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围观群众尖叫着跑开。
“立烨!”
辛继荣狠狠被吓了一大跳。
浑身是血的姑娘被儿子接住, 面色如衣服般苍白,双眸紧闭显然昏过去。
他抬起头,就二层的高度什么都看不见。
“老板, 这上头也是你家!”
“爸。”辛立烨维持着虚蹲的姿势撑在木桌上。
双手肌肉拉扯过度, 这会已经疼到麻木,以至于他感觉怀里抱着的人浑身冰冷, 已经没了温度。
“她情况不好,先送人去医院。”
“老板, 附近谁家能借到车。”辛继荣知道轻重缓急, 顾不上纠结原因。
老板回神, 指着门口擦洗干净的老爷车, “有有有,我让我儿子送。”
老板儿子被喊出来, 知道要用婚车正埋怨,打算要拒绝,出来一看这情况。
“卧槽, 这不二武媳妇!”
“你认识?”辛立烨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见过两面, 怎么搞成这样,我现在去开车。”
老爷车掉头,除去被抱上车昏迷过去的女人, 还有依旧保持接人姿势的辛立烨,老板儿子开车, 辛立烨陪着, 一行人去到人民医院。
急救室, 女人被安置在病床上, 医生到来后护士便拉上帘子。
辛继荣着急, “麻烦帮我看看我儿子的手, 硬接人到现在没办法动。”
护士正要喊医生,帘子内里头惊呼不断,很快,里头的护士走出来,面色严肃。
“你们谁是家属?”
辛继荣和辛立烨齐刷刷看向老板儿子,老板儿子被看得倒退一步,“我们都不是,她自己掉下来砸我家店里。”
辛立烨又描述了一下情况。
护士明显不信,天上掉人还被接住?
“要尽快联系家属,家属来之前你们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老板儿子察觉到不对。
辛立烨提起心,“她伤得重不重?”
护士回答,“正在抢救。”
身上砍了不少刀,不致命就是,不过在刀伤之前,她身上还有很多被虐待的伤,都是长年累月留下来的。
叮嘱人看着他们,护士就偷偷跑去报警了。
这已经威胁到人命。
……
“肌肉拉伤,轻微脱臼,需要先复位再冷敷,期间不能动,我帮你打个吊带。”
护士请来医生,先卸掉辛立烨两边的胳膊,再重新复位。
辛继荣在一旁,能明显听到骨骼关节活动的声音,看着都疼。
老钱也在骂,“这医生手艺不行,你确定不要我帮忙,你这伤口自己复原可要好长一段时间。”
辛立烨拒绝,表示,“正好借伤休息。”
再说,着伤现在是证据,没见人家都把他当凶手了。
“你要真想帮忙,去看看那姑娘。”
“切,烂好人。”
老钱说是这么说,还是催着辛立烨往里走。
他两条胳膊挂在胸前,刚靠近帘子,就被护士给拒绝。
“我过不去。”
老钱骂骂咧咧,想法子窜了进去,最直接地付在那意识昏迷的姑娘身上。
一检查,活了这些年的老钱都忍不住啧啧出声。
他回来说:“情况不好,沉疴积弊,五脏六腑都受创严重,今天刀伤失血过多……”
像是附和他的话,里头医生喊了句血包,护士跑了两趟,辛立烨听到说缺血,现场征集起血液来。
辛立烨听了和他一个血型,没有犹豫献了血。
双手被包扎,最后是从足部静脉抽的。
老钱骂不动了,“我又没说不救,你都这样了还献血,一点没把你爸放在眼里。”
他扭头,才瞧见父亲眉头紧皱。
“爸。”
辛继荣摆摆手,没阻拦他。
“小陈已经回去找家属了,我们再等等。”
小陈就是老板儿子。
“怕是已经跑了。”
辛立烨没说错,警察到来后就直奔事发地,小陈在那之后又跑了一趟医院。
“二武跑了,家里没人,但是满地血,一直蔓延到房顶,邻居都说二武最近不在家,家里就他媳妇一个人。”
“?”
“跟着血迹一路上也没挣扎的痕迹,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
辛立烨已经摆不出表情。
就在下午,老钱辅助医生把人命给救回来,这会正在昏迷。
医生检查报告上,也提出伤口符合自残角度。
小陈说:“警方那边我和我爸都给你们作证,能走了。”
医院这边却不放人,因为人走了没人交医药费。
到底是一条命,辛继荣如今不缺这个钱,把医药费付了。
“就当是做好人好事,如果她清醒过来后悔自杀,我们也算是救了一条命。”
医院账上也留了钱,让小陈帮忙联系家属,父子俩就不可能再留下来。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透。
小陈没丢下俩人,直接带人去了酒店。
“今年新开的,我婚宴明儿就在这里办,请了十桌人。”j??
辛继荣说着恭喜,就在酒店开了个双人间,才跟小陈告辞,信誓旦旦说明天一定捧场。
回到房间,辛继荣才有机会询问。
“爸,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要干嘛。”他轻微动了动手,“不然我这样回去可没办法交差。”
“原本是想蹭着店老板的关系,认识一下老爷车的车主。”
辛立烨想到了小陈一来就熟练地将车开到最好的停车位置上。
“酒店老板啊。”
辛继荣不确定,“我找人问问看。”
……
海岛。
晚饭是辛甜做得海鲜饼,浆糊混着海鲜碎,摊成一张张薄饼,卷着葱丝姜丝一块儿,味道特别丰富。
辛蜜不喜欢生吃葱姜,辛甜就给换成了甜椒、黄瓜、胡萝卜切成丝,最后什么都想尝试,碟子里切了好几种配菜。
再抹上爸爸做的甜面酱,虾酱、能搭配出不少味道出来。
今天爸爸和哥哥前脚离开岛上,后脚就收到消息,收件站那来了好几箱子东西,是出发前她们寄送的。
林雪柔今天算彻底缓过劲,跟对门南婶借了板车,三人吭哧吭哧地将东西给拉到家来。
路上还遇见了胡海月,她如今在医疗站当医生,赶着休假,正要来找她们。
对方帮了忙,林雪柔就留下她吃晚饭。
这会一边卷着饼,一边聊着天。
胡海月提到了孙书墨。
“去年虽然说是最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书墨不甘心,赵云海考上北京的好大学,她就攒着劲,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的复习,重新参加了七月的考试。”
辛蜜猜,“那肯定考上了。”
“那就借你吉言,书墨来信说感觉比去年有把握得多。”胡海月笑着说:“能考上北京的大学,他们一家也算能团圆。”
辛甜很奇怪,“孙知青女儿一直是她带着?那工作怎么办?”
工作、复习、带孩子,想想都艰难。
“书墨已经没工作了,决定重考后,孙叔叔就借口照顾孩子让她辞工了,孩子请了保姆带,等考上大学,孩子就由赵云海和她共同照顾。”
辛甜听着,突然蹭到妈妈身边,想贴贴。
林雪柔察觉,包饼的手停下,就听小女儿感叹,“妈妈好辛苦哦。”
她轻笑,将手里的饼塞进小女儿嘴巴里,趁机提要求。
“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嫁太远。”
辛甜认真想了想,“不远嫁,妈妈我就在我们家附近找。”
她说罢勾着头,“姐姐也要。”
辛蜜:“……”
想得真多。
嘴巴上还是恩恩地答应了。
妹妹很粘人。
胡海月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时不时就往门口的方向看。
见母女继续吃饭没再说,才似有若无地提起没在家的两个人。
“好晚了,叔叔和辛医生还不回来吗?”
这个辛甜知道,“爸爸和哥哥去忙,要明天早上才回来。”
胡海月有点遗憾,觉得时机不赶巧。
她换了法子,“岛上很大的,等休息的时候我带你们在岛上转转呀,要是觉得无聊,你们也能来医疗站找我,平日里我都不怎么忙。”
林雪柔说:“看她们,我还有工作。”
她决定走老路子,先跟军属安置办和妇联的人联系联系,摸摸底之后再跟部队接洽宣传编撰的工作。
辛蜜则觉得这是原书女主的闺蜜,离远点比较好。
她直接说:“我懒,怕晒,不出去。”
胡海月接连被拒绝,最后将希望的目光放在辛甜脸上。
辛甜想了想也摇头,“我也没时间,难得靠海这么近,我要去采声留音。”
晴天大海的波澜不惊,潮起潮落时的浪花翻涌,时不时低空飞过的海鸥鸣叫……好多呢。
她昨天赶海的时候还认识到沙洞里头藏东西,露头时会发出噗噗声,可逗了。
辛甜说完见她脸色不好,想了想话没说死。
“还早呢,后面时间凑巧我们再定呀。”
胡海月干笑,“也是。”???
这时,院门被敲响。
对门南婶端着小篮子,瞧见院子里坐着的胡海月愣了一下。
“海月也在呀。”
胡海月收敛点笑容,有点坐不住,借口天黑拎着包离开了。
南婶撇撇嘴,等再看向辛家人时重新露出笑容。
“甜甜昨天不是说喜欢我晒的鱼干,这一批晒得正好,我拿了点过来。”
鱼干里里头有鱿鱼、鳗鱼和巴浪鱼,专门处理过,抹上料晒好直接就能入口,特别适合当小零食。
辛甜:“这多不好意思。”
南婶整个放下,“一点小零嘴而已,家属院的人现在可都想感谢你。”
“为什么?”
“因为你帮大家送了瘟神呀。”
没指名点性,但在场人都知道说的是赖婆子。
南婶也遗憾,“就是可惜了他儿子,白白受牵连。”
辛蜜才不觉得可惜,赖婆子又不是第一次闹事,那当儿子的不能不知道。
要么坐享其成,要么就是妈宝,不管哪种都活该,真该心疼也是心疼这家儿媳妇,嫁了这么个人家。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
南婶也觉得可惜,赖婆子那儿媳妇平时温温柔柔的,看着还挺好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赖婆子离开剩下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就看她自己了,说起来,立烨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吧,家里头怎么说?”
这话问的是林雪柔。
同样的话,这两天林雪柔没少听人打听。
她轻笑着,“还小,才二十三呢,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海岛建设才刚起步,等他忙完这阵再说。”
“不小了,成家立业嘛,建设一天搞不完,你们平日里也就放假能来,离开后家里头就立烨一个孤零零得,还是说你有相好的?”
辛甜这才抬头,“南婶,你要给我哥哥介绍对象嘛?”
“我倒是想,这不是怕你哥家里有安排。”她想到了刚刚离开的胡海月,“要说起来,小胡个人条件确实不错,但是她作为医生和立烨两个都忙,以后怕是顾不上家里。”
“和胡姐姐有什么关系?”
“啊?她没和立烨在接触呀,主要海岛上都知道,立烨是为小胡医生上得岛参得军。”
林雪柔不爱听这话,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
可她拿不准,听南婶意思,岛上都知道,那是儿子嘱意?
林雪柔看向小女儿。
辛甜也一脸懵逼,“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哥哥还没有喜欢的人。”她没说哥哥不喜欢胡海月。
晚饭帮忙洗菜时,胡海月摘掉了手表,回头来拿时,隔着院门就听到最后这么一句。
哥哥还没有喜欢的人。
胡海月咬着唇,按下羞耻心干起了偷听的勾当。
没喜欢的人,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院子里,辛蜜抬筷子时,就看到门口淡淡的倒影,察觉到有人,思索片刻就猜到是谁。
她自然而然地接过妹妹的话题。
“妈,我们家该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吧,哥哥喜欢谁让他自己去找嘛。”
省得在家一天,净对付想上门说亲的邻居军属了。
都去找辛立烨去。
林雪柔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对上辛蜜视线。
“总要过我跟你爸爸的面,看看人品。”
南婶乐得讨论这个话题,“是了,还是要父母掌掌眼才好,像立烨这么好的条件,少不得有哪些心眼活的小姑娘去倒贴,别被骗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
就辛甜一个真当劝告,好奇起来,“哥哥很多人追呀?”
“好多呢,就不说家属里头有姐姐妹妹,侄女外甥女的想介绍,医疗站、供销社、食堂不少有人想嫁给你哥哥。”
贴着墙站那的胡海月听了,忍不住嗤笑。
就这些个??s?
没一个能争过她的,要家世没家世,学历样貌比不过她,她还有这先一步认识辛立烨的优势。
双手捏着辫子,心情甚好地转身离开。
至于落下的手表,明天再来拿,正好能当个借口找上门来,明天辛立烨要值班,中午肯定会回家吃饭的。
……
可惜,隔天胡海月来找手表,辛立烨还是没回来。
辛甜告知,“一早医研室来人,说哥哥请假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这个过几天,直接就过了一周的时间。
就在辛甜以为爸爸和哥哥为罐头的事,遇到什么难题时,他们回家了。
两个人出去的,三个人回来。
上午十点半的样子,那会辛甜正在研究椰胡。
音箱是用椰子壳制作,面蒙薄桐木板,利用小贝壳做马,一看就是海边乐器,地方特色明显。
是狗娃知道她在寻音后,跟当地人找来的。
是的,海岛上有原住民,只是特别少而已,当时岛上荒凉到城市里都忘记这还有人居住,二次扫岛才察觉到。
椰胡的音色浑厚,辛甜有了其他弹弦乐的经验,倒是没拉出刺耳的声音。
怕扰民,就轻轻地琢磨着,然后就看到院门被敲响,紧接着外头传来谣言。
“甜甜,快出来,你爸给你带了个小妈回来!”
“?”
辛蜜都嗤笑,“爸这是在城里头寻了个天仙。”
没她妈漂亮,就敢当小妈。
可不就是谣言。
幸好她妈现在不在,去妇联了。
敲门声不停,辛甜被催促着打开院门,发现外头站了好几个人。
隔壁邻居拎着菜篮子,正拉敲她家院门的女人说:“说错了说错了,跟甜甜爸没关系,说是辛队长的对象。”
辛甜:“?”
所以,是小妈还是嫂子?
哐当——
自行车摔在地上。
辛甜扭头,看到胡海月脸色难看,她也意识到自己动静过大,赶紧回神弯腰扶起车子,再抬头语气坚定道。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不要连说,平白败坏立烨的风评。”
说是哥哥对象的隔壁邻居张嫂,辛甜看到她白眼直接翻上天。
胡海月没瞧见,主动说:“甜甜,我骑车带你去码头看看吧,给你哥澄清一下名声。”
辛甜想说,消息都传到院门口,哥哥和爸爸肯定距离家门不远了,不必去的。
果不其然,再抬头,下坡口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那情况看着……
辛甜说:“不用了,哥哥回来了。”
也不必再澄清。
前方。
爸爸拎着一个蛇皮袋子走在前头。
后头,哥哥双手吊在胸前有些滑稽,身旁跟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白色纱布缠在额头,裸露在外的皮肤贴着纱布,脸上、脖颈上隔一段距离就能有一块。
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看哥哥,瘦成皮包骨的手指紧紧攥着哥哥衣袖,挪着小碎步紧紧跟在身边,哥哥为了照顾她,步子也迈小好多。
辛甜眨眨眼,扭头,就发现片刻之间,胡海月的脸色比这个受伤的陌生女孩还要苍白。
不对!
哥哥也受伤了!
辛甜顾不上胡海月,直直冲到哥哥面前逼停他,抬起手扶着他胳膊,眼睛立马起了雾气。
“怎么出去一趟弄成这样了!”
辛立烨下意识想伸手去安慰的,抬一下,有点疼,遗憾地口头解释。
“就看着严重,不信你问爸。”
“爸爸。”辛甜问爸爸的同时,也在打量爸爸,见他好好的才松下一口气来。
旁边邻居也在问,好奇辛立烨怎么弄成这样。
但是更多的,是在好奇他身边站着的姑娘。
胡海月也凑了过来,“立烨,这位是谁?”
她碰不到的衣角被另外一个人攥在手里,胡海月心里头妒忌到发狂。
“她受伤了,我是医生帮她再检查一下吧。”
胡海月想借机把人送辛立烨身边赶走,只是还没碰到对方的手,就被躲开。
女孩依旧保持着攥衣角的举动,侧着身子倒吸冷气,“嘶……”
胡海月:“?!”
她根本都没碰到人!她干嘛装疼!
辛立烨错步,将人挡在身后,“来之前医生刚刚包扎过,不用麻烦。”
“我就是来看看需不需要换药。”
“辛蜜学了医学,有她呢,不麻烦你。”他动了动胳膊,连带着衣袖继续朝前走。
女孩安安静静,依旧盯着辛立烨跟着走。
胡海月情绪崩溃:这人太嚣张!连理都不理她!
辛立烨没注意胡海月的情绪,带着人哄着妹妹说没事,将人给诱回院子里。
有人想跟上去,辛继荣走在最后,“医生说立烨需要静养。”
啪。
下一秒把院门给关上。
门外像是水突然烧开,一下子沸腾起来。
“立烨对象?”
“那么亲密肯定是了,怎么伤成这样。”
“进家门了,那咱们是不是不用再费劲说亲留人。”
“你们胡说什么!”胡海月憋着的情绪突然爆发,“立烨心地善良,那肯定是帮忙的朋友,只是朋友。”
大家看着她,一下子就噤声了。
只有南婶阴阳怪气,“哦,是哦,朋友哦。”
胡海月气急败坏,可隔着院子还能听见辛立烨关切的声音,怕自己闹起来被他看到,握着拳头扭头跑开。
她一走,议论声又再次响起。
……
院子里。
辛立烨正哄妹妹呢。
他左解释右保证,胳膊问题不大,妹妹还是仔仔细细盯着检查一遍。
最后还是辛继荣看不下去他惹小闺女担心,把人拉起来说:“医生叮嘱要静养,你这样看耽误恢复。”
辛甜立马停了手。
辛蜜见他们腻歪完,这才问,“这谁?”
辛继荣嘴角抽搐,“问他。”他是不想解释。
辛立烨说:“我救的人,暂时住家里一段时间。”
辛蜜:“就这?”
什么毛病,陌生人随便往家领。
辛甜好奇,坐在哥哥右边,歪头看着左边的女孩。
兴许是眼神太直接,对方学着她歪头看了过来,稀疏的睫毛颤抖着,像受了惊的小兔子。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沉默。
“我叫辛甜。”
对方保持姿势,眨了下眼睛。
“?”
辛甜抬头,“哥哥,她是不是不爱说话呀。”
辛立烨抿着唇,纠结后开口,“她听不见。”
“啊。”
“后天创伤,耳朵被扎聋了。”
“!”
辛甜听到时,就感觉有人拿着针往自己耳朵戳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站起来,忍不住伸手抚平。
“谁这么恶毒啊,那她会不会说话?”
“少。”
医生说,有一类人受刺激后会形成自我保护,加之听不见,更不愿意开口。
辛甜心疼她,看她浑身的伤,觉得不对劲。
“那她……”
“她家里人呢?”辛蜜理智多了,正主又听不见,她压着声音确保不被外面听见。
辛甜看看哥哥,又看向爸爸。
辛继荣环顾四周光顾着找人了。
辛甜说:“妈妈出门了。”
辛继荣想了想站起身,“我去接她回家,厨房还有菜吗?我顺便去趟菜市场。”
“好哦,妈妈在妇联那。”
辛继荣看向辛立烨。
辛立烨说:“妇联和安置办在一块,距离供销社最近的那排屋。”
辛继荣:“知道了。”
人走了,带着军属好奇的眼神。
院门重新关上,辛蜜再次追问。
辛立烨说:“她身上有旧伤,需要转到医疗站来治疗。”
虽然海岛建设还没起来,但是调来的医生本事都比外面的大。
“借口。”
这下子辛甜都觉得哥哥奇怪了。
“哥哥,这里是部队,我们申请过来时都提前好久哦。”
经过一层层审核,才被批准留了两个月,现在一个陌生人随便上岛治病?
开什么玩笑。
辛立烨说:“人的身份没问题,我跟部队打过报告,这点可以放心。”
不仅没问题,还特别惨。
辛立烨不禁想到这一周发生的事。
……
住在酒店第二天,父子俩随了礼,吃了顿席面。
辛继荣寻了当地没工作的闲散社会青年,得到了不少消息。
好比如,厂分办的负责人和酒店老板是连襟,家里姐妹俩,下乡当知青的那个是姐姐,认识了酒店老板,借着高考去年考上了专科回城,酒店老板陪着老婆一起出来。
年初买了地,包工两个月盖了酒店,一下子就风光起来。
因为下乡十来年,城里大多都忘了这事,两家没走动一般人根本不知情。
又比如,小餐馆的小陈和酒店老板私底下共同做生意,他老婆就是老板介绍的酒店收银员,酒店开起来后,买卖生意都是小陈做。
最后又挖出来,小陈的那个收银员老婆,她妈娘家表舅因为年轻时候乱,早早就当了兵,前两年说转业的,如今转到了海军后勤部,不上战场。
还有那表舅媳妇有个姑妈,当初她这门亲就是姑妈介绍的,姑妈嫁得好,早年间给军官当姨太太,乱起来后卷着钱回家嫁人,给人当个后娘,最后生了个女儿。
哦,那女儿现在嫁给了廖厂长。
是廖新平和廖新聪的妈。
这些消息,都是社会青年回家问奶奶问妈妈,最后辛继荣和辛立烨抽丝剥茧得出来的结果。
廖厂长媳妇那部分,是打电话让方志远找人调查的。
也没费劲,上次廖新聪被押送,档案里头就有一份家庭关系,当时压着他们打的律师是个有能耐的,这些都是当时就调查过的。
只是没想到会跟这边联系上。
辛继荣当时就猜,廖厂长是从表舅媳妇嘴巴里得知水果罐头,然后布局的。
酒店老板发家大概率是黑市混出来的,铺货人手足够。
也是运气好,小陈吃酒那顿,他撞见了藏进酒店的二武。
当然,辛继荣知道那个男人是二武,还归功于医院里头躺着的人醒了,然而三天了家里都没人去找。
警察后来细细调查,当地人和邻居都说女孩是二武老婆,但是婚姻档案没登记,各自未婚。
甚至于,没有女孩的身份。
人要么不是本地人,属于盲流才知道不到信息,要么,联想火车上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被拐卖的。
女孩身上的伤也算一部分佐证。
辛立烨带着伤,又联系上了破获案件的警官,找照相馆的人给女孩拍了张照片,寄过去,询问过人贩子,是被卖的。
单身汉花钱买老婆,深山里头特别多,城里人很少。
毕竟光一个城市户口,就不愁娶不到老婆,偏偏这个人钱给得足,就要漂亮的,所以被记得很清楚。
当时担心被钓鱼,卖之前还观察过一段日子呢。
不过人贩子说:“卖的时候好好的,能跑能跳,想了好几次点子要跑,连着被打了好几顿才算老实,但人长得漂亮,肯定能卖出好价钱,我们动手都捡着皮肉打,嘴巴上训,不可能干那种扎耳朵的掉价事。”
人聋了,就卖不了高价。
辛立烨当时听着警官复述,看着床上不顾伤口蜷缩成一团的人,无法想象一个有勇气逃跑反抗的人,最后要靠自残自杀来解脱。
因为人贩子口供,女孩身份洗干净了。
二武因为买卖人口,被调出照片来进行抓捕,那会辛继荣才发现见过他。
人被抓时,还躲在酒店角落的房间里玩女人。
女人内衣里塞了钱,其他衣服脱个精光,二武则整整齐齐,就下了个拉链。
事后,辛立烨听带人走的警官描述,二武是个天阉,买媳妇是要面子,也是为泄愤。
辛立烨原本想瞒着女孩的,到没想到她听见人被抓,第一次张口说了话。
声音是长期未曾开口的嘶哑感,干涩磨耳,却一字一句坚定。
“人贩子。”
“凶手。”
“我没自杀。”
受害者口供和调查矛盾,警官想问,可她听不见。
辛立烨私心浮动,帮了她一个忙,让老钱动了针,让她短暂地能听见一些声音。
她口述,自虐的刀口是二武逼着划的。
因为屋里头一堆男人,二武也不让他们动她,就给换了透明白衣让他们盯着,一道刀口走一个人。
楼顶掉下来也不是跳楼,是逃跑的路只有那一条,脚上踩了血才摔掉下去的。
女孩说完没哭,安稳睡了很长一觉。
这期间,二武在酒店被抓,闹得酒店老板出面降低影响,辛立烨走关系扛着不给过。
辛继荣拿着把柄谈了个合作。
把自家的水果罐头,换成水果罐头厂的。
酒店老板无所谓,卖谁的不是卖?当初接货不过是因为价钱比市场便宜有得赚,谁知道后来对方死压价,数量还少,他已经打算甩掉这烂摊子的。
如今换了个人,也猜到是两人打擂台。
得了辛继荣那要多少货有多少货,算了笔账,价钱低卖得多也能赚,更何况他新开来洗白的酒店可不能有事。
合作成了。
酒店老板也狠,和二武一样以前混在黑市的人,那些知道他底细的人,全被举报了。
他成了干干净净的,顺应改革发展的个体户。
辛继荣见到儿子还感叹,“幸好没让你露面,这种人还是不能沾。”
辛立烨也抹了最近的行动,好奇父亲哪里来的水果罐头厂的货。
“销货商那呀。”辛继荣轻笑,“我就牵了个线,姓廖的为了销量贴着线压价,只要在转手的时候多了一分钱两分钱,一批货就能赚不少,有钱赚为什么不赚。”
同样的事,在蔬果罐头厂周边也没少牵线。
寻的都是私人合作,毕竟国营国企都是当福利发,不外流就没法乱市场。
“你方叔说,最近姓廖的出门走路都带风,如今才七月就完成整年度的业绩,他正打算开新车间,加供应。”
辛立烨想,“贴着成本价,也是赚的吧。”
辛继荣说,“人上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大把大把打进来的钱,换廖新聪出来时,他借着订单送了不少利润出去,成本价呀,夏天可是水果多产的好时节,说起来,我还做了件好事,帮他介绍了山东一家水果产地,质量可好了。”
还要谢谢火车上遇见的熊山,当时介绍了工作地方。
“你方叔叔一直觉得水果罐头厂的位置更好呢。”j??
那会,辛继荣想着,等时间让事件发酵就好,厂分办的人也等事情落定再处理。
哪知道,要带儿子回家时,睡醒的女孩已经赖上儿子。
依旧不知名姓,警方说,昨天就问了,可对方反复直说二武那些事,家在哪,叫什么,父母是谁一点反应都没有。
医生猜,可能创后应激,选择忘掉了。
医院不想留这么个人。
警方倒是想带走,偏偏除了跟在辛立烨身边安稳,一旦消失在视线中就立马开始抖,整个人抖成筛子。
……
“我觉得她只是需要时间,就和上司申请将人带上岛,让她换个环境养伤。”
这其中,警方也请求帮助。
人贩子那还在清理,怕知道她后报复,这才上了岛。
如今岛上已经分区。
原住民占极小一部分。
军区成立,守卫森严,医研室和制药厂被囊括其中。军属,同支建人员被划分出来,组建了一部分民生组织和家属区。同军区在一水平线上,划分成大区,轮班值守。
剩下的,便是大片大片有待利用的荒区。
女孩除了不能靠近军区,其余皆和他人相同。
近期大批军属上岛,正好能同期管理,安置办那,部队和警方共同出证,允许女孩办理个临时户口,仅限岛上使用。
直到她想起身份找到家。
于是,辛立烨说完大概的情况,隐瞒了一些细节,看着小妹泪眼汪汪的模样,找事给她转移注意力了。
“今天要把临时户口在安置办落下来,小妹,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因为大批家属迁入,为方便海岛自成一地区,成立安置办登记落户情况,再统一上报城里头,省去麻烦。
辛立烨打算明天回医研室上班的,所以临时户口今天要定下来。
辛甜一听正事,抹掉眼泪认真想了好久。
“七月,夏七月。”
辛立烨侧目。
辛甜想,“诗经七月吟诵生活,七月属夏,我们认识也在七月。”
她想,七月是美好的。
至少今年是。
……
夏七月很喜欢新名字。
辛立烨递交了材料上去,根据安置办的规矩,其实差些,他补了警方上司双方的手写证明。
负责登记的徐干事有点为难,“这我不确定能落户成功,辛队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白,如果缺什么我再补,麻烦了。”
辛甜跟着呢,“哥哥,你也要养伤,我来跑材料吧,就当社会实践,我在办事处干过,这些比你懂得多。”
辛立烨笑,“敲结婚证和这可不一样。”
想想领导都同意了,临时户口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也就点头答应。
不过,“你确定要带七月吗?”
意外之喜,是七月认字,交流无法说,可以通过写的。
讲述明白他要上班,七月倒是对小妹不排斥。
果然,小妹人见人爱。
她耳朵受创严重,老钱说只能一点点修复,不过作用不大,顶多恢复到能听见大动静,正常交流还是有障碍。
“你要是舍得给灵气,明儿我就能治好。”
辛立烨立马不理老钱了。
上哪偷灵气去。
倒是脏腑的伤,多养养还能好上几分。
家里多了个人,林雪柔也从辛继荣那得知真相,觉得儿子心善总比戏文里头没良心好,允了家里多个人。??g
唯一反对的,只有辛蜜。
因为这人跟她抢妹妹。
见反抗不来,就只提了一个要求,人住家里行,但不能当姐姐。
怎么能横插一杠子给妹妹多个姐姐呢。
她是唯一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确定这事,安置办那先有了回复。
临时户口没能落下来,因为没这个先例,也不能开这个先例。
辛甜听了十分疑惑,“哥哥不是说领导已经答应了?”
安置办的徐干事说:“材料不清晰,上头说,要责任到人,避免后续出事,所以哪个领导答应的,要出具保证书,同时要征求其他师团的同意,才能允许人继续留在岛上。”
“?”
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