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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爱算不算,不算滚蛋。……

时值盛夏,蝉鸣声不断,茉莉浓郁的香味顺着微风飘散,飘到余无大学西北门外那片颇具盛名的古老小巷里。

一只膘肥体壮的橘猫在青石路上嗖地一下,穿过街边熙熙攘攘拥挤的小摊贩,钻入墙下一座小亭旁的石榴树荫下趴好,舒服地眯起眼睛。

它头顶上的石榴花开了,火一般的花盛开在浓绿的叶间,热烈地随着枝条流溢四散。

石榴花旁的亭子里,一个男生脑袋低垂地靠着身侧的柱子。

他黑色的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帽子下柔软的黑发、一条优美的下颚线和扣在耳朵里的白色耳机,整个人仿佛陷在艳红的石榴花里。

他身材清瘦纤长,一条编织红绳绕过他修长白皙的脖颈落在他的白衬衫里,无论是那随意搭在地上的两条大长腿,还是那放松垂下的修长手指,都极为引人注目。

当然,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侧搭在长凳椅背上的一张白纸板,上面的毛笔字笔锋潇洒凌厉,遒劲有力。

——三十元算卦看相,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爱算不算,不算滚蛋。

下面还贴了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二维码。

路过的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看向那个男生的眼神里,夹杂上了几分看失足青年的惋惜。

突然,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城管来了!”

路边的小摊贩顿时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摊子,一哄而散。

而靠在亭子柱子上的男生依旧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醒醒。”

肩膀被人用力拍了拍。

白渺睁开困倦的双眼,扯下耳机抬眼一看,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城管。

城管大哥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这个双眼都睁不开的男生,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不能摆摊的?证件拿出来一下。”

白渺过了片刻才醒过神来,慢吞吞地摸了摸身上,摸出了一张学生证。

城管大哥接过学生证一看,又仔细对了对上面的照片,语气不由有些惊讶:“余无大学学生?年纪轻轻搞什么不好,还搞这些什么……算命?”

白渺瞥了身侧那块张扬至极的“不算滚蛋”,用力揉了揉眉心,抬头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在做社会实践,观察人的理智与欲望的斗争和自我催眠自我安慰的能力。”

城管大哥一顿,显然没想到白渺会吐出那么一长串名词。

他稳了稳气势,又说:“你这明明是美术专业,需要社会实践?”

白渺:“我选修了心理学。”

“那你也不能在这摆摊,而且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你一个大学生不至于不知道吧?”

白渺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个世界是唯物的,我们要相信科学。”

他这幅样子让城管大哥又是一哽。

最后城管大哥无奈地教育了一通白渺,把那个牌子收走,就把他放了。

白渺背起包,气定神闲地踏出小亭不久,在青石路上撞上了一个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高大男生。

他没等高大男生说话,直接伸手:“充电宝。”

高大男生把充电宝拍在白渺手里,伸着脑袋张望了一下城管们逮着小贩开单的背影,语气难掩兴奋:“牛啊神棍,居然直撞上城管都全身而退。”

白渺低头给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简单地给好奇的男生复述了刚刚发生的事。

“不不不。”男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都是你编的借口吧?其实你师父是一位神算,而你是神算的弟子,有每月必须算三卦的任务,但是只给有缘人算,而且算命的钱还一定要捐出去……”

又来。

白渺无语地推开男生凑过来的脑袋,困得眼睛都半闭上了:“老头子是我养父,另外我建议闻大少爷少看点小说,再重修高中哲学。”

高大男生,也就是闻从泉顿时不满,质疑道:“既然你一定要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那你还摆什么算命摊?”

白渺眼皮一掀:“不是说了吗,社会实践,人性观察。”

闻从泉:“得了吧,也没见你以前去社会实践,肯定是因为师门任务……”

白渺干脆地说:“好吧,其实是我没钱了,打算骗点钱。”

闻从泉:“……”

哪有人把骗钱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白渺打了个呵欠,“饿死了,吃不吃沙县?”

闻从泉:“别啊,吃什么沙县,我请你去最贵的食味轩,这次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白渺一脚踹过去,笑骂:“滚,爱吃不吃。”

“我靠,你好狠的心……”

闻从泉夸张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一下不小心蹭掉了一张贴在青砖墙上的纸。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张打印的悬赏,在墙上贴了一排。

从模糊的黑白图片上看,是一个吊梢眼,眉毛粗糙,嘴巴扁长的中年男人。

闻从泉抖了抖悬赏,“就这照片,迎面走过来都不认得吧。”

“是有点。”白渺接过看了一眼,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垃圾桶,就随手塞进了裤袋里。

“那边不就有垃圾桶吗,你干嘛……”

闻从泉扭头一看,就见白渺懒懒地斜靠在青砖墙上,眼睛已经快闭上了。

闻从泉:“……”

“走走走,吃沙县去。”

沙县大门垂下的透明冷气帘隔绝了燥热,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沙县里没什么人,闻从泉特地挑了个角落里靠近空调的座位坐下。

坐下之后,闻从泉还在激动地继续叽里呱啦,连什么神灵附体,阴阳眼,黄金瞳都冒出来了。

白渺嫌弃地往后挪了挪,说:“我都说了是为了骗钱,能不能消停会?”

闻从泉:“……你当我傻吗,你这样怎么能骗得到钱。”

白渺一脸无欲无求,愿者上钩。

“随便,本来就忽悠人的玩意。”

闻从泉彻底服气了:“你牛。”

闻从泉又戳了个蒸饺,晃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塞进嘴巴里,

他觑着白渺的脸色,又说:“对了,我现在呆的这家子公司是弄网游的,正好我们最近在开发一款新的古风网游,正急缺古风原画师……”

白渺头也不抬:“画两张稿还可以,去上班就算了吧。”

闻从泉明白他的意思,白渺那画一幅画就像被吸干了精气神似的,不睡个三五天都不行的死样子,还真怕他哪天猝死在画室里。

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朝九晚五上班,还要经常熬夜爆肝画稿的工作。

闻从泉张了张嘴,又闭上。

眼前的青年低垂着眼,那双天生就该拿画笔的手现在却捏着一双粗糙的一次性筷子,周身气质也总仿佛与周围有些脏乱的沙县格格不入。

闻从泉有些心酸别开眼。

然而对面被心疼惋惜的人丝毫不领情,还啧了一声:“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放下那个蒸饺。”

闻从泉:“……”

闻从泉愤怒地嗷呜一口,吃下筷子上的蒸饺。

以为白渺会难过的他就是个傻叉!

说话间,有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弓着背撩起冷气帘走进来,似乎是沙县老板的儿子。

白渺抬眼一看,盯着男人看了片刻,又平静地低头继续吃拌面。

闻从泉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看身后,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白渺:“没事。”

闻从泉吃着蒸饺,含糊不清地说:“其实你可以尝试走其他路子,拿作品发到网上,再去各个画展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自己在绘画圈闯出一片天呢?到时候登上巅峰,狠狠打那姓张的脸,再蔑视地说……”

白渺莫名:“谁说我要闯绘画圈?”

闻从泉一下卡壳,顿时急了:“你真的不打算走绘画这条路了?上次你的画在画展上不是卖出去了吗?还是很有希望的啊。”

白渺的筷子微不可查地一顿,脑海里不期然闪过一个身影。

“神棍,你到底怎么想的?”闻从泉欲言又止,最后问道。

白渺迅速回神,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世界上的冤大头可不多,而且干什么活不下去?”

“可是……”

白渺摇摇头,放下筷子,“为名为利往一个所谓的圈子里挤,没什么意思。”

说完,他拿起手机走向前面墙上的二维码,扫码付款。

突然,“嘭”地一声巨响。

他身旁胡子拉碴的男人突然一拍桌面,对沙县老板吼道:“这么点钱怎么够?”

店内正在吃的零星几个客人吓得回头看来。

白渺站在付款码前,低头在屏幕上按了一阵,转头就往回走。

老板一脸愁苦,对着店里张望过来客人们连连赔笑,低声哄道:“仔仔,爸爸现在还要继续工作,等关门了再去银行给你拿。”

“没时间了!”男人极为焦躁地连连踱步,阴翳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正往回走的白渺背影上。

“小心!”

身后劲风袭来,白渺警觉地侧身闪避。

扑来的男人一下收势不及,“哐”地一下撞在了其他客人的餐桌上。

碗筷“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差点把桌子都带翻。

那男人半伏在歪斜的餐桌上,癫狂地伸直双臂试图抓住尖叫逃跑的人们。

白渺一踹餐桌,把餐桌连带男人一起踹进内侧,回身抓住闻从泉往沙县店外快步走。

发现抓不住那些逃跑的人,男人又红着眼爬起来,从裤兜里抄出一把小刀,往白渺两人的方向冲来。

白渺眉头微皱,一推闻从泉。

他闪过胡乱挥舞的小刀,一脚往男人的膝盖一踹!

男人猝不及防,猛地一个踉跄。

白渺利落地抓住男人挥刀刺来的手臂,顺势往下一带,扯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扭,把人一个擒拿摁在地上。

“哐啷”一声,锋利的水果刀应声而落。

“艹你妈!放开我!”被摁在地上的男人嚎了一声,拼命挣扎。

然而白渺看着瘦,劲却挺大,他抬脚一踩男人大力挣动的小腿,把男人压制地严严实实。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老板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地从柜台后冲了出来。

白渺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悬赏拍在男人后脑勺上,对闻从泉一抬下巴:“拦住他。”

急忙冲回来的闻从泉一听,迅速上前拦住大吼大叫的老板。

闻从泉一头是汗:“接下来怎么办,报警吗?可是我没手……”

白渺言简意赅:“等。”

闻从泉:?

2. 第 2 章 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闻从泉没疑惑太久,下一秒警笛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店外传来。

听到警笛声,被白渺压在地上的男人一僵,而后竟然开始嚎叫起来,更为疯狂地挣扎。

白渺差点没制住他。

好在一群警察在群众的指引下涌了进来,牢牢摁住男人。

很快,一辆警车把男人、沙县老板和白渺两人一起拉走。

闻从泉这才知道白渺在扫码付款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报了警。

派出所内,一个警察从审讯室里跑出来,对他们的刑侦大队长小声说:“核实了,这个人就是那个通缉犯,虐杀了好几个人。”

大队长精神一震:“是吗,马上安排审讯。”

那个警察却面露犹疑:“可是嫌疑人看着精神有点失常,可能有精神病。”

大队长眉头一皱:“会不会是装的?”

警察声音压得更低:“可是他已经开始有自残倾向了,而且……”

“不可能!仔仔这么乖,不可能杀人!”沙县老板被几个警察拦着,一直大吼大叫着试图冲进审讯室。

他的声音太大,盖住了后面的话。

“你再这样就是妨碍公安执法,到时候也是刑事拘留!”大队长心情烦躁,匆匆喝了一声,转身跟着警察走进了审讯室里。

最后,沙县老板被两个警察牢牢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依旧在不停嚎叫。

闻从泉往后缩了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沙县老板:“神棍你说他是疯了吗……”

他扭头试图得到白渺的认同,却在看到白渺时愣住了。

白渺正侧头看着沙县老板,眼眸微垂,不辨情绪。

那双眼眸像是两颗清凌凌的黑色玻璃珠,闻从泉说不上这是种什么眼神,但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淡然超脱,俯视众生的气质,不就是传说中入世历练的世外高人吗!

白渺一扭头就对上了闻从泉亮着绿光的眼神,顿时被恶心的不行:“你干吗?”

闻从泉在派出所里不好说什么,只是不断激动地眼神示意。

白渺懒得理他,只当他眼睛抽筋。

给他们做笔录的民警还在询问:“你们什么时候认出这个通缉犯的?”

白渺:“他大喊大叫的时候……”

正激情回忆的闻从泉突然一个激灵:“神棍你是不是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了?”

“……”

白渺在民警审视的目光下瞥了闻从泉一眼,“所以我不就报警了吗。”

闻从泉闭嘴了。

直到走出派出所大门,闻从泉想起刚刚民警们连连感谢白渺把潜逃多年的通缉犯抓住,还扬言要送面锦旗的画面,依旧觉得如梦似幻,跌宕起伏得堪比小说情节。

闻从泉不停琢磨,“他胡子都遮住半张脸了,你敢说你没点什么透视眼?”

白渺知道不解释又要没完没了,“他一双蛇眼发红,圆而外鼓,凶恶心狠;眉毛粗粝,眉骨高耸,性急凶暴;嘴为羊口,尖薄狭长,贪婪下贱之辈,和悬赏上的照片很像。而且他全程把手插在兜里,右手手臂紧绷,眼珠乱转,精神高度紧张,一看就不对劲。”

闻从泉一懵,他怎么啥也没看出来?

他不死心地问道:“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玄学、阴阳眼或者通灵之类的能力吗?”

白渺冷酷道:“没有。”

突然,闻从泉的肩膀猛地被一撞,差点带着白渺一起摔个狗啃泥。

只见沙县老板脸色煞白,双手抖得不成样子,越过他们的时候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

闻从泉登时火了:“艹!你他妈想干嘛?”

白渺拉住闻从泉,平静地看了眼脚步踉跄的沙县老板。

“行了,他唯一的儿子刚刚被送进了派出所,他没冲上来拼命就不错了。”

“什么玩意,要我们死在他儿子手里才行是吧?”闻从泉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白渺一拍闻从泉的肩膀:“这世上本就这样,无愧于心就成了。不过这事也并非全无好处……”

闻从泉:“那可不,毕竟能让变态杀人犯绳之以法……”

白渺挑眉一笑:“悬赏金到手,有钱了。”

闻从泉:“……”

行吧。

……

横跨大半个余无市,闻从泉跟着导航七拐八扭,艰难地从两侧停满了车的狭窄小路挪过,好不容易才把白渺送到他现在搬来的夕阳红小区附近。

他探头看了看附近破旧灰暗的建筑,刚想提醒白渺这附近有点乱,但一想到刚刚白渺干脆利落的动作,又觉得好像也不用太过担心。

最后他还是叮嘱了几句,说:“你快回去补眠吧,别又在街上睡觉了,到时候被拖走卖了都不知道。”

白渺挥了挥手,等闻从泉那辆路虎开远了才转身走向夕阳红小区。

余无市作为全国著名的历史名城,这几年又为了打响历史文化名片,一直在修缮各种老旧历史建筑,发展旅游业。

但余无市作为千年古都,古建筑比高楼大厦都多,城中村遍地都是,总有政策暂时顾及不到的地方,比如这片山海社区。

一棵棵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樟树为街道挡住毒辣的阳光,荫凉树荫下的砖瓦残破而脏污,蒙着一层灰土。

从店铺和大门里摆出来的蔬菜生鲜和各种商品占了大半条人行道,流浪猫狗神出鬼没,脏水横流了整条青石街。

或许这里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浓密的植被和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了。

白渺慢悠悠地往回走,顺手在路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些日用品,暗暗盘算着要怎么利用即将到账的悬赏巨款。

老头子给他的几乎是一个刚刚重新粉刷的老房子,他目前用了大半积蓄买了一张舒适的柔软大床和空调来睡觉,其他需要买的家具还有很多,还有画具也需要补充……

他烦恼地皱了皱眉,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存够一大笔钱呢……

正想着,白渺隐约觉得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往那边扫了一眼。

下一瞬,他猛地把整个脑袋转了过去。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一头长发拢在肩侧的女子挎着菜篮,慢吞吞地从街角巷口飘然而出。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如果忽略她苍白的皮肤,身前拖着的长长舌头和飘离地面的下半身的话。

突然,女鬼一个扭头,猛地对上了白渺的视线。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女鬼拢了拢身侧的长发,“滋溜”一下把长长的舌头吸回嘴里,对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啪嗒”一声,白渺手里的塑料袋应声而落。

3. 第 3 章 无头小孩!

“唉,挡什么道啊,让让。”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一把拨开白渺,直冲挂着特价牌子的蔬菜摊。

他身体僵硬地一歪,下意识地再看向女鬼所在的地方,却发现那里什么鬼影都没有了,一切都是正常的喧闹小巷。

他迅速弯腰捡起地上塑料袋,像是被狗撵一般飞快地离开。

白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总之不会是一种从容的姿态。

他直挺挺地绕过堆着行李箱和纸箱的空荡荡大厅,小心地站在窗前侧头往外看。

高大的树荫在风中唰唰而动,夕阳红小区一栋栋六七层的中式居民楼从树顶探出来。

小区外的人们正常活动,还有一群小孩在不远处一片小广场上追逐着踢球,一切看起来宁静祥和。

仿佛刚刚那个吐着长舌头,浮在半空中的女鬼是他的幻觉一样。

白渺捏了捏眉心,他现在困到眼前看东西都是重影,难道是他太累了?

他匆匆洗了个澡,往被窝里一躺,眼睛一闭,就彻底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等到白渺被自己的肚子饿醒,他才慢吞吞地起身,下楼觅食。

馄饨包得个大馅足,馅料鲜甜咸香,虽然是一间小破店,味道却意外地很好。

白渺连连吃了几口馄饨面,滚烫的汤汁流进胃里,烫得他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老朱,打包一份馄饨,老规矩。”

一道女声响起,白渺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挎着编织包,身穿红色长裙的妩媚女人。

他不由打量了一下红裙女人,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他之前以为看到的女鬼其实个穿红裙的女人吧。

红裙女人注意到了白渺的视线。

她在看清他的脸时双眼一亮,目光像是蛇一般在他脸上逡巡起来。

白渺平静地收回视线,低头吃面。

红裙女人却走到白渺的桌前,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青葱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红唇微勾:“小帅哥,加个微信吗?”

“抱歉,”白渺耸了耸肩,“没带手机。”

红裙女人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盯着白渺看了片刻,又走近了两步。

白渺嚼着馄饨,思索着如何打发走这个女人。

然而红裙女人刚贴着白渺一站定,突然蹬蹬蹬地连连后退几步,嘭地撞在一张桌子上。

白渺疑惑地抬头看她,却见她白着脸一把抄起打包好的馄饨,飞一般地走了。

奇怪的人。

白渺填满不断抗议的肚子后长舒一口气,回家把遗漏在家的手机开机后,才发现收到了几条微信。

掠过亮着红点的群聊,白渺的目光落在了“许教授”的红点上。

白渺根本没点开,直接长按删除,再加拉黑一条龙服务。

他起身走到一间空荡荡,只凌乱地堆着一张折叠桌、许多画架和各种画具的房间里,掀开盖在桌上的软布,露出装裱好的一张水墨画。

画上白雪压枝,红梅怒放,一个身材欣长的黑袍男人站在红梅后,微微侧头望来。

几枝血一般的红梅恰恰伸来,合着鹅毛大雪,遮挡住了男人的眉眼。

清冷悠远,渺如远山。

他静静地看着这幅画片刻,嘴角微勾,抬头左右看了看,选了个合适的地方挂了起来。

……

派出所的效率还挺高,悬赏金十万,扣除税金后的钱很快到账。

白渺速战速决地买了家具和各种必须的电器,又去熟悉的画具店里填补了所需的画料。

把悬赏赚来的钱花了大部分后,他才下了公交车,提着大包小包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家。

准备晚饭和夜市的店家噼里啪啦地往人行道上铺设桌椅,许多学生和家长在狭窄的街道穿行着,广场上踢球的小孩们尖叫笑闹,横冲直撞。

白渺避过疯跑的小学生们,突然有什么从广场方向咕噜噜滚了过来,一下撞在了白渺的脚边。

他正准备顺脚把那颗球踢回广场,低头一瞥,抬起的脚猛地僵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那在他脚边咕噜噜滚动的,分明是一个皮肤青紫,瞪着眼睛的小孩脑袋!

白渺猛地后退一步,怎么回事?

凶杀案?分尸?抛尸到这里来了?

他抿着发白的唇伸手摸手机,身边的小孩却还在嘻嘻哈哈地跑着,周围提着塑料袋的家长也闲聊着走过,毫无反应。

即将拨出110的白渺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他们看不见地上这个脑袋吗?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

白渺眼角余光瞥到广场方向有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弯腰抱起了那个恐怖的小孩脑袋。

他下意识地一扭头,一下就对上了一双仰头看来的眼珠子。

艹!

那个抱着脑袋的居然是个脖子上空无一物的无头小孩!

无头小孩顶着脖颈处血红糜烂的断口,手里那个脑袋眼珠子咕噜一转,瞪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白渺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人疑惑打量的视线里张口骂道:“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老鼠?看我不投诉那些拿着纳税人钱不干事的家伙……”

闻言,大家纷纷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买菜的买菜,砍价的砍价。

抱着脑袋的无头小孩盯着白渺看了片刻,受到广场上小伙伴的召唤后,它便把手里的脑袋一抛,笑嘻嘻地抬脚用力一踢,一边跑着一边把脑袋踢回广场。

……别问无头小孩是怎么笑的,笑的是地上滚的那个脑袋。

原本白渺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不远处广场上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有些奇形怪状。

他不敢多看,僵硬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家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新出的整蛊节目?

白渺试图用科学来解释之前看到的情景,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但是没有人告诉他被整蛊,而且那颗脑袋也太他妈逼真了!

白渺烦躁地打开电脑试图搜索什么,突然看到一条弹框推送的新闻。

【某地鬼屋里的工作人员扮鬼扮得太过逼真,吓哭游客……】

所以那些应该都是什么硅胶脑袋和硅胶衣服……

白渺自我安慰了一番,才冷静地舒了口气。

这是个唯物主义的科学世界,鬼魂什么的都不存在。

肯定都不存在。

4. 第 4 章 果然封建迷信害死人!……

第二天上午,上门安装的师傅载着家具和电器来了,白渺下楼接他们上来。

“哔……”

电梯平稳关闭,白渺有些疑惑,刚刚是什么声音?

他出了电梯,刚踏出楼栋的门口,就被天空刺眼异常的光闪了一下。

下一瞬,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呼地从天空砸落,直冲白渺脑门!

白渺惊险地大步后撤,就见一团明亮的金色火焰轰地砸在他的脚边,呼呼燃烧着。

那喷吐的烈焰瞬间点燃了他身上的t恤,迅速向上蔓延。

白渺:???哪来的火!

他当即迅速远离火源,就地连连翻滚,好歹压灭了衣角那一小簇金色火焰,但身上的衣服也废了。

白渺刚爬起来想打119,却发现那团金色火焰凭空消失,周围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若不是附近烧焦枯萎的植物,以及衣服被烧得焦黑破洞,他差点都以为刚刚那是他的幻觉。

“唳——!”

一声奇怪的响亮啼鸣在天空上响起,白渺起身抬手挡在眼睛上方抬头一看,只觉得被刺瞎了眼。

只见天空上一只像是鹤的青羽红纹大鸟,和一只……一只灯泡一样发出刺眼亮光的大鸟在打架。

青羽大鸟凶狠地啄向灯泡大鸟,灯泡大鸟不甘示弱,大翅膀当即朝着青羽大鸟呼啸拍来,锋利的鸟爪也朝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等等,那鸟爪……

白渺忍不住眯了眯眼,发现那一团刺眼的光中,确实是三条有力的鸟腿。

“毕——方——!”

青羽大鸟一振翅膀,唯一的一条鸟腿避过灯泡大鸟的三条鸟腿,稳准狠地抓向灯泡大鸟三条腿的中间。

灯泡大鸟有些狼狈地迅速躲开,愤怒啼鸣一声,一束炽烈的火光猛地从它鸟嘴喷出!

青羽大鸟不甘示弱,当即也喷火对抗。

炽白和亮青的火光轰然对撞,在碧蓝的天际下炸出一团炫目的焰光。

白渺:……

这他妈是在对波呢?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玻璃被砸得稀碎的哗啦声,那是白渺已经彻底碎裂的世界观。

……

穿着背心的几个师傅跑了好几趟,才气喘吁吁地把电器和家具都搬进白渺家安装好。

他们拿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嘟囔道:“这天也太热了,估计得有四十多度了吧。”

另一个师傅几大口喝下白渺倒给他们的水,搭话道:“可不是,是不是因为那什么温室效应啊?”

白渺咕嘟咕嘟地喝光了一杯水,“呯”地一声把水杯砸在桌子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天上三足金乌在和毕方鸟打架。”

“哈哈哈,小哥你可真有意思。”几个师傅闻言哈哈大笑。

白渺:呵呵。

送走几个师傅后,白渺用力摁着遥控器滴滴地把空调调到十六度,又咕嘟咕嘟地灌下一杯凉水,才觉得胸口的郁气散了些。

他瞟了一眼紧紧关着的窗外,外面的天光还闪烁着闪瞎人眼的光。

两只鸟从激情对波变成了你一来我一往的魔法攻击。

“别是睡傻了,精神失常看到幻觉了吧?要不去再去睡一觉?”白渺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稀碎的世界观。

金色的火焰余威从天空飞落,轰然砸在白渺的窗上,炸开一朵金色的火焰花。

白渺像是被烫到一样唰地站了起来,迅速上网搜索一通灵异事件解决方法,又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把老头子留下的几个积灰木箱翻了出来。

他在那几个破破烂烂的木箱里,翻出了一堆线装古籍、罗盘、符纸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把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桃木剑。

看着那堆就非常不靠谱的东西,白渺烦躁地用力揉了揉眉心,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找回手机看了眼存款余额,看着上面可怜的余额陷入了沉默。

这点钱,再去租房也不太现实。

吐了口气冷静了一下,白渺看向了不久前放在黑色置物架上的相框。

相框上的背景是一座公园的假山池塘。

拍照片的时候是深秋,池子里的水都干涸了,只有几摊灰黑的水洼和乱七八糟的枯黄落叶,很不好看。

但相框里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依旧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那是年幼版的白渺和年轻版的老头子。

白渺瞪着相框里的老头子,深切地怀疑这是老头子对被他念叨了许多年唯物主义的打击报复。

静静坐了片刻,他环视一圈装修成简约北欧风的客厅,往沙发靠背一瘫,啧了一声。

罢了,不管那些东西是幻觉还是真的,他一个人类和这些灵异神怪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见为净总可以吧?

白渺这么想着,大门突然被哐哐敲响。

“开门,社区送温暖!”

什么?送温暖?

白渺有些疑惑,走向了“哐哐”作响的大门。

他刚一开门,瞳孔便骤然一缩。

“嘭”地一声,大门猛地被大力反手甩上。

他唰唰后退两步,门外那是什么玩意?!

被当面甩门,门外安静了片刻,很快白渺的小铁门再次被“哐哐”敲响。

“里面的业主,我们是居委会的,来送温暖。”

白渺面无表情,冷静地看着“哐哐”直响的大门。

门外的东西应该进不来,他绝不会再开门,等那些东西走了……

“麻烦开下门,我们真的是居委会的……”

说着,门外的东西敲门敲得急了,一下没控制住,一只黑乎乎的爪子一下穿透了铁门,伸到了白渺面前。

白渺嘴角猛地一抽:“……”

那只爪子在半空中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继续“哐哐”敲门。

白渺脸色黑沉到了极点,他深吸一口气,扭身走向厨房。

他抄起一把新买的菜刀向前一挥,凌厉的破空声“呼”地一声响起。

他沉着脸拎着菜刀往大门外走,又想起了什么。

等等,对付这些不科学的存在,是不是用些封建迷信的法器比较好?

白渺转身再次把老头子木箱里的一堆东西翻出来,本来他一点都不信老头子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信不信了。

他皱着眉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抄起桃木剑颠了颠。

老头子搞了一辈子的封建迷信,想来应该有些法器能用。

这次白渺做足了准备,他左手一个罗盘,右手一把桃木剑,一开门就露出了门后的不明物体。

他双眼微眯,眼疾手快,当即一剑稳准狠地扎入门外不明物体身体里!

不明物体:“……”

白渺:“……”

不明物体低头看了看在它半透明的身体里穿过的桃木剑,眨巴眨巴眼,抬头无辜地看着白渺。

白渺气得想骂人,果然封建迷信害死人!

千钧一发之际,白渺直接闪身反手关门。

一只手猛地从斜里伸出,稳稳地撑住了门。

“别紧张别紧张,白先生,我们没有恶意。”

白渺脸色黑沉,只用力往回拉门,然而铁门却纹丝不动。

“白先生,不如先听听我们的来意如何?”

伸手撑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而他周围还或站或飘着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看着就很不好惹。

他沉默片刻,确定自己的力量敌不过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终究还是松下力道,“说吧。”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很是和蔼。

“白先生你好,我是山海社区的居委会主任敖广德,我们发现夕阳红小区住进了新住户,特来拜访。”

这敖主任看起来四五十左右,面相和善,身材微微发福,一身蓝色的立领衬衫搭配西裤皮鞋,除了头发茂密了些,看起来还真的挺像个居委会主任。

白渺抓着门把手:“行了,见也见了,还有什么事吗?”

敖主任笑道:“鉴于白先生你是我们小区里入住的唯一人类,为了保障你的合法权益,我们想邀请你成为我们居委会的成员。”

白渺眼角微微一抽,也不知道该惊讶前半句还是无语后半句。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一个普通人实在不需要你们什么……合法权益。”

敖主任:“先别急着拒绝,白先生不如先来我们居委会看看……”

“不必了谢谢。”白渺干脆拒绝。

被拒绝了这么多次,敖主任还是笑呵呵的,丝毫不动气:“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小区来了个人类,一个个都想见见阁下。我好不容易才把那群家伙劝在居委会里等着,白先生真的不去看看吗?”

白渺:“……”

等等,那群家伙是什么家伙?

“对了,这些家伙比较毛躁,还请白先生多担待些。”敖主任补充了一句。

白渺:“…………”

这句话他怎么听着像是威胁呢。

白渺握紧门把手,瞥了眼刚刚一个爪子伸进大门来,一身花花绿绿的刺猬头鬼魂。

刺猬头鬼魂仰头看着他,还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伤眼地别开视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去。”

5. 第 5 章 三头六臂的怪物要出来了。……

山海社区居委会就在夕阳红小区其中一栋居民楼的一楼里,灰突突的。

一扇孤零零的双开铁门旁挂着居委会的牌匾,门后一片漆黑,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情形。

白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居委会大门,在敖主任一众的视线下,如壮士赴死般踏了进去。

踏过大门,眼前骤然一亮。

眼前是一间极为广阔的大殿,高大的漆红长柱间垂落层层的水晶珠帘和薄纱,隐隐露出薄纱后的高大的珊瑚、各式摆件和隔间。

各个地上走的空中飘的奇异生物一堆堆聚集在两侧不同的矮几前,更添几分异世般的奇异感。

白渺抬头一看,双眼不由微微睁大。

屋顶绚烂的壁画极为精巧繁复,广阔天地间,千姿百态的珍奇异兽摇首摆尾,众星捧月般拱立云端的一艘船。

“哎呦,敖主任回来了!”

“那个人类在哪?”

大殿内活动的各种存在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白渺还看到一个极为眼熟的红裙女鬼仔细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对他羞涩一笑,然后半掩着脸越过他飘出去了。

白渺眼角微微一抽,所以那个时候见到的还真是个女鬼?

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一个金灿灿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白渺眼前,低头打量着他。

这人一头金灿灿的冲天短发,眉眼嚣张上挑,身穿一身亮闪闪的薄铠,双眼更是橘红色的,看着就非常刺眼。

“嘁,就这个身板,一个指头就碾死了。”打量片刻,那人嗤笑一声。

白渺:“……”

白渺回头看向敖主任:“我觉得他说得对,不如加入居委会这件事就算了吧。”

金发男的脑袋突然一歪,被人一把拨开:“让开。”

一个青年越过金发男,朗声一笑:“这只蠢鸟的脑子从来都是摆设,白先生不必介怀。”

开口的人看起来颇为潇洒肆意,一头长发随意束起,身穿青衣,肩上松松垮垮地披着青色鹤氅,腰间别着个系着红绳的青玉酒葫芦。

青色鹤氅上带红纹的青色羽毛泛着流水一般的光芒,很是夺目。

“来,我敬白先生一杯。”

说着,青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酒杯,拿着青玉酒葫芦倒了一杯,兴高采烈地递到了白渺面前。

白渺:“……”

他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清冽酒液,没接。

这家伙也太自来熟了吧。

被按着脑袋拨到一边的金发男歪着头,“咔咔”扭了扭脖子,反手就是一道金光刺向毕方:“毕方你找死!”

毕方一扭身闪过金光,在闪躲的余裕里把手里酒杯的酒液一饮而尽。

喝完,他把酒杯往地上一甩,笑道:“看我让你清醒清醒,看看自己脑子萎缩成什么样了。”

“快跑!金乌大人和毕方大人又打起来了!”周围奇形怪状的生物吱哇乱叫着跑了。

白渺:“……”

行吧,看这光影效果,是之前在天空上的三足金乌和毕方了。

敖主任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白渺,用力咳了一声,“快住手。”

毕方与三足金乌依旧缠斗在一起,没人理会敖主任。

“白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居委会,你们就这样欢迎?”

一道声音斜插而来,两人一同扭头看了眼开口的白衣男人,这才不甘不愿地停手。

身穿月白对襟长袍的人微笑地对白渺颔首,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见笑,金九日和毕方他们不知轻重惯了,白先生还勿见怪。”

“这位是青丘,和毕方、金九日一样都是我们居委会的副主任。另外还有一些工作鬼员出去办事了,日后再让他们见见白先生。”敖主任笑呵呵地说。

白渺的目光落在了青丘怀里那一小团毛茸茸上。

那似乎是……狐狸?

青丘轻轻摸了摸怀里趴着的毛团子,“这是我族小辈,最近不太舒服,所以黏得紧。”

蔫哒哒的毛团子扬起小脑袋嗅了嗅,脑袋转向了白渺这边。

它呜呜两声,两只小爪子扒着青丘的袖子,试图往白渺这边靠。

青丘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笑道:“白先生可愿抱抱他?”

白渺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被捧到他面前的白团子,机械地架着白团子的肋下一把举起来。

一大团毛茸茸的白尾巴一下展开,垂在半空中一甩一甩。

白渺:“……”

是传说中的青丘九尾白狐了。

“白先生请往这边,我们可以仔细谈谈待遇问题。”

白渺不太情愿地在华贵沉重的木桌边坐下,正对面的是一脸狐狸样的青丘,左边是毕方,右边是金乌,后背还有个敖主任。

他深切地觉得自己被包围了。

青丘掏出一份合同推给白渺,笑眯眯地说:“我们居委会给白先生的待遇是一个月一万,五险一金,年底绩效加提成,薪资待遇随工龄提升,而且上班时间自由。没事的时候白先生尽可以自由支配。”

嘶,这待遇……

白渺眉头微动。

资本家的套路深似海,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都是真的。

敖主任笑呵呵地说:“我们承诺会保证白先生的安全,绝不会强迫白先生做不愿做的事。”

白渺一目十行地扫过合同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

无论真假,这份合同的条件也太过优厚了。

他把合同放回桌面:“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青丘:“没有。”

白渺:……?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丘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现在没有,或许以后就有了。”

敖主任感慨道:“时代在发展,我们居委会也要与时俱进,需要白先生你这样的人才啊。”

白渺冷静地说:“但你们并不需要一个人类。”

青丘意味不明地笑了:“白先生,不是什么人类崽子都能住进夕阳红小区的。”

白渺眼皮一掀,毫不闪避地和青丘对视。

片刻后,白渺笑了一声,把桌上的合同推了回去。

“哦,但我不想加入。”

青丘竟也不再勉强,抬手直接把合同收了回去。

“白先生不必如此抗拒,我们并非强迫您。如果白先生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白渺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也不管他们玩什么把戏,直接起身回头。

对着青丘一顿杀鸡抹脖子的敖主任瞬间看天看地。

眼见白渺要走了,敖主任连忙说:“白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白渺:“就一段路,我自己回去。”

敖主任笑呵呵地说:“如今小区里并不是所有家伙都认识白先生,还是让我送白先生回去吧。”

白渺:“……”

今晚他就找房源搬走!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白渺一迈出电梯,迎面又是对面那扇双开木门。

白渺对门那家是一扇华丽厚重的双开木门,说不上是黑檀木还是什么制成,门上还挂着两个门环。

大门上雕刻绘制着许多复杂的纹路,看着便华贵异常。

他问道:“对门住着谁?”

白渺本是随口一问,敖主任却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他踌躇片刻,还是艰难地开口说:“白先生也确实是要见一见那位大人……”

白渺瞬间警觉,看来门后住着的还是一个超级大怪物?

“不用了,我……”

白渺话还没说完,敖主任已经上前敲响了门环。

轻轻地扣了三下门环,敖主任后退两步,对着大门深深地作揖。

“大人,白先生求见。”

白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心神紧绷地做好准备。

三头六臂的怪物要出来了。

一秒、两秒、三秒……

双开木门后毫无动静。

白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那个怪物不在家。

突然,“吱呀”一声轻响。

白渺一口气还没散尽,又给憋了回去。

漆黑的双开木门无声地轻轻滑开,一个身影在门后缓缓出现。

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青面獠牙,看起来就是个人类的模样。

在看清那个人的时候,白渺双眼不由睁大。

是他?

6. 第 6 章 你们入党了?

白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天,是在他第一次参展的画展上。

那时闻从泉从被窝里把他拽起来,激动地告诉他参展的画被人看中买下了,让他去见见那位买家。

白渺困得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但在见到那个站在他那副画前的男人时,他还是清醒了过来。

无他,只因男人的眼神。

他身穿一身黑衣,自有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周身仿佛裹着一片真空地带。

他定定地仰头凝视着白渺那副山水画,目光专注而深远。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男人转过了头,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便直直地撞入了白渺的眼里。

白渺只觉得眼前一花,心头像是被那个眼神烫了一下。

那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光。

应付完前来与他交接的画展老师,他才知道那个男人买下了他的画。

可一晃眼的功夫,男人就不见了。

如今白渺看着眼前人,不由眨眨眼。

原来当时他以为看到的光不是错觉,而是这个非人类的眼睛就是这个颜色的。

男人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站在门后淡淡地看着他们。

他比白渺还高半个头,眉眼长而深邃,一身黑压压的广袖长袍和漆黑长发,越发显得肌肤和眼眸的色泽亮得令人心惊。

那双眼似是滔天火焰熊熊燃起,又似无边死水寂静无波。

敖主任的腰就没有直起来过,他低声介绍道:“白先生,这位便是朔沉大人,是我们居委会的荣誉书记。”

什么玩意?荣誉书记?

白渺的神情古怪起来:“你们入党了?”

“……”

气氛瞬间死了。

片刻后,敖主任小声地问道:“你们人类居委会里,书记不是最大的吗?”

白渺:“……”

行吧。

白渺犹豫片刻,还是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上前一步伸出手说:“上次是你买了我的画吧,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朔沉盯着他伸出的手,突然唰地后退一大步。

白渺:?

他一瞬间以为三头六臂的是他自己。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笑道:“我之前为阁下画了一副画像,技艺不精,阁下有兴趣看看吗?”

白渺依旧清晰地记得他那时眼神,落笔时仍觉惊心动魄,最后终究是以一支红梅遮挡住他的双眼。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确实技艺不精。

朔沉目光莫测。

他定定地站了片刻,突然挥袖转身。

“轰”地一声,沉重的木门在白渺他们面前关闭。

白渺:???

当面吃了闭门羹的他转头看向不停擦汗的敖主任,很有些不可置信:“我看起来比你们可怕?”

敖主任:“……”

这话他没法接。

敖主任犹豫片刻,委婉地说:“朔沉大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便是我们也不好贸然靠近,他也是为了不伤害白先生,所以才……”

白渺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对面,没再说什么。

送走敖主任,白渺刚一关上门,被他遗漏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眼,有人在同学群里@了他,原来是大学同学们吵吵嚷嚷着要同学聚会。

张宇也冒头了。

张宇:松山画院准备在艺术馆开集体画展了,到时候会有画院的大师来点评,大家有没有好的作品一起来参展?

张宇:这次画展许教授也会去,大家可以搞搞班会,顺便来看看画展。

底下一堆人附和羡慕,有几个还真的意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具体情况。

这时,班里出了名的不长眼把白渺@了出来,在群里说:白渺大神有没有什么作品能来参展啊?

这话一出,吵吵闹闹不断刷屏的同学群顿时安静下来。

那人毫无眼色,还在那叭叭:当年白渺大神和张宇大神是我们系最出名的了,要不要再同台pk一下?

“……”

过了许久,张宇才又发了一条。

张宇:@白渺你有没有画作来参展?说不定就能被松山画院的大师看中呢。

刚刚白渺的手机响,就是因为这条消息。

白渺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直接回道:没有,不去。

回完他直接退出微信,开始在网上找房源。

但他总有些看不进各种租房信息,思绪不知道跑飞到哪里去。

他靠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向他与老头子合照的相框,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不停旋转。

半晌,他指尖微动,潇洒地把手机一抛,回房间开电脑,去肝别人约的画稿去了。

……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这些天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找他,对门也没再开启过。

白渺尽量减少出门次数,也试探过点外卖,发现小区里那些妖魔鬼怪似乎也不管其他普通人,任由他们在小区里来去。

他揉着发困的眼睛,在上午十点把画好的商稿给客户发去,很快便收到了转账。

打了个呵欠,白渺歪歪斜斜地在画室角落的柔软沙发上一歪,眼睛一闭一睁,时间便到了下午三点。

他起身松了松筋骨,出门填饱肚子,顺带买点食物填进崭新的冰箱里。

提着塑料袋往回走的时候,白渺思索着他那些稿费能支撑多久,忍不住想叹气。

突然,他衣袖被拽了一下。

“别往那边走,危险……”

白渺一抬头,发现前方阴暗的小巷子里,一群强壮的鬼魂正围着一个无头小鬼殴打。

无头小鬼缩成一团,那颗被踢得滚来滚去的脑袋看着还有点眼熟。

白渺没多看,干脆利落地掉头就走,走出两步才想起回头。

“谢……”

他一个谢字还没说完,就憋在了嘴里。

一和白渺的视线对上,穿着红裙的女鬼脸蛋顿时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紧张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又忍不住捂住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双眼。

“没关系。”红裙女鬼声若蚊蚋,“小哥哥你要小心点。”

白渺差点没听清她说话。

他扯了扯嘴角,刚想再道声谢就离开,突然注意到红裙女鬼纤细的脖子。

苍白发青的皮肤上,紫黑色的手印显得极为可怖。

“贱人,你在干什么!”

一声大吼突然从斜里传来,红裙女鬼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迅速转身朝着一个身穿汗衫的强壮男鬼飘过去。

汗衫男鬼脸色阴沉:“又他妈勾引男人?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你这身上的骚劲。”

红裙女鬼脸色煞白,深深地低下头,抖着唇说:“没有,只是路过……走吧……”

汗衫男鬼粗鲁地一扯红裙女鬼,冷冷瞥了白渺一眼,拎着她转身飘走。

白渺沉默地看完全程,扭身往反方向走去。

天气酷热,出去转了一圈便出了一身的汗。

白渺回家冲了个澡,在放满了书架的画室里转悠了几圈,站在了窗前。

透过画室半开的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外面一片绿树成荫,掩着连片残破的青砖瓦房和热闹的街巷,葱郁又破败。

他皱眉思忖着,原来他想着尝试与那些妖魔鬼怪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得搬出去……

突然,白渺眼神一凝。

下一秒,他惊险地一侧身,避过了从天边呼啸飞来的不明物体。

那不明物体从他半开的窗户飞了进来,撞在墙上来回弹了好几下,咕噜噜地在地上滚动。

白渺定睛一看,顿时又被辣了眼睛。

这玩意不是之前那个小孩脑袋吗?

小孩脑袋似乎是撞懵了,咕噜噜停下后歪在一边,一动不动。

白渺下意识地想去摸手机找敖主任让他们把这个小孩脑袋弄走,却尴尬地发现他根本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在他思考往窗外嗷一嗓子他们能不能听到的时候,那个脑袋突然咕噜一动。

青紫的脸猛地扭了过来,那双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渺,突然一个弹跳直冲他而来!

7. 第 7 章 马克思主义保佑我。

白渺后脊的寒毛猛地一根根炸起,心道不好。

“嘭”地一声巨响,小孩脑袋砸在他身侧的墙上,又掉到了地上。

白渺疾退几步,戒备地盯着地上那个转来转去的小孩脑袋,眉头拧起。

怎么回事?之前见这颗脑袋的眼睛明明还是黑色,这次那双暴突的眼睛泛着不祥的红光,还龇牙咧嘴,朝着他不断低吼,明显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他冷嗤一声,这些妖魔鬼怪果然根本藏不住,这不就露出獠牙了吗。

下一瞬,小孩脑袋猛地一个弹跳,张大一口尖牙朝着白渺扑咬而来!

腥风铺面,白渺刚要往书桌后退,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他的身形猛地一僵,硬生生地停住。

只见小孩脑袋的无头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外爬了进来,躲在画室的桌椅后。

它像个蜥蜴一般伏在地上,扬起尖利的爪子堵住他的去路。

白渺啧了一声,抄起身侧书架上一本像是砖头那么厚的书,挡在小孩脑袋前。

扑来的小孩脑袋一口利齿死死咬住了那本砖头书,在砖头书的精装封面上咬出一排小洞。

白渺用力一甩,把咬着砖头书的小孩脑袋甩了出去。

小孩脑袋一下砸在了书架上,惨叫一声,一堆书噼里啪啦地跟着小孩脑袋砸了下来。

无头身体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疯狂扭动着冲向被厚重的书压在下面的小孩脑袋,呯呯嘭嘭地带翻了一片桌椅和画具。

白渺趁机跑出画室,抽空瞥了眼手里被咬破的深蓝色砖头书。

嚯,《马克思主义哲学要义》。

马克思主义保佑我。

他疾步冲向大门,即将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脑后突然一阵劲风呼啸扑来!

白渺敏锐地一侧头,随着一阵呯铃哐啷地撞击声,一道黑影带着腥风擦着他的肩侧,嘭地砸在了大门上。

小孩脑袋咕噜噜地顺着大门滚落,掉在地上,朝他低吼着龇牙咧嘴。

白渺一个急刹顿住脚步,转头就见无头身体从画室里爬了出来,带着滚落得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画卷。

啧,两面包抄。

白渺后退几步靠墙,隐约注意到滚在地上的画卷有些眼熟,眉头不由皱起。

正待他定睛看去时,“咔嚓”一声,他踩到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是被撞落摔碎的黑色相框。

无头身体像是蜥蜴般一扭一扭爬了出来,带出了更多散落的书籍,那个画卷也被扯着带了出来,隐隐露出上面的点点红梅。

白渺握着砖头书的手用力收紧。

小孩脑袋咆哮一声,张大一口尖利的牙,和无头身体一同朝着墙边一动不动的白渺扑来!

“嘭”地一声巨响!

《马克思主义哲学要义》的深蓝书脊和小孩脑袋的脸亲密接触。

小孩脑袋倒飞出去,“呯”地一声砸在墙边。

张牙舞爪的无头身体被白渺长腿一下踹翻,咕噜噜滚了几圈,被一脚用力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无头身体拼命扑腾双臂,反手试图抓挠白渺的腿。

然而白渺站的角度颇为刁钻,无头身体的小短手根本够不到。

小孩脑袋摇摇晃晃地,再次咆哮着冲上来,张着利齿就要咬他。

白渺头也不抬,随手抄起放在置物架上的桃木剑反手一抽,就把小孩脑袋抽飞出去。

他就这么一脚踩着无头身体,一手《马克思主义哲学要义》,一手桃木剑,像是打网球一般双手连开,“嘭嘭嘭”地不断击飞扑上来的小孩脑袋。

连连打了十几下,小孩脑袋再一次咕噜噜从墙上跌落下来,像是被打懵了一般歪在地上一动不动,两眼发直。

白渺狠狠发泄了心头一口郁气,扭了扭手腕,对着小孩脑袋一抬下巴:“接着来啊。”

洪兴邵仙怼堵家

小孩脑袋歪在地上呆了片刻,那张青紫的小脸突然皱了起来。

一颗颗眼泪从他瞪得大大的红眼睛里流出,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白渺:?

他脚下一轻,只见无头身体变得透明,一下穿过他的脚爬向了小孩脑袋,抱起哇哇大哭的脑袋蜷缩成一团。

白渺:“……”

这施害者看起来比他还可怜是怎么回事?

白渺冷眼打量蜷缩在一起嗷嗷哭的小孩脑袋和无头身体,确定它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图,便放下砖头书,回身把碎裂的黑色相框和滚落在地上的画轴小心地捡起来。

他抖落相框里破碎的玻璃,把里面他和老头子的合照拿出来,又拍了拍画卷上滚的灰。

见画上没什么破损,他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把照片和画卷收起来。

收好照片和画卷,大厅里的小孩脑袋还和无头身体蜷缩在一起,大声地嗷嗷哭。

白渺被它吵得头疼,桃木剑指着它冷声道:“要哭滚出去哭。”

小孩脑袋和无头身体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依旧蜷在一起哭。

白渺扬起桃木剑。

无头身体登时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继续嚎哭。

无头小孩哭得太过凄惨,无头身体不停发颤,一颗颗豆大的眼珠不要钱似地滚落,整张脸都哭得通红。

混着他原本青紫的脸,越发伤眼了。

白渺沉默片刻,想把它扔出去又没什么办法,烦躁地四处转了转,拿起外卖附送的蓝色薄荷糖往小孩脑袋那一抛。

“别哭了,吵死了。”

蓝色薄荷糖穿过无头身体,砸落在地上。

无头身体依旧蜷缩着发抖,以一种防备的姿态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哭声仍未停歇。

白渺看着它,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钥匙打算出门去找敖主任他们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要……打我……”

白渺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发现那无头小鬼哭着哭着,开始嘟嘟囔囔地说话。

“好疼……妈妈……”

“不要打我……妈妈……不要打我……我要回家……”

白渺冷眼看着无头小鬼,开口说:“行了闭嘴,我让居委会的带你找妈妈。”

无头小鬼浑身一抖,突然再次朝白渺扑来!

已经转过身的白渺一惊,一错身躲开无头身体扑来的利爪,手中的桃木剑唰地抽下。

“啪”地一声,无头身体再次被抽趴下。

小孩脑袋一跳一跳地蹦过来,哭地一抽一噎:“不要……居委会……求求你,不要居委会……”

无头身体连脑袋都不要了,即使被桃木剑尖顶着肩膀,还继续挣扎着伸手扯住了白渺的裤脚。

“滋啦”一下,白渺的裤脚登时被利爪刺破了几个洞。

白渺:“……”

他用桃木剑戳了戳无头身体:“放开。”

无头身体不肯放,白渺扬起桃木剑,无头身体登时瑟缩了一下,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不要居委会?那你自己走?”

歪在一边的小孩脑袋脸又皱了起来,眼泪一颗一颗从红眼睛里掉下来:“找不到……不要打我……妈妈……妈妈……”

白渺皱眉:“我可不是你妈,也没法帮你找妈。”

小孩脑袋顿住了,他仰着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白渺的错觉,那双眼里的红光似乎淡了些。

片刻后,无头小孩缓缓伸出手,喃喃地说:“……抱抱我。”

“……什么?”

白渺怀疑自己听错了。

无头小孩殷殷地看着他,坚持伸着手:“求求……抱抱我……”

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白渺一脸一言难尽,掐了掐眉心:“我还是找居委会的来吧……”

“抱我……我走……”无头小孩吓得又抱住了他的腿,又给他的裤子戳破几个洞。

“……”

白渺试着抬了抬脚,发现无头小鬼抱得很紧。

他心头不由涌上一阵巨大的荒谬感。

如果不是没感受到它的攻击意图,他早就把它抽飞出去了。

抱?还是不抱?

思想激烈斗争着,半晌白渺还是艰难地开口:“放手,你要是不再攻击,我就……抱你。”

小孩脑袋疯狂点头。

白渺盯着无头小鬼看了片刻,迟疑着缓缓蹲下。

无头小鬼抱着自己的脑袋,那双红眼睛定定地仰视着白渺,向白渺伸出了他那只满是锋利指甲的手。

白渺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伸出手。

突然,“呼”地一下,客厅骤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

那风瞬间刮起了白渺的衣服,吹乱了他的头发,掩住了他的视线。

眼前胡乱飞舞的发丝之间,一只苍白的手消无声息地越过了他伸出的手,一把掐住了无头小鬼那颗青紫的脑袋。

那修长的五指猛地收拢,像是掐气球一般,“呯”地一声捏碎了无头小鬼的脑袋。

8. 第 8 章 我加入你们居委会。

被捏碎脑袋的无头小鬼叫都没叫一声,只无力倒地,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

……或许没有那“呯”的一声,但那声音却在白渺的脑海里不断回荡。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到了那只手的主人,一身黑袍的朔沉。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朔沉微微侧头,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对上了他的视线。

窗边的窗帘被余风刮得翻飞不止。

两人沉默地对视。

窗边一道金光闪烁,“哗啦”一声玻璃碎裂。

金九日火急火燎地打碎玻璃从窗外掠入,一见这场面,脸当即僵了。

跟在他身后的敖主任也从窗户跳进来,他拨开一挪一挪试图往窗户靠的金九日一看,当即惊呼:“白先生你的手受伤了!”

白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指尖上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发现一颗血珠凝在他左手中指上,眨眼就滚落下来。

敖主任还在团团转:“快给白先生包扎……”

“不用。”白渺低头擦去血珠。

半蹲着的朔沉突然转头,淡淡地瞥了敖主任和金九日一眼。

敖主任瞬间噤声,金九日想跳窗逃跑。

朔沉却没有任何表示,一阵狂风凭空而起,黑袍人影眨眼便在白渺的客厅里消失不见。

白渺一抬头,发现朔沉又不见了。

他擦拭的动作一顿,把纸巾一扔,去找酒精给伤口消毒。

金九日僵立在窗边,干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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