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容煜没想到江逸白会这么问,只道,朕也想,你走后朕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心底下不习惯的很。
这话就不知该不该信了,本来是可以信的,可是骤然多出来个苏音,就叫今日此番话没了分量。
有新人伴在身侧,不知这份想念还剩下多少。
臣也想。江逸白深呼了一口气,道,所以臣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想见到您。
数年前,他在冬日的雪天来,所以今年又赶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回来。
你长大了许多。容煜看着他,颇为感慨。仿佛昨日,江逸白还是个孩子。
江逸白道:人都是会长大的,长大一些不好么。
好容煜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逸白的坐的很直,走路时也很稳健,该是没有受伤。
此去西云可凶险?容煜本有很多话,可是真正见到这个人之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一个大男人啰啰嗦嗦的,仿佛更不像话。
江逸白垂眸道:戚太后善用诡计,故而废了些时间。在西云的这些日子,除了悉数剿灭戚太后的党羽,还重新任用了不少父亲的亲信,臣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的赤诚之心竟然半分未变。
是啊乱臣贼子不少,赤胆忠心的人亦是不少。
容煜对这个最有感触,在位多年这些事情见过太多。
江逸白静静看着容煜思考的模样,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
夜深露中,这才几句居然又问到了正事上,不愧是容煜。
陛下饮酒了?江逸白问了一句。
容煜今夜说话比平时慢,目光也比往常柔和一些。
容煜笑了笑,道:几杯而已,头有些晕,其他还好。
他心下欢喜,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江逸白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卓越。
臣帮您揉一揉。江逸白起了身,跪坐在容煜身侧。
带着凉意的指尖点在额角的穴位之之上,让人十分舒服。
容煜很快有了困意,眼睛也有些干涩。
酒意染上心头,心下黏糊糊的,不大舒服。
茉莉花是容煜宫内的熏香的味道,除了这个另有一种异香在。
一点没变,江逸白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什么样。
晚间休息时,江逸白帮容煜拿了寝衣。
换衣裳时,江逸白看到腕子上有根细细的链子,遂问容煜是什么东西。
容煜看了看,把它和玉佩一并摘了收在锦盒之中,公主送过来的,说的里头有药,仿佛也什么用。
是么江逸白看了那锦盒一眼。
榻上的异香更重了一些。
江逸白吹了外头的灯,唯留下榻边的一盏。
容瑰给他说了些近日来宫中的趣事,江逸白都一一听着。
他与裴印堂是提前赶回的,日夜兼程,有些撑不住。
原是打算安安稳稳睡一觉,可容煜跟他说话,他有些舍不得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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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两人点着灯火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江逸白低声回应,大半的时间都在默默看着容煜。
眼前这个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良宵苦短,一大半的时间都要用在睡觉上,叫人怎么都舍不得入眠。
晚些时候,江逸白等容煜睡下,才阖上眼。
脑海中是苏音在殿上的模样,一想到这么些日子,都是苏音陪伴在容煜左右,心下便不怎么痛快。
江逸白正想着,身侧的人打了个滚,突然落进他怀里。胳膊顺势一抱,就揽上了劲瘦的腰。
原本是在两个被窝里的人,如今已然不太分明。
江逸白看了容煜一眼,将被子拉了一拉,遮住容煜的后背。
原本心下堵着的一点也化开来。万千烦恼,只要瞧见枕畔的人,就什么都忘却了。
容煜睡觉不太老实,很容易脑袋便离开了枕头。
冬日里相拥而眠,是身心皆暖的事情。
鼻息间的异香缭绕着,叫江逸白的思绪也有些飘散。
容煜这样子,实在是叫人心痒难耐。如若他是帝王,有容煜这样的枕边人,定然是上不了早朝,也无心政务的。
指尖落在人鬓边的碎发上,温热的,江逸白顺了顺容煜的头发,抱紧怀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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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睡得很暖和,以往初冬之时,因为被褥更换不及时夜里总会有些冷,可是今次居然还有点热。
容煜醒来的时候,正打算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的胳膊是揽在江逸白腰上的。
啊这
容煜愣了一愣,忙把手抽回来。
怪不好意思的,他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搂着东西睡觉。身为一个皇帝,睡相如此之差,也实在说不过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身侧的人睫毛颤了颤。
入眼是容煜略微慌张的神色,一天的好心情便从这儿开始。
陛下醒了?江逸白问了一句。
容煜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起了身道:今日有些迟,朕不用早膳了,先去准备上朝,你慢些来就好。
好。江逸白应了一声,并没有着急起来。
晨光投过窗子的缝隙,照在容煜身上。
眼前的星眸朗目,身姿卓越,一切都刚刚好。
阿四带着若水和丫头们来为容煜更衣。
容煜换好衣裳,带着人匆匆出了宣华殿。
起来的迟是假话,容煜只想快点出来缓解一下方才不适。
他已经没有从一个人怀里醒来过了。
从六岁登上这个位子时,他就成了旁人的庇护伞,再不能对人撒娇,也不能有后退的想法。
一晃居然都这么些年过去了。
这片他身处的地方,真是既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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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宣华殿到明安殿,还有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上朝的时刻。
容煜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稍稍阖了阖眸子。
晨起的风带着些冷意,不大见日头的正殿,也格外冷一些。
以往都是大臣们先到,容煜才会过来,今日不大一样。
梁洛川到走进正殿时,容煜正在走神。
蓦地耳畔响起一声参见陛下,直接把容煜远去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梁相?容煜起身,走下来台阶。
梁洛川笑了笑对他,道:臣都听说了,恭喜陛下将西云揽入翁中。
容煜走到梁洛川面前,沉声道:朕倒是没有想过把西云划入大燕。
不曾么,江逸白如今是西云的王,以陛下对他的恩情,将西云交与陛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梁洛川觉得这个思路没什么问题,毕竟江逸白有独揽西云大权的机会,全都是因为容煜在背后支持。
容煜看着梁洛川,道:于燕国臣民来说,将西云划入燕国是件喜事,但是于西云子民来说,未免太过屈辱。不得民心,朕留着西云这块地方,始终是祸患之端倪。
陛下的意思是
朕会让江逸白看着这片地方,两国永以为好。
陛下圣明,是臣思虑不周。
永以为好。
梁洛川心下念了一句,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阿四才全部打开了正殿的大门。
隆隆的鼓声响了第二遍,众位大臣们才鱼贯而入。
容煜看着殿上的人,恍惚间有一种将天下英才揽入囊中的感觉。
江逸白是同裴印堂一起来的,以往江逸白都是在后宫之中,这还是他头一次上朝。
西云王,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臣江逸白,参见陛下
江逸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裴印堂这才跟着行礼。
今日早朝,主要是江逸白与裴印堂二人禀报西云诸事。
江逸白一一道来,另请求容煜出兵南下清缴逃离西云的同党。
容煜准了江逸白的请求,也道明了自己对两国今后的安排。
两国结盟,江逸白没什么异义,也就没人再敢有异义。
裴印堂站了一上午,除了行礼也没做别的。
不得不说,江逸白做事真的很周全,也十分大胆。
容煜派裴印堂去襄助江逸白时,裴印堂头发都快愁白了。他总觉着一个从后宫里被教养出来的孩子,该是没什么本事和眼界的。
却不想这江逸白离了大燕,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杀伐果断之姿一点儿不输送给容煜。
戚太后为政多年,一直没有将西云王的死讯透露出去。
探查到西云王棺椁被锁在寝宫的密室中后,江逸白到西云的第二日,便拉着裴印堂潜入寝宫,将棺椁撬开来。
天知道在看见腐肉与白骨的那一瞬间,裴印堂腿都吓软了。可江逸白愣是八风不动,将棺椁重新盖好,又在周遭动了手脚。
戚太后难为众人之时,江逸白拿出的信物,证物,与所召之人,皆把戚太后经年所做之恶事全部公之于众。
也不知这些个人和东西,江逸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搜罗的。
裴印堂的目光落在江逸白的背影上,心道江逸白今日这般对容煜恭恭敬敬禀报的模样,也是与西云朝堂上的冷厉大不相同的。
几乎是狼与犬的区别,是容煜眼底下的忠犬,也是一匹卧着的狼。
不知来日又会是如何。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西云诸事之上。
退朝之后,同行的臣子有不少在议论容煜对西云的宽纵。
在诸位大臣眼中,江逸白能夺权靠的是大燕的兵马,靠的是委曲求全,很少有人知道其中原委。
裴印堂心下明白,却也不想过多解释,既然江逸白自己都不在乎,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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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冷,宣华殿总是会备好热热的炭火。
江逸白从朝中回来,便直接去了正殿。
容煜退朝时留下梁相在明安殿偏殿说话,按理说中午也该回来了。
人坐在门口披着斗篷烤火,不多时,阿四从远处走来。
殿下
陛下呢?江逸白问了一句。
阿四闻言,顿了一顿,道:陛下与苏公子往青玄宫去了,他说要您不必等他。
苏公子。江逸白看了阿四一眼,问他道,这个苏公子,常与陛下一处么?
是阿四点了点头,不知还该何说,容煜跟他说过苏公子的身份还不可以说出来,所以江逸白不问,他也不敢先开口。
江逸白解了斗篷,挑了挑盆里的炭火,垂眸道:知道了,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阿四应下,转身出了宣华殿。
炭火盆的火星子被挑的溅起来,落在衣角。
江逸白放下火钳,定了定心。他向来知道自己不是大方的人,尤其是对容煜。
以往的环环翠翠他不在乎,是因为那些人入不了容煜的眼。
可是今日的苏音
也不知这人有什么本事,能把容煜留在他屋中。
门外的寒风吹进来,江逸白看着炭火盆的目光冷了一冷。
院外落了雪,轻轻揉揉的,随着风。
有白衣人乘步辇而来。
江逸白抬眸,在见到来人时,眸光微动。
副总领
多日不见,一切可好。
柳暮雨的指尖在扶手上点了一点,抬步辇的人将步辇轻轻放在檐下。
这人的眉眼清冷异常,与冬日的小雪最为相衬。
江逸白退下了殿内外的下人。
柳暮雨等人全部退去,才看着江逸白,问道:殿下心中不高兴?
无妨江逸白心下是不大舒服,可又能怎么样,这燕国还没有人给他不痛快。
柳暮雨闻言低眉浅浅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殿下让臣找的人,前些日子有下落了。
江逸白看了柳暮雨一眼。
柳暮雨道:臣问过张翎太医,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养过他的那位师父。
张翎?他那样避讳师父踪迹的人,你如何问出来的。
臣有臣的法子。柳暮雨说话时,唇角浅浅勾了一勾。
很少会笑的人,如今蓦然带了几分笑意,叫人觉得十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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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你只告诉我那人的下落。江逸白对怎么问出来的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如何能找到这个人。
柳暮雨低声道:数日前在南岭现过身,之后便没消息了。依樊将军和张翎所言,那人的行踪大抵在南北来回穿梭,若再具体一些,就是南岭与盛京这一条线上。张翎是各国尊崇的神医,他的师父便更高深莫测,殿下找他,可是宫中有什么人得了重病。
无事,只是想见他一面,这样的人不在大燕,落入敌国实在危险。
江逸白记得离宫前张翎曾跟他说过,他的医术只是他那位师父的十之一二。只有一二分便如此厉害,可想而知他师父是怎样的一位高人。
只要找到这个人,再玄妙的蛊毒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江逸白不说实情,柳暮雨也不打算再问。
这些年来,他私底下为江逸白做过很多事,一些对大燕有利无害的事。
他心下有几分好奇,江逸白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从西云这一来一回上看,江逸白是个很有远见的人。按他说的去做,纵使现在不大明白,不久之后也会看出成效。
柳暮雨今日与江逸白所言,不能说与外人听。
天色未晚,柳暮雨坐了不多时,便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