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队伍明显比上午人要多一些, 斜着排的队伍站在走廊前的阴影下，相互念叨着体检的结果。
“看着挺壮的男人竟然还贫血！”
“傻大胆晕血是真没想到。”
“中午食堂的炒猪肝没抢到，晚上听说还有。”
细碎的声音顺着风传入辛甜的耳朵里, 没多少空闲的时间去关注。
只是等待登记的人, 总是想着法子想她搭上一两句话。
“同学，我每天都听你广播的。”
“做了义工, 心肠真好。”
“我……”
辛甜脸上挂着标准疏离的微笑，也不管别人说什么, 只管笑就是。
直到队伍排到樊星。
樊星打小伙食好, 身体养得不错, 献血证递出去, 便弯腰说起悄悄话。
“学姐，我爸爸答应啦, 今天晚上，不过我还不知道学姐家住在哪里。”她只听外人说，不住宿的大小辛住在学校附近, 其他就不知道了。
辛甜登记完, “那没事，一会结束我带你。”
既然定在今天晚上，就不能卡着点去通知爸爸, 他还不知道呢。
樊星见此，等了等她。
三点左右, 辛甜找了学生会的机动人员来替换她, 跟姐姐打了招呼, 便先带樊星回家去。
靠河边的小巷子没那么多岔路口, 居中的转折口进去, 入目便是辛家。
正巧, 院门没关，辛甜猜测爸爸在家。
夏日炎炎，厨房门口翠绿的葡萄藤已经开花，一串串点缀其中，随着微风摆动，生动活现。
院子中间摆着四方水缸，里头蓄着水，死水的原因没养活物，小假山放着，阴了一层绿苔，小小的攀附在表面。
是地方的园林风，樊星自小跟爸爸妈妈住在楼里，那严肃板正的环境当真不是女孩子喜欢的，以至于一眼瞧见就喜欢这地方。
“学姐，你家好漂亮。”
辛甜也觉得，给她倒杯水，问要不要加糖。
“不用不用。”樊星摆手，“我不爱喝糖水，腻歪。”
知道她家境，辛甜也不客气，给了白水，才起身打量，客厅没爸爸的身影，那应该就在卧室里头。
也不敲门，去院子里趴着窗户往里看，窗帘果然没拉上，爸爸横在床上，午睡还没起来。
辛甜也就不叫人，顺势绕了圈厨房，回来打开冰箱，打量着还有什么，再继续去招呼樊星。
樊星喜欢辛家，也直白表示想参观学姐的卧室。
卧室辛甜不爱给外人看，带她去了录音室，门一推开，那醒目的一柜子乐器闪瞎了樊星双眼。
“学姐这些你都会吗！”
“……不，怎么可能。”
樊星好奇，也矜持地只拿眼睛扫，没上手，看一圈，“学姐，怎么没见你之前舞台上用的大鼓。”
辛甜：“那个呀，借给我妈妈单位用了。”
樊星：“我就是因为那舞第一次见到学姐，学姐可能不知道，我去年就报名想加入广播室，可惜没通过，所以今天找我爸爸帮忙，原本以为下学期才行，没想到这么快。”
辛甜：“……”
这就不必和她说。
提到这个，她就想到了体育部的李威老师。
要人要的风风火火，借口重组女篮，磨磨唧唧到现在，光顾着跟学校申请经费场地，其他什么都没干。
当然，这事也是学生会不做人。
校方施压，就领着李威的事拿来当筏子，当着姐姐的面说，愣是不提她的名字闹那么一出。
辛甜有时候都想，要这么个消耗法，女篮还是别组了，耽误队员工夫，还消耗心气。
樊星那，见什么都神奇，最后在录音室磨蹭着不舍得离开，知道辛家有电话，一通电话给她爸爸打过去，给了时间说几点到学校后门去接她。
辛甜都看得傻眼。
这姑娘比她还虎。
爸爸那知道这个好消息，就撸起袖子决定亲自下厨，醒来就推着自行车去自由市场买菜去了。
那品种多。
做过席面的人，半点不怵摆酒，八菜一汤准备上，个个都能说出个名堂来。
饭桌上也不谈正经事，就说吃吃喝喝。
嘴欢畅的就是樊星，一路跨，倒是闹得她自称会长的工会主席爸爸有点害臊。
当晚月色温柔，辛甜陪着爸爸把人送走，才好奇地回头。
“爸爸，叔叔请你去厂子里，这事是不是就算成了？”??g
“一半吧，总要见过东西听过价钱，不过你可给爸解决了大头，要知道我上午联系上的那采购，是理都不理我。”
辛甜能帮上忙，开心不已。
隔天爸爸就穿戴整齐，拎着东西去了厂子里，没等回家见到爸爸，樊星就主动找上她，说她爸爸有七成想法呢。
她是来通风报信的。
辛甜其实好奇，“你帮了我大忙，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樊星紧张，偷偷把自己做得那像模像样的计划书给交出来。
“学姐，社里头现在广播项目单一且严肃，我想新增一个栏目。”
辛甜接过来，示意她继续说。
樊星得到鼓励，兴奋地将情况说出来。
她表示自己身为学生，一点也不喜欢听到广播里面成天念报纸，政治宣传，下午的校内杂事倒是有点意思，可大多假大空，宣传一些同学情，没点实际内容。
翻开计划书，写的是一点都不规范，有点长棍子打枣，到处敲的意思。
这说一点，那说一点，辛甜费了点劲才看明白主题。
樊星兴许是因为爸爸不俗，接触多，提议给学校开个音乐栏目，就放歌。
不是红星闪闪，也不是战士打靶，最好是邓丽君的，或者陈百强，谭咏麟，说那才叫好听。
辛甜越听越离谱，“打住，靡靡之音是要被举报的。”
樊星鼓起脸，“能听的能听的。”
辛甜：“不行。”
这是原则性问题。
都在喊改革，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地区奉行的不是报纸上颁发的，而是直系上司所说的。
樊星所说的这些肯定是不能行。
辛甜见她还要开口，“打住，打住，你要放的这些都不行，再换换。”
樊星失望，说：“学姐，没想到你也是个保守派。”气呼呼的就带着她那计划书走了。
……
无偿献血义务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
送走市医院的工作人员，春天转瞬就被夏天给挤走，外套厚衣服纷纷收进衣柜里，短袖长裙被翻了出来。
学校最明显，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换上白衬衫，布拉吉，灰扑扑的学校一下子点缀上不少颜色。
辛甜早一个月买的夏装，终于能上身。
鲜亮的颜色一露面，最先吸引来的就是班内同学。???
上课前，周慧拉着她打量，满眼羡慕。
“真好看，肯定是百货大楼或者友谊商店买的吧，我就没见其他人穿过你这样的，肯定很贵。”肯定是她买不起的价钱。
辛甜偷偷说的价钱，让周慧诧异，竟然没上两位数！
不说友谊商店，就是百货大楼里挂出来的夏衣都要好几块钱。
辛甜说：“你要是喜欢，我找亲戚帮你带两家，不过邮费要你出，估计没时间送过来。”
不管是鹏城还是羊城，送过来都耽误时间，不够路费的，倒是邮局寄送，不超重的情况下还能接受。
折算到衣服里头，那也比百货大楼里的售价要便宜。
周慧心动，“那我问问宿舍里头有没有跟我一起买的，到时候我们穿一样的出去。”???
辛甜：“那不就撞衫了。”
周慧：“撞衫？是新样式的衬衫吗？”
辛甜愣了愣，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嘴巴里怎么就冒出来这个词，想了想，“好像是大家都穿一样衣服的意思。”
周慧：“这词真新鲜，不过好东西大家都喜欢才对，根本不怕买一样的，这话肯定是那些买不到的人嘴巴酸。”
辛甜回神，也没时间去深究。
“那你自己问问，问好了我帮你联系。”
……
这一天，女生宿舍异常的热闹。
周慧窝在宿舍里，正在点自己的生活费。
她家条件不算是太好，不过因为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都紧着她供，盼望着她毕业之后能端上铁饭碗光宗耀祖。
如今数了数，过年回来带的生活费还剩下五十一块八毛二分，这里头是连带着暑假回家的生活费。
现下四月中，距离放假还有七八十天，吃饭加上饭票少说要留二三十，折中按二十五算，回家的火车票到时候可以选硬座，两天时间抗一抗，只要十九块钱，手里头还能匀出来六块多钱。
周慧有点后悔了，钱太可着手。
捏着又算了一遍，没地方可以扣。
她要学习好才能去拼奖学金，吃上头肯定不能耽误，那样会坏身体，车票也是死数，站票和硬座是一个价钱的。
没办法节流，如今学期过半，开源的机会也早早被一些贫困生给匀走。
想来想去，周慧决定还是不要为了面子饿肚皮。
孰轻孰重她能分清，就是怎么跟辛甜开口，有点难为情。
宿舍里头，其他人倒是商量的欢快。
有两个手头宽松的，一听辛甜愿意分享买的漂亮衣服，当场就定了。
梳长辫子的姑娘还打探，“周慧，你要不帮忙问问辛甜，如果能带的话，她姐姐那样的能不能也帮忙带一身。”
周慧回神，“我回头问问。”
“太谢谢你。”长辫子姑娘低头，瞧见周慧手里头的钱，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你暑假的时候挣了还我就是。”
周慧无奈，“暑假期间学校又没人。”
长辫子：“哎？你们专业的齐正军寒暑假不都在外面打工挣钱，你不然去问问他还缺不缺人，钱这东西怎么省都不会多的，要会赚。”
周慧一精神，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主要会计学里头，都是既定金额打理，算钱算习惯了，没往别的地方想。
周慧心情好了，“那我先去问问齐正军，如果可以我再跟你借。”
长辫子：“客气，别忘了我的事。”
周慧放在心上，还拿出本本，记下宿舍同学要的衣服。
不差的两个，都要了辛甜今天穿的这身搭配，长辫子额外又要了辛蜜那一身。
她只登记，至于辛蜜穿的什么，填了俩待定。
其他舍友也心动，差点钱的有三个凑一块买了一件衬衣，决定一个月里头，一人分十天，具体时间再商量。
让人诧异的是，孙花单独要了一身。
宿舍人全都惊了。
周慧也劝，“你生活费够吗？可别为了省钱饿肚子。”
孙花：“我男人给我邮了生活费，够的。”
一听她这么说，周慧松下一口气，记下了。
隔日，等辛甜再见周慧，怀里就被塞了个本子。
“怎么办，我原本就想和宿舍里头的人拼着凑个邮费，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一下子涌过来好多人。”
辛甜想能有多少？
翻开比巴掌大些的包边小本，一页，两页……二十四页？！！
一面约十人，正反两面，粗粗算下来，四百多快有五百人了。
周慧不甚好意思，“我回神已经记下来这么多，后面的都没答应，这些也说了不保证，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回去拒绝他们。”
辛甜翻了翻，人不少，不过也有一部分是凑单的。
周慧心细，最后统计了衣服数量。
整套的上下两件有四百一十四套，额外还有五十九件衬衣，再有一百一十九套大辛那身。
“……”
辛甜抬头，“姐姐那……”
周慧：“你也知道咱们同一届的这学期换到同一层，你姐姐的同学知道挤进来不少人也要。”
后面还有更多呢，她锁上宿舍门才算是断绝了外面的人。
辛甜诧异完，“你说了价钱吗？”
“说了的！也提了邮费要分担，都愿意的。”
辛甜挑眉，她报的是自己买的单价，当时即便在鹏城的批发店里，买一件还是按照售价卖的。
这么多，能拿批发价。
她算了算差额能有三成价，邮费自付，净赚呀。
辛甜许久没做生意的小脑袋疯狂转起来，手下一页页翻着琢磨这事成不成。
周慧见她不说话，心里敲边鼓。
“果然是太多了，没关系的，你不愿意我去跟他们说，本身也没义务帮忙……”
“能带，不过愿意要的得提前交一半定金，不然我带回来又不要了我可没地方去出，毕竟我不卖衣服，自己也有，留着也穿不了。”
周慧双眼放光，“真的能行？”
辛甜肯定，“能，除此之外，你帮忙记一下大改尺寸。”
毕竟女孩子不像是家里人，买衣服都是按照最大码来算，总觉得尺寸放宽了用的布料多是白占便宜。
衣服还是符合身形比较好看。
周慧应了，她怎么弄的辛甜不知道，总归是最后交上来的数量又翻了一番，交给了辛甜六千三百九十六块钱。
大团结毛票一大堆，周慧是用她行李箱装着的。
辛甜见她，眼下一片铁青。
“你这是昨天一晚上没睡好？”
“这么多钱，我抱着生怕被人偷了，我就罪过大了。”
辛甜哭笑不得，拎着行李箱去银行存起，让周慧去休息，她回家拿起电话，纠结这是联系谁。
辛继荣刚刚签下单，连带着劳动节的福利也给定了。
原本国纺厂已经订好劳动节的福利，如今又加了一批，回家就瞧见小闺女愁眉苦脸的。
“这是怎么了？”
辛甜瞅着爸爸，把情况说了一遍。
辛继荣给她拿主意，“你丧叔这会正忙，厂子那块地，照你姐俩的主意已经直批拿下，现在正在建厂，连二虎都被抓去盯着，再说都是女士的衣服，找他们也不合适。”
“这样，给你丧叔家里打个电话吧，凤娟平时带孩子，顺带看看店，她应该有时间帮忙，再说上次你去买衣服她也跟着，知道你要什么。”
“再有就是走邮局这点，你这个肯定超重了，价钱要贵的，不如直接走货运。”
辛甜一听可行，电话就打出去。
老式电话转着慢，好在当天晚上联系上了凤娟。
对方正闲着无聊，安安被送去幼儿园了，店里有聘请的专业店员看着，她也插不上手，如今辛甜一说衣服这事，她立马在电话里面保证，办得妥妥的。
辛甜形容了一下衣服样式和数量，敲定之后要了风娟姐的户头，打算把钱给转过去。
辛甜：“差多少再告诉我。”
凤娟：“我……还没户头，明天去银行办一个再告诉你，我顺便跟你丧叔打听一下货运价格，跟批发商定下批发价。”
一会的功夫，凤娟就理出头绪来。
辛甜点头，说了明晚家里有人。
凤娟那激动到不行，等哄睡儿子，等丧辉到家就迫不及待问起货运的事。
如今货运大多都走火车，丧辉之前给赵新丽供过货，脱口便说：“去那边直达的货车没有，最近的地点就是义乌，以前都是赵新丽自己去义乌取货，甜甜还在上学，肯定不能过去。”
“那岂不是不行了。”
“小孩子想锻炼锻炼，不然让哥找两个人去义乌接，总归就一次两次。”
凤娟心里莫名失落，“那我明天跟甜甜说一声，你饿不饿？”
“饿，还有没有吃的给我对付对付。”
看他一身灰，凤娟帮忙放了水，才去厨房煮了面，出来就能吃。
夫妻俩早早睡了，凤娟一早把儿子送去幼儿园，最先去的是批发市场。
昨晚上她就想起来辛甜要的是哪一身，也巧，要的两身都在一家批发摊上，拿出菜市场买菜送葱还要添辣椒的劲头，在辛甜不知道的情况，原本计划批发价和摊位零售的三成利润空间，因为量打抓到四成五。
凤娟算了总账，自己掏钱先付了定金，约定明天来运货，让他准备好。
附近小店吃了午饭，才带着户口去银行开户头。
她嫁给丧辉后，赶上丧辉买房给落户口，连她带儿子一起都从家里挪到了鹏城。
新鲜的户头拿到手，凤娟看时间还早，惦记着昨晚上丧辉说的货运不方便，专门跑了躺火车站，咨询过后倒是和丧辉说的一般无二。
不过这年头还是好心人多，她多问了几句，就被告知了新路途。j??
“既然是送到苏城，停义乌也麻烦，你不如在鹏城这费点劲，把货弄去佛山，新定了佛山到无锡的包机线，有货运业务。”
不过是因为点定点，宣传小罢了。
“不过价钱你要坐好心里准备，不一定便宜。”
毕竟这年头，飞机票可比火车票要贵得多。j??
凤娟一听是个新渠道，先了解一下总没错。
鹏城去往羊城可方便，凤娟当天去，仔细问了价钱，定点航线飞行线路固定，油耗是固定的，定价的标准就是重量。
衣服不算危险品，衣服裤子加一起小三千件，总重量不足一吨，因路程原因总价竟然比火车还要便宜。
凤娟得了准话，当即申请了货运，按照规矩填上单子，定了后天的航运。
后来合作多了，凤娟才知道这定点航空因为乘坐人员限制在两个城市之内，行李舱大多是空着的，这才有了货运这个附加赚钱的功能。
反正这会，凤娟赶回鹏城前在外面给辛甜打了电话，说了货运位置。
义乌改到无锡，距离一下子从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了四五十分钟，甚至还不要。
辛甜听凤娟姐忙到现在，决定赚的钱要跟她分。
后天到了。
出主意的爸爸已经回了宁市厂子。
陆让最近各种翻译活加课程，辛甜都好久没见到他，只好喊了距离她最近，上课就能见到的齐正军。
齐正军一听，“这临时工工资怎么算？虽然你是个妹妹，但亲兄弟明算账，除非你姐……”
辛甜打断他的小心思，“一个小时一块钱，从出校门开始算，这可比你暑假工划算多了，干不干。”
齐正军萎了，却还是嘴硬，“干！有钱不赚王八蛋。”
周慧听着心动，一耸一耸凑过来，“其实我力气也可大了，我收费一个小时一毛钱，辛甜要不你雇我吧。”
齐正军：“滚蛋，你这是扰乱市场！”
周慧：“市场讲究公平竞争！”
齐正军：“嗤，你会开车？那么多货你打算扛回来。”
周慧：“……”
操蛋的技术优势！
齐正军乐了，辛甜盯着他们，“又没说只雇一个。”
齐正军：“！”
周慧：“！！！”
……
小三千件的衣服，辛甜自己肯定收拾不过来。
林雪柔一听，赶上休息也过来帮忙，辛蜜也跟来了。
就近借樊星的关系，跟国纺厂借了辆货车，嘟嘟嘟地朝无锡硕放机场开去。
辛甜拿着单据，找了对接的负责人，将车开进去，等在了中转仓门口。
飞机准时到站，不过要先等客人带着行李走了，才轮到他们，一包包衣服被推出来，无论男女直接就上了手，往货车上塞。
满满当当塞了大半车，把手续结算完成，齐正军连货带人拉回去。
齐正军握着方向盘问：“货放哪？不好放你家院子里。”
辛甜：“那肯定不行。”
放家里多乱。
她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等到了学校差不多就是午饭时间，想了想，把车开到学校后门的桥边停着，让周慧去通知人来拿。”
齐正军：“路边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辛甜：“我观察过，我们那桥城管抓人是有规律的，今天是他们的休息日，没人。”
这规律她上下学看到城管抓人都习惯了。
齐正军明了，不过停车的时候还是捡着路边的大树旁停，车屁股正好对着那树，前头有车厢挡着，后头粗壮的树干直接将打开的半扇门给遮挡住。
辛甜跳下车，“你在这看车，我跟周慧去宿舍收尾款。”
说罢，从后车厢里把周慧之前装钱的行李箱给拎出来。
装钱去。
……
辛甜安排妈妈和姐姐发衣服的。
她这，拎着巷子跟周慧选了小树林的阴凉地。
她本人抱着本子，将衣服的价钱加上航运费，除了总件数，这也是之前就定下的，毕竟按照重量算。
如今这么一分，根本承担不了多少。
最先找来的，就是周慧宿舍的人。
辛甜专门买了几打□□本，来一个，核对周慧本本上的登记，告知运费价钱，扣掉定金，收费。
收了钱，就在□□本上写了要的衣服款式，撕下红单子给她。
“拿着这个去学校后门的货车那领货。”
因为是熟人，长辫子和孙花都在其中，宿舍的人一起来的。
拢共六个人，拿着四张票一起去了后门，齐正军靠着树，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喊了名。
两件上衣两件长裤，拢共就四个款。
这年头衣服尺寸就大小两个号，学生都瘦气，小号就居多，林雪柔利索地找出他们的衣服，递出去。
齐正军往单子上撕了个长口子，不至于断开，“银货两讫，赶紧走赶紧走，别让人看见说嘴。”
不要他说，拿到新衣服的人就欢天喜地地跑回宿舍试衣服了。
其中三个人拼一件的，则一路争论到宿舍里，关于第一天谁穿的问题。
新衣服上身，大姑娘美滋滋的。
一亮相，就都知道衣服回来了，三三两两结伴，往平时没人来的小树林去。
这一忙，直接忙到九点多临近十点，校门封锁前。
辛甜和周慧都揉着手腕。
她是数钱数的手抽筋，周慧是接了她开单子写字写的。
小三千件，结算了七成，最痛快的就是那四件一块全买的，给的全是大团结。
最后还剩下两百多件衣服，齐正军帮忙，辛甜和妈妈姐姐一人分担一部分，安置在了家里客房放着。
辛甜浑身疼，冲齐正军说：“你的工钱，早上八点到十点，总共十四个小时，给。”???
辛甜掏出一张大团结并四张票，“十四块。”
齐正军痛快手下，“谢谢老板，下次再来。”眼睛瞅着机会就去看往客厅走的辛蜜，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辛甜说：“车别忘了还回去。”
啪，关了门。
……
放课的铃声响起，老师收起书本离开，陆让才站起身。
冯敬业这时候立马凑过来，说话时还不忘环顾四周。
他晃着人，“你们有没有发现哪不对劲？”j??
陆让拨开他，“让让，我还有事。”
冯敬业：“真的，我就觉得不对劲！”
方平安走过来，“如果你是说女同学的改变，那没什么不对劲。”
冯敬业一排脑袋，“对！她们穿的衣服跟大小辛一样。”
他一数，班里就好几个。
别看周慧那报的数字多，可总数是衣服的件事，扣掉买全四件的，就减掉了两成人，两届学生上万人数，剩下小钱把人融入进去，倒还真不是那么显眼。
出了女生宿舍，一个专业匀几个，挑眼的颜色，新颖的衣服，一下子就成了班里的注视点，被人好一阵羡慕。
穿上新衣服的走路都昂着下巴，呼呼带风，又引起不少人眼馋。
冯敬业前几天刚见过辛甜，怪不说哪奇怪。
“这么多衣服，商店赚大发了。”
方平安挑眉，“是小辛赚大发了。”
陆让往外挤的动作顿住，想到衣服来源地，“她牵头的？”
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心情闷闷的。
辛甜没跟她说。
方平安点头，“恩，昨儿宿舍见到齐正军翻墙回来，问了一嘴，说是去帮忙呢，赚了不老少。”
冯敬业哇哇大叫，“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他个有钱人赚到！”
陆让更气闷，往外走的力度加大，推开还在吱哇乱叫的冯敬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冯敬业奇怪，“他生气了？”
方平安：“是吧。”
冯敬业：“吼！看，陆让都气没赚到这钱！”
方平安：“……傻逼。”
……
校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辛甜又遇见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微笑着应对，随后泄劲。
没曾想过卖衣服还能增加人缘的。
买过的想打招呼带点感谢的意思。
没买的更想打招呼后悔没参与上的。
辛甜抱着书快步朝家走，打算回去数钱。
昨晚上回家太晚，洗漱完倒床上就睡着了，周慧的行李箱都还没还回去呢。
辛甜出了校门，一转弯就看到桥上站着的人，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站着，是忙完了？”
陆让单肩挂着军绿色的邮差包，身上依旧是那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带点贵公子的清雅。
“怎么样，你翻译还顺利吗？”
陆让憋了满肚子话，到跟前又给咽回去了。
“顺利，已经交工，昨天刚结了工钱。”陆让勾起唇角，“想来……”谢谢你。
辛甜着急道，“忙完啦，那正巧了，我也要结工钱，好心人你帮帮我！”
她昨天是收钱的，自然是知道那一大把子毛票有多少。
要知道定金那一次，她和姐姐一起还数了半天。
陆让突然笑出声，带着胸腔共鸣。
他觉得他胃消化一定很好，要不然怎么刚刚才塞回肚子里的那一堆话，就因为她这么一句烟消云散。
陆让：“是帮忙捎带衣服赚的？”
辛甜：“是啊是啊，快走快走，有你帮忙，我争取下午上课之前把钱存进银行里头去！”
陆让：“我有工钱吗？”
辛甜：“你开个价？”
陆让：“我刚结了工钱，你换个结算？”
辛甜：“你不要钱？好傻呀，那你说换什么！”
陆让：“……要个答案吧。”???
辛甜：“？”
答案？什么答案。
思前想后最近陆让没给她答案的事，只有处对象这遭吧。
辛甜：“对哦，上次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你说着话该你问，你问吧，我现在回答你。”
陆让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个问题。
等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忽然觉得要这答案也行。
陆让问：“那你……”
“你们俩站在这聊什么呢。”辛蜜从后面走过来。
陆让：“……”
这熟悉的感觉。
辛甜看到是姐姐，回想她好像不乐意自己接触陆让，乖乖闭上嘴巴。
辛蜜也想追着问，“该吃饭了，陆让你不是还要回家陪爷爷，我们也走了。”
陆让调转脚步，“爷爷今天有人请客，辛甜你不是还要数钱，我来帮忙，你包我一顿午饭。”
辛蜜想拒绝，话没说出口，辛甜先点头，“这个完全没问题！快走快走。”
陆让跟上去。
辛蜜盯着那依旧消瘦的背影，磨了磨牙。
这人还真不识趣，越看越讨厌了。
……
钱这东西，闻着臭，数着欢心。
补足了尾款的那部分，就已经将将八千，而家里还有一百多件没人来拿。
翻倍的利润呀。
这还是她摊上的拿价，这要是按照地区正常的售价，中间还能有一两成的利润。
啧。
辛甜惊心。
她开始正经算账。
“航空费是凤娟姐垫付的，要给她。”
“衣服批发价的价钱是她压下来的，多压的那一成五，赚来的我打算直接给风娟姐。”
“妈妈和姐姐也有帮忙，给你们包一百块红包。”
成本、运费、发出去的工资，满打满算不到七千，风娟姐那一成五压价，一千九百多，结算个整数给两千。
最后剩下……四千二百一十二块……零头不念了！
前前后后忙几天，赚这些？
辛甜递给姐姐，“我没算错吧。”
辛蜜被她逗乐，“没错，真厉害呀。”
要不说改革开放遍地是钱呢，这年头一吃二穿，是最赚钱的。
“啊！！！”
辛甜惊的跳起来，大气地直接当场把给姐姐的那一百块塞她手里。
“拿去。”
辛蜜弹她一个脑瓜崩，才把钱揣兜里。
“走走走，去银行，我先把钱给风娟姐打过去，明天再打电话。”
“该叫婶。”
“一样一样！”
陆让坐在客厅里，挪了挪嘴，最终还是没在她兴头上败兴，主动去拎着行李箱到银行存钱，打钱。
辛甜正开心，辅导员那突然找上门来。
“优秀生交流？”
“是，你全年成绩和贡献有目共睹，如今我们系分到一个名额，我打算给你。”
辛甜喜上加喜，“是和哪所学校？”
辅导员：“说起来还要感谢这次无偿献血组织，市医院那边帮助了不少大型手术，市医院院长是医协里的人，这不首都的医学院想交流经验，天南地北的，正巧借由这次机会组织一场优秀生交流，各专业相互学习相互进步，为期一个月。”
现在选上，五月出发，正巧学期结束，有机缘的暑假便留下，总归下学期再回归。
辛甜一听医学方面的，“那名单上有没有辛蜜？”
辅导员：“这次发起是医学院，医药系那边分到的名额最多，足足有三名，依照你姐姐的成绩，很大可能被选上。”
辛甜开心了，“那我去，我要准备什么？”
辅导员：“学校会开具介绍信和资料证明，统一买票送你们进京，你准备好行李，也要和家里人商量好，你广播室那是不是还有任务？离开的时间也要交接好。”
辛甜明了，打开办公室的门，转弯就碰上端着盒饭的陆让。
“你来给陆爷爷送饭呀？”
“恩。”陆让等了等他，看她来的地方，“你们系的交流名额定下来了？”
“哎哎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保密这也做得太好了，我都是今天才知道。”
“政法系是你吗？看我问的，肯定是你……”
陆让摇头。
辛甜：“不是你？！”
她一时没回神，眨了两下眼，“这名额还有黑幕的！”
陆让这成绩，再加上陆爷爷这面子，怎么也会轮到他吧。
陆让：“没有的事，辅导员找过我，我没答应，老师又给了新任务，走不开呀。”
他似笑，“毕竟，赚钱更重要点。”
辛甜正要笑他，脑子里某一根弦忽然被弹了下。
刚刚辅导员是不是说，交换学校是在北京？
再抬头看向陆让，唇角带笑，刚刚想打趣的话就被及时拽住，换了说辞。
辛甜：“你放心好了，赚钱有我呢。”
陆让目光认真，一动不动地盯着，直看得辛甜浑身发紧。
辛甜咬着软肉上前一步，手掌并拢微微弯曲，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陆让。”
辛甜：“不是说好我养你的。”
作者有话说：
无锡硕放机场是八十年代中期和空军方面联手，开辟了全国第一条联航航线包机航班，文中提前了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