着分配工作的事情,言语中的亲昵藏都藏不住。
以至于车上了平坦的主道后,一脚油门踩出跑车的速度,回家的速度生生缩短了二十分钟,让后来得令追来的辛立本连尾气都没闻到。
因为辛继荣在,陆让当天晚上在辛家客房留宿。
辛继荣睡不着,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盯着客房亮灯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雪柔洗漱回来,卧室没看到人,才找到门口来,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用琢磨就知道老男人心里头在想什么。
“这么舍不得甜甜,干脆这辈子别让她嫁人了。”
“不嫁人还是不行的,我愿意养我闺女一辈子,但是我走了怎么办?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多孤独。”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林雪柔靠着他,“辛赖,想点好的,好歹你心愿成真,得了个上门女婿。”
“我酸。”辛继荣念叨,“都说陆让命不好,我瞅着他命不好太好。”
“那确实。”
“!”
辛继荣捧着媳妇的脸亲一口,“果然还是小林跟我一条心。”
林雪柔略带嫌弃地拍开他,“你现在为难他们两个,可就成了阻拦牛郎织女在一起的王母娘娘,你总不能让甜甜以后挑着扁担,装着孩子一年跟陆让见一次。”
辛继荣幽怨地看媳妇一天,“你这是在偷换概念,虽然恨不想承认,但是小闺女和陆让也算是自由恋爱。”
不顾媳妇说的这事,确实给他提了醒。
孩子不能拦,越拦着越出事。
辛继荣勾着媳妇的手绕着圈,最终吐出胸腔一口浊气,“算了,我是开明老泰山,以前看不上恶婆婆磋磨儿媳妇,我也不是那种欺负上门女婿的老丈人,睡觉睡觉。”
……
隔天。
辛蜜一早起床直奔学校。
保研的事情吹了,导师那边还要亲自上门道歉,入研究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再走导师的路子。
倒是见面后,导师得知她的真实想法,略为遗憾却还保持着笑。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学校留不住你,当初你那高分选择报考我们学校也让我诧异许久呢。”
两年前的那场交流,辛蜜去学习一个月,回来后她没少被人找,都想挖她学生。
“医大资源和前景确实更好些,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安排好学习的时间,暑假期间你依旧跟我实习,学校出现新型传染病毒的事情你了解了吧,女生宿舍的人,尽数被留了下来,需要一一检查。”
惊喜接二连三,没给辛蜜时间。
女生宿舍被留校,再加上检查,如今已经出现恐慌,必须在短时间内初步筛查完。
辛蜜忙时,辛甜也忙起来。
因为,她的爸爸,突然就松口了!
“虽然到了法定年龄,可你们现在工作还没稳定,一天没确定下来都不算准确,万一分局两地呢,所以还是按照之前说的,先订婚。”
“!”
“陆让,你家里没个长辈,那彩礼的事情就我直接跟你商量?你想想多少觉得合适,另外,别人家有的三转一响,我们也给你们小家准备上,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不过因为你和甜甜都不会用,缝纫机我打算给你们换成洗衣机,这些都要票,得先准备起来,除此之外要置办的新衣服,到时候让甜甜带你去买。”
“!!!”
辛甜听傻了,悄悄伸手戳了戳爸爸胳膊,热的,软的。
辛继荣看过来,“你有问题?”
辛甜收回手坐板正,“没!就是好奇爸爸你怎么突然改口答应了。”
辛继荣没回答,“没问题我就继续说,媒人我这边请,你如今住在宿舍,到那天你寻老师或者谁,反正是个长辈,我们约在酒店商量,有问题吗?”
陆让点头,“有,辛叔,我先说说我的问题,您听听看。”
辛继荣:“说。”
陆让:“我是入赘,这点毋庸置疑,我和甜甜结婚后孩子恩她姓。”
辛继荣轻嗯,示意他继续。
陆让:“其次是彩礼的这些,订婚先交付彩礼,就按照家里的规矩,订婚彩礼八十八把事定下来,余下三转一响里头的缝纫机换洗衣机也没问题,像叔说的,这些结婚前准备好就行,我也攒了点钱,该置办的也能置办上,就是票这方面,我即便参加工作可能也没资格能领到,还需要叔这边帮忙。”
辛继荣:“你意思,你包了?这可不是你娶媳妇。”是入赘。
陆让目光清明,“我清楚,可您和林姨从小把甜甜养大,我想嫁她,自然要给最好的,她值得。”
辛甜蒙蒙的,凑近小声问,“你钱够吗?我爸爸钱多的,不用替他省,我可不想结婚后欠债。”
辛继荣:“……我能听见。”
辛甜笑,“爸爸,我认真的,陆让你要是想着欠债置办这些,没必要的。”
陆让失笑,“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穷。”
辛甜:“可你还在上学,没收入,如果你以前翻译还能挣钱,这两年不是没做了。”
哪赚钱啊。
陆让趁机理了理家产,“你忘了,我有年终奖,学习方面,因为爷爷学校照顾我减免了我的学费,日常只负担一个生活费,但是国家还补助每个月19.5的饭菜票,我还能申请每个月两块的困难补助,基本不花钱。”
“三年六学期,奖学金也攒了一千两百块,翻译当时挣的都用在了日常开销上,倒是制片厂那边邀请的台词翻译,千字十二,期间接了三部任务,赚了一千三百多,你卖到广播电台的录音,分了我三成利润,那两千块钱也没动。”
说话间,陆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略微折弯的存折。
“一笔笔我都存了定期,现在这上面一共有五千五。”
到时候工作,家里可以买两辆自行车,一辆一百八,手表辛甜喜欢机械表,一只预算五百,至于收音机,有辛叔在就更讲究点,收录双功能,要是仅着牌子来,预算按四百来,这就去了一千三,剩下洗衣机最贵,双桶的要一千五,全自动的还要找关系改电线,价钱也要顶着两千来。
定亲彩礼八十八,他打算结婚聘礼再添个二八八,房子单位肯定会分配,就只剩新衣服,新家家具……陆让可着这钱计算,觉得差不多暂时是这些。
余下的,结婚前他肯定还会想着法子赚钱,压力没眼前fù_nǚ俩想的那么大。
辛甜歪着头,没想到陆让攒了这么多钱。
辛继荣听着,一句句倒是把他心里的不爽给说散大半。
说到底,他的态度如何,取决于陆让对待他小闺女的态度。
陆让现在把家底亮出来,辛继荣说话也温柔三分,“行,那就照你的意思来,总归我和她妈不图这些,都是带去你们自己小家的,不过你入赘,我们家也不能人财全得,钱你出,票我来找,再一个,等你们来工作分配确定下来后,我和她妈出钱,在附近给你们买个房子。”
陆让愣住,很快回神,“单位会分配……”
“我知道。”辛继荣摆摆手,“单位分配房子看年资的,你俩生瓜蛋子刚进去就想跟其他人抢房子,怎么可能,即便是分,筒子楼没隐私,小院子破旧,你不能让我女儿嫁给你后生活质量下降吧,吃喝我不管,居住环境影响上班状态的,就这么说定了。”
陆让看着辛继荣的眼神闪着光,没再拒绝,应了下来。
老泰山说,那以后是他和辛甜的家。
……???
“前期还没确定,我们全体参与的医护人员和实习生都要隔离开,接下来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回来。”
辛蜜一一将情况说清楚,脚边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马上就要离开,和老师一起从学校离开。
辛甜有点担心,可扭头看爸爸妈妈没说什么,她想拦着的话只能硬生生吞下去。
“我走了。”
辛继荣伸手拎起辛蜜的行李,“我送你。”
辛甜就送到门口,扶着门框看姐姐离开,正看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陆让站在身边。
“别担心,这几天女生宿舍楼已经放人离开,没有人无缘无故被传染,可能是检查有误,这并不是传染性病毒。”
“那宿舍里面被传染的人是为什么?”
“现在除了病状类似,暂时还没找到其他的共同点。”
辛甜挂心了下,等看到爸爸回来,收敛了愁容。
辛蜜的离开,对辛甜的生活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像以前那样,姐姐忙于学业,一天也就见一面,唯一不习惯的,是以前想找就能找到人,现在想到了,没地方去找人。
与此同时,定亲的媒人也找到了。
找的也是熟人,就陆景贤以前住的家属院隔壁邻居,蔡老师。
和其他人一样的过程,媒人先上门提亲,辛家第一次没应,第二次再来,同行的还有陆让和彩礼。
当天,蔡老师代替陆让这边的长辈,早早问过陆让情况后,同辛继荣把原先说好的事情,在媒人的见证下敲定。
蔡老师回去就抱着黄历,挨个去翻后面的日子,最终定亲礼办在了七夕那天,订婚宴定在市中心的饭店里。
陆让这边没亲人需要邀请,只邀请了蔡老师夫妻两个,外带他的英语私人老师,撑一撑长辈的场子,其余老师如果结婚那天还在联系,就再邀请。
辛甜这边的人就多了。
亲近一点的都要通知到,来不来另说。
家里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外公外婆还在,这怎么都绕不过去,除去两老,邀请的就只有她娘家的两个嫂子,这些年还要感谢她们盯着一家子。
朋友这,丧辉夫妻俩,方志远夫妻俩,还有辛继荣俩徒弟。
辛立烨那,海上出任务不在岛上,七月让人帮忙接的电话,得知了消息,也不等辛立烨回来,打算自己来。
赶巧狗娃要休息回家一趟,顺带给七月带回来,到时候家里人去建方县接。
辛甜这,学校里的同学没通知,因为时间点的问题,都在忙碌论文或者毕业分配,要不然就暑假回家了。
方娇娇会跟叔叔阿姨一起来,辛甜想了想,又单独给乔振革递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定亲礼。
方娇娇来得早,赶在爸妈之前先来的。
看到辛甜写的名字,还愣住了,回神后打趣她,“你这搞得像结婚似的,太正式了。”
辛甜认真说:“我当订婚礼办的,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当然要认真对待。”
“也对,还有什么?”
方娇娇帮起忙,最后统计一下,全部人拢共三桌就能坐下。
到时候主桌一桌,男方一桌,女方一桌,辛甜打算把自己朋友全塞男方那桌去。
方娇娇看完,“你徐阿姨怎么没见写?”
辛甜说:“之前提过,徐阿姨要年底才能回来,这次回来后就再也不用去了。”
方娇娇:“病好了?还真能治好啊。”
辛甜:“说什么呢。”
方娇娇闭上嘴巴,诧异是真的,那可是疯病。
她就此打住,难得和辛甜见一面,主动谈起了自己的情况。
“开始不是考的表演系,入学半年之后发现我的腿还是造成挺大影响的,老师建议我转幕后,幸好我听了。”
入学后,方娇娇现实不少。
综合考虑过老师的建议,最后转成幕后导演。
“老师一直觉得我拍摄上有天赋,还要感谢辛蜜姐,之前都是拿她相机到处拍,她人呢?”
“备战考研,跟导师去补习去了。”
学校后来封口了,新病毒的事情没再让往外传,不过进度还挺快,这几天的时间里,基本确定了感染源。
姐姐说,现在不用强制隔离,她定亲那天可以回来呢。
想到这,辛甜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叹口气,扭头问方娇娇,“你喜欢现在的专业吗?”
“喜欢啊,我未来目标都定好了,既然我的腿耽误事,以后我赚钱了自己拍自己。”
辛甜笑出声,觉得这想法很好。
她托着下巴,“真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是跟着陆让一起继续考研?不考研的话,分配单位我选去哪里?”
方娇娇奇怪,她扶着辛甜的脑袋上下打量,“你怎么了。”
“?”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有那么多原因。”
“……那不就是因为没办法选择,你听我说啊。”
“说。”
“你看,我如果继续考研,需要考其他专业,相当于直接落后别的专业好多步,很危险的,一旦选择考研就会错过学校分配,如果服从分配……”
方娇娇不用继续听,话题又绕回来了。
“算了,我听得头大,也听不懂,你还是自己选择吧。”方娇娇果断抛开。
辛甜撑着下巴,想了想找出新的纸笔把情况列出来,用了未来的一个笨办法,填优缺点。
省医院的附属厂就不想了,出了这个,其他厂子也不在考虑之中,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大批下岗潮,她就算是大学生也没用。
剩下的,她不走政途,政府机关也不考虑。
此外,便是银行、食品公司,制片厂……
看到制片厂,辛甜的手不断点在上头。
好吧,其实人有偏向性的时候,还是表现的挺明显的。
辛甜画了个圈。
……
定亲礼这天,对外宣布也是订婚。
人陆陆续续的来,辛甜和陆让专门打扮一番。
长发专门做了小卷,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学生气,多了女性的温婉,桃粉色及膝裙,趁得肌肤雪白,并肩站在陆让身边,矮他一个头的辛甜更显娇小。
陆让简单得多,白衣长裤,唯一区别于日常的,便是胸口口袋里别了两只钢笔,一金一银。
辛甜接待人时,时不时抽空看他一眼。
陆让察觉到,看过来时冲她挑了挑眉。
辛甜双手背后,突然退了后,“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去到隔壁休息室内,翻开她珍珠白的小包,从里面找出一个眼镜盒,掏出来藏在身后重新回到陆让身边。
正巧,抱着女儿的丧辉刚赶到,手托着女儿脚底,嘴里喊着恭喜恭喜。
她女儿珍珍一周半岁,正是学话的时候,说不出来恭喜,露着她那零星几个的小米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喜,喜。”
丧辉乐到不行,“珍珍,喊姐姐。”
珍珍藕节般白胖的小腿用力蹬再掌心,拍着肩膀喊姐,辛甜注意力一下被带走。
辛甜顺手把手里东西递给陆让,伸手接过珍珍,实实在在的重。
丧辉虚扶着,“她重,给她沾沾喜气就行。”
好歹今天是辛甜的好事,再给人累着。
辛甜觉得还好,抱着逗了逗,看向身后,“小婶和安安呢?”
“后头呢。”丧辉说:“安安下车喝水洒在裤子上了,在车里换裤子呢,来了。”
安安今年七岁了,穿着背带裤,留着小辫用红绳编上,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好生气。
辛甜抱着珍珍过去,“谁家帅小伙,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因为辛甜时不时美食的投喂,安安对辛甜印象可好,可今天,闭紧嘴巴不说话。
“?”
辛甜捏着珍珍小手,“你哥哥怎么了?”
凤娟又气又笑,“气着呢,他爸停车的时候正在喝水,直接把原本活动的那颗门牙给弄掉了,嫌弃丑,死活不愿意下来。”
辛甜睁大眼睛,“真的呀!”
快张嘴让看看!
安安鼓着脸颊,死活不张嘴,最后丧辉乐呵地把人给抱怀里头,认认真真去道歉。
凤娟也接过来小女儿,因为看到后面来人了,他们连哄带拉,先进去了。???
辛甜笑着送走人,还没来得及去看门口来的是谁,视线就被一张脸给吸引住。
陆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副眼镜在鼻梁上,金丝细边,镜片之下是清润明亮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你,仔细看到全是她的身影。
“!”
辛甜脸忽然红起来,视线偷偷停留,“你怎么戴上了呀。”
“不是给我的?”陆让中指轻轻推了推,
“!!!”
辛甜忍着笑点头,“是倒是,但是你怎么……”
陆让勾唇,心里涌现几分喜悦,他能感觉到,辛甜喜欢他这样。
喜欢他戴眼镜。
陆让记在心里,这时候他邀请的老师来了,领着人进去,再回来,就瞧见辛甜衣领一边坠着的饰品,金银渐变色将珍珠镶嵌在其中,叠峦的几粒小珍珠精致又秀气。
莫名,陆让就觉得这东西是和他眼睛配的。
辛甜瞧见他回来,见四周没人,挽着胳膊问他,“好不好看,妈妈刚刚来说人差不多到齐了。”
陆让视线上移,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
“好看。”
陆让停顿下,“我也有礼物送你。”
辛甜期待地追问,“什么什么什么。”
陆让单手插在口袋里,摸着口袋里的东西,羞涩了那么一下,掏出一个红色盒子。
“玉奶奶说,以前结婚都要打首饰,我偷偷去跟金店师傅学了几天,打了一样。”陆让手里头盒子不大,她担心辛甜嫌弃,“以后我一样样给你配齐。”
辛甜诧异,“你不是一直在跟爸爸忙定亲礼的事,哪里来的时间再去学这个?”
她接过来问,“我能打开吗?”
这时,里面传来姐姐的呼唤,说是人到齐了。
辛甜没动,应了一声,手上慢慢打开红盒。
是一对银戒指。
简单的素圈,圈内刻了一串数字。
“这是?”辛甜睁大眼睛,“今天?你不怕今天出事没能成……唔唔!”
陆让捂住她嘴巴,大掌之下巴掌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你,灼热的呼吸喷撒在掌心,痒痒的。
他垂眸,视线落在银戒指上,“姐说,首饰中戒指的意义最好。”
再次来喊人的辛蜜,“……”
不,她根本没跟陆让说过这话,真是张嘴就来。
看外头妹妹一脸欢喜,最终还是没去打扰她,扭头跟妈妈说人就来。
辛甜这,伸出手翘起中指,还不往问,“知道为什么戴这里吗?”
陆让抿唇,看她一眼,低头,又看一眼,取出小戒,压下她中指,扶住了无名指。
辛甜:“哎哎哎,错啦。”
陆让:“没错,我是照着你手指尺寸定做的,是这个。”
辛甜:“?”
截止顺利推过骨节,陆让牵着手,葱白的手指上银色戒指还是挺明显的。
辛甜也回过神,“你知道手指的意义!”
想想也是,他都问姐姐了,那肯定其他也问过。
陆让没正面回应,只说:“下次,给你换成金的,现在还不好直接戴金饰。”
辛甜并拢四指,“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手伸出来。”
盒子内的另一枚戒指,辛甜帮忙给陆让带上,她的左手,他的右手,这会牵在一起,指间的银戒碰撞出的声都特别好听。
……
定亲礼上。
辛甜还收到了一份很好的礼物。
陆让说,他报考了导师的研究生,已经被内招,导视就坐在桌上。
辛甜开心了,心里也定下,制片厂就算了,留校吧。
去给外国语系的导师当助教,顺便把她私下学的德法英三门外语的结业证给考下来。
宴席很简单,散了后她和陆让的婚事就板上钉钉,只等着选结婚的日子。
既然还留在学校,那陆让继续住在宿舍,辛甜继续住在家里,房子就不置办了。
辛继荣知道后,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扭头去宁市买了套二层的老式小洋楼,打算收拾收拾再置办个家。
他离了罐头厂,之前分配的房子自然要还回去。
同时,他最新的工作安排下来了。
不是食品公司安排的。
一把手说,是党校那边根据个人表现分配的。
辛继荣皱着眉,是家微电机分厂,看名字还有点熟悉。
一调查,哦,老伙计了。
宁市微电机分厂,源自建方县圆电机厂,后结构调整改名的微电机厂。
厂长,姓徐。
分厂是上一任厂书记力排众议发展的产物,当时建方县靠着微电机厂里的录音机生产线,正值巅峰。
书记开了这个分厂,就光荣退休了。
原徐厂长上位,顺利了个一年不到,微电机厂被选中试行厂长负责制,领导体系的重大改革,让徐书记刚成为一把手,就被架空了。
外加上收音机被买断后,无法试行更新换代,逐渐被市场淘汰,一步步走了下坡路。
辛继荣盯着资料,两眼怀疑。
这是丢给他了一个烂摊子。
食品公司一把手也觉得有点尴尬,这分厂完全可以直接申请破产的,但是不能这么跟辛继荣说。
他安慰,“好在依旧是一厂之长,又是厂长负责制的试点单位,你就是实实在在的实权领头人,你放心,上面说了,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让你大胆放手去改革。”
辛继荣挑眉,“任何试行政策都能放上来用?”
“对!”
辛继荣听到这,“好的,老领导,我现在就去找市长报告微电机分厂未来一年的安排,走了。”
“???”
……
任何政策实施前,都会有一段讨论时间。
辛继荣毕业前,学校里就有人提出一个假设,在市场经济的对比下,计划经济沉重杂冗,继续这么下去,两极分化肯定特别明显。
可国营厂子又不能像个体户那样自在,那人提议的,便是企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呢?
所有权依旧归国家,经营权交出来,是不是能改变现状?
当时这个话题被人喷得不轻,个体拿到国营厂子的经营权,那不是在走资本主义的道路。
辛继荣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直接拿到经营权,不比厂长负责制更轻松,他就能无所顾忌的大展拳脚了。
心里打定注意,决定先接下厂子摸摸情况。
当然,计划书也递上去了。
未来一年相关的报告,第一件便是拿到经营权,还类比了向下分田到户的积极性,在这个前提下,产品更新换代,原销售点维护,抢占市场……
辛继荣又忙起来,百忙之中,还是专门抽出一天时间来,陪媳妇去看话剧。
《海岛小事》在历时两年的磨练合作,终于般到了台前。
林雪柔没参再参与后面的排练,但是对本子还是有感情,所以约了辛继荣去看。
市剧院中,因为孔先生的名气,给了最大的厅。
夫妻俩难得约会时,未婚小夫妻俩也凑到一起,就是面色有点难看。
“我留校助教是报备过的,为什么现在粮户关系已经从学校调走?”???
接收单位,显示是省城统计局。
那不是一开始姐姐拿前程换来的一处分配单位?
可姐姐参加完她订婚之后又跟老师一块忙去了,许久没回来了。
难不成不是姐姐?
陆让:“我去分配办问问。”
结果自然不理想,手续都办成了。
辛甜皱眉,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弊端,很多手续不严谨,真的很容易让人钻空子。
如今她的粮户关系已经调出去,分配的事定了。
辛甜气呼呼的。
陆让想得多,他忽然问,“我呢?”
“什么?”
“我分配到哪里?”
“哎?学校没通知你吗?你被京大保送研究生,前段时间你们系主任还遗憾没留住你呢。”
辛甜这会不是气了。
感情爸爸没当王母娘娘,冒出来个不知名的王母娘娘给她划银河了。
辛甜:“我猜是……”
陆让:“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陆长明父母干的!”
陆让听到这,松下一口气,看来辛甜不介意他不认那一对。
辛甜问,“现在怎么办?这种情况我能拿法律告他们吗?”
陆让:“经办人是学校。”
所以,真告针对的也是学校,对幕后吩咐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辛甜呵呵笑两声,拉着陆让离开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我小脾气上来了。”
陆让好脾气地说:“那都听你的。”
辛甜:“我让你放弃这保送机会你也愿意?”
陆让毫不犹豫地点头,再次重申,“我不会回京。”
辛甜突然笑出声,“那夫妻俩还真是出了个馊点子,把你往我这推了。”
陆让借话靠近,“没错。”
辛甜抬头,“我不会去统计局,让让,我们换个学校吧,一起偷偷考研,气死他们。”
陆让耳朵微红,“你想考什么?”
辛甜:“外国语,本身留校也是为了补齐这方面缺的知识,现在我索性认真准备准备,直接报考研究生。”镀镀金。
陆让:“你未来打算走学术还是走专业?”
辛甜:“专业吧,我自身硬,去哪都有人要。”
想到什么,偷偷跟陆让说:“现在国内外国语言环境简单,但是根据国内发展看,未来肯定会大力支持,我卡个时机,没准能捡漏。”
陆让自然支持,因为专业差异,这次两人没选同一所学校,而是针对研究生导师来选择的,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却也同在省城内,新公交路线规划中,开通后坐车五分钟就能到。
很近。
暑假内,两个人都在疯狂充电准备。
辛蜜知道辛甜的准备,还专门帮她整理一份德法重点。
这期间,辛甜去了省统计局报道。
报道第一天,北京得到消息,便搁置脑后。
在陆夫人看来,她补偿给辛甜的这份工作很好了,省统计局,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沾不上。
单看她去报道,就知道没人能抵抗这诱惑。
注意力便放在了陆让这边,只可惜,九月研究生报名,初考要十二月才开始,即便是陆让被保送,开学也是跟别人一个时间开学。
不过两年都等了,陆夫人觉得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至于南方传来消息,那两个举行了订婚宴,那都不是事。
未来分局两地,都不用她出手,异地,时间,环境就能消磨得两人自动分开。
陆让会慢慢看到,陆家对他的助力,从而改变的。
她不知道的是,省统计局这边,第二天就收到了辛甜的辞职报告。
领导:“?”
虽然他不缺人,被硬塞一个很不爽,但是你这第二天就辞职是几个意思?
辛甜不动如山,只说有自己的规划,告辞走了。
领导莫名其妙,好在,人情还了,轻松了!
至于人走不走,谁管呢。
就是走的是个大学生,细想想还是有点可惜。
下半年,是疯狂学习的日子。
传染性病毒最终被定性,剩下的是长久的坚持攻克,辅助的实习生和导师们各归各位。
辛蜜也是,回来后便开始了学习。
三个人,共同为十二月的考核而准备。
十二月,同一时间。
三人共同步入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