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然应下,看了容煜面前的纸一眼,问道,陛下,小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想他了?
是明然以前是伺候江逸白的,虽然平时江逸白也不怎么跟她说话,但是偏殿少了个人心里总是不太习惯。
容煜想了想,道:信上说的是万事俱备,想来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知这时机什么时候会来。
一转眼夏日都快过了一半,这人居然走了这么久了。
明然跪坐在矮桌旁,垂了垂眼眸,道:希望小殿下快点儿回来。
亦殿下的身份还没有说开来,也不知小殿下见陛下身边粘着这么一个人,会不会吃醋。
想什么呢?容煜见明然唇角带笑,遂问了一问。
明然忙抬头道:没什么,在为小殿下祈福。
有心了,今儿没什么事,早点歇着。
是
明然了身,即刻退出了内殿。
容煜看着面前空白一片的纸,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写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写了封信给柳暮雨。
顾云是指望不上了,唯有柳暮雨还让他省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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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退朝,容煜回宣华殿换了常服。
原是打算带着东西去找苏音的,结果张太医早一步到了宣华殿。
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容煜问了一句。
张翎放下药箱,道:今日晚间柳副总领相邀。
柳暮雨?他找你,这可是件稀罕事。容煜记得,柳暮雨相来是避着张翎的,以往要他来宫中医治腿疾,他都是不愿意的。
张翎将手搭在容煜腕上,道:讳疾忌医始终不好,臣也希望是柳副总领是真的看开了。
看开了好,你好好开导开导他,这世上的病,慢慢来总是会见成效的。容煜心中也通透了一些,这些年柳暮雨在同心斋闷着,他都怕这人闷出病来。
张翎静了许久,才收回手,道:没什么成效。
张太医说蛊毒?容煜问他。
张翎点头,是,只是勉强压制住,并没有掣的进展。陛下说这是臣倒是觉得不大像。
那你说像什么。
张翎道:臣幼时在梧州学医,见过一种很奇特的蛊毒入人体内以后,平时无有异样,但会在晚上让人身子难受,情火躁动,尤以损伤男子的阳气。
那东西从前是楼里头的人,给接客小馆儿们用的,被下蛊者身上会有隐隐的异香,轻易撩拨便可调动情火。所有一切,是为了叫客人们满意。
江逸白之对张翎提及时,张翎也有些不大相信。可是时间越久越他就觉得容煜身上这东西,与那种不入流的蛊毒相似。
这是什么说法这样的蛊毒,也不知做出来有什么用。
张翎沉默了片刻。问容煜道:陛下这几日,可觉兴致高涨?
兴致?容煜反应了一会,咳了几声,道,没什么兴致,眼下事情挺多,朕没什么功夫想这些。
果然如此。
张翎的眸子动了一动。江逸白说的没错,这样的事如果直接问容煜,容煜一定会说没有。
臣明白了。张翎道了一句,目光落在容煜的另一只手腕上。
银链子坠着的的东西,在袖口间若隐若现。
张翎看了一会儿,问道:陛下腕子上的东西是从何处而来的。
你说这个?容煜把左手的袖子挽起来。
银色的链子印入眼底,看这手艺张翎心下已经能确定。
陛下,这东西好像出自臣师父之手。张翎道了一句。
你师父,朕记得你是王老太医一手提拔的。
张翎九岁进宫,若是论起来,带他进宫的王老太医算得上是他的师父。
张翎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臣入宫之前是跟着一位年轻郎中修习的医术。
什么样的郎中?容煜问他。
张翎仔细想了想,道:有些事太久远,臣不大记得,只记得师父喜欢穿白衣裳。那时候我与师父都住在竹林,师父白日会提着药箱出去,晚间就会回来教授臣医术。臣无父无母,是师父臣我捡回来养到九岁的。
白衣,药箱
卖药郎?
听着这个形容,有几分卖药郎的意思。可若是张翎的师父当真是卖药郎,多少年过去,他应当年纪不小了,不大像是四处漂泊的人。
陛下能否将这东西借臣一晚。张翎顿了一顿,又道,师父用药向来精准,或许会有什么启发。
自是可以。
容煜说着把腕子上的东西解了下来,放到张翎手中。
这东西他带了许多天,仿佛也没什么特别的。
张翎谢了恩,这才提着药箱出了殿门。
张翎的医术,在各国之重已是神乎其神了。也不知他的师父会是个什么样的神医。
容煜这么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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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走后,容煜带了些东西让若水陪着一起去了青玄宫。
容煜打了招呼让青玄宫的下人们不必声张,可到的时候,青玄宫外还是站了不少人。
邵倾,黎正,就连薛吟也在,唯独不见苏音。
容煜前些日子是召见或薛吟的,这会子还记得他。
薛公子今儿怎么没带着箫。
薛吟闻言,郑声回道:出来的匆忙,不曾带着。
如此
想来是匆匆接驾,不曾准备。
容煜点了点头,算做回应,然后带着若水进了宫门。
曲曲折折回廊绕着,容煜没有犹豫,直接去了苏音畅春阁的方向。
远处,邵倾看容煜走的方向,心下不禁有些触动,心道这天下的男子一样的风流,容煜问不例外。这江逸白可是专房之宠,才走多久,容煜转头就跟个小馆儿勾搭在一起了,可真是没得说。
一旁的黎正心底下微沉,抬眸看了邵倾一眼,叹道:邵公子不是夏国第一美人儿么,怎么连陛下都留不住。
邵倾闻言,略略笑了一笑,技不如人,懒得留了,倒是你,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打着什么算盘。怎么,想走江逸白的老路?
这一句话,说中了人的心事一般。
黎正蹙眉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邵倾看着黎正的背影,不由挑了挑眉。
想要就想要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宫里头就一个皇帝,想要份恩宠谋个前路也是人之常情,这孩子最近怎么了。
邵倾摇了摇头,直接带着下人出了青玄宫。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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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人进到畅春阁的时候,苏音正在低头写字。
容煜没有出声,悄悄走到苏音身后看了眼纸上的东西。
想和皇兄一起去买糖人容煜下意识读了出来。
苏音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笔行礼道:参加陛下。
想的这么入神,都不知有人进来。容煜调侃了一句。
苏音浅浅笑了笑,这才站起身来,低声道:原都是些痴心妄想的话,叫陛下见笑了。
痴心妄想,怎么会是痴心妄想呢,这个朕可能看?容煜问他。
苏音道:自是可以的。
容煜闻言,对他道:怎么能算是痴心妄想,都是小事而已,像这个弹一首曲子给朕听,你会什么琴,想弹什么曲儿,想弹多久朕都答应,今儿晚上你要是没事也可以现在开始。
苏音看着他,眸中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坐在一间小屋子里,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弹琴。
会弹琵琶苏音道了一句,言语中是快要装不住的好心情。
容煜看了若水一眼,若水即刻退下去吩咐底下的人去宣华殿取琵琶来。
宣华殿偏殿有不少的琵琶,都是容煜从乐坊拿来给明然用的。小姑娘琴技了得,容煜听过明然的琴之后,还没发现过这世上有第二个能与明然一样有天赋的人。
下人们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带着琵琶过来。
很重的东西,必须得坐下来弹。
容煜靠在贵妃靠上,苏音在对面的木凳上坐下。
纤长的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又调整了一番,很快简单的小曲儿先从手底下滑了出来。
这曲子听着有些耳熟,似是乐坊丫头们练手用的,但又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容煜想了片刻,觉得可能是这南北有别,练手的曲子有相似之处,也该有自己的一份特色。
如此一想,也便没那么纠结。
苏音这头开始正正经经地弹起来。
美人弹琴,尤其是琴技好的美人。无论是听,还是看,都十分享受。
各人有各人的曲风,明然其人明媚如花,曲子即便柔情,也不会有半分哀意。
苏音的琴音,曲子偏快,听着是打算往明快处去的,可是越听心里头便越发的有几分空泛之感。
那是一个男子,心怀江海却总是被囚于笼中,无人解意的落寞与空寂。
手底下的弦音越快,心中的情便愈加激烈。
这是男子独有的一份心境,与女儿家的柔婉是大大不同的。
亦儿住在方寸之地,心却如江海一般宽广。
一曲终了,容煜回味许久才道了这么一句。
苏音沉默了,比琴音更为触动的是此刻的心境。从来没有哪个人,愿意认认真真听完他的曲子。
楼里的客人只喜欢他的身子,只要穿的少,唱的浪,哪怕手底下的琴不出声也收到银子。
臣从前听过一个故事,叫俞伯牙摔琴谢知音
这个朕也听过。还是系统给容煜说的,那时候他还小不太明白这种高山流水的知己之情。
苏音听见容煜说的话,浅浅笑了笑,抱紧自己手中的琵琶,道:臣是从楼里的客人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的,那人说这两个人一定是富贵人家不愁吃穿,否则哪有弹琴的雅兴,和摔琴的矫情,可是臣不这么觉得。峨峨兮若泰山,两个人居然可以通过一把琴心意相通,我若是其中一人,为了知己死了又何妨。
苏音说这话时眸中是含光的,知己之交是他从来可望而不可得的。烟花之地,唯有人欲,而人欲,是色,是贪,是交易
从第一天到青楼的时候,他就已经置身在无间,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要对不喜欢的人曲意迎合,更要为了不挨打而不断地妥协。
旁人做一天活儿最期盼的就是在榻上美美地睡一觉,他却最厌恨床榻,厌恨床笫之间所有与人欲相关的事。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人活一世,能遇到一两个知己是幸事。
容煜缓缓道了一句,人越大心境是越不一样的,但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愿意为所爱有所动作地冲动。如果他是俞伯牙,他不会为钟子期的死而摔琴,他会保护好,保护好那个懂他的人。如果非要死一个,他希望在安排好一切后,自己能在前方先行为所在在意的人探路。
臣再为陛下弹一曲吧。
好。
容煜愿意听这样的琴音,有情的东西他总是很喜欢。
畅音阁琴音不绝,直到深夜。
琵琶的声音不大,不足以惊扰旁人,但细微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多情恐被无情误,多情幸与有情和。
有箫声入耳,带着相似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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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在畅音阁留宿的事被史官们记在了册上。
这许多年来,在外人眼中容煜只宠幸过两个人,一个是从小养大的江逸白,另一个便从顾云处要来的苏音。
两个人看着是相仿的年纪,又是如出一辙的美人样貌,这让许多人也看到些希望。
也唯有容煜自己知道,流言为何会叫流言。
有时候耳听为虚,亲眼所见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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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在一颗又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不断生发之时悄悄过去。
宣华殿收到了一次又一次的飞鸽传书,请安的,问候太后的,可就是没有大功告成的那一份。
过两日天要变冷了,不知道他们带没带过冬的东西。容煜握着笔,感叹了一句。
明然听见这一句,不由笑道:什么带不带的,小殿下是南下。西云四季如春,再冷的天也是上不了咱们燕国的冬衣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容煜。
也是,是朕多虑了。容煜放下笔,将一旁的砚台往外推了一推。
案上是幅雪景图,雪落松枝是冬日里常见的景色。
陛下怎么画起这个节气了。明然问了一句。
容煜把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朕喜欢冬天,肃杀之气虽看起衰败,但厚厚的大雪都是为了来年的收成做铺垫。
陛下还懂这个?明然十分惊讶地问了一句。
容煜勾了勾唇,问她道:农桑是国之根本,朕出宫之时也是下过田的,怎么能不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今天好晚,明天我争取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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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小丫头怎么想的,他可是皇帝,不知道这些,又怎么做皇帝呢。
明然闻言,歪了歪脑袋,道:是奴见识浅薄,以为陛下在这四方的天底下,也跟奴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四方的天容煜听见这个,静了一静,道,等江逸白回来,朕抽空带你们南下去玩儿。