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出租屋, 秦峥按了许久门铃，里面始终无人应答。
封静不在？还没回来？
秦峥看着面前的门牌，像是想到什么, 转身离开。
落日的余晖仿佛一条金色的河流, 在城市上空缓缓流过，整座城市融在了金色的海洋里, 高低错落的居民楼如同披上一件霞衣。
秦峥经过一盏盏街灯，走过一条条马路，最终走到那个熟悉的街口前。
天色尚未完全昏暗，路灯未亮。
走进美桦街，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小区的居民楼, 一户户的灯火亮起, 打开的窗户里, 渐渐飘出了烟火气息。
偶尔有人踩着自行车经过，响一声清脆铃声, 叮铃。行人两三, 都是行色匆匆, 赶着回家吃晚饭。一群刚放学的学生从巷口那边出现, 打闹嬉戏着走过来。
秦峥回过神来时，人已走到了居民楼前。
6栋8单元，是封静住的地方。
看着居民楼外熟悉的标志, 往事又开始浮现, 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与眼前所见重合。
那天的确下了很大的雨，从早上到夜晚,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停。
封静忘了带伞, 等雨停, 距离晚自习结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其实那天，他是带了伞的。但那把伞放在书包里，始终没有拿出来。
他陪着她一起等到雨停，又提出送她回家。
但走到这个位置，封静却突然停下，怎么不让他再往前走。
“就送到这里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他略略挑眉，不解：“不是还没到吗？”
“总之，不能再往前走了。”
封静拦着他，有些担心地往远处看了眼，压低声音解释：“万一让我妈看见了……”
秦峥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又觉得好笑：“看见了又怎样？”
他记得封静有提起过，她的妈妈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从小就管她管得很严，尤其是学习和早恋方面。
封静小声呐呐：“她看见了，可能会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
秦峥挑下眉，嘴角轻扬：“嗯？误会我们是哪种关系？”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涨红了脸：“就是，就是那种——”
秦峥忽地低笑了声。
封静蓦地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耳根子泛起可疑的红晕。
“哎呀，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你不准跟来！”她瞪他一眼，扯一下书包带，转身，飞快往前面居民楼跑去。
跑到半路，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跟上前。
秦峥失笑，目送封静进了居民楼。透过微弱的街灯灯光，他依稀看到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似乎是封静的妈妈。
封静朝她跑过去。
他听见封静妈妈的声音关切的传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封静解释说：“今天下雨，忘记带伞了。”
……
回忆和现实重合，又分离。
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拉回了秦峥的思绪。
“周老师，下班回家了。”
秦峥一抬头，就看到一道身影，和记忆中的女人的身影重合。
是封静的妈妈。
她的手上提着大袋小袋，能看出，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痕迹。
她笑着点头：“哎，是啊。”
另一位挎着菜篮子的阿姨问：“买这么多菜，很丰盛啊，你女儿今天回来吗？怎么没跟你一块？”
“不是，”封妈妈保持着客气的笑，“我女儿今天得加班，不回来了，他们医院忙。”
“天天加班，这么辛苦吗？”
“是啊，她们医院忙，每天都忙不过来，也就是周六日能歇一下。”封静妈妈叹了口气，“她天天加班，我也总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可单位安排的，怎么也没办法不是。”
那阿姨说：“那是，当医生可辛苦了。”
和街坊邻里闲聊了几句，各自分别。
封静妈妈拎着东西往楼梯间里走。
她手上提的一个袋子破了大口，里面的苹果漏出来，滚了一地。
封妈妈感觉手里一轻，才发现手上的苹果漏了，赶紧蹲下身去捡。
但她手上提着大袋小袋，苹果四处滚开，根本不方便去捡。
秦峥赶紧走上去，帮她把散落地上的苹果捡起来。
“阿姨，您的苹果。”
封妈妈抬起头，从他手上接过苹果，连忙道谢：“小伙子，谢谢你。”
把苹果放回到袋子里，她又抬头打量他：“小伙子，我以前没在小区里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秦峥怔了一下：“不是，我是来……找我的同学的，但是我忘记了她家具体住在那一栋楼了。”
封妈妈对这个小伙很有好感，便问：“你同学叫什么？我帮你找找，小区里大部分住户我都认识，也许我知道。”
秦峥立刻说：“阿姨，不麻烦您了，您拎着这么多东西，还是先回家吧。我的事不急，等会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就好。”
封妈妈笑着说：“那行，我先回去了，刚刚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秦峥笑了笑。
目送封妈妈进了居民楼，秦峥这恍然才记起，封静早就不住这里了。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
是两个阿姨，其中一位，还是刚刚和封静妈妈搭讪过的阿姨。
“周老师家的女儿现在在人民医院当医生……”
“她妈妈可急了，天天到处让人介绍对象。”
“能不着急吗？都这个年纪还没结婚，我儿子像她这么大，都二胎了，别说她连个对象也没有。”
“这年纪还没对象？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我上次给她女儿介绍了个对象，男方加她微信，连好友也加不上，还挺高傲的。”
“是高傲，还是别的原因？她妈妈不是说，她以前在京市念书，最近才从京市回来的。”
“什么原因？”
“你想想，京市，大都市诶，她怎么没在京市找到男朋友？”
那阿姨往左右张望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在京市念书听着是风光，但现在有些大学生，啧啧，你也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城市里给人当……”
另一人疑惑：“当什么呀？”
“就是那个，那个呀！”
那阿姨有些激动地说，但立刻察觉到什么，赶紧放低声音：“你还记得不？7栋3单元那个女的，就是给大老板给包了。我开始还奇怪，那女的怎么天天待家里也不上班，还每天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结果上个月呢，正室直接带人找上门，把她揪到街上打了一顿……”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闹得还挺大的。”
“……”
流言蜚语充斥在耳中，秦峥握紧了拳头，拼命克制着，忍着冲上前打断的冲动。
不，不是这样的。
他想冲上去辩驳，但理智制止了他。
那一张张充斥着八卦的脸孔，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那两位慈眉善目的阿姨一瞬间也变得面目可憎。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离开。
他的身影被拉长，拖到街道上，显得格外孤寂。
***
离开美桦街，秦峥直接前往江城人民医院。
夜渐渐深了，城市的街灯亮起。
恰逢轮到封静值晚班。
傍晚时分，明光路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伤者一台台往这里送。
急诊忙不过来，人手不足，于是把值班医生都叫去了帮忙。
封静忙碌不停。
急诊大厅里，痛苦的呻唤声，病人急躁的埋怨声，交织成一片。
封静在给一个受伤的男孩处理伤口，男孩一直在嚎啕大哭。
“你轻一点啊！”孩子父亲一过来，看到自己儿子在哭，顿时急了，猛推她一把，朝她发火，“没看见我儿子难受吗！”
封静一个趔趄，扶住桌角才没有摔倒。
秦峥立刻上前，但有人比他要更快。
唐嘉年快步上前，阻止了那孩子的父亲：“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些。”
秦峥停下脚步，站在急诊大厅外，远远看着。
孩子父亲被阻止，才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去哄自己的儿子了。
唐嘉年转头，关切地问：“封医生，你没事吧？”
封静朝他点点头：“我没事，谢谢。”
“不用客气。”
“封医生，不好了，这边的病人内脏大出血！张主任让你赶紧过去！”护士跑进来，着急地喊。
“我马上过来！”
封静立刻赶过去。
直到晚上十点，急诊大厅终于恢复平静。
封静拖着一身疲倦返回休息室，洗了手，脱下白大褂。
跟同事做好了交接班工作，她去户外停车场取车。
经过导诊台，值班护士笑着问：“封医生，下班了？”
封静说：“嗯。”
护士笑着说：“慢走啊。”
封静朝她们点点头。
封静走后，值班护士立刻凑到同伴身边，小声地问：“诶，你说，封医生不会真的跟某位主任或院长有一腿吧？”
同伴咋舌：“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然怎么她一来，领导们就对她另眼相看，什么好事都赶着让她上。”那护士撇撇嘴，“你想想，这么年轻的医生诶。而且，她一直都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对了，我也想起来了。上次三组的丽丽跟我说，那天她听到麻醉科的徐医生和封医生在吵架，说是徐医生指责封医生勾引了她闺蜜的男朋友。她闺蜜的男朋友，就在上次来参观交流的京市专家团队里。”
“哇，这么劲爆？”护士惊讶，若有所思，“你说，封医生会不会是在京市待不下去，才跑到江城来的？”
“不然京市那边福利待遇这么好，怎么舍得回来？”
另一护士突然推她一把：“哎呀，别说了，有人来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清茶橘南、姜晚笙扔的霸王票，感谢读者“水果茶”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