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关系?”
皇上会让一个外女和自己的侍君如此亲近吗?显然不太可能。
因为赵韫的银子都是她给的,傅闻钦想说。
但现在跟王雪茗捅破此事,是个好时机吗?虽然她是打算从漠北回来就跟赵韫坦白了,那也是从漠北回来以后,万一王雪茗听了她的说辞,激动地要立刻跟赵韫飞鸽传书一封,终是麻烦。
见她迟迟不答,王雪茗神情凝重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二人不会......有什么首尾罢?是你对他生了情愫?还是你二人私定终身?”
“华侍君清冷如玉,高洁如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傅闻钦漠然回复。
王雪茗被说得喉间一哽,面上轻易浮出一股愧色。
但是,他怀疑赵韫是不应当,他很相信自己儿子的为人,但据他所知,他这儿子好像......不怎么清冷,也......谈不上高洁罢......
清冷如玉,高洁如月,这真的是用来形容阿水的词吗?
王雪茗深深地怀疑着。
事已办成,傅闻钦不打算再在这里闲耗,眼下时机尚早,她想回将军府再做一套琉璃,再去促织坊拿衣服。
晚些时候下起了雪,戴着薄薄的晚霞,使得落雪看起来也没那么寒冷了。
罄竹是个操心的,仔仔细细给赵韫穿好厚衣服,又揣了手炉,打了纸伞,二人才往椒兰殿去赴墨君的宴,留白梅和滚滚看家。
“白梅还是那样,不喜欢与人交往呢。”路上,罄竹感叹道。
“他幼年本是哑巴,现今这样,已十分不易了。”赵韫轻笑。
白梅和罄竹,是他十岁出头的时候,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那时这两人才五六岁,罄竹是个小哭包,那人贩子凶煞,越凶他他就哭得越厉害。
白梅却是个哑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都不看那人一眼,等那个人贩子转过了身,白梅又用他极度仇恨的目光盯着她的背脊。
彼时父亲正在店里买药材,赵韫跟父亲一起出门,坐在小凳子上看了好久那些被拿来卖的孩子。
他觉得罄竹和白梅最有意思,于是就把他们带回了家。
“养人可不是养猫儿狗儿,阿水既然买了他们,就要好好对他们,知道吗?”父亲没有反对,温柔地嘱咐他。
赵韫点点头,多年来对罄竹和白梅一直以亲人相待。
椒兰殿有个亭子,飞檐翘角,有桌有椅,颇为宽敞,今日又不很冷,茶会便被办在这里。
墨君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估计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现在还很安全,他也乐意来外面走走。
赵韫到时,徐扬已经坐在小亭子里等了,看见他来便温柔地笑:“快来坐坐,这桌子底下有个小炉子,暖和得很。”
赵韫笑笑,上前和徐扬坐在一起,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才道:“其他人呢?”
“就你离我最近,那些估计还在路上呢。”
想了想,赵韫问:“诚君今日也来吗?”
徐扬点点头,“来的,这几日陛下都不怎么宣寝了,大家都闲着,我才想请大家过来坐坐。”
赵韫暗想,这一连一个多月,陛下都宿在他那儿呢,看来陛下是真的没对外说,她晚上去哪儿了。
不多时,宫里其他几个后君都接连来了,贵君刘慎也在主殿,走在最前面。赵韫今日才算真切见到这位贵君的面容,他五官偏于英挺,点着朱脂的唇偏厚,但不至于难看,只是恰到好处。
刘慎笑:“让我看看是哪个大着肚子的不肯安生,还要办这许多的累赘事。”
徐扬坐着,回一句:“哥哥每次来,不说我一句,心里不舒坦吗?”
这二人感情似乎很好的样子,赵韫心想。
徐扬坐着,他却不得不起身行礼,对刘慎欠身道:“见过慎贵君。”
刘慎看了他一眼,又对徐扬说话:“你什么时候认了个这样标致的弟弟?真是片刻也不安分。”
赵韫以为自己被冷落了,也不好说什么,只站在一旁等刘慎入座,等刘慎入亭的时候,却用手握了一把他的腕子,手心暖暖热热的。
“他怀着身子,不太方便。”刘慎道,“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我就在清凉殿,离这儿不算远。”
闻言,赵韫才笑起来,精致的狐狸凤目眯成一条缝,“知道了。”
“哎呀好乖好乖。”刘慎感叹着,用手狠狠捏了一把赵韫的脸。
赵韫疼得脸徒然变了,他才哈哈地笑起来,去找徐扬坐在一起。
“......”赵韫暗想,这人手劲儿真大啊,他脸都被掐红了罢。
后面来的是怀君许清和聂侍君花世玉,两个人互相掺着走来的,说说笑笑的。
赵韫愣愣看着,又看了看贴着徐扬说悄悄话的刘慎,他怎么觉得,这后宫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你们来得倒是早。”许清人如其名,清秀标致,如出水芙蓉一般。
花世玉长了一张妖精脸,整个脸盘子尖尖细细的,巴掌大小,他往赵韫这边看来,高兴道:“啊,华侍君也在,终于不只我一个侍君了,快乐!”
赵韫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有些不大适应,站起身对这二人问好。
“方徊说他不来了,来了月事床上窝着呢。”许清对徐扬道。
徐扬点点头,转而对赵韫道:“方徊就是宫里的梅君,他那片园子到了冬天红梅招展,最是好看,你什么时候也去见见他。”
“我知道的,墨君。”赵韫笑着回。
陛下的侍君,性格都这么好吗?赵韫偷想。
现在没过来的,就只剩下诚君了。
他们几个人围着炉子吃烤红薯,甜甜糯糯的,一点也不急着等。
花世玉吃东西很快,别的侍君手里还捧着大半个,他已经把最后一口塞进去了,吧唧吧唧嘴道:“李槐怎么总是最后来。”
“人家最得宠,可不得跟咱卖弄卖弄。”刘慎轻蔑地嗤笑。
许清也说:“上一回,陛下召我去侍寝,又被李槐劫走了,好险,我差点吓死。”
徐扬认真道:“确实,所以你们可得珍惜诚君啊,他这样的人,这宫里就这么一个,真希望陛下省着点用。”
......
赵韫一双玉手拿着烤红薯剥皮,烫得指尖都红了,他抖了抖耳朵,问:“陛下真有那么凶吗?”
几个人都齐齐笑起来,拿怪异的眼神瞄他,好像他的这个问题很可笑似的。
刘慎更夸张,拿沾着红薯渣子的手来搂赵韫的腰,赵韫猝不及防没有躲开,他还要惊叹一声:“哎哟,天下还有这样的好腰,你们快来摸摸。”
“真的吗?我也要摸。”
“我也摸!”
几个人围过来拿自己并不怎么干净的手一人摸了赵韫一把。
“......”赵韫无奈。
33. 动心 我好像喜欢陛下了
“傻赵赵。”花世玉吃完了, 擦干净手捧脸看着赵韫,“陛下已经不能用凶来形容了,你可知道我进宫前,可是立志想要当君后的!现在嘛, 算了吧, 哈哈!”
“嘿, 你们说诚君心里纳闷儿不,他争宠争成那样,难道就从不嘀咕怎么顺利成这般吗?”刘慎打了个响指, 终于把脏兮兮的手从赵韫腰上拿了下来。
许清默了默,道:“我估计他是不知道的, 毕竟他每次一来,就开始滔滔不绝陛下待他是如何如何的好, 我等这样和谐的局面, 怕是闻所未闻。”
话正说着, 一道悠扬的声音远远而来,雪已经停了, 天外甚至探出几分晴阳, 暖暖地照进院子里。
“你们在说什么呢?”李槐终于赶到, 他穿得还是那样招摇,赭色云纹如意彩缎,踏一双同样的云纹绣鞋, 还镶着一道细细的金丝边。
围坐在桌边的人停止了话头, 齐齐和善地转头看他。
“哎哟, 这不是我的好心肝儿么。”许清起身去迎他,挽住李槐的一条胳膊道,“快进来坐坐, 大老远过来,便是乘着步辇也累坏了罢?哥哥给你擦擦。”
说着,许清从怀里拿出一块雪白的帕,轻轻为李槐拭了拭。
赵韫看着,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很好笑。
李槐一脸莫名其妙,挨个儿看了诸位一眼,挑眉道:“你们方才,说我坏话了罢?”
“哪儿能啊。”花世玉笑,“夸你都来不及,哥哥最近又攒了不少圣宠罢?快跟我们讲讲,你不来啊,我们几个都闲得没话说呢。”
“就是就是,你也知道我们是这般一年才见陛下几次的闲散人。”刘慎跟着笑。
唯有赵韫投向李槐的眼神掺着半分怜悯,不过他更好奇,好奇别人家里的陛下是怎样的,是否真如外界传闻那么凶呢?
“哼。”李槐三分傲娇、三分得意、三分娇侫地哼了一声,缓缓道,“我最近对争宠没兴趣了,上回陛下赏了我一对玉如意,雪一样白,自那之后再也没来找过我,我估计,应当是散伙如意了。”
闻言,几个侍君面面相觑,唯有赵韫一言不发,颇有些心虚。
“真的?怎么会这样?”许清担忧起来。
李槐摇头,“陛下这阵子忽然清心寡欲起来了,不知道为何,前阵子还跟礼部说,秀也不选了。”
说着,他摸了自己的烤红薯过来吃,此刻温度正好,没有刚才的滚烫了。
“这......不选秀了?”刘慎皱紧了眉,暗中与徐扬对视一眼,“这......”
“听说三年内,都不选了,说是给先君后祈福呢。”李槐又哼了哼,道,“不过我估计啊,陛下也就这阵了,估计她莫名其妙惦记起故人来了罢,装装样子也就罢了。”
“哎哟好哥哥,果然还是你消息最灵通。”花世玉听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槐的胸口。
许清看了过来,道:“不过,你怎么忽然就不争宠了呢?”
李槐听着,扬起一个灿然的笑容来,吃着烤红薯咕哝:“不争就不争了,你们都争不过我,没意思,现在你们高兴坏了罢?”
众人齐齐哼哼地笑了两声,不冷不热的,唯赵韫一人若有所思。
陛下不打算选秀了?一连一个多月,她别的地方都没去,一直来他的云烟阁,难道......难道陛下喜欢他了吗?
这个先君后又是谁?他进宫前,好像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人。
徐扬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父性的光辉,此刻也是温和地看着李槐,道:“你真的不争宠了吗?”
“对啊。”李槐点头,一脸无所谓,赵韫却瞧见他耳朵尖有些红,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
刘慎沉吟一声,道:“那我们可能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槐疑惑:“什么秘密?”
“它就是......”
......
“什么??!”一声惊叹,震落了檐顶的几簌白雪。
“你们从来没想过跟我争宠?”李槐大惊,一脸受伤地指了指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吗?”
赵韫勾了勾唇,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往旁边看了一眼,花世玉这个戏精已经演上了,装模作样落下几滴泪来,一边擦一边叹:“太可怜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
李槐一脸不可置信,他面色一凛,说:“不可能!你们在骗我!真是一群坏男人,见我都要挂冠致仕*了,说一些这样伤人的话来泼我冷水!”
见状,几人也并不打算继续跟他纠缠,倒是徐扬堪堪呻丨吟了一句:“唉,我反正是要生了,真希望是个女儿,功德圆满。”
“你生呀,生了不管是个什么,我们两个一起养,我也出一份力,以后你儿唤我一声干爹,多好。”刘慎连忙摸了摸徐扬的肚子。
赵韫眨了眨眼睛,“慎贵君不打算自己生啦?”
刘慎摆摆手,“自己生太疼了,不管是得到的过程,还是分娩的过程,都太疼了。”
大家都深以为然,深深地叹了一声,许清道:“可不是,上回我腰上被抽了一鞭子,现在还留着疤呢,太医说好不了了,我也不敢多看。”
花世玉也道:“是啊,上回......咳,陛下掐着我那儿玩,差点不举。”
李槐冷静道:“你们这算什么,去长岭那日,遭遇刺客,我差点......”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大家好像都感同身受,赵韫一个人呆呆坐着,实在无法开口去问他们一句:那陛下会给你们做饭吗?会帮你们洗身子吗?会不会在月事的时候给你们吃止痛的糖果?会不会给你们修琉璃窗户?
这些,赵韫一个字也不敢说。
倒是刘慎转身,轻轻抚摸着赵韫的头发,以长辈的口吻和蔼道:“小可怜,今年才十七岁,不知什么时候熬得到头哦,你为什么要进宫啊?”
赵韫眼神暗了暗,勾唇强笑道:“家里让来的。”
“诚君也是。”花世玉道,“他也是家里让来的,李大人是李家入朝第一人,为了让李家站稳脚跟,所以送了他进来。”
“你们不是吗?”许清道,“我也是我家让我进来的,还退了......我从小定的亲。”
他的声音微弱下去,眸中溢上些许黯然。
“是你的意中人吗?”徐扬坐起了身子,关切地看着他,“以前从未听你说过。”
“嗯。”许清点点头,“我和她在柳树下,嘴都亲过了,得知我要入宫,她就南下走了,至今也不得归京。”
“唉——”刘慎长叹一句,眨了眨眼睛,“别说了,听着怪难受的,又让我想起外面那个没良心的。”
赵韫回头:“慎贵君在入宫前也有相好的吗?”
刘慎已经捂着帕子哭了,徐扬拍了拍他,轻声道:“是骑马认识的,阿慎从小性子野,好做些骑马、打架这样女孩子才做的事,小时候总被女孩子躲着走,骂他没教养,唯有那人不嫌他,对他体贴又尊重。”
“有一个晚上,下了大雨,我和她被困在半山的一个破房子里。”刘慎接过话来,声音沙哑地说,“我以为那晚,她多半是要做些什么了,可什么也没,她连亲一亲我,都要问过我的意见。”
说完这个,刘慎就哭了,被徐扬抱着拍拍背。
“那墨君呢?也是吗?”赵韫看着他们。
“我?我不是。”徐扬摇摇头,笑着,“我连个相思的人都没有,怪没意思的。”
赵韫轻轻点头,环视了下周围,悄悄地想,这宫里,喜欢上陛下的,难道就他一个吗?陛下为何在他面前不一样呢?
赵韫越想越觉得害怕,难道是因为他刚进宫,陛下才这样,其实这些人刚进宫的时候,陛下对这些人也是这般?只是时日一长,陛下就变了?
这真真是最可怕的事。
“我今日做了梅花糕,这会儿应该蒸好了,亲自做的,进屋来尝尝手艺罢。”徐扬笑起来,挺着肚子起身,赵韫连忙去扶他。
“慢着走,台阶太滑了。”赵韫道,还用一手小心地帮徐扬托着肚子。
徐扬莞尔对他笑:“没有那么娇弱的,我走得稳。”
众人都留在椒兰殿,用过了晚膳才各自请辞离去。
晚上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地落,赵韫看了一眼窗外,道:“我坐会儿再走罢。”
“好,那咱俩说说话。”徐扬很是乐意,拉着赵韫坐在榻上,摆了桌子吃刚炒出锅的糖炒栗子。
他总是很温柔,笑着看赵韫说:“刚刚,阿韫怎么不说话,难不成阿韫在入宫前,也有意中人么?”
赵韫剥着栗子壳,摇了摇头,“没有。”
默了瞬,他抬眼忽然看着徐扬,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好像......喜欢陛下了。”
徐扬一顿,刚剥好的一颗栗子就从手里掉出来,滚落到地上。
“怎么可能呢?傻孩子,你都没见过陛下!”
“我见过。”赵韫垂眸,“其实陛下私下,来过我那儿几次,我......”
“她没有打你吗?”徐扬惊得摸了摸赵韫的脸颊检查。
赵韫贴着他的手摇头,“她对我......出奇地好,上回从这里回去,你跟我说完那些我其实就怕了,但一直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所以我想问你一句,陛下之前有对你好过吗?好过那么一段时间,哪怕是几日?”
他抬眼看着徐扬,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徐扬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摇摇头,“没有,从未。”
赵韫怔住了。
“好孩子,你是不是从未接触过女人?是真的对你好吗?你可别犯了傻。”徐扬握住赵韫的手,担忧地望着他。
“我知道。”赵韫应声,再次肯定地重复道,“陛下真的对我很好,既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甚至......甚至都没对我大声说过话,一直温温和和的,一直很关照我。”
徐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他仔细看了赵韫一会儿,发现赵韫是认真的,他很恳切地在说这样一番话。
“也许......也许陛下是真的喜欢你。”徐扬顿了顿,“也许她对我们那样,只是因为不喜欢我们。”
34. 养他 摸摸老婆的肚肚
“主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您岂不是唯一一个被陛下宠爱的人!”
回去的路上,雪已经停了,白白结实地堆在地上, 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罄竹听了路上赵韫转述的话, 有些高兴。
可赵韫却不高兴。
“如果因为不喜欢, 就要打要骂,这样就是对的吗?”赵韫不明白,“这样, 陛下还能算是君子吗?”
罄竹也不明白:“可主子,若陛下对旁人都和对您一样好, 您就高兴了吗?”
也不会。
赵韫心里深深地矛盾着,他知道陛下这样做不对, 但不这样做, 他估计也不会多高兴。可是一个人的喜欢能有多久呢?现在陛下喜欢他, 对他万般宠爱。
若将来有一日,后宫终是要进新人的, 陛下又喜欢了别人, 反过来对他动辄打骂呢?
若他真的喜欢了陛下, 或许会很痛苦。
行至云烟阁,里屋的灯亮着,白梅坐在小房里烤火。
赵韫看了一眼, 问白梅道:“陛下来了吗?”
白梅连忙起身:“是, 主子, 晚饭时便来了,主子一直没回来,陛下就一直等着。”
闻言, 赵韫纠结了一路的心终是软了几分,独自往里屋去寻陛下的身影。
以女人那样修高的身形,根本不用找,赵韫一进去,就看见她在拿着块布仔细擦拭着一个高高的东西。
“这是什么?”赵韫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摸,上面捆着麻绳,还有一个个的台板,然后他在凹下去的一个绒布袋子里,发现了一脸惬意的滚滚。
“猫爬架?”赵韫想起昨日陛下对他说过的话。
傅闻钦擦拭完毕,转身亲了下赵韫的额头,“很聪明。”
......
这样的夸奖并未让赵韫觉得高兴,反而有些羞耻,他伸手勾了勾傅闻钦的腰带,道:“今日臣侍去见了好多人,后君们都很好相处。”
“嗯。”傅闻钦轻声应着,不敢在此话题上和赵韫多谈。
见陛下无意相谈,赵韫也不说了,伸手搂住陛下的腰将脸埋进她怀里。
横竖,他已经是后君了,横竖,这辈子他也翻不出这皇城,那他为何不让陛下对他的这份恩宠持续地久些、再久些呢?
傅闻钦一日未见赵韫,已经很想他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什么,道:“桌子上有杏仁栗子糕,是从外面买来的。”
“刚从墨君那日吃了栗子回来。”赵韫抬眸笑,“现在吃不下了,好陛下。”
“是吗?”傅闻钦心中愉悦,轻轻揉了下赵韫的脑袋,“那去床上,让我瞧瞧肚子有没有吃得圆滚滚。”
印象里,陛下还是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俏皮话,赵韫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不正经。”
陛下正垂眸注视着他,一双银瞳和平日并无差别,然此时此刻,赵韫就是觉得,陛下的目光很温柔。
“让我...亲一亲。”傅闻钦舔了下唇瓣,抱起赵韫就往床上去,压着他埋进颈弯里,深深吸了口气。
赵韫被弄得有些痒,温温和和地笑着,道:“可是臣侍还没有沐浴。”
“一会儿,我给你洗。”傅闻钦咽了咽口水,满眼渴慕。
翌日晴阳高照,将近午时赵韫才醒,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正枕在陛下的臂弯里,而陛下自是早就醒了,见他醒过来,马上亲了亲他,好像憋了许久似的。
“陛下今日没去早朝吗?”他问。
“嗯,不想去了。”女人回答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耍赖的口吻,她伸手捏了捏赵韫柔软白皙的手指,目光却流转着,不去看赵韫。
“原来陛下也有这样偷闲的时候。”
一次罢朝而已,赵韫没放在心上,他穿着雪白的中衣,是昨夜沐浴后新换的,傅闻钦给他穿上的。
不太成体统,松松垮垮的,赵韫刚爬起身,准备去摸陛下高挺的鼻尖,腰上的带子却一下子掉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粉润的珠玉来,当然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所见的浅痕。
多半是薄粉的颜色,被傅闻钦弄的,她从不在赵韫身上弄出深色的吻痕,因为等它消失至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就这样浅浅的,等到第二天夜里,就已经差不多干净了。
傅闻钦呼吸一轻,仔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赵韫却烫红了脸颊,没等傅闻钦看个够,连忙拉紧了自己的衣服。
“不正经!”赵韫嗔了一声,指尖欲点女人的鼻尖,在将要碰到时,却被女人在半空劫了下来。
傅闻钦捉住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一吻,然后伸出微凉的舌尖,去一遍遍舔舐着。
“...陛下。”赵韫心中有些怪异。
可下一步,陛下直接将他的手指含住了,她像是在吃糖,又含又吮,弄得赵韫心痒,她却十分享受的样子。
赵韫跪坐在傅闻钦怀里,呆呆看着陛下仔细舔他。
半晌,傅闻钦终于满足,把柔软漂亮的手指给赵韫还了回去。
赵韫神情微妙,连忙握住自己被陛下舔过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什么,却突然发现,干的!
他的食指,被陛下含进嘴里半天,却没有一点湿意,是干的。
赵韫的眸中露出一丝惊奇,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连忙捧着自己的食指送到傅闻钦面前给她看,“陛下!怎么是这样?”
“怎么了?”傅闻钦仔仔细细注视着赵韫递过来的手指,双眼隐隐有斗鸡眼的趋势。
被她舔坏了?不该吧......她很轻的啊。
“是干的!”赵韫急急唤了一声,看着陛下豹猫一般努力往中间凑的双瞳却被可爱地笑出了声,他弯着精致的凤目,软声道,“为什么会是干的呢?”
“哦...”傅闻钦用力眨了下眼,让自己恢复正常,才缓缓解释道,“我并无口涎。”
赵韫愣愣地看着她。
“接吻的时候,你感觉不到吗?”傅闻钦眨了眨眼盯着男人看,她并无体液,唯一的体液就是血。
“哦,你应该也感觉不到。”傅闻钦摇了摇头,赵韫接吻的时候口水太多了,比常人要多出一些,起到了很好的湿润作用。
不然以自己的体质干蹭,男人可能会经常被她亲疼。
赵韫被问到了致命之处,抿紧唇瞪大双眼也不回答。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收不住口水是一件很难堪很丢人的事,如今还要被陛下拿来说嘴!
说完,傅闻钦觉得自己好像伤到了男人柔软可怜的心,很快将赵韫抱进怀里拍着臀瓣哄了哄。
“真是幸亏你有,不然我们都无法愉悦地接吻。”
赵韫脸颊埋进陛下颈弯里,嗅着陛下身上那股清淡的冷香,才低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练功。”傅闻钦道,“我练的功很特殊,全天下只我一人有......”
顿了顿,她补充:“皇家祖传秘技,深不可测。”
赵韫轻易就信了,果然皇族都颇为神秘,然后他想起什么,问:“那...练这种功会让陛下性情大变,或是喜怒无常吗?”
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这是练功必备的副作用吗?
傅闻钦沉思一瞬,肯定地点点头。
啊!原来是这样!赵韫大为震撼,觉得自己一定是找出了陛下在别人那里和自己这里截然不同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偏偏在他这里不一样,赵韫偷偷地想,一定是出于某种甜蜜的原因!
腻歪了几刻钟,赵韫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他耳尖烫了烫,想劝陛下下床。
却是陛下将手伸进他的中衣里,摸了摸他的肚子,轻声叹道:“昨晚还圆鼓鼓的,现在没有了。”
“才没有圆鼓鼓!”赵韫立马护住自己的肚子不给摸,看着陛下轻笑一声起身,穿了外衣往外去了。
应该是去做饭了。依誮
赵韫望着女人冷峻的眉眼,刚刚陛下......是在笑吧?
“最近,朝中有要务要忙。”午后,傅闻钦喂饱了赵韫,跟他叙事,“可能几天不会过来,我留了些可以随时煮来吃的东西,已经教过白梅了,你仔细着入口之物。”
赵韫从这话中听出些端倪来,“有人想要害臣侍吗?”
“没有。”傅闻钦否认,“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入宫以后万事皆小心吗?”
“教过的。”赵韫垂眸,只是入宫以后的日子过于太平了,圣宠又来得轻易稳当,以致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害他。
反正到现今也平平安安的,从未出过什么事。
“那我便走了。”傅闻钦起身,有些不舍,但她的情绪表露得并不明显,赵韫望着她,只觉出女人的冷淡。
“亲亲臣侍再走罢。”赵韫起身,主动道。
话音未落,傅闻钦大步上前,一把将男人拉进怀里深吻,她亲得克制又小心,就是过分缠绵又持久,仔仔细细品尝着男人香软的唇,亲得心满意足,才渐渐松开他。
赵韫眼角俱挂着润意,他微喘着,看着陛下唇上亮涔涔的水渍,不用想,那肯定是他的。
“要想我呀。”赵韫不知道陛下口中的几日,是究竟几日,也不知道陛下具体是去做什么,他心中不由漫出几分委屈。
他太低微了,即便现在这样受宠,可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得过问。
当然会想你。傅闻钦在心底这样回答,握了下男人的肩就转身走了,大步流星。
赵韫立在檐下,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声气。
这时,白梅才从屋里出来,看向赵韫道:“主子,昨儿陛下拿了好些衣服过来,嘱咐您试试。”
“好。”赵韫这才动了动脚步,走入里屋,他打开柜子,看到一件件色泽旖丽的华服,伸手摸了摸,是顶好的料子。
他垂眸,望见一个匣子里落出一串珍珠。
赵韫微怔,拉出那个匣子一看,里面满满的尽是翡翠珠宝、钗钏玉石,琳琅满目,华美不凡。
“陛下......”赵韫眼眶一酸,他已经有些想她了。
35. 送行 老婆的漂亮手手
自宫里出来后, 傅闻钦照例往食盒里装了吃的,翻墙进了赵府。
西院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不过一进屋却暖和了很多,炭盆里的银丝炭被烧得发红, 底部是好看的银灰, 雪山一般。王雪茗还坐在屋里看书。
傅闻钦将食盒往他面前一放, 侧目坐着等,道:“吃完教你煮面。”
王雪茗眼巴巴看着她,“我...这里没有厨房。”
“我给你带来了。”傅闻钦道。
“什么?”王雪茗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 外间放着一个泥台小架子,上面一口铜锅, 是崭新的。
“两个人,够用。”傅闻钦说着又指指银丝炭, “添两块进去即可, 可以用好几天。”
王雪茗怔然道:“真是多谢将军了。”
今日带来的饭食是清粥小菜, 但傅闻钦带给他的清粥小菜和赵府送来的清汤粥和油水菜不同,粥里有肉糜, 熬得稀烂, 菜色新鲜好味, 十分可口,荤素相间。
王雪茗这样受人恩惠,他心里是感恩的, 虽然这些都是阿水叫这个人做的, 但这个人做得很认真, 一点也不敷衍他。
“最近,伤口应该不疼了罢?”傅闻钦提问。
“嗯,不疼了。”王雪茗回了话, 女子便没了声音,只寂寂望着门外,好像在看雪。
他顿了顿,主动开口道:“将军是去哪里出征?”
“漠北。”
“漠北很远,将军万望小心。”王雪茗声音清清淡淡的,和赵韫有几分相似,但他的口吻很严肃平静,不像赵韫,话尾总能转出个弯儿来,听着让人心情很好。
“嗯。”傅闻钦淡声应着,忍不住想起分别时,和赵韫的那个吻来。
她一直没擦嘴,男人的触感仿佛还留着,让她不由得伸手碰了碰。
用饭期间,王雪茗一直在注视着傅闻钦,他虽没见过多少女人,但好歹也是过来人了,女人用纤长的手指摩挲唇瓣的动作,怎么看,都透着股暧昧。
王雪茗眉头轻锁,他虽心底还是有些惧怕这个人,但事关阿水,他怎么也得问个清楚。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道:“将军看着年轻,尚未成亲罢?”
“嗯。”傅闻钦虚应着。
“那......想必也有意中人罢?京城年轻的公子甚多,将军这样容貌出众,地位不凡的,必然......”王雪茗企图谈判的话头戛然而止。
因为女人转了过来,她银色的瞳孔倒立起来,变成细长的一条,活像一只被惹恼的黑豹,看上去十分恐怖。
王雪茗张着嘴,彻底被吓住了。
“你今日话好像很多。”傅闻钦生冷地评判一句,“我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王雪茗苍白着脸色噤声,只能乖乖低头吃粥。
饭后,傅闻钦仔细教王雪茗如何煮速食,王雪茗一直非常怕她,躲得远远地不肯过来,最后傅闻钦亲眼看着他自己操作了一遍,才安心离去。
她一刻也不耽搁,出了赵府便奏请面圣,在福宁殿得到了舒眷芳的召见。
“傅卿,今次事发突然,连摆宴送你都来不及,等你凯旋而归,朕亲自在宫里为你摆庆功宴,如何?”
傅闻钦沉默着,不去接舒眷芳的话,半晌,她道:“陛下最近没有犯戒罢?”
“没有,朕这几日都吃斋念佛,很是用心。”舒眷芳紧张起来,“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不曾。”傅闻钦道,“臣只是关心一句。”
“哦......”舒眷芳放松下来,打开案上的盒子,亲手将虎符交到了傅闻钦手上。
傅闻钦伸手接过,轻声说:“有了这个,她们便会乖乖听我号令么?”
“自然。”舒眷芳虽对傅闻钦的能力有些不信任,但毕竟朝中上下无人可用了,只好劝慰道,“将军初征,自然艰难些,万望将军珍重。”
傅闻钦握紧虎符,抬眸看着舒眷芳牵了牵嘴角,“自然。”
将要出宫的时候,天气阴沉下来,似乎又要下雪了,傅闻钦望了望天,想着赵韫有没有好好穿衣服,有没有好好在屋里待着。
入神间,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唤一声。
“将军!”
最开始是朦朦胧胧的,被夹裹在风里,听得不大真切。后来就是渐渐清晰了,含着激动与怯意的声音响在傅闻钦身后。
“将军!”
傅闻钦回了头,看到了诚君,李槐。
李槐正打着伞,天上已经开始飘雪了,只有零星的几点。
傅闻钦并不开口,漠然地注视着他。
李槐脸色白了白,耳朵却通红着,低声支吾道:“将军您...要去漠北了吗?”
傅闻钦不答,依旧看着。
“我......”李槐低头摸索着,从袖中拿出一枚荷包,递到傅闻钦面前。
傅闻钦垂眸,那是一个绀青色的荷包,绣着祥云纹络,俱用金丝勾边,捆在一起的绳子拴着一个结,十分精致。
“这是......这是我之前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福,想送给将军,它很灵的,希望将军可以顺利归来。”
李槐努力地伸手往傅闻钦面前递着荷包,一双手都在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傅闻钦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
“不必。”她扔下这句话便转身,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李槐僵在原地,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被拒绝了?竟然就这样。
傅闻钦骑马一路去往郊外,她需得到一个无人之地,才能拿出特殊的交通工具快速到达漠北。
不过那个荷包很好看,她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
因为她想起,很久以前赵韫给她做的那个。
大红色的,上面绣着一只绿色的鸭子,傅闻钦很小心地捏了捏那个荷包,确认男人没有再把针之类的东西留在里面后,安心握住了。
“不错,栩栩如生,好看的要命。”傅闻钦毫无情绪地赞美她的男人,如愿瞧见赵韫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哀家第一次绣呢!知道比不上人家的,但也很不错吧!”赵韫含笑的眸子藏着一丝妩媚,勾得傅闻钦想凑近去亲一亲他的眼睛。
唇息相近,快亲到的时候,她听见男人问:“你应该看得出哀家绣的是个什么罢?”
“自然。”傅闻钦十分自信地回答,“一只鸭子。”
?
话音刚落,她看见赵韫的笑容僵住了,仿佛凝固了一般,傅闻钦明明看见他还笑着,但是眼神又有些令她心底发凉。
该不会不是鸭子吧?这不是鸭子吗?
很久,她才听见赵韫强忍着怒意道:“这是鸳鸯。”
他说得很平静,傅闻钦咽了咽口水,脑子飞速运转,马上平静地回复道:“我就说是鸳鸯,果然更为栩栩如生了。不过亲爱的,鸳鸯似乎都是两只。”
赵韫恍然大悟,“啊是的,难怪你会认错,原来是我少绣了。”
男人重新从她手中抽回荷包,还高兴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等傅闻钦再拿到荷包的时候,上面果然有了两只绿色的鸭子。
好吧,鸳鸯。
她轻轻摸了摸,缓缓勾唇。
那个年纪的赵韫男红确实不怎么好,但他年轻的时候在这方面确实是很出色的。
其中转折在于有一回,舒眷芳生了气,将这股怒火泄在了小心翼翼伺候她的赵韫身上。
冰天雪地,她让赵韫去外面跪着,男人只穿着一件中衣。
“可冷啦!”
傅闻钦想起赵韫跟她诉说这件事时的口吻,眼神还含着哀伤与后怕。
“跪了一个多时辰,我的腿冷得实在受不了了,想着今后无论如何,我可不能当个瘸子。就只好把手垫在了膝盖下面护着,等进了屋,后面连着好几天,我连筷子都拿不住。”
后来自然是养好了,但没好得完全,从那之后赵韫做穿针这样的细致活总是很吃力。别人最多一会儿就穿好了,他总是要仔仔细细地瞧着,穿个十几次、几十次。
跪雪地一事发生在赵韫二十三岁,中间整整隔了十七年,赵韫才重新拿起针线来。
他绣得无论如何,傅闻钦都觉得那是好看的。
只要是赵韫给她绣的。
大大小小,桩桩件件,舒眷芳留给赵韫的伤有很多,别宫的侍君不想侍奉舒眷芳,想着法子把赵韫往舒眷芳那边塞。赵韫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他肯定也很害怕。
但他有他的父亲要养,他不能像别人一样,躲得远远的,什么也不管。
那时候宫里的诚君已经死了,很多人以为是赵韫为了争宠下的手,但其实李槐是死在舒眷芳的手上,舒眷芳用了什么法子,傅闻钦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些手段,赵韫肯定也一个不落地受过。
饶是如此,顶着李槐的前车之鉴,赵韫也没有退过,他从不在舒眷芳面前哭,无论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也饶是如此,他的父亲还是死了,赵家整整瞒了他八年,八年一直做出王雪茗还活着的假象,就为了让赵韫给她们卖命。
但其实,王雪茗在赵韫进宫的第二年就死了。赵府的正夫强势专横,赵韫每年一分不剩寄去的银两,都被赵蘅芜用来养了一个新的外室。
而这些,都是赵韫为舒眷芳诞下一个儿子和女儿,位及君后之后,才知道的。
往昔那数十载,傅闻钦对舒眷芳一直没有什么感觉,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名字,很遥远,甚至都没见过面。
但现在,她真真切切地看着原本的赵韫是什么模样,年十七的他是何等的漂亮和善良,他的一双手干干净净,丝血未沾。
而对舒眷芳,她也谈不上恨,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傅闻钦一直都知道,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赵韫受那样的苦。
36. 突袭 呜呜老婆我迷路了
漠北的风又冷冽又尖利, 像把刀子划割在人的面庞上。
在汴京城待了那样久,傅闻钦已经适应下来,头回感觉到脸上传来的一阵阵刺痛。她很快将自己独特的交通工具收了起来,开始勘察此地地形。
算行程, jūn_duì差不多也快到了, 傅闻钦决定趁机查探一番, 顺便还能瞧瞧有没有什么值得给赵韫带回去的礼物。
赵韫很喜欢收集各地不同的特殊器物,以前她带着男人出去旅行,由于考虑到男人虚弱的身体, 都是选在气候适宜温暖的南方,从来没有来过漠北这样的蛮荒之地。
听说这里的骨器十分独特, 若是幸运,她可以给赵韫带回去一串狼牙。
大片辽远广袤的土地, 草原与戈壁相间, 伴随着尖锐的沙粒碎石, 走起来并不容易。
傅闻钦缓缓行进着,这里几乎没有可见的树木, 难得才会看见一些低矮的灌木丛, 都长着尖锐的刺, 冷冷硬硬的,远处是高耸的山峰,看着便让人觉得遥远, 似乎不可企及。
傅闻钦越走越深, 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但渐渐地,她发觉她左臂上的蓝光表盘不动了。
?
傅闻钦有些难以置信,是没信号了吗?不可能, 这可是二十三世纪的最高科技,绝不可能有没信号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不管傅闻钦如何坚信不疑,她的表盘终究是不动了,怎么操作也不管用。
茫茫大漠中,傅闻钦一人独立。
很好,而且她还不知道,所谓的葛逻禄和黠戛斯,究竟在什么方位。
眼前的地方是片荒漠,几乎不可能会有人烟来此,傅闻钦想既然表盘在有信号前最后指向的地点是这里,那她现在的大方向肯定是没错的。
于是她换乘了一辆比较方便收纳的摩托车,一骑千里,若有人得幸见到此种情景,一定什么也看不着,只能瞧见一卷尘烟飞快地向远飞驰。
月上枝头时,傅闻钦才瞧见几处人烟。
是个很小的村落,只有三五户人家,傅闻钦寻见一处能听见人声的房屋,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声戛然而止,没了动静。傅闻钦独自在寒风中站立了一会儿,锲而不舍地继续敲了敲。
良久,院中的房屋挤开一丝缝,从里面往出一个妇人,谨慎地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会儿,见外面只站着一个,才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什么人?”她声音有些粗犷,丝毫不同于京城地界女人声音的悠扬。
“外乡人。”傅闻钦道,“路过此地,想借住一宿。”
那妇人犹豫着,面上显出不情愿来,傅闻钦一摸兜,掏出一两银子,透过栅栏递给那个妇人。
妇人接过,脸上也没见得高兴,但终是开了门。
傅闻钦低着头进来,瞥了那个神情惊讶的妇人一眼,道:“多谢。”
妇人收敛了神色,道:“中原很少有你这样高的人,你是西域人?”
“不是。”说着,傅闻钦自顾进了屋,才瞧见这屋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打扰了。”她道,她此行的目的也并非借宿,而是向人打问方向,后面的妇人跟着进来,傅闻钦便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默里。”妇人道,“方圆五十里内,只我们这处有人家。”
“这里距离黠戛斯部落有多远?你们可有地图?”
“没有。”妇人的神情怪异起来,“你是黠戛斯人?”
察觉到妇人眼神中的敌意,傅闻钦矢口否认:“不是,但需去往此地。”
“你就是黠戛斯人吧?”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站起来,拿她精明的目光打量着傅闻钦上下,“你长得很怪异。我们这里,没有人的眼睛是银色的。”
傅闻钦皱眉,老实话,她并不会谈判的话术,更无法向这些人证明她的身份,她浑身上下可以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就只有一块虎符。
但这里的人,肯定连虎符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那东西对她们来说跟一块黄铜没什么区别。
“我并非。”傅闻钦强调,却话锋一转,“不过,我也并非什么好人。”
傅闻钦阴冷着眸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悠哉拿来一把椅子坐下,自然而然翘起二郎腿道:“最好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回答,或是答错了,我就一个个拧下你们的脑袋。”
屋里四人怔怔地看着她,老者怀里抱着孩子,孩子面露怯意。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傅闻钦拿过老者手中盘得浑圆的铁核桃,一把捏了个粉碎。
妇人大叫一声,孩子也跟着吓哭了,两位老人见鬼一般,身形均贴上后面的墙壁。
“在......在东偏南的方位,据此五百多里。”妇人忙道,惊恐地挡在那三人身前。
傅闻钦轻轻点头,“哪个是东?”
妇人颤巍巍伸出手指指了个方位。
傅闻钦依言起了身,她走近那个说话的妇人,用灿银的瞳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聚精会神地盯着。
妇人并不敢与之对视,垂眸乱瞄着。
“晚饭吃的什么?”傅闻钦忽道。
“啊?......我....吃的胡饼,还...还有豆腐。”妇人断断续续应声。
双手外露,瞳孔外扩,比起方才是放松下来的状态,她在说实话,语气和口吻都和方才别无二致。
东南这个方位是真的。
傅闻钦移开了眼,她用自己戴着黑皮手套的食指指背碰了碰妇人的脸,维持自己的人设,用低哑而调侃的口吻道:“真乖。”
“这些,留着罢。”她又往桌上放了一把东西,这次是金币。
打磨成和硬币一般的大小,是她自己铸的。
漠北地区的人民似乎并不多用现银,但是黄金不管到了哪里,总归是值钱的,可以直接用来换东西。
一家人紧张地呼吸着,亲眼看着那个煞神一样的女人从门口离开,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一支庞达十万的银甲jūn_duì一路北上,在一块背风的空地上安营扎寨。
“陈屑,这个傅闻钦,不会是在耍我等罢?”一个年过而立的中年女人手中拿着一囊冷酒,细长的眼睛看着跟随军中,却依旧一身鱼白裙衫的女子。
“哼哼。”被叫做陈屑的女子不冷不热地娇笑了两声,“副将大人担什么心呢,她来与不来,我这个军师都在这儿,届时功劳岂非尽属你我二人了?”
孙副将也跟着放肆一笑,“我倒是盼着她不来呢。”
“今日大家赶路都辛苦了,此地安全,都歇下来吃些酒肉罢。”陈屑放声招呼了将士们一句,一声高喝,众人也都歇下兵戎,三三两两地围坐一处烤火取暖。
孙犁是个嗜酒之人,她来自涪陵酒乡,走到哪儿都要在自己皮囊里装满满一袋子酒。
“尝尝?”她憨笑着,将酒囊递到陈屑手边,知道人爱干净,并不往人身上蹭。
陈屑摇头,“喝酒误事啊,副将大人。”
“还叫副将吗?”孙犁拿了回去又灌了一口,舒服地眯起双眼来,脸上已经初显醉态,“说不定这次打完仗回去,我就成了主将了,正好可以向王家提亲。”
陈屑眸中含了几分笑意,看她一眼,“不是我说,王家可是书香门第,你还是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
“主将的身份也不行吗?”孙犁苦恼。
她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几十年来在京城混迹,既无名声也无勋爵,多年来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现今的文人心深,不好说哦。”陈屑打趣一句,从胸口摸出一个本子,开始用炭笔记录行军日记。
孙犁看着她,道:“你不也是文人?”
陈屑暗笑:“我又没考过科举,怎能算是文人呢。”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孙犁抱着自己的酒囊,嘴大张着睡觉,发出一阵阵轻鼾。
雪衣军师陈屑收好了书笔,看着孙犁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近处就是篝火,今夜无风,倒也不怕孙犁冻着。横竖她是搬不动孙犁,索性进了帐篷取出一条毯子来给人盖上,自去歇息了。
子时,一条明亮的细线自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忽然起了风。
有人忽然被冻醒了,激灵地抖了下身子,困倦的眼神无神地望着远处的光。
顿了顿,她一下子坐起身,看着地上微微颤动的沙砾。
“不好!”士兵大叫,然后冲进了主帐。
“将军不好了!有敌军突袭!”
然而主帐空空如也,她环视一圈,什么人也没见着。
来不及了!
她只好又奔出帐外,交代几个已经醒过来的士兵去将大家唤醒,速速整军备战。
暗沉如波的夜色中,那道狭长的光线越来越近,近乎飞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汇成一片火。
“是...是葛逻禄!”士兵们大喊,叫喊声将陈屑惊醒,连忙跑出帐外一看,大惊失色地命令将士们立刻戒备,然后狠狠地踹醒了在她帐外睡觉的孙犁。
“孙犁!”陈屑目色阴沉吗,“还不醒?找死!”
孙犁被踹得一惊,翻了个身才爬起来,懵然地看着眼前。
葛逻禄的大军已经杀过来了。
她们对地形十分熟悉,又深谙马术,待军中一应人准备好,一对先锋已经冲了过来,足有数百人,浩浩荡荡直将jūn_duì冲得四散,甚至有少数几个不幸的士兵直接被残忍地割下了人头。
“发什么呆?”陈屑怒吼一句,“龟甲阵法!”
后起跟上排阵的jūn_duì并未起到很好的防御作用,葛逻禄人已经冲开了一条线,将整个jūn_duì断裂成了两半,布阵的序列发生了错乱,自然就会出现漏洞。
“是预谋。”孙犁酒醒了大半,铁青着脸色斥了一句。
从她们自汴京出发开始,这些人就已经磨刀霍霍,在这里等着她们的到来了。
37. 受伤 赵韫是糖
后继的葛逻禄人个个身形剽悍, 穿着灰白色的皮草棉袄,源源不断地向那个缺口汇入,jūn_duì被迫越冲越散,根本反抗不及。
因为这些葛逻禄人在流动, 骑马飞奔, 她们杀人也很随意, 好像就是凑巧可以杀了,便才杀一人性命,尖利的刀斧一击断头, 血溅三尺。
相较之下,衍朝jūn_duì的伤亡几乎是葛逻禄的成倍!
陈屑脸色发白, 她目光紧紧盯着后续的葛逻禄人,绞尽脑汁想着对抗的法子, 但她很快发现, 情况再变得更糟。
“她们是想包围!”陈屑咬牙切齿地道。
后续葛逻禄人的行进方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们将明显少数的那一部分衍朝jūn_duì围了起来。
“她们是想先绞杀小部分,再反过来绞杀我们!”孙犁大叫着提醒jūn_duì注意, 更加用力地拼杀, 但这些葛逻禄人的团战马术太过精湛了。
孙犁试图斩杀马匹影响后继一部分的人, 但是目标人仰马翻后,她会在最后一刻用力调转马头,后续者的反应也极快, 会迅速避开, 根本动不了这个尘土飞扬的人马战墙。
而被包围住的那一部分jūn_duì, 等待她们的,无非是被单方面地屠杀。
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黑马飞驰扬尘而来, 风驰电掣,速度十分可观。
马上的女子玄衣冷面,一双银瞳映着月辉熠熠生光。
她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整个剑身已成血红。军师陈屑是最早发现此人的,她只无意中瞥了一眼,别再也没有移开。
那突如其来的女子宛如一个天降的杀神,所及之处血海连片,她的动作十分迅速,一剑斩下便会有三五人落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正向这边赶过来。
葛逻禄人显然已经乱了阵脚,一个颈带狼牙的首领叫嚣着让她们折返去杀了那个疯女人。
“那是......”孙犁眯着眼。
陈屑目光沉沉,“卫将军,傅闻钦。”
这果然是一场单纯的屠杀,从最开始的葛逻禄人围剿衍朝jūn_duì,变成了卫将军单方面屠杀葛逻禄人。
她自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拼杀而来,浑身浴血,但她的动作并未有过丝毫的停顿和迟缓,甚至颇有节奏,像在切菜。
孙犁满目震惊:“对方...对方有多少人?”
“粗略估计,约六万......”陈屑咽了咽口水,甚至忍不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怀疑她所见到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显然孙犁有着和她同样的想法,颤声道:“那是人吗?我没看错吧?”
“简直就是......如有神助。”陈屑顿了顿,将口中那个含有贬义的“煞神”一词咽了下去。
衍朝jūn_duì也呆住了,她们甚至后怕地往后退避着,仿佛惧怕那把杀人不眨眼的血剑,会同样斩向她们。
不过显然,卫将军很有理智,且十分清醒,六万葛逻禄人,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么是伤残,要么昏迷,最大的一部分则是直接选择逃命。
她们来得快,撤得也很快,狼狈而零散地离开。
陈屑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翻身下马,胸中徒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崇敬之情,正要上前问好道谢。
可对方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进尸堆中扒出一人,然后伸手结下了那人脖子上的狼牙。
陈屑认得那串狼牙,那是对方主将所佩戴的。
也就是说,葛逻禄主将已死,军心必然大受挫败。
女子捡起狼牙,仔细地擦拭清洗着,半晌,陈屑见她闻了闻狼牙,露出鄙夷的目光。
“啧,真脏。”
“卫...卫将军。”陈屑结巴着上前打招呼,“此地荒山野岭,狼群出没众多,将军若是想要,新射杀一只便可。”
傅闻钦抬了头,她眯眼辨认了一阵,才发现此人是军中的军师,方才她见此人穿着雪白的裙子,还以为是jūn_duì半路救的什么民妇。
“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傅闻钦看着她开口,“我回去再用酒精消消毒即可。”
“保...保......?”陈屑有些无法理解此处深刻的思想,她继而道,“将军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傅闻钦毫无负担地回答:“迷路了,错行至默里,问了人才赶到这儿。”
“......”陈屑笑道,“将军记错地名了罢?默里距离此地甚远,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到。”
傅闻钦却不再与她说话,专心将狼牙撞进一个布袋子里收好。
她抬眸,询问道:“仗打完了,我们能回京了么?”
“......”
“......”
陈屑和孙犁对视一眼,又回过头,发现这个卫将军竟然是认真的,一时无言。
“呃。”孙犁干笑一声,不冷不热的,道,“早就听说卫将军武艺高强!果然厉害!末将佩服!”
“这只是场突袭,将军。”陈屑解释道,“真正的大军或许还在后面,而且,今日我并未在这些人当中瞧见黠戛斯人。”
“葛逻禄和黠戛斯,有什么区别么?”傅闻钦问。
“穿的服饰有所不同,葛逻禄多穿灰白皮草,而黠戛斯会戴尖顶毡帽。”
沉思一阵,傅闻钦道:“是一起的。”
“什么?”陈屑没听明白。
“今日来的人中,有葛逻禄,也有黠戛斯,她们只是都穿了同样的衣服。我查过,她们两个部落加起来,统共才不到八万人。”
“您是说......”
“今日她们联合若灭了你们,肯定会放一部分人回京,你们自会以为,她们不曾动用黠戛斯势力就大胜,届时再谈条件,岂不是怎么样,都是她们说了算,这是计。”傅闻钦缓缓解释。
“啊,竟是如此。”陈屑恍然大悟,“不过将军是怎么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的?”
傅闻钦沉声:“我自有我的方法。”
她有些不耐地看了眼周围,道:“现在去端了她们老巢如何?”
“现...现在?”陈屑震惊地看着她,然后将目光转向傅闻钦左臂上被剜得极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样吧将军,先整顿一下jūn_duì,我替您上药,等天亮了再作打算。”
傅闻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自己受了伤,后知后觉一阵剧痛。
完了,若留了疤,在床上被赵韫瞧见了怎么办?
不对,这次回去要坦白来着。
傅闻钦脸色白了白。
陈屑以为她是疼的,赶忙将人带去了营帐,回头嘱咐孙犁善后。
到了帐中,有了灯照着,陈屑才看清傅闻钦的伤口上泛着黑,她脸色一变,道:“将军,她们刀口上喂了毒,恐怕光上药是不行了。”
“不知其他将士是否也中了毒,我去让孙犁注意一下。”
“应该没有。”傅闻钦道,“这是与那个首领交锋时被砍的。”
那个人一直被很多人围在中间,并不轻易出手,傅闻钦受的伤并非仅有这一处,但其他地方是正常的红色血液,便可说明其他人的刀刃上并无渗毒。
陈屑严肃道:“那将军可要忍一忍,可能需要剔肉。”
傅闻钦垂眸,点头算是答应。
若是内服的毒药,傅闻钦还能通过身体机能自我消解。但她的外肤与常人几乎无异,只是会略微结实些。
毕竟创造者在实验她们的时候,必定要设置出足以消灭她们的漏洞,否则就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她冷静地看着陈屑清洗刀具和消毒,然后递给她一块干净的白布。
?
傅闻钦眼神询问。
“将军咬着罢,恐怕会很疼。”
傅闻钦便顺从地衔住了那块白布。
疼痛的确是剧烈的。
傅闻钦并未侧目去看,她觉得那刀子剜在她身上冰寒得格外刺骨。
她额际渗着层细密的汗,眼神却是平静的。
忽然间想起,她这只左胳膊,其实很久前也受过一次伤。
那是个暑热未消的秋日,她请了假,驾车带赵韫去海边玩。
那时她和赵韫认识没有很久,恰逢赵韫刚过完生日,许了他要带他出宫去玩。
男人一开始还很惶恐:“你会不会半路杀了我?或是把我卖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十分钟意她刻给他的小木人,天天揣在身上,每晚还要缠着她伺候他的舒服。
三十多岁那会儿,是赵韫欲念最重的时候。
他经常在崇华殿不穿裤子,天气热的时候,她带赵韫出去,男人也不会穿裤子。
甚至只穿一件薄薄的丝衣,当然也还是乌色的,懒懒地躺在马车里唤她的名字,缠缠绵绵地勾.引她。
那次出游,他便没有穿,坐在车内还不安分,将自己贴在她的背上乱蹭。
她专注着将马车驾驶平稳,一时没有搭理男人说的话,他就生气了。
分明是急促的下坡,他哼哼唧唧地起身缩回车里去,却因不慎失手没有抓稳,一个后仰翻了下去。
傅闻钦其实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出发前,她就料想到了路上会遇到的一切意外,快速地揽住了赵韫的身子,搂着人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停下来的时候,赵韫的表情像快哭了一般,他一个劲儿地道歉,看上去可怜极了。
马车跑远了,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赵韫既没有穿裤子,也没有穿鞋,傅闻钦只好一路抱着他,重新回到马车上去。
是单手抱的,托着他的臀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因为当时,傅闻钦的左臂脱臼了。
她没敢跟赵韫讲,男人肯定会哭的,然后更加自责。
她带赵韫出来玩,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路上发生的一切状况都不该是破坏心情的理由。
但是很好的是,自那以后,赵韫再也没担心过她会突然杀了他,或是把他卖掉。
夜里也睡得安心了许多。
赵韫睡觉的时候,是会小声地说梦话的。
说了梦话,代表他睡得很好。
傅闻钦记得有一回在客栈,赵韫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怀里,突然惶急地抱住她大喊了一声:“我的天!”
傅闻钦本来就睡眠很浅,她立刻醒神下意识回护住赵韫,想去看看男人究竟遇见了什么麻烦。
可当她垂眸,赵韫还好好地睡着,甚至把粉软的舌尖探出来,搭在唇上,微喘着气。
傅闻钦担心他半夜咬伤自己,轻轻给他塞了回去。
“...将军?”陈屑忽然出声,呆呆望着她问了一句。
“嗯?”傅闻钦提声。
“您没事罢?”陈屑脸色有些见鬼,她刚刚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卫将军居然在笑。
她整个神情都变得柔和无比,咬着白布的嘴角正在上扬。
陈屑望了眼被剔下的腐肉,顿时觉得大为震撼。
“无事。”傅闻钦取下白巾,偏头看了眼自己已被包扎完毕的左臂,起身道,“多谢。”
陈屑抿紧了唇,睁眼看着卫将军离去。
38. 缝合 我的心上人在等我
因为傅闻钦的迟到, 军中并未安排起她的帐篷,方才那场突袭又让许多已经搭好的帐篷倒塌或损坏,迫使许多将士只能睡在外面。
傅闻钦出了军师营帐,见许多伤员被安排在一起, 有些人只是轻伤, 有些人被大刀砍断了手臂, 呻.吟不止。
傅闻钦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她看着那些伤重的伤员,一时有些纠结。
本质上来说, 这些人的生死无关她的事,丝毫无法促进她和赵韫的感情。
但是赵韫信佛, 他前半生杀了些人,后半生一直战战兢兢地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