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颖诗将手中的纸箱递过去。
秦峥看着她手中的箱子, 没伸手接。他盯着那只箱子看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鱼刺堵住一般。
“她……”秦峥从发僵的状态回神，声音发涩,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麦颖诗眨了眨眼，“她只是让我过来还你这个。”
秦峥又低声：“那她……这些年, 过的好吗？”
麦颖诗耸耸肩，说：“你们不是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吗？这话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秦峥低眼自嘲：“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应该是我吧。”
麦颖诗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哦，原来你也清楚啊。”
“……”
“那我老实告诉你吧, ”她收了笑, 看他的目光也变得锐利, “她不好，她这些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 全都是拜你所赐。”
“说老实话, 高中那会, 我就挺讨厌你的, 现在就更讨厌了。那时候讨厌你，是因为你抢走了我好朋友大半的目光。不过讨厌归讨厌，那时候我也挺欣赏你的, 也就接受了你和她在一起的事。原本以为, 你会对她好, 哪知道，伤害她最深的就是你。”
麦颖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盯着秦峥, 声调也越提越高：“你当时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连个口信也不给她留下, 你知不知道，她那天在大雨里傻乎乎地等了你一整天？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等到，她还因为这样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怎么会这样？”秦峥瞳孔骤缩，脑海中浮现起一幕幕画面。
暴雨天，孤单的背影，一个人站在街边等待。他有些难以置信：“可我那时候不是拜托了孟——”
麦颖诗冷呵了一声，打断道：“你是指让孟硕纶去跟她说你放弃了让她对你死心的这件事？你知道她那晚有多难熬吗？这么冷的天，她却穿着一身湿衣服淋在雨里等了你一整天，你却连一句话也没给她留下，就这么一走了之！”
秦峥的拳头攥紧，心猛然间抽痛：“怎么可能？她不是……”他声音一顿，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我——我有点明白了。”
“哈？”麦颖诗不解，狐疑地盯着他，“你在打什么哑谜？”
秦峥握紧了拳头，脸上情绪不明：“谢谢你，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麦颖诗有些莫名其妙，没想明白，也没有再追问，便接着或：“既然说开了，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上次她喝得烂醉如泥那会，其实我也在现场。”
秦峥回神，随即一怔：“那天你也在？”
“没错，那天我和她一块，但是突然看到你出现，我就躲起来了。你们那天干的事，我都看到了，”麦颖诗停顿了下，有些不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明白，明明你还很在乎她，为什么又一次次推开她？”
秦峥浑身一震，想解释什么，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沉默了下，再开口，嗓音干燥沙哑：“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麦颖诗十分不理解。
“你凭什么会觉得，她没有了你，会过得更好？”她越说越觉得生气，声音也提高了些，“你再仔细想想，如果是这样，早在京市的时候，她早就跟别人好上了吧？”
秦峥心中一震。
麦颖诗稍微平复了心情，又接着说：“还是你觉得，天天被家里人逼着相亲，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这叫幸福吗？”她停了停，“江城这里你也清楚，小县城的人嘛，人多嘴杂的，平时在背后也不知道怎么议论她的，甚至还说——”
她抬头紧盯着秦峥，质问道：“你怎么就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一切？”
“我……”秦峥紧握着拳头，嗓子像被重物压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静默半刻，麦颖诗移开目光，呼出一口气，又说：“总之，我知道的，封静她表面要强，其实内心很脆弱。”
“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我问你，”她顿了顿，“你让她放弃，但是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放弃吗？”
——不会。
无需犹豫，答案便昭然若揭。
麦颖诗从他眼中看到了答案，敛了神色，默默地叹了口气：“好了，言尽于此，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总之，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说着，她把手里的纸箱塞进秦峥怀里：“东西给你了，我走了。”
她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秦峥低头看向手上的箱子，一瞬间只觉得，那双手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极冰极冷。
不知站了多久，他默默地转过身，抱着那箱东西回到办公室。
进门，江一程一眼就看见他手上的箱子。
“秦队，你回来了，是麦小姐找你吗？封医生那位朋友。”江一程探出脑袋，有些好奇道，“这些都是什么？礼物？”
秦峥将箱子收起来，声音很淡：“只是些私人物品。”
“诶？”
秦峥朝他看去，声音冷酷：“午休已经结束了，该训练了，立刻下去集合。”
江一程条件反射：“啊……是！”
傍晚，秦峥回到家，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来自孟硕纶。
他自嘲一笑，按熄屏幕，随手把手机扔到桌上。
把箱子放到桌上，用剪刀裁开上面的纸胶带，打开箱子。
里面装的全是充满回忆的旧物品。
旧试卷、旧笔记本，上面还写着主人的名字——高一（1）班，秦峥。
一对兔子布偶——他和封静第一次去商场抓娃娃机抓到的战利品。
还有些小玩意——是他送给封静的生日礼物……
还有一本日记。
秦峥翻开日记本。
第一页，写满了五颜六色的字，还有各种小人涂鸦——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样没品的人？】
【真的好讨厌！】
【秦峥大臭屁！！！】
秦峥失笑。
翻开下一页，从第二页开始，是正式的日记——
【x月x日，去物理竞赛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高一（1）班，秦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x月x日，今天下午的物理竞赛班，又要见到他了。他总是嫌我笨，又很耐心给我讲题。】
【x月x日，分班了，居然被分到跟秦峥那个大臭屁一个班。】
【x月x日，今天晚自习放学下起了雨，我没带伞，等到停雨已经很晚了，他居然也没走，还问我回家怕不怕黑，我反问了句，怕又怎么样，难道你送我？
结果他真的说，那走吧。
我：？？？
然后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真的送我回家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这么讨厌。】
【x月x日，今天又被嘲笑了。好吧，果然是错觉，他还是那个他：）】
……
他极淡地弯了下唇，苦涩的情绪却开始在心里蔓延。
秦峥抬起头，看向书桌上摆放着的全家福，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投进来，逆着光，看不清照片上三人的头像。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将相框反扣到桌上。
收回手，秦峥又合上日记本，拿起要放回到箱子里。
但拿起书脊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扉页里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
秦峥一怔，看过去，发现是一张合照。
他弯下腰，拾起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他和封静，他们一起捧着物理竞赛团体赛冠军奖杯，笑容明灿。而他们的身后，是江城一中的教学楼。
——这是高二那年，他们拿到了物理竞赛团体赛的冠军，于是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们面容还很青涩，带着青春独有的朝气。封静扎着高马尾，面对镜头，笑得很甜。
翻到背面，他发现有人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没有好好告别的人，终有一天，一定会重逢。”
那是封静的字迹。
秦峥握着照片的手微紧，直到指关节泛白。
“不该是这样的……”
心脏如同被一把刀狠狠割裂，一刀又一刀，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痛楚。
看着照片上笑容甜美灿烂的封静，他的心终于被痛苦压垮。定格在照片上美好隽永的画面，仿佛化成一面满是裂痕的镜子，镜子上的裂痕不断地扩大，最终无法承受住压力，啪咔——镜子碎掉了，化作无数碎片。
他再也无法忍耐，抓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冲出了门。
他现在只有种冲动。
——去找她。
作者有话说：
放心，会好好写完的
感谢读者“去冰半糖”“忆影”灌溉营养液，么么=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