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打着慰问陛下的名号,纷纷前来拜见。
池珞坐在南阳江上的画舫上,脑袋上的鹿茸死活收不回去,她便只好施了个障眼法,将鹿茸悄悄隐了去。
现在崔辰安正在扮演李荀嗣应付南阳群臣,而她便因此空闲了下来,有时间去解决她体内翻涌个不停的瑞鹿血脉。
【神农谷。】她压着自己体内的躁动,指尖落在自己袖中的水镜上。
体内翻涌着的血脉提醒着她自己瑞鹿的身份。她既然是借了瑞鹿的身份,自然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瑞鹿世家的覆灭。
哪怕她依旧心心念念着春深台。
【瑞鹿世家并不是在瑶池之战后忽然之间垮台的。一个腐朽而庞大的家族,是从内里被一点一点地腐蚀空的。】池珞偏头想了想 ,【世家里必然有很多凭借着自己身份耀武扬威着的蛀虫。】
她拨亮了通讯水镜。
通讯水镜倏地亮起,水镜里面浮现出了一个稍显成熟的面容,脑袋上还有着勉勉强强的一点鹿茸露头。
算算年纪是她的瑞鹿姑姑,小也。
“鄜鄜?”池也见到了池珞很是高兴,她忍不住絮絮叨叨道,“你在千山缥缈峰的修行如何了?啊,看上去你好像是提前进入繁殖期了。嗯……算算时间也是。嘶,这可有些麻烦,鄜鄜要不要找一个道侣?”
“小也姑姑,有没有什么可以暂时克制血脉涌动的法子?”池珞边说着,眼尾边泛上薄红。显然是在尽力克制。
“天命湖湖底的雪莲也许可以……”池也说了一半,像是忽而想起来了什么,犹豫地吞下了后半句话。
“公库中没有了?”池珞敏锐地抬眸。
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口气显然梗在胸口,闷闷不乐道:“前一阵子二长老说是要炼药,全给拿走了。”
二长老。
池珞心中暗自记住了这个长老。
原书中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好像是背叛了瑞鹿,在瑞鹿世家覆灭后,向崔辰安谄媚邀功。
真是好笑,崔辰安哪里是什么好人。他脸上带着最天真的笑,眨眼便将二长老投入魔窟,令他遭受乱蛇啃食而亡。
“二长老可是故意的?”池珞继续道,“小也姑姑您直接说最近都有谁在神农谷弄权弄势、仗势欺人,不必当我还小,刻意避着我。”
听到池珞这么说,池也顿了顿。
从前的鄜鄜天真的紧,所以她一直不好将这些家族内斗的事情与她说。只是她现在都已经去到千山缥缈峰拜师学艺了好些年……应当是与以往不同了吧?
池也长吐了一口气,将二长老一脉近年来一直打着炼药等名号,掠夺贪污公库中的灵草灵药的事情一并说了个干净。
“我哥哥不过是因着四处找池珈,这才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同他计较,他倒是气焰嚣张,当真以为我们瑞鹿都归他管了不成!”池也气愤地说着。
话罢又看了看池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故意提到池珈的。”
“无事。”池珞摇摇头,指尖摁在水镜上,“名字我都记下了。”
池珞和池也道别,通讯水镜也随之熄灭。池珞的指尖在池也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
有意思,池也也是死在崔辰安的手里的吧?
【池珞的父母曾经还有一个孩子,池珈。如果说池珞是稀有的白色瑞鹿,那么池珈更稀有,是真正万中无一的九色瑞鹿。只是很可惜,她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不知道谁拐带走了,从此没了音信。】系统对着池珞说着。
【一对急着寻找自己亲生女儿、对家族疏于管理的瑞鹿族长夫妇,以及一个野心勃勃的瑞鹿二长老。】池珞描绘总结着,【瑞鹿世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
【恐怕我的身边,也安插着不少探子蛀虫吧?】
她忽而起了身,转身从走进了画舫的里屋中。系统看着她抬起手来,悄然化成了原型。
只见一只幼小可怜的小鹿忽而出现在了屋中,鹿茸依旧是被障眼法藏去,四只脚纤细伶仃的。
原是池珞化作了原型。
她顶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拖着小鹿毛茸茸的尾巴,大大的耳朵上生得白色的绒毛,显得这小鹿愈发清纯可爱了起来。
【宿主,你这是要?】
小鹿在原地蹦哒了蹦哒,像是在适应四只脚的着地与抓地。
这只瘦弱可爱的小鹿歪了歪脑袋:【自然是当刺客,刺杀!】
声线清冷得当真像是一个刺客瑞鹿。
【杀!杀!杀!】
话罢,她帅气冷漠地腾跃而起……
然后伶仃的细腿踉跄了一下,平地摔“啪叽”在地上。
【咳。】她抖了抖自己白绒绒的尾巴。
……
画舫上推杯换盏,群臣都在抬眼去偷偷地看那主座上的“李荀嗣”。
宾主尽欢。
只是画舫边的风声似乎更喧嚣了些,折柳曲也幽幽地响了起来,像是在和画舫中的丝竹管弦比试长短。
众臣表情一变。有些生性怯懦的甚至于手上开始拿不稳杯盏来。
“继续。”崔辰安摩挲着手中拿着的杯盏,面色不变。
南阳江畔的柳枝更加欢快地飞舞了起来,天中甚至是忽而出现了不少活泼鲜艳的纸鸢。孩童的嬉笑声也透过画舫精美的墙壁,直直地进到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这下丝竹管弦就算是再响,也无法再遮掩住孩童的欢笑声。
这回不单单是声音乐曲了。
所有人的眼前都变了一个画面。
方才还喧闹着的酒席变成了一片草长莺飞三月天,许多孩童正叽叽喳喳地头碰头,凑在一起商量着放纸鸢。
只单单一个男孩不同。
他单单被落在人群之外,手中独自拿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纸鸢,很显然是自己努力做着的纸鸢。
分明他生得很是可爱,一双眼眸乌溜乌溜的。但是其他所有孩子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恐惧以及瑟缩着的。
崔辰安抬眼一看,知晓这男孩便是那只小妖鬼。
看来小妖鬼还是按捺不住了。
小妖鬼举起自己手中的纸鸢,像是在祈求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忽而出现了一只柔荑来,替他理了理衣领,关切温柔的嗓音落在他的耳边:“小心些玩,莫摔着了。若是摔倒了,娘亲我可是要心疼的。”
而那柔荑的主人,赫然顶着渠铃的面容。小妖鬼仰起脸来,甜甜一笑。
酒席之中的南阳群臣一惊,有些甚至于失手打翻了身旁的杯盏。
李丰源见状一拍桌子,怒道:“谁!陛下在此,是谁胆敢在此故弄玄虚!”
那拿着破烂纸鸢的小妖鬼却忽而以扭曲的姿态回过头来,诡异而天真地笑着,孩童的声线格外清晰:
“我是来找我娘亲的!”
“把娘亲还给我!”
孩童的声音尖锐刺耳,刺耳得画舫内群臣忍不住捂住耳朵。画舫内丝竹管弦愈来愈快,最终倏地一铮,停了。
画舫内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的画舫顶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伏在上边,瑟瑟地缩起身体,白绒绒的大耳朵显得她脑袋愈发小了起来,显得无辜可怜。
这只受惊的瑞鹿坚持着站了起来,扬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质问道:
“我察觉到危险了,你是二长老的人吧?二长老难道要对我下杀手吗?我可是白色瑞鹿!”
“小殿下,您本不需要死的。好好待在千山缥缈峰修行不好吗?何故要忽然关心我们神农谷的事情呢?”
画舫内凌乱的杯盏撞击声像是在为一场刺杀庆贺。
藏在暗处的屠刀陡然指向颤抖着的白色瑞鹿。
作者有话说:
13、凶手狼崽
江畔边的人倘若往江心一看,就会瞧见那画舫诡异地停滞在江心,外边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晦暗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小妖鬼被引来了。”招元桃手中的剑“铿锵”一声出鞘,对着身旁的宋林盛说,“趁现在,小妖鬼还在找李荀嗣复仇,我们赶紧去搜寻那些民间巫祝,好快些将那些姑娘们救出来!”
“小鬼头既然是想威胁李荀嗣,那自然是想要以渠铃女儿的性命为要挟。现在那些姑娘应当暂且是安全的。”宋林盛说道,“画舫中有温师兄他们,拖住妖鬼理应不成问题。我们要尽量速战速决。”
“那我守在这里负责望风。”风唳点了点头。
画舫外的玉衡峰弟子们已然是互相安排好了。
温似旻则是伪装在群臣之中,抬眼看着眼前小妖鬼制作的虚幻景象。
他看不见崔小师弟了。想来应当是小妖鬼只想与李荀嗣当面对峙。
温似旻身为玉衡峰的大师兄,手中的玉牌可以监视所有峰下弟子的身体灵气状况。他看了看属于崔辰安的那个牌子。
眼见他鲜活得很,温似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催动手中的剑阵阵法,用来一点点地驱散化解画舫中浓厚的妖鬼气。
……
现在的“李荀嗣”现在正如温似旻所料,正站在小妖鬼的跟前。
小妖鬼挥着尖利的指甲,张牙舞爪地朝崔辰安刺来。
倘若站在小妖鬼跟前的是温似旻,他定然不会与小妖鬼硬碰硬,因为投鼠忌器。
换作任何一个正派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况,都会因着顾忌着小妖鬼手中的几条命,从而束手束脚。
但现在小妖鬼的跟前是崔辰安。
他的身旁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浮动起几道弯月,全然不作掩饰。
“你不是李荀嗣!”小妖鬼乌溜乌溜的瞳孔猛地一缩,气得开始呼吸急促了起来,“你也是假的李荀嗣,是吧?你们都在骗我!又在骗我!你们其实就是南阳找来的仙人吧?”
“仙人?”崔辰安眼皮一掀,手中的杯盏也随手倾洒在桌案上。
他身上的障眼法如同碎裂的光点散去,一阵萤火光缓缓消逝后,他终究是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生得本就比李荀嗣好看,再这么勾唇一笑,昳丽得勾魂极了。
漂亮得不像话。
那流曳着的下垂眼尾,更是显得他无辜气息更显,怎么看都是人们印象中唇红齿白的修道少年。
看起来无害极了。
这样的容貌给了小妖鬼勇气,他愤怒地将自己手中的破烂纸鸢砸在了崔辰安跟前。
剔透的酒水与纸鸢沾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小妖鬼那张稚嫩的面庞也开始扭曲了起来,眼中变成了诡异的漩涡,他道:“你是不是忘记了狗皇帝和渠铃的性命都被捏在我的手里!”
他得意洋洋地对着自己幼嫩的脸蛋拍了又拍,自己打自己打得啪啪作响:“你们敢动我吗?”
“嗯?”崔辰安一撩眼,眼中的白色纯粹,像是阳光正好时对着你笑的五好少年。
小妖鬼却陡然感觉到心上一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
只听“噌”地一声,崔辰安勾起红唇来,声线慢条斯理:“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有意思的要求。”
待得小妖鬼反应过来时,一道弯弯的月刃便毫不停滞地割向他的眼眸。
即使小妖鬼在本能面对危机时的驱动下反应极快,也没能护住自己的眼睛。随着清朗的弯月刃一剜,一只圆溜溜的妖鬼眼珠子一轱辘从眼眶中掉落了出来。
又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另一个盛满清酒的琉璃盏中。而那只琉璃盏正被少年的一只手执着。
那手生得很是好看,无论是骨的走向还是皮的白净,还是那画龙点睛的转腕间青筋。
“敬你。”弯弯的月刃沾带着妖鬼的血腥气,悬浮在崔辰安身旁。
倒是显他的肤色白到近乎不正常。
若是忽略那琉璃盏中的妖鬼眼珠子,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真以为是哪家灼灼少年郎初入宴席,有礼却生涩地对着旁人敬上一礼。
“你。”小妖鬼颤抖着身体,抬手捂住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空洞,“你究竟是何人?”
崔辰安拿着弯月刃,在琉璃盏中随意比划了几道,再看那琉璃盏时,这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妖鬼的眼珠子……分明是一支悄然绽放着的水中莲,还在琉璃盏中的清酒中晕开层层朱砂红。
他把眼珠子雕刻成了花!
有病吧?
这个疯子!
有病的疯子!
小妖鬼感觉到冰凉的弯月刃抵在了他的脖颈间,危险的感官刺激得他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只是那少年偏头笑得单纯无辜,发带边缘的金线勾勒出他几分诡异:“你说的,我是仙人。”
哪里有这样的仙人!
“喝了它,乖。”像是在哄什么小孩子喝药,少年的音色还捎带着些懒音。
琉璃盏却是毫不留情地抵在小妖鬼的唇边,让小妖鬼全然吞下,一丝清酒也未曾落下。
“咳咳!”小妖鬼咳嗽得更厉害了,未曾被剜掉的眼都被呛出了泪水,他不敢抬头去看崔辰安,只是伏在地面上颤抖得厉害。
与此同时的南阳江畔,风唳看了又看被晦雾裹挟住的画舫,实在是忍不住出声忧虑道:
“小师弟方是第一回做任务,便遇到了这个敢害人性命、怨气又重的厉害妖鬼,他能够招架得住吗?真可惜我没来得及进到小妖鬼的界里。”
风唳担忧地叹气道:“小师弟当真是倒霉又可怜。”
“你真是倒霉又可怜。”
伴随着一声轻笑,画舫中的崔辰安手中的弯月刃轻轻划过小妖鬼的另一只眼眼皮,直接割得他妖鬼血直流。
“说吧,喜欢什么花?我倒是有些时间同你画上一画。”崔辰安弯眸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如桃花扇开,无意间露出来的虎牙可爱极了。
光恰好又在这个时候打在他的眼眸上,照耀得他眸子剔透得像是什么跌进了落日。
只是倘若他手中的一串弯月刃不在淌血便更好了。
小妖鬼忍不住吓哭了。
“哭什么呢?真当我是那些可笑的正派?”少年一撩眼皮,陡然变脸,眼尾张扬着满身戾气,“谁叫你要来烦我的?”
崔辰安冷眼看着小妖鬼,冷眼看着他从得意洋洋到害怕瑟缩,眉眼间的阴郁愈重。
哭得他都厌烦透了。
他移开落在小妖鬼身上的目光,忽而又被手上的弯月刃吸引了去。
这皎洁的弯月刃还在“嘀嗒嘀嗒”地掉着血珠,落在少年紧绷的小臂上,显得红更红,白更白。
崔辰安指尖抚摸过自己的唇。
白得忽而让他想起来了他那个瑞鹿师姐。
想到那藏在鸦发中,偶尔露出来的一点耳尖。
如果说,他的白是雪的白,尽是藏污纳垢,那师姐的白是彻彻底底的白,纯粹极了,让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坦坦荡荡的真心。
他抬起手来,任由着手臂上的血色流淌。
崔辰安不必去找铜镜,也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定然是与先前乖巧师弟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扬起鸦羽,一点又一点地勾唇弯起笑来,眼眸之中盛着期待、兴奋、纯粹,眼尾则是流曳着惹人垂怜气息。
乖乖小奶狗一样的师弟。
这是他面对师姐时惯用的姿态。
他的好师姐,定然觉得他是这般可爱的小师弟吧?
要是见到他刚刚那副模样,又会露出怎样有意思的表情呢?
“管好自己的嘴。”崔辰安轻笑着对小妖鬼说着,语调是简单的少年间调笑。
小妖鬼连连点头,再也没有先前嚣张的模样。
崔辰安的指尖一点又一点地擦拭掉自己弯月刃上沾染到的妖鬼血气,眸中的神色平静至极,眼尾却是跃动起兴奋期待来。
“倘若和姐姐装可爱……”崔辰安自言自语着,目光毫不在乎地掠过自己尚且沾着血色的手臂,“姐姐定然是会相信我吧?”
多有意思,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个装纯良的小师弟。
……
画舫中的单方面碾压暂时落下帷幕,而在画舫顶上,一只软脚的白色小鹿正将自己四个细的要命的蹄子将眼前的刺客踩在脚底。
小鹿那细到看起来很容易折断的腿,却宛若千钧重,直直地压着那刺客翻不了身。
白色的纯洁小鹿用着最轻灵的声线,眼眸潋滟着流光:“何必呢?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模样。”
“二长老应当是真的想来杀我,好成为瑞鹿世家的掌权人……只不过,池也小姑姑不是二长老的人吧?”小鹿耷拉着白绒绒的尾巴,悦耳清澈的声音慢悠悠道,“让我猜猜。池也小姑姑想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二长老,以此搅乱瑞鹿间的关系。”
“所以,池也小姑姑其实是崔家手下的人吧?”瑞鹿眨着自己灵动清澈的眼眸,笑道,“是崔辰安手下的人。”
系统一愣,崔辰安不是宿主的攻略对象吗?那宿主会不会高抬贵手……
“咔嚓。”
小鹿细细的蹄子直接折断了刺客的脖颈,然后抬起她雾蒙蒙的眼眸,不谙世事那样懵懂道:【系统,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系统咽下自己还未出口的字,摆摆自己不存在的手:【没有没有。】
于是鄜鄜随手撒下草药。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刺客的身躯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蹦哒下画舫顶,随眼往晦雾里望。
崔辰安恰好也在往晦雾外望。
他的弯月刃还在手中,却是忽而看见了一只纯白的瑞鹿。
白绒绒的小鹿晃了晃自己脑袋上的大耳朵,眼眸里盛满了纯良无瑕,也正在望向他。
作者有话说:
14、师弟哭唧唧
崔辰安手中的弯月刃已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只是白皙的手臂上依旧是沾染着血迹。
他将沾了血迹的手臂背到了身后,抬手一道灵力便在自己沾到了妖鬼血迹的手臂上,长长地划上了一道。
眼见着鲜血覆盖过妖鬼的血迹,他流长的眼尾流曳着笑意。
他就像是一个被妖鬼打伤的小师弟。只因着不想让师姐为自己的受伤而担心,故而悄悄将自己的伤口藏了起来。
他弯眸一笑,只将阳光灿烂独独展现给师姐。
扬起的眼眸中仿佛在说:“我没有事情哦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受伤的。”
而在他跟前的白色小鹿歪了歪脑袋,灵力也在缓缓流淌着,悄然将自己脚后跟无意间沾染上的血迹给一点点地抹去。
打斗的痕迹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依旧是圣洁的、雪白的、不染纤尘的。
“姐姐。”崔辰安背在身后的手臂一抖,长袖遮掩住了自己小臂上的长长伤痕。
他手中的弯月刃也随着他的动作倏地缩小,直到化成一串玲珑的弯月手链。
当弯月刃没有沾染上血迹的时候,是唬人的干净纯净,就像是崔辰安本人那样。
当一件凶器被擦拭得整洁干净时,谁又能看得出它美丽精致的外表下究竟是捎带着多少亡魂戾气?
他走出晦雾,缓缓走到池珞的跟前,单膝跪下,俯身在与她的视角平齐。
崔辰安的眼眸里充斥着明媚的少年意气,但却这样低下身平视着池珞,
他这样的眼神,总会让人产生“俯首称臣”的错觉。
“姐姐,我已经成功拖住了小妖鬼。听宋师兄讲,多拖上的时间越多,我们便更有可能更快地救出那些被当成祭祀品的姑娘们。”崔辰安扬起鸦羽。
他眼眸中流转着的光,就像是被他捧起来的满怀着的期待。
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做的好吗?”
谁能够拒绝小师弟这样的俯首称臣?
谁能够舍得打破小师弟满怀的期待?
在这个时候换作是谁在崔辰安跟前,都无法对他说上一个“不”字。
毕竟眼前是一只多绵软的小羊羔呀?
崔辰安的鸦羽下敛,掩饰住自己眸中跃动着的兴味。他装的又坚强又可怜,又温顺又有礼。
白色瑞鹿在这个时候缓缓化形成人。
随着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声,跪坐在地上的池珞伸出手来,抬手贴了贴崔辰安的额头。
他的好师姐偏了偏头,一侧的鸦发随着她的动作挣开,露出她那白如雪纯如水的耳尖。
他的乖师姐一点儿也不吝啬于夸奖他人,她果真是眼眸一睐,眸中圣洁又干净:“小师弟做的超棒!”
崔辰安掐好时间,恰到好处地笑了起来。他本身就生得昳丽,自然是知道自己这样笑起来的模样究竟是多么得令人心软。
也许还会有些蛊惑人心。
他很是顺从地额前蹭了蹭池珞的手心,就像一只乖乖的小羊羔,用自己身上的毛茸茸蹭在主人的掌心之中。
绒绒的,软软的。
他可是一个乖师弟。
眼前的瑞鹿师姐却在他凑近的时候,鼻子皱了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身体前倾,再凑近他低头嗅了嗅,鸦发上冒出来的小小鹿茸,怎么藏也藏不住。
这是闻到他身上的妖鬼气了吧?
还有他身上浓郁的血气。
披着羊皮的狼唇角弯起笑容,目光从师姐的那双干净得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眸中掠过。
他能从池珞的眼中照见自己一只蛰伏着的、野心勃勃的狼。
但他知道,在他那心思单纯的瑞鹿师姐眼中,照见的定然是只无辜的、垂着尾巴的乖狗狗。
“你受伤了?”池珞果然紧张了起来,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便要撩起袖子去看他手臂上的伤。
乖巧懂事的小师弟被抓得闷哼一声,但依旧是对着关爱自己的师姐扬起一个最漂亮的笑容。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额前的碎发不显得凌乱,反而显得他江湖气了起来。
“小伤而已。外出历练磕磕碰碰很是正常,姐姐不用担心我的。”小师弟的语气轻快。
只是他的额前鬓角冒出的细密的汗珠,正在悄然暗示着他对伤痕独自的隐忍。
像极了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又不乖了?”瑞鹿师姐却哼哼一声,抬手躲过崔辰安的阻拦,直直地掀起他的袖子,“我是瑞鹿,对伤口的治愈最为擅长以及敏感。你有没有受伤难道我不知道吗?辰安你莫非以为能够瞒过我不成?”
她念念叨叨的,念起“辰安”这二字时却莫名显得缱绻,像忽而放软了那样。
“嘶,好浓重的血腥味。”池珞低眸,指尖掠过崔辰安的手臂,“伤的这么重?你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吗?”
只见这白极了的手臂上翻着一道新鲜的血痕,血肉都翻了出来。
可见崔辰安哪怕对自己下手也是不带一点儿留情的。
分明是他自己划伤的自己,崔辰安却在这个时候抿直了唇线,唇上的红色都要给自己抿白了。
好一朵坚强的小师弟。
暗地里这可怜坚强的小师弟,却是颇有兴趣地看着池珞。
他看着自己这个瑞鹿师姐软声心疼着自己,他看着她动用着灵力,替他治愈着伤口。
还低眸说着:“这个伤人的妖鬼,怎么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圣洁的瑞鹿低垂着鸦羽,就像是垂花一般。光拢在她精致白皙的五官上,显得她肤色通透极了。
简直像是神明垂怜。
崔辰安忽而想到那个小妖鬼被雕成花的眼珠子。
此时再听着师姐絮絮叨叨地替自己打抱不平,他突然觉得有些有意思。
被当成一个小羊羔。这体验……也怪有意思的。
“师姐先前便同你说过了。辰安你不要什么都只往自己身上揽。”她抬起眼眸,认真至极地同他说着。
她被鸦发拢着的耳尖,此时显得像是倔强着的生长着的白花。
她温柔又坚定地说:“以后要是受伤了、疼了一定要同师姐说。不许藏着。”
声音轻灵轻灵的。
崔辰安很是配合地弯起笑容来,双眼皮像桃花一般,怯怯地、缓缓地绽放开来。
“好。”他应了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臂举到池珞的眼前。
“姐姐,我疼。”
如同狗狗翻起白绒绒的肚皮撒娇那样。
只是到底是少年声线,低哑又带着笑意。池珞抬起头,能看见他那清晰的下颌线。
谁能遭得住漂亮师弟撒娇。
池珞抬手,指尖落在他的脑袋上挼了又挼,自己的耳尖也捎带上了薄红。
“疼吗?那我再施一个术法。”池珞边说着,边回想着典籍,“到底是我学艺不精,待我多学学,下回给师弟疗伤的时候就不至于再弄疼师弟了。”
语气关照呵护极了。
崔辰安轻笑一声。
而后眼尾一撩,流曳出眸中的恶劣。
师姐当真以为他是需要照顾的乖乖小师弟吗?
这可真有意思。
……
“方才小妖鬼同你商量些什么了?”温似旻询问着崔辰安。
“他想要找我讨要渠铃,我骗他说渠铃身体被妖鬼气息所伤,状态不佳,故而在一开始拖住了他。”崔辰安像一个学生一样乖乖地回答着,“我与他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他兴许是察觉到了我在拖延时间,故而暴起伤了我,撤了晦雾逃了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听起来好像说了不少,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温似旻点了点头。
“下回不能再让小师弟落单了,这回好在只是一个擅长障眼法的小妖鬼,倘若是换了一些比较危险的妖鬼,那可怎么是好。”风唳说着。
他自觉自己要担负起师兄的职责,来好生照顾受伤的师弟。
“鄜鄜也是!”一听到风唳这么说,青鹤瞬间就想到了池珞,“瑞鹿也需要好好呵护!”
这么脆弱漂亮的瑞鹿,不捧在手心里怎么行!只可惜她要扮演的是渠铃明面上的侍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池珞寸步不离。
风唳和青鹤两人本身就是单思维的妖,心思简单得很,想的什么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他们的脑袋整齐划一地看向崔辰安和池珞,眼眸中大大地写着“心疼”以及“慈爱”。
崔辰安回了风唳一个标准且腼腆的师弟无辜笑。
池珞扬起鸦羽,也对青鹤弯起瑞鹿标准笑来,眼眸纯粹。
瞧这两人这一模一样的小可怜样!
青鹤和风唳齐齐想着。
真是令人操心不已。
“对了,姐姐。”崔辰安凑到了池珞跟前,手指上有些局促地扯了扯池珞的衣袖,下颌线不自觉地紧绷。
少年郎如玉的手指与白袖上绣着的金线纠缠在一起。
“嗯?”池珞回眸看去。
只见崔辰安从怀中拿出一条手链来。
那手链是弯弯月牙勾连而成,月儿大小错落,散发着浅浅的萤火光。
“这是我想送给姐姐的手链。”
其实是沾了妖鬼血气的弯月刃。
少年弯起眼眸,眉骨在眼下落下阴影,昳丽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真诚极了: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报姐姐,只好给姐姐做了个手链。”
小师弟面如薄雪,眼尾流曳着无辜:
“希望姐姐喜欢。”
喜欢这个小恶作剧礼物。
而此时在崔辰安的袖中,通讯水镜悄然一亮,上边的消息清晰地写着:
“瑞鹿刺杀失败。”
作者有话说:
15、月牙手链
“谢谢小师弟。”
池珞鸦羽惊讶地一扬,眼眸里像是被点上了高光。层层鸦发与白皙的肌肤相衬,显得白更白。
圣洁的瑞鹿素来都有普渡众生的气质。
干净、纯净、悲悯。
崔辰安顺势将月牙手链绕在师姐的手腕上,指尖比划了一下她腕儿的纤细。
而后用月牙手链扣住。
小师弟的指尖绕过师姐的腕骨,像是无意间的触碰,也像是在悄悄量着些什么。
伴随着弯月饰品清脆的撞击声,手链将她的手腕彻彻底底地扣住了。
或者说有那么点像是被锁住了。
崔辰安低垂着鸦羽,目光细细地顺着手链上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弯月,寸寸流连过去。
池珞忽而回过身去,弯起眸子来,对着温似旻等人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这个弯月手链。
“瞧,辰安送我的,漂亮吧?”她左右晃了晃自己的手,手腕上的弯月皎洁无瑕,显眼的紧。
这手链这么一戴,显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伶仃了起来,衬托得腕骨上泛着的薄红也灿若桃花开。
只是从崔辰安的视角看过去,他只得看见师姐鸦发上洁白得刺目的白玉流苏。
因着池珞正在把他送的手链展示给玉衡峰的几人看,所以崔辰安的视野里只留得那白玉流苏,晃晃悠悠的。
“好看欸!”青鹤最为捧场。
温似旻瞧了瞧,也配合地笑了笑:“很适合阿珞。”
玉衡峰几人一片欢闹。
晃眼得要命。
扰人得要命。
瑞鹿擅治愈,故而他们常常与所有宗门家族的关系都格外好。
只是他们往往负责的是普渡众生,而从来不是只负责治愈一人,也从来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专属。
就像池珞现在的笑。她眼眸之中恍若林中小鹿那样的纯澈干净,但是她的干净对近乎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她有温柔的大师兄,有关系很好的师妹。她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师弟。师弟只会有更小的,不会单单只他崔辰安一人一直是最小的。
兴许在她的眼中,所有的师弟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普渡众生,恐怕锁着她拘着她,也留不住她。
崔辰安的指尖随意从一旁的摆饰上捻起一瓣不知何时沾上的落花,无意识地摩挲着。
毕竟他的师姐是那般雪白。
那般心思纯净。
只是这样的干净不单单是对着他一人的。
干净的人,都让人讨厌。
讨厌得令人想要杀死。
崔辰安的指尖倏地一紧。
眼见着池珞已然转过了身与玉衡峰其他几人说说笑笑,崔辰安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水镜来,低眸看了看上边传递过来的字眼。
刺杀失败?
他无意识地偏了偏脑袋,额前的碎发掩饰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分裂瑞鹿对于崔辰安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个世家看上去庞大顽固,并且看起来与其他宗门的利益链条坚不可摧,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瑞鹿从自身开始腐败。
就像是一只硕大的、扑棱着翅膀的蝴蝶猝然逝去。
只有在这样一只又奇幻又大只的蝴蝶一头栽下来时,人们围上去,才会看得到这样的鲜艳靓丽下的腐朽与落败。
他先前不过是用利益随意鼓动了一番,就有数不清的瑞鹿在暗中要与他投诚。
这池也便是其一。
池也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笑面虎。她是瑞鹿世家族长最信任的妹妹,却是利益熏心、下手隐蔽又毒辣。
大抵是猜到了他想要让瑞鹿覆灭,为了向崔辰安表示投诚之意,池也每回都会在通讯水镜中给崔辰安发送讯息,告诉他每日刺杀瑞鹿的动态。
崔辰安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免费观摩几场瑞鹿的自相残杀。
今日也不知道池也又是对哪只瑞鹿动手失败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池珞。
她眼中一无所知,还在很是欢欣地侧眸,手中拨弄着他送的月牙手链。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
不过干净的她,不仅不知道他送的干净手链沾了多少妖鬼气和血腥味,也不知道他在暗处对瑞鹿们之间的挑拨与分裂。
小师弟眼眸一睐,点漆般的眼眸张扬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流长的眼尾藏着戏弄与讥诮。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不过与别的瑞鹿不同。
她的心思不像别的瑞鹿那样充斥着算计,而是充斥着爱与信任,是那样的纯粹。
不愧是极为罕见的白色瑞鹿。
出淤泥而不染。
干净得独一份。
纯粹得多好笑。
崔辰安的指尖掠过水镜:【刺杀的时候,不要碰千山缥缈峰池珞。】
他姐姐这样的瑞鹿,当然要多留一会儿。这么脆弱漂亮的东西,要是玩死了就没有意思啦。
小师弟眼眸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一个清朗又明媚的少年郎。
他还要在姐姐跟前装成乖羊羔呢。
……
“我们找到了那些民间巫祝。他们大概率是把那些同生辰的姑娘们锁到一个孤岛上了。”招元桃隔着水镜对几人说道,“现在我们就在孤岛这里,这个岛有些奇怪。”
“我们尚且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所以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岛。”宋林盛补充着,“现在这边只有我们二人,应当是人手不太够的。”
“不如让风唳过去帮忙?”温似旻询问。
招元桃隔着水镜,神情颇为古怪地看了又看温似旻。
现在她只要一看见温师兄,就会想到那天那翘头鞋与皂靴氤氲着微妙的氛围。
从前在她的心中,温似旻是无所不能、最公正的大师兄,只是到这个时候,招元桃开始摇摆不定了。
她只能确定池珞是爱慕温似旻的。
青鹤看池珞和温师兄的眼神,只怕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池珞暗恋温似旻。
但是温师兄。招元桃实在是不知道那一天的南阳皇宫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她摇了摇脑袋,晃掉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温师兄。”招元桃试探着开口,“能由你来帮忙吗?风唳留在南阳帮池珞他们……这孤岛着实是有些棘手。”
温似旻微微皱起眉心,斟酌了一番。
救回无辜的南阳百姓在温似旻心中自然会是最重要的。池珞抬眸看了看温似旻。
“好。”他应道。
果然是。
池珞随意猜测着,眼见着故事一切的走向都在和原文中每个人的选择暗自重合,心中有种先知预知的快乐。
既然如此,那么岂不是能够证明,“崔辰安将池珞锁在春深台反复折辱”的剧情有着很强大的不可抗力和惯性。
她这回预先咬着自己的唇,这才没有在玉衡峰众人面前,“咯咯咯”地变态地笑出声来。
崔辰安的目光停留在池珞的唇上。
他看见她贝齿咬着红唇,目光一直追随着温似旻,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面上的情绪复杂的很。
他还看见那边青鹤的目光在池珞与温师兄身上反复流连。
这种感觉像极了:
池珞与青鹤并排走着。而这个时候温师兄从身边经过,青鹤便用手肘悄悄撞了撞池珞,促狭地说:“看,这是你喜欢的人。”
崔辰安的目光又转而落在池珞手腕上的弯月手链上。
这弯月刃被他擦拭过了,早就没有了任何鲜血和污渍,干净得很,也同样刺眼的很。
皎洁的明月果然只会照在挺拔的松间,而非什么阴暗的沟渠。
伪装而成的干净永远不是真的干净。就像他崔辰安,永远都不会如同温似旻那样。
他不会是明月,不会是白雪,也不会是雪松。
……
最后的安排是温似旻、招元桃和宋林盛负责了解孤岛中的情况,好去救出那些姑娘。
而崔辰安和池珞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南阳宫中。一个兢兢业业地扮演暴君,一个认认真真地扮演宠姬。
小妖鬼倒是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也让青鹤得了空,闲来无事便会找池珞聊聊天。
“听温师兄说,他们最近联系到了孤岛上的一个凡人姑娘。”青鹤说着,“这个姑娘叫云倚玉,聪明得很,即使是在那些巫祝的看管下,依旧是找到了法子与温师兄他们传递消息。要是哪天将她救下了,我们可得给她好好探探根骨,搞不好会是什么修炼上的天纵奇才。”
不愧是原书女主。
她自然是天纵奇才。
池珞乐滋滋地剥了一颗荔枝,边吃边听。只是眼眸难免多关注了青鹤几分。
毕竟讲到了原书女主嘛。
听说原女主生于凡间,却如野草般坚强。她对云倚玉还是很感兴趣的。
珠帘摇曳。
崔辰安隔着珠帘看着池珞。她正侧耳,很认真地听着青鹤说话。窗牖外照进的几缕光显得她颈间愈发纤细雪白。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当真是让他生出来了错觉,当真以为这是他的宠姬,而非什么师姐。
只是“温师兄”这几个字夹杂在两人的交谈中怪明显的。
也许池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青鹤提起“温师兄”的时候,她鸦羽一扬,手中剥荔枝的动作也细微地停了停。
是显而易见地生了兴趣。
崔辰安鸦羽一低。
“叮当。”珠帘上的珠子倏地碰撞在一起,原是小师弟进了屋。
他俯下身,很是自然地顺手接过师姐手里另一个正在剥着的荔枝,自己替池珞剥了起来:“姐姐。”
“莫要乱了渠铃人设。”他细细地给荔枝剥了皮,在一旁处理好了荔枝核,而后体贴地喂到池珞唇边。
池珞看着小师弟俯下身,衣领内的美人骨的线条明显,那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勾人的很。
她下意识就着崔辰安的手吃了那荔枝。
临了,她还感觉到少年的指腹无意识地蹭过她的唇间。冰冰凉凉的,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撩带起一片麻酥。
饶是青鹤大条,也莫名觉得眼前的氛围氤氲古怪了起来。
偏生崔辰安眼尾下垂,一副好师弟的模样,乖顺的很。
他的指尖收回时,恰巧拨过池珞的弯月手链,蹭出细微的“叮当”声。
弯月手链好像有些松了。
“果然锁不住……姐姐。”崔辰安抬手,替池珞再把手链系紧了些。
小师弟弯眸时眼中无辜清澈,双眼皮如同桃花扇开。
指尖又蹭过了月牙手链。
师弟对师姐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亲昵暧昧了?!
青鹤心中却闪过这样惊人的念头。
16、瑞鹿繁殖期
【崔辰安好感度,零。】系统忍不住冒头出来,喜极而泣,【虽然是波动式的零,但是好歹回归正常值了,太不容易了!】
池珞偏了偏头,无视掉傻白甜系统在自己的脑袋里放烟花。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心跳也跟着加速了几分。
她刚刚不只是从崔辰安的动作中尝到了荔枝,她还从中感受到了,欲念。
这样的认知令得她眸中跳跃染上了兴奋。
如果说先前的小师弟眼眸中的情绪是厌世的,现在的小师弟则是相较于先前,有了世俗的欲念。
无论说是好胜心还是其他贪玩的心思,总归崔辰安不再是冷眼旁观的了。
他入局了。
池珞抬起手,像是挼狗狗一样,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少年额前的发丝都给她弄乱了,也不生气,倒是弯起眼眸笑得欢欣,一眼看上去,脸边还有着奶生生的气息。
不是乖巧小奶狗师弟又是什么?
青鹤愣了愣,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最近的恋爱话本子看多了吧?
这哪里是师弟对高高在上的师姐暗藏心思?
这分明是鄜鄜在撸狗呀!
没错,就是撸狗!
青鹤越想觉得越合理,怀揣着原来如此的笑容,自己在那里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在她眼中正在撸狗的鄜鄜,现在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
她是一只正常的瑞鹿,而且是一只正常的正值繁殖期的瑞鹿。
上回她变成原型去杀刺客,这才勉强消耗了自己体内一部分瑞鹿血脉的青春热血,令得她平静了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她的青春热血又起来了——
她瑞鹿的鹿茸又生了出来,藏在她的发中蠢蠢欲动。
简而言之,她现在精力又充沛了。
不是想砍死别人,
就是想亲死别人。
她弯起眼眸,目光再在崔辰安的锁骨间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不守男德!
真想亲死他。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池珞壮士扼腕般,拎了拎崔辰安的衣领,将那点她馋了许久的朱砂痣给遮挡了去。
她迎着崔辰安灼灼的目光,声线平稳地说道:“天冷,别着凉。”
她真是个体贴的好师姐。
清冷美人池珞手上平稳地理着崔辰安的衣领,鹿茸则是不受控制着试图茁壮生长。
她的尾指一颤,压下眼尾泛起的薄红。
池珞面无表情,而系统则是能够清晰地听到这样一个清冷师姐的碎碎念:
【呜呜呜,真想亲死小师弟。】
【要是小师弟能够掐着我的腰,狠狠地亲死我……那就更好了。】
……
宫墙的一角,几个南阳宫中的侍卫正在巡守。忽然间,一个侍卫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明显瘦瘦小小,显然只是个小孩子。
只是当今陛下哪里有什么孩子?
“这怎么有个小孩儿?”一个侍卫皱了皱眉,拎着剑便走了过去,“你是哪家的小孩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小孩儿回过头来,眨了眨眼,一只眼睛黑溜溜的,另一只却是空洞着的。
他一看见侍卫走来,便开始轻声哼起了歌谣。
歌谣缱绻委婉,无论是谁在这里聆听,都会觉得这像极了幼时睡前母亲哼唱的歌谣。
温柔又好听。
侍卫的表情却陡然一变,就像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鬼!
谁不知道最近南阳江闹鬼!听说上回陛下痊愈后去南阳游湖,许多朝臣都见到了一个拿着纸鸢的男孩儿,吵着嚷着要见什么娘亲。
更何况南阳江每晚依旧是折柳曲不断。
“快来人!”是妖魔鬼怪!
他急促地喊道。
只是这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卡在喉咙之中。眼中的神色也瞬间一滞,拿剑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像傻掉了一般停在原地。
这一圈的侍卫都一齐停了下来。眼中的神采也逐渐黯淡,动作也一同机械呆滞了起来。
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
小妖鬼孩子气地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中破烂的纸鸢,然后幽幽叫嚷着:“撞在一起吧!”
几个侍卫果然如他所言,僵硬地转了转身,便互相撞在了一起,撞得是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这才对。”小妖鬼吐了吐气,像是在给自己安慰打气,“这才应该是妖鬼的能力,那个雕花的仙人就不是正常人,他一定是在隐藏实力,搞不好修炼了邪术,是比我还邪的东西……”
小妖鬼脚步踌躇了一瞬,嘟嘟囔囔道:“我不找他的麻烦就是了,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那么一个变态,连凡人的命都不在乎,斩妖除魔的任务也不在乎……应该不会怎么在乎自己同门的死活吧?”
半人高的孩童倒腾着两只小短腿,蹭蹭蹭地凑到了“渠铃”所在地的不远处。
“既然狗皇帝李荀嗣是那个变态扮演的那么这个应该是那人的同门扮演的吧?”
小妖鬼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在暗中偷看着“渠铃”。
此时那个把他眼睛雕成花的那个变态并不在“渠铃”身边,故而他才敢这么大胆地跑到南阳皇宫之中。
这个“渠铃”看起来性子很是柔和,她正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提笔写着字,眼神专注而宁静。
小妖鬼是妖物,对妖气邪气鬼气之类的东西最为敏感。
先前他光记着找抛弃他的娘亲报仇雪恨,倒是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假娘亲的面容。
如今定睛一看,才发觉这假娘亲身上有股很清澈的气质。清清冷冷的,但是又很圣洁。也许就像是在一片圣洁之中开出的山中莲。
正派!
这回总该是那种以斩妖除魔为使命的正派了吧!?
小妖鬼到底还是上回被崔辰安吓破了胆,他摸了摸自己空洞着的一只眼眶,谨慎地盯着这个假娘亲“渠铃”。
“鄜鄜,这里有只小雀儿受伤了。”青鹤抱着手中的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到了池珞跟前,“一看便是下雨的时候从窝里掉出来的,唧唧唧的怪可怜。”
小妖鬼听不着青鹤在说什么,他只能看到一个女侍卫正捧着一只小雀儿,在给“渠铃”看。
“唔,应当是翅膀伤着了。”池珞的指尖在小雀儿的羽翼上虚虚点了点。
浅浅的流光萤火一般,悄然融进了小雀儿的翅膀上。
青鹤捧着那只小雀儿,感知着它的生命力在自己手中一点一点地恢复。
她忽而就想起来她幼时第一回见到鄜鄜的时候。
年幼的瑞鹿牵着长辈瑞鹿的衣摆,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扫过她受伤的族人。
那时候负责照顾青鹤的姨姨也在伤者的行列。青鹤那时也小,看着姨姨的生命力逐渐减弱,整个人慌乱得只知道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身边则是高高低低的质疑声:“让这只瑞鹿来?这怎么能行!她太小了。”
“这是我们族中罕见的白色瑞鹿!你们不要耽搁治疗,还要不要命了!”
青鹤脑中哭得混乱不堪,只知道爱她的姨姨马上便要没了。
而彼时年幼的鄜鄜也是这样指尖一点,流光浸没所有伤者的身体,愣是将人一点又一点地救了回来。
从那以后,青鹤便开始超级信任鄜鄜了。在她的眼里,小殿下鄜鄜无所不能。
而她的目标就是,做鄜鄜小殿下的手下打手!
谁敢动鄜鄜她就抬手揍他的那种。
善心的医者手下怎么能够没有狗腿子打手?
在青鹤的脑内想象中:
纯良圣洁的鄜鄜缓缓抬起手来,全身都沐浴在温暖干净的治愈白光之中。鄜鄜的白玉流苏压着鸦发,眉眼间细细写着的都是普渡众生的悲悯。
而她,帅气的青鹤打手!正拿着利剑奋力拼搏,将一片面目狰狞的污浊邪魔鬼怪挡在鄜鄜的千里之外。
直到挡不住阴暗扭曲的邪魔,她,帅气的青鹤打手,这才用剑撑住身体,唇角流出鲜血,壮烈牺牲!
护鄜鄜医者一世纯澈!
“好啦,以免被人看出来异常,可以再养养这雀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放飞吧。”
直到池珞的话把青鹤从脑内想象中拉出。
青鹤喜滋滋地捧着小雀儿。她也原型是鹤,也是鸟类化妖,故而对这些小鸟小雀儿的伤几乎是感同身受。
她感觉鄜鄜医治的不只是小雀儿,好像也是她一样。
缩在暗中的小妖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看见池珞的神态。
这是正派!绝对是纯纯的正派!
而且很可能是负责医治的脆弱正派!
待得那女侍卫捧着小雀儿乐颠颠地走了,小妖鬼便嘴中唱起了曲子。晦雾缓缓升腾了起来。
池珞原先在继续提笔写字,此时手中的动作却一顿。
她听见了催人落泪的折柳曲,随之袭来的还有小妖鬼尖利的指尖。
破空声之中,池珞抱著书卷后退一步,鸦发上的珠钗簪饰摇摇晃晃,乱成一片叮当。
池珞在袖中迅速拨动了水镜。
她本不想再打架的,省的再刺激她瑞鹿的繁殖期更难以压制。
偏生小妖鬼不知道池珞的想法。
他看到池珞仓促躲避的动作,心中一喜:果然是个脆皮!
或许可以抓来当一个人质!
于是小妖鬼继续哼唱着他最爱的曲儿,手中的指甲一刻也不停地朝池珞密密麻麻地袭来。
啧。
灵力的催动使得瑞鹿的血脉又在体内翻动不停,池珞抬起手来,已经摸到了障眼法下的鹿茸,大有持续生长的趋势。
就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一刻也等待不得。
崔辰安现在用李荀嗣的身份应付朝臣,计算一下时间,他从收到自己的消息到赶到这里,大约是一柱香的时间。
她可以持续躲过小妖鬼的攻击一柱香,不过那样也太假了。
只不过,把这只捣乱的小妖鬼打服,应当只需要半柱香吧?
池珞的眼尾尽是压抑的赤色,她脑袋上的鹿茸开始缓缓抽条,就像是枯木逢春,缓缓抽芽生长。
【不如,把他的眼睛剜掉,震慑震慑他吧?】她白皙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青鹤手中的小雀儿“吱”了一声。本来在往外走的她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这小雀儿真可爱,要不给鄜鄜看看好了。”
她转过身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令她心上一跳的晦雾。【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青鹤惊忙大步上前几步。她看见可怜的鄜鄜被小妖鬼逼得退后几步,梅花枝一般的鹿角散开。
糟了,鄜鄜!都给逼出原型了!
她连忙极掠向前。
却看见这鹿角飞速生长,变为极其硕大狰狞的鹿角。脆弱的鄜鄜温柔地一偏头,居然直直地创飞了妖鬼!
青鹤一愣。
与此同时。
崔辰安抬眼看着自己手中倏地亮起的水镜,点漆般的瞳孔一缩。
作者有话说:
17、摇摇欲坠的马甲
青鹤手中捧着小雀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鄜鄜。
少女瑞鹿依旧是那张纯粹满级的面容,额前的发丝却在翻飞不已,眼尾的赤红色明显得要命。
恍惚间她看到一只鹿,不是人们印象中脆弱的、可怜兮兮的小鹿,而是一只张扬的、明艳的、野性的鹿。
这只鹿昂扬着她头上健美粗壮的鹿角,缓缓地勾起唇角,纤纤素手一把薅住小妖鬼的衣领。
“你好啊小鬼。”
仙气飘飘的清纯面容上弯起笑,池珞又抬手拍了拍小妖鬼的脑袋。
这个动作又轻柔又呵护。
小妖鬼在被创飞时,眼眶就已经熟悉地感受到一阵疼痛,先前被崔辰安支配着的恐惧继续侵袭着他的脑袋。
“你发现了我不是渠铃吧?”
少女瑞鹿的声线依旧是空蒙轻灵的,悦耳得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她眼眸含笑时,像是久居山中的神灵少女,眸中的水光清澈。
蓦地令人想起了: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只是她脑袋上那盘踞着满园的鹿角还在抽芽生长,满满的、盘根错节,比生长多年的榕树看起来还要凶残狰狞,珠钗簪饰都掉落了满地。
池珞如今看起来再怎么圣洁,落在小妖鬼的眼中都是惊人可怖的。
在他眼中,一只肱二头肌格外明显的健壮怪物,此刻正狞笑着向他走来。
紧绷成一条又一条的粗壮鹿角好像是在“卡崩”作响,仿佛在说:
“崽种,想抓我当人质?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是吧?”
小妖鬼先前被崔辰安吓怕了,这回一看见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膝盖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池珞跟前。
“仙仙仙仙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妖鬼往地上一跪,便不敢再将手指甲间的利爪放出来了。
他一只眼睛死死地闭着,放低姿态,求饶的话说的顺溜极了:“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无意冒犯仙人,还请仙人行行好,高抬贵手。”
“哦?”池珞的手轻轻拂过小妖鬼的一只仅存的眼睛,“瞧着是个机灵的妖鬼,只是不知道这嘴是不是单单嘴甜而嘴不严呢?”
所谓熟能生巧,小妖鬼认错速度极快:“仙人我并不认识您,我此番只是经过,全然没有要来叨唠仙人的意思。小的定然会管好自己的嘴!”
听了小妖鬼的话,池珞颇为遗憾地收了手,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中忽而升起了疑虑。
这个小妖鬼的滑跪速度是不是我太快了些?就像是早早排演过了一番。
池珞的鸦羽一低,在她纯澈的眼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看向小妖鬼的目光尽是戏谑和讥诮,体内的瑞鹿血脉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刺激得她想刀人的心愈发显著。
不如刀了这个小妖鬼吧?
要是待会小妖鬼眨眼睛只眨了一只眼睛,那她就刀了他吧?
池珞弯眸起来,分明生了一张清纯满分的脸,笑起来却变态至极。
“鄜鄜。”
青鹤在身后的一句呼喊,令得池珞手中的动作一停,唇角弯起的弧度也随之一僵。
还没到半柱香,青鹤不是刚走吗?怎么就折返回来了?
她指尖敛了敛,僵硬地回过头去。
冷静,要冷静。
池珞回头时缓慢极了,分明顶着庞大到占据一园的鹿角,面部表情却被她控制得一如往常的圣洁。
反而因着鹿角的庞大,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小柔弱,那张玉白的小脸也愈发惹人怜惜了起来。
青鹤依旧保持着自己张着嘴的呆滞,小雀儿在她的掌中翻了个身。
“青鹤。”
让她想想怎么圆现在这个情况。
池珞看了看身旁脑袋起了个大包的小妖鬼。
啧,头疼。
“你终于来啦。”池珞弯起眉眼,粗壮的鹿角逐渐变成了花枝那样纤细。
刚刚粗壮的鹿角造成的阴影压在小妖鬼身上就像是一座大山,而现在的小妖鬼却恍若在隐士隐居的桃花源中,漂亮轻盈的光透过池珞的鹿角,朝小妖鬼照来。
大有岁月静好之感。
池珞脑袋飞速运转,开口说道:“刚刚这个妖鬼……”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青鹤便眼眸一亮,忍不住把双手捧着的雀儿腾在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一只手对着池珞竖起大拇指来。
“鄜鄜鄜鄜!你太帅了!!!”青鹤欢欢喜喜双眼冒光,显而易见的崇敬之意几乎都要压不住了,“医武双全!我就说鄜鄜绝对是最厉害的全才!”
她手中的小雀儿不明所以地“啾啾”几声,青鹤对着池珞的崇拜张扬得显而易见,令得池珞的借口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必如此……”池珞摆了摆手,却被青鹤上前一步,迅速抓住。
“我知道了,鄜鄜你定然是我们玉衡峰的隐藏杀手锏吧?他们总说鄜鄜你是靠瑞鹿的身份拜在沧海仙尊门下,但却不知道鄜鄜你武力高强!”青鹤噼里啪啦地输出道,“只有我慧眼识珠!”
池珞抽了抽手,没抽动。
“姐姐。”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崔辰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少年的音色如此悦耳动听,倘若是换一个时候,池珞定然爱听。
但她绝对不会是想在现在听见崔辰安的声音!
刚刚没能够对小妖鬼下手,这令得她体内翻腾着的瑞鹿血脉无处释放。马甲在身上的摇摇欲坠,也令得她背后寒凉。
崔辰安怎么来得这么快!
小师弟这才入了她的局,倘若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那她可无法保证后来局势的变化。
现在在池珞的眼前,第一个麻烦是还没有来得及威逼利诱的小妖鬼,第二个则是兴奋至极的青鹤。
池珞悄悄扯了扯自己发上残留的束缚,令得鸦发如瀑一般散下,她用身体遮掩住崔辰安看向小妖鬼的目光。
趁着这一个崔辰安看不见的死角,池珞手中的灵力抵在小妖鬼仅剩的一只眼上,笑得眼眸似白花开。
“看到现在朝我走过来的少年吗?”
小妖鬼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变态!
他连忙点头又点头。
“那是我师弟。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可要好好瞒着他。倘若让我师弟知道了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东西……”
声线清澈与蛊媚共存,大有一种矛盾的诡异感。
“师弟单纯可爱,可不能被你这种腌臜玩意脏了耳朵。”
瑞鹿的灵力分了一部分,覆盖在小妖鬼仅剩的那只眼上。
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小妖鬼空洞的眼眶反而一疼。看着眼前的池珞和崔辰安,他一时间竟苦闷得不知如何言语。
怎么一个两个都和他的眼睛过不去!
“抓住这个妖鬼!”池珞却忽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她手上抓着身旁的青鹤,踉跄地后退几步。
等众人都回佚?过神来时,池珞白皙的手腕上已然生出了几道抓痕,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下。
“姐姐!”崔辰安喊了喊池珞,而后目光陡然一转,望向了小妖鬼。
可怜小妖鬼没做什么,忽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眼神。
小妖鬼完全知道,别看这样一双眼眸在看池珞时,眼尾流长显无辜。事实上这双眼眸望向小妖鬼时,里边全是翻腾的杀意。
他看见崔辰安的唇角翕动,无声道:【谁许你……动、我、师、姐、了?】
阴恻恻的眼神落在了小妖鬼仅剩的那只眼眸上,崔辰安的指尖悄然跃动起点点弯月火焰。
这捎带着点点弯月的火焰就像是蛊虫一般,“滋溜”一声便顺着小妖鬼的耳朵钻了进去,吓得小妖鬼是神魂俱乱。
他还没在师姐面前装够乖乖小狗呢。
要是少了难得的这么一个乐子,谁来赔?
崔辰安疾掠上前,小臂一紧绷,便看似光明磊落地将小妖鬼撂倒在地。
暗地里,弯月化成的火舌则是舔舐着小妖鬼的脖颈,阴阴地折磨着。
【你对我师姐说什么了?】崔辰安唇语阴阴凉凉道。
小妖鬼惊叫一声,也不敢多说话,只好连忙摇头告饶。
这着实是冤枉,他可是完全没有来得及对池珞说些什么,就被一个鹿角创倒了。可怜他这边也不让说,那边也不让说,活活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能不能给他机会说话啊!
而远处那只瑞鹿,她的鹿角已然是完全收起来了,收成了小小的一对鹿茸,藏在鸦发中娇小可爱。
看向小妖鬼的神情却是凶残至极,她唇角勾起诡异的狞笑,唇语了一声:
【砰。】
是模拟他被鹿角创飞的声音。
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威胁他最好谨言慎行。
“姐姐,我擒住他了。”崔辰安忽然回头看向池珞。
池珞的神色在那个回首间说变就变。
吃人邪魔般的神情瞬间化为摇曳的白花,扬起的笑容圣洁脆弱又无瑕。
正义的小师弟斩妖除魔,对着自己的师姐正露出着一个乖巧的笑容,笑起来时江湖气少年气十足。
在看到师姐手腕上的伤时,却又眼尾一敛,显然是担忧得不行。
正义的大师姐此刻却格外欣慰于师弟斩妖除魔、保护同门的美好品质。
她弯下腰来,散开的鸦发顺着她的肩如瀑而下,白皙小巧的耳尖也随着鸦发的飘动露了出来,像花骨朵在风中探头。
“辰安做的很棒。”她说起夸赞人的话时,眼眸认真不已。
眸中的流光如林中萤火,又如盈盈秋水:“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好在青鹤出来救了我,现在小师弟也把这妖鬼给擒住了,我便也不用担心了。”
她的声线清澈,衬得她本人如声线那般,像琉璃妖一样漂亮脆弱。
“鄜鄜?”
那边的青鹤却困惑地眨了眨眼。
池珞侧过头,连忙对着青鹤悄悄地眨了眨眼。
青鹤接到眼色。
青鹤一拍大腿。
青鹤恍然大悟。
于是青鹤高声夸赞:
“分明刚刚的鄜鄜最厉害!健壮的鹿角左踢腿右踢腿上踢腿下踢腿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就把小妖鬼解决啦!简直是帅炸了打遍无敌手!”
声音清晰掷地。
“健壮的鹿角”此刻是“才露尖尖角”的鹿茸,它藏在鸦发中,随着主人的心情——
娇弱地一颤。
崔辰安眼皮一撩:“嗯?姐姐?”
作者有话说:
18、瑞鹿的耳尖
想死。
这该怎么解释?
“姐姐方才可是吓到了?”
这尾字上扬得明显,捎带着显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